乐樱盯着陆丞的背影，没说话。
刘文静伸手在乐樱眼前晃了晃：“喂，看傻啦？”
乐樱回过神，脸一红，磕磕巴巴：“没、没有。”
“还没有呢，我看你也不学好，要早恋喽。”
乐樱头几乎要埋进卷子里，声音含含糊糊听不清楚：“才没有，你别乱说。”
刘文静凑过去：“我乱说？咳，乐樱，说正经的，你真不喜欢陆丞？”
乐樱红着脸摇头。
刘文静：“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乐樱：“……，热。”
刘文静：“噗。”
她敛了敛情绪，正色道：“我觉得你俩现在这样太磨叽，陆丞看着也不像会主动的人。这样吧，你不是想锻炼自己吗？要不你主动出击吧。”
乐樱眨了眨眼，好像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去追陆丞啊！将来这在你人生中也是很美好的回忆哦。既锻炼性格还有回忆，多好。”
乐樱的小心脏差点没被刘文静吓出来。
她察觉到自己的脸颊已经热到一定程度，匆匆低下头，假装学习：“别闹了，赶紧复习吧，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要是这次再考不过贾浩的同桌，多丢人。”
“啧啧，你身边有这么好的资源你都不知道好好珍惜。那可是陆丞诶，陆丞！全校多少女生排队等着做他女朋友呢，你明明对他也有好感，还死不承认，小心他跟别的女生跑了。”
乐樱绞着食指，不认同刘文静的话。
她觉得如果陆丞要跑……应该早跑了才对。
刘文静见乐樱不为所动，索性直接下了猛料：“你就说，要是换你看着陆丞那张脸，你上不上吧！”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走路声。
陆丞和杨林川一前一后进来，陆丞正看着她们这边，目光有点古怪。
乐樱小心脏一抖，这头刘文静没注意到陆丞，还在问：“上不上？”
乐樱盯着陆丞漆黑深邃的眼睛，也不知怎的，脑子一抽，张口就道：“不、不、不上。”
陆丞步子一顿，脸色不可避免的臭了，他冷哼一声：“爱上不上。”说完，抄着口袋调头就走。
杨林川追上去：“驴脾气，你去哪？驴，快回来。”
刘文静目瞪口呆：“……陆丞来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乐樱委屈巴巴。
让她这种分分钟向正义势力低头的人提醒，是不是要求太高了点？
“那个，要不要去解释解释啊，他是不是生气了？”刘文静不太好意思，“不过他这个脾气是真烂啊，他怎么长大的？”
乐樱摇了摇头。
刘文静问：“摇头是什么意思？”
乐樱轻声道：“他是纸老虎，看着生气，其实就是表面功夫而已，过两分钟就好了。”
刘文静：“噗。”
说陆丞是纸老虎的，全校大概也就乐樱一个人了。
虽然不了解篮球队那帮人的往事，最近陆丞也很少打架，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但从前的陆丞，可不是什么善茬。打架出了名的狠，脾气出了名的暴，差一步就成问题学生了。
刘文静啧啧感叹，他们暧昧期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烟火。
没过两分钟，如乐樱所说，纸老虎端着水果拼盘回来了。
刘文静笑嘻嘻地伸手去拿，一边拿一边冲乐樱挤眉弄眼，意思是夸她说得准。
乐樱努力忍住不笑，但到底没绷住，唇角一勾，温温柔柔的笑容便露了出来，她眼睛也弯成了小月牙，小脸白净极了。
陆丞隐约觉得这俩人没干什么好事，但看了眼乐樱，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吃过水果，乐樱小心翼翼和陆丞商量：“我能不能先去看看兔兔再回来继续写卷子？”
陆丞冷眼扫过来：“做了几道题了？”
乐樱立刻道：“选择题快做完了！”
“数学选择题一共12道，最后两道题是你肯定不会的，第9道第10道懵的成分更多，”陆丞冷着脸，“也就是说你一个小时才做了8道选择题，不一定错了几道，还想看兔子？”
方才乐樱已经向刘文静解释过兔子的事，眼下她笑得前俯后仰险些摔倒：“陆丞这个算术算的真棒，樱樱啊，你赶紧做题吧，一会老师该撂挑子不干了。”
乐樱只好放弃看兔子的想法。
她报复似的掏出一张语文卷子：“我决定了，先做语文作业。”
陆丞：“？”
乐樱理直气壮：“做点你不会的。”
陆丞：“……”
他……妈的。
不、不能生气，他是个随和的人，不气不气。
随和的陆丞拿出自己的语文卷子，恶狠狠的：“来，做啊，看谁分数高。”
杨林川“噗”地笑出声：“不是吧，陆哥，你家樱樱光作文分就要比你总分高了，别这样别这样。”
当然，这是夸张说法啊，陆丞语文虽然烂，但也没烂到那个份上，他只是作文和阅读理解不太好。
于是乐樱先做阅读理解。
这篇阅读理解难得很好看，讲的是一个常年无休的老警察好不容易放个假，带妻子儿子出去玩时恰好碰到劫匪劫持女孩的事。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警察不能立刻赶到，老警察挺身而出制服劫匪救下女孩，自己却挨了劫匪的一刀，最后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失血过多而亡。
事后记者整理老警察的事迹，才发现他其实是个特警，工作了很多年，每年回家的次数不超过两次。
这次请假是儿子过生日，领导特批的，哪知道生日没过成，老警察还送了命。
乐樱看不得这种故事，每次看到眼眶都会热，然后生出一种我的国家在保护我的自豪感。
刘文静见乐樱盯着卷子半天没说话，便凑了过来：“看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
“看阅读理解，好感动啊。”
“哪篇？”刘文静低头看了半晌，道，“哦，这篇我也看了，唉，现在好人真是不多了。这个警察的儿子也挺可怜，上面写着是看着爸爸被杀的呢。”
杨林川越听越不对劲。
他抢过卷子看了几眼，看得他毛骨悚然。
这说的不就是……陆哥他父亲的事？
杨林川正想制止刘文静和乐樱，陆丞冷淡的嗓音已经传了过来：“感动？”
乐樱偏了偏头，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陆丞。
她隐约觉得他现在有点奇怪，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说，目光也怪。从前他的目光都是透彻的，一眼能见底，而现在，他漆黑的眸子上好像加了什么不透光的杂质，乌黑深邃。
隐约的，还能看出点冷淡。
乐樱点了下头：“是挺感动的啊，我觉得现在能做到文中警察的人不多了……”
杨林川适时打哈哈：“啊，那个，你们饿不饿啊，我早上没吃饭，现在都有点饿了，哈哈哈。”
刘文静奇怪：“你干嘛呢？”
乐樱也有点迷茫。
杨林川则背着陆丞拼命冲她们使眼色。
陆丞家里这点事，篮球队的人是都知道的。他们一队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陆丞父母的事在上一辈早就传开，队里人也都知道。当年刚出事时，各媒体争相报道，还用了陆丞父亲的真名。
其实杨林川觉得如果自己有这样的父亲应该会很自豪，但陆丞却不，只要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他就会秒变脸。最严重的一次还和提起这事的人打了起来。
杨林川搞不明白陆丞是怎么想的。
坐在另一头的陆丞神情已经完全绷紧，眼梢眸光冷厉，一手紧握着座椅把手，漆黑眸光紧盯地面。
杨林川在心里叫了声——完了。
陆丞最生气的一次……大概也就是这状态吧，接下来他大概就会用武力解决问题了。
女生不能打，屋子里只有他一个男生，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事情结尾。
真是倒霉催的。
杨林川紧张地等待陆丞的反应，他都以为陆丞会一个暴起灭了他了，然而陆丞沉默两秒后，却忽然起身，大步走出大厅。
背影仍有恼火的意思，但比起从前已经好多了。
乐樱好奇：“他怎么了？”
杨林川腿一软，艰难地扶着座椅把手坐下，“唉，这事……怎么说呢，就是你们刚刚读的那篇阅读理解的主人公，是陆哥他亲爹啊。”
*
北城的风一天冷过一天，天色暗得也更早，乐樱到家时，身子几乎已经被风吹透了。
她站在玄关处脱下外套换好拖鞋，踮脚看向厨房。
乐心正在准备晚饭，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家里的三餐一直是乐心准备的。乐樱不敢进厨房，楚珏言偶尔去帮忙，至于楚永……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报纸。
乐樱觉得楚永这样实在不算体贴，但想想她自己的状况，也就没什么立场说别人了。
“回来了。”正看报的楚永和乐樱打招呼。
虽然父亲不会帮母亲准备三餐，但事实上他们夫妻二人还是很恩爱的，最起码是乐樱见过的最恩爱的夫妻。
乐樱点了下头，她深吸口气，朝厨房走去。
乐心正在炒菜，厨房油烟大，乐樱几乎能看到天然气灶上跳出的火焰。
看到火焰的那一瞬间她人抖了抖，恐惧几乎麻痹她的大脑，她努力控制自己才没落荒而逃。
乐樱不断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鼓励自己一边拉开拉门走进去：“妈。”
乐心看到乐樱一惊，连忙赶她：“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这油烟大，而且你不是……”乐心迟疑了一下，才说全，“你不是害怕吗？”
“没事，”乐樱努力无视掉天然气灶，走到水池边，帮乐心洗菜，“这些年我也没帮你做什么，都是你一个人在做。”
乐心有点傻，但乐樱愿意，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恰好锅里的菜快糊了，她转身折腾菜去了。
乐樱一边洗菜摘菜，一边慢吞吞道：“我的一个同学，他爸爸是特警，因为工作忙，从小都没见过他几面。后来我同学过生日，他爸爸请假带他出去玩，结果碰上歹徒，他爸爸见义勇为，被歹徒捅了一刀，人没了，没过多久他妈妈也病逝。我同学好像一直恨他爸爸……”
乐心眼睛一红，手里的锅铲险些没握住。
事实上，乐樱的家庭也基本如此。
乐心和楚永从前工作忙，乐心没时间照顾儿子女儿，两边的老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乐心便去请了保姆。
他们运气不好，请到的保姆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在家没少欺负乐樱。
动辄打骂，严重时还会克扣饭伙，乐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吃不饱的状态。
楚珏言是男孩子，保姆也躲着他。
倒不是怕他，只是保姆知道乐樱的性格好欺负，楚珏言就不好惹。
某天乐樱实在饿得急了，保姆却拿着楚家的钱逍遥去了，她一急就跑到厨房自己生火做饭。四五岁的孩子哪会用什么煤气天然气，乐樱造成了一场小火灾，最后还是楚珏言刚好回家，捡回来乐樱一条命。
那以后，乐樱就不太爱说话了。
乐心和楚永发现问题的严重性，这才放下工作赶回来，彼时他们已经有快三个月没见过女儿儿子。
女儿沉默，儿子冷漠，乐心和楚永终于下定决心，暂时不扩张公司，维持现状就好。
虽然现在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但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乐心每每想起来，还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们。
乐樱注意到乐心的沉默，她动作顿了一下，轻声道：“我能理解我同学的心情，也能理解他父母的心情……其实我觉得我同学应该很敬重他父亲，我也是。”
第28章
11月末, 期中考试如火如荼展开。
这一个月有陆丞辅导，乐樱觉得自己的思维灵巧不少。
她才发现自己以前的学习方法错得离谱，她总是按着自己不会的题较劲, 一定要明白个所以然, 事实上就她这个脑子……恩，做出答案就是胜利。
乐樱背了不少题, 许多从前搞不懂的题型都弄懂了, 她对这次考试很有信心。
走出教室去考场前, 乐樱正巧遇到了贾浩和他同桌。
他同桌是个女生, 此刻贾浩似乎正叮嘱她什么, 后者小脸煞白，看起来犹豫不决。
贾浩一见乐樱出来，立刻不说话了，乐樱看了他两眼，挽着刘文静离开。
“他俩绝对有事，”刘文静压低声音道，“等我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情况。”
乐樱笑了下：“不管他们有什么事, 我尽力就好, 我觉得我这次考的应该不会糟糕。”
数学几道基本题一定能算出来了, 物理化学也比以前稍微明白了点, 至于生物……她直接当文科死记硬背的，难题不会，简单的题应该没问题。
刘文静点了下她的头, 笑骂：“你啊，就是榆木脑袋。”
“文静，你先去考场吧，今天有点晚了，别再迟到了。”
刘文静看了眼手表，怪叫一声，来不及和乐樱打招呼，扭头就跑。
乐樱笑了下，两手抓着书包带，继续往考场走。
这次乐樱虽然进步了几个考场，但总体来说还在倒数，去考场时就不可避免地碰到卢亮。
卢亮笑嘻嘻地凑过来，走路姿势吊儿郎当，似乎在故意耍帅，但却完全没有帅的感觉。他有意无意的贴着她身子走，乐樱只好往旁边躲，这一躲就躲到了墙边。
卢亮伸出手，撑着墙，拦住乐樱的去路，“呦，这不是乐樱嘛，这次在哪个考场啊？”
乐樱厌恶地看着卢亮撑在她面前的手臂，紧抿着唇，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