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她在渤襄王面前自称‘民妇’,渤襄王从未觉得有任何不妥,文氏不笨,她清楚话中含义。
她神情激动的看向渤襄王,满眼皆是孺慕之情,“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你是本王的女儿,自然要称本王为父王。”文氏纯粹的眼神,显然取悦了渤襄王,方才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好转了许多。
渤襄王豪气挥手道:“你的身份隐藏多年,若公诸于众,弊端极多,只是本王终是亏欠于你,是时候给你正名了。本王决定不日便会将你认做干女儿。”
“多谢王爷,不对,多谢父王!”文氏兴奋的有些语无伦次。
渤襄王似乎很喜欢看到旁人因他的恩赐而激动,见她如此表现,非但未曾怪罪她失礼,脸上反倒是露出了些许笑容。
沛姨娘扯了扯嘴角,心思流转。
呵~当真是好笑,连自己本该得到的身份都未曾得到,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若换了她是文氏,她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十分耻辱!
亲生女儿变成干女儿,这不是耻辱是什么?
文氏约莫是个傻子,她此刻还在傻乐,殊不知,王爷根本就没多问她头发之事,看来这事是要压下了。
沛姨娘心中鄙视文氏,面上却是不显,反倒连声道喜。
……
王府上演了一出父女相认的戏码,王宅之中,宁雨秋母女终于相见。
母女三人见面,抱头痛哭良久,场面极为催人泪目。
哭过之后,又是一阵唏嘘感叹,许久之后,三人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许,擦干了眼泪,问起了彼此的近况。
说着说着,宁雨秋又忍不住开始掉泪。
她摸着锦云满是疤痕的脸,心口抽疼不已,“都是娘没用,让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早知如此,当初娘就该把你们三个送去锦州,都是娘的错,呜呜…”
锦云抬手覆上宁雨秋的手背,微微一笑,柔声回道:“娘,都过去了,女儿如今挺好的,就是丑了一些,娘可不许嫌弃女儿。”
此话故意说的俏皮,想要逗乐宁雨秋,却是事与愿违,宁雨秋悲从心来,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这时,锦月出声说道:“娘,表姐说了,她能治好大姐脸上的伤疤,你别哭了,再把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好?”
锦月对宁薇说过的话,可谓是深信不疑。
她不觉得宁薇说此话是为了安慰锦云,她相信宁薇一定有那样的本事。
宁雨秋听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摸了摸锦月的脑袋,继而将目光转向宁薇,“薇儿~姑姑知道你不爱听感谢之话,但是姑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替姑姑救下了他们几个。这份恩情,姑姑永世不忘!”
“姑姑,咱们是一家人。”宁薇按了按满是水光的眼角,轻声说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多说。
轻轻的一句,胜过千言万语。
宁雨秋点了点头,心窍暖意流转。
随后,她缓缓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坐着的于亦景。
看到了方才母女相见的一幕,于亦景难免也红了眼眶,见宁雨秋看过来,他连忙起身行礼。
不等宁雨秋开口,他便抢先说道:“伯母,亦景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放心,我于亦景发誓,此生必不负贺锦云,若违此誓,就让我葬身战场,尸裹鱼腹!”
这样的誓言对于长期在海边作战之人来说,乃是绝对的重誓。
众人没有想到,于亦景会发下这样的誓言,皆呆愣在了原处,只有锦云焦急的大声喝道:“你瞎说什么呢!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快吐一口口水,快些…”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违反誓言。”于亦景坚决摇了摇头。
锦云坚持道:“我相信你不会违反誓言,但此话不吉利,你快些呸一口。”
于亦景一动不动,目光坚定。
看见这一幕,宁雨秋欣慰一笑,感叹道:“誓言当不得真,你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我只盼你们日后真情不改,幸福度日。”
“姑姑,这么多年,你真情不改,可你幸福了么?”听到宁雨秋的感叹,宁薇终于忍不住第一次质问出声…
第510章 没谱
一直以来,宁薇从未在宁雨秋面前,表露过任何不满的心思,这一次却是忍不住借宁雨秋的话来反问于她。
从宁薇迄今为止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宁雨秋这些年,简直是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先是贺良背叛宁老侯爷,她执意跟着贺良离乡背井,远离亲人,再有贺老太刁难磋磨,范春花姐妹挤兑欺压,后来更是来了个文氏,彻底将她踩在脚下,最终落得个疯癫痴傻的下场。
她并非没有别的选择,只是她执意选了这样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崎岖之路。
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宁雨秋咎由自取。
作为她的亲人,见她受苦,心疼之余,不免心生怨怪,宁薇正是如此。
“姑姑,这么多年,你真情不改,可你幸福了么?”宁薇语气并不算好,问出这句话后,她暗骂自己冲动逾越,继而默默低下了头。
宁家人很是重视长幼有序,宁雨秋是长辈,宁薇清楚自己不该用这样质问的语气和她说话。
听到宁薇的责问,宁雨秋微微一愣,众人则鸦雀无声,心思与宁薇颇为相近。
大家都想知道,宁雨秋会如何回答。
宁薇的责问,约莫也是锦云锦月姐妹一直想问,却又问不出口的问题吧?
安静了片刻,宁雨秋抬眸,她并为将宁薇的冒失放在心上,也不介意宁薇问她这样的问题。
看着为了自己一家,不远万里从京城赶来的宁薇,再看看受尽苦难的一双女儿,还有早已陷入其中中的于亦景,宁雨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当年的选择很愚蠢。”
她将目光转向宁薇,微微一笑,“当年我执意如此,你祖母,你爹,你二叔,他们都说我不像宁家的女儿,丝毫没有宁家人的骨气。”
说到这里,她又将目光转向锦云锦月姐妹。
“我不是没有想过将你们送去锦州,若是将你们送过去,以你们外祖一家的性子,必定会好好照顾你们。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担心你们从小没有父母陪伴,落下遗憾。现在想来,那时候我应该果断一些才对,起码给你们一个安稳的生活。”
宁雨秋对此自责不已。
“娘,我们都不想和您分开。”锦云锦月的确很向往外祖家的一切。
然,这并不代表她们愿意离开宁雨秋,若是宁雨秋选择自己一个人留下,她们必定不会愿意。
宁雨秋握了握锦云的手,目光慈爱,“宁家人最是重孝,你们也是如此,就算你们的爹,做过许多错事,你们心里还是恨不起来,对么?”
她此言不错,锦云三姐弟对贺良,的确是恨不起来,最多也只是怨怪。
宁雨秋心中早有答案,抬眸看向远方,脸上神色莫名,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之事。
不等锦云锦月回答,她继续说道:“我与将军少年结发,互许终身,许的是一心一意,许的是同舟共济,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从成亲开始,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归宿。”
“薇儿方才问我的问题,我曾问过自己千万遍。这些年于我来说,的确是苦的。”
说到此处,宁雨秋眼中划过一丝坚毅。
“但我相信,将军比我还苦,我了解他,他并非无情之人。虽然不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却依然有一种直觉,这些年真正受苦的人是他!”
宁雨秋深爱贺良,有这种感觉,她哪里忍心离开贺良?
听到这里,宁薇喃喃道:“这就是姑姑你的理由吗?没有任何理由的理由?只是因为一种听不着看不见的感觉?”
宁雨秋笃定的点点头,回道:“对,看到的,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象,但是心中的感觉却不会骗人,若是我的感觉错了,那我甘愿承受。”
情深自此,旁人还如何怨怪?
阿宸说的没错,姑姑做出的选择,皆是由心而发,而承受的那些苦,也是注定要承受的。
“或许…”
宁薇抬眸看向宁雨秋,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说道:“或许姑姑你的直觉没有出错。”
宁雨秋显然没有想到宁薇会这样说,她神情一滞,继而追问道:“薇儿为何这样说?”
她虽然住在王宅,宁薇先前却未曾将贺良三个妾室的事告知于她,是以听到宁薇的话,她才有此一问。
宁薇分析过后,觉得贺良并未身死,但他迟迟没有动静,情况必定不妙。
与其给宁雨秋希望,不如让她认为贺良是个负心之人,这样想着,她才一直瞒着宁雨秋。
方才宁雨秋的一席话,突然让宁薇不想继续瞒着她。
宁薇缓缓开口,将贺良的三个妾室之事说了出来。
宁雨秋静静地听完,眼中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后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极为黯淡,看着远方良久,突然悲伤低语道:“薇儿,你让子皓来见我吧,将军离去,虽无遗躯,我们母子四人该祭拜一番…”
此话之意,竟是认定贺良已死。
“娘…”
锦云锦月满脸震惊,异口同声的喊道。
大滴眼泪从眼眶滚落,宁雨秋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她神情疲惫的说道:“若你爹并非无情,必然是真的身死了,如若不然,他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一个个的被人迫害至此!”
宁雨秋哽咽不止,锦云锦月心慌意乱,涕泪横流。
于亦景则低头沉默不语。
从宁薇开口叫宁雨秋姑姑起,他便清楚眼前这个所谓的王神医,必定是宁家人。
宁家人与贺良早已割袍断义,他是清楚的。稍作思索,已然清楚宁薇先前只是用贺良作为幌子,听到这里,他哪里还会不知道贺良如今依旧下落不明?
眼看宁雨秋母子三人再次泪满衣襟,于亦景和宁薇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一道低沉恣意的男声传来。
“贺良还未死,现在哭,是不是早了些?”
听到这话,众人立即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黑脸男子推门而入,此人一身侍卫打扮,干练英气,下巴微扬,神情颇为倨傲。
他迈着悠哉的脚步,走到宁薇身边,从容坐下,冲宁薇勾了勾唇,抛去一个貌似挑逗的眼神。
宁薇则回瞪了他一眼,神情习以为常。
宁雨秋见过齐玄宸,清楚他的身份,其余三人却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宁薇提起。
锦月见他对宁薇如此轻浮,立即抹了把眼泪,站到了宁薇身边,怒视齐玄宸道:“你是什么人?竟敢调戏我表姐!星海哥哥,赶紧将此人抓起来。”
星海表示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