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次来，还带来了两支队伍，这两支队伍皆是昔日侯府的人马。
其中一队是伪装成和尚的侯府私兵，还有一队则是侯府昔日的弓弩队。
这两队人马如今编入了朝廷的兵马之中，拿朝廷俸禄，再也与侯府毫无瓜葛，他们分别由何家父子和赵峰带领，正在赶往渤海的途中。
只待他们前来，渤海的兵马便有了接手之人，届时渤海两王再无用处。
此次渤海之行，比想象中的顺利许多，一切都以飞快的速度步入正轨。
然，宁薇和宁雨秋母女的脸色却日渐沉重。
贺良比预计中的还要坚强，虽从未清醒过，却凭着自己坚强的意志活到了今日，只不过，大伙儿都清楚，他真的快要油尽灯枯了。
此刻，躺在床上的贺良，眼窝深凹，颧骨高凸，干涩的嘴唇毫无血色，面有黑气，似乎半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锦云沉默着拧干手帕，递给了守在床前的宁雨秋。
她低着头不敢抬起，害怕看到贺良此时的模样，克制不住想哭的冲动。
她知道她一哭，她的母亲和妹妹也会跟她一同哭泣，然而，哭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大家的心情更加沉重。
宁雨秋接过手帕，细心为贺良擦拭脸颊，她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将贺良如骷髅一般的脸当成了稀世珍宝一样对待。
宁薇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令人揪心的一幕，只觉得鼻尖极酸。
她不忍再看，悄然转身，想要离开此处。
这时，一直伴在她左右的齐玄宸一把拉住了她。
齐玄宸拉着她的胳膊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神情十分犹豫，似乎很不想说出此刻心中的想法。
“阿宸？”宁薇忍不住出声追问。
齐玄宸抬眸看了她一眼，再次低头沉思许久，继而语含深意的轻声说道：“若是在香味之中加上一些对蛊虫极有诱惑之物，或许可以引出蛊虫！”
他的声音虽轻，然而此刻待在屋子里的众人却能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头看向齐玄宸。
对她们来说，这话不亚于一根救命稻草。对于贺良身上所中之蛊，她们早已无计可施，此刻不管齐玄宸出什么主意，她们皆能迅速接受，并且愿意尝试。
与其毫无希望的等死，不如冒险一试，不管是用什么法子，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可是我们并不清楚何物可以诱惑蛊虫？”宁薇迅速回过神来，问出心中疑惑。
齐玄宸双目直视宁薇的眼眸，眼神深邃，他缓缓说道：“你之所以能为人治病，并非是因为医术有多高明，皆因你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套神奇针法，加上你练有鬼门内功心法，以内力运针，才能治愈许多病患。”
齐玄宸并未直接说出他的想法，而是率先为宁薇的医术编好了一套说辞。
这套说法的确说得通，宁雨秋母女自然信以为真，日后，有更多对宁薇医术好奇之人，也相信了这个说法，为宁薇免去了许多麻烦。
宁薇听闻此说法，微微一愣，没有出口反驳，安静的等着齐玄宸继续说下去。
齐玄宸挑了挑眉，向宁薇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为贺将军施针之后发生了何事？”
“那日我为贺…为姑父施针，他的病情突然恶化，口吐黑血，陷入疯狂…”宁薇回忆道。
齐玄宸点点头，扫了众人一眼，“爷猜测，贺将军的病情之所以会突然恶化，皆因你的内力所至。”
此言一出，宁薇脸色苍白了几分，宁雨秋母女则暗怪齐玄宸不该提起此事。
齐玄宸没有在意，他拍了拍宁薇的脑袋，轻声道：“你无需自责，正因如此，贺将军才有一线生机。”
“为何？”宁薇惊讶的张开小嘴。
“你好好想想，贺将军之所以变成如今的模样，不外乎是因为他体内有蛊虫存在。他的病情恶化，也就是说蛊虫又强大了许多，不是吗？”齐玄宸解释道。
他和宁薇都清楚，宁薇根本做不到将内力外放，她给贺良行针，用的并非内力，而是灵气。
宁薇聚集的灵气，几乎可以滋养任何生命，蛊虫也是其中一种，灵气对它有所助益也是正常之事。
“是啊，我也没有料到。”宁薇先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此刻经齐玄宸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只是，香味和灵气真的可以吸引蛊虫离开贺良的身体吗？
宁薇不能确定。
齐玄宸见她秀眉紧蹙，立即明白了她的犹豫，遂道：“若是你可以将‘内力’聚集在贺良身体一处，加上香味的帮助，或许可以将蛊虫引到这一处。”
“可是…如果不能除掉蛊虫，反倒让蛊虫更加强大，岂不是…”
宁薇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们对于蛊虫的了解实在不多，若是真的将蛊虫从贺良身体中除去，宁薇再用灵气为贺良调理，没有蛊虫与贺良争抢灵气，他痊愈只是时间的问题。
反过来想，若无法除去蛊虫，贺良只怕会立即丧命，毕竟上次贺良的反应仍然历历在目！
此时的贺良根本无法再次承受那样的痛楚！
齐玄宸和宁薇没有再次开口，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宁雨秋沉稳有力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朵。
“薇儿~事已至此，你愿意为将军冒险一试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继而郑重道：“将军已经危在旦夕，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论结局如何，姑姑和锦云锦月皆能承受。”
“就算将军因此西去，也只当是解脱了！”宁雨秋双目之中有泪光闪烁，脸上神情却坚毅非常。
锦月跑到宁薇面前，拉住宁薇的手，哽咽着央求：“表姐，你就试试吧，或许这是我爹的最后一个机会。”
“表妹~我也愿意赌一把！”锦云悄悄的抹了一把眼泪，郑重开口。
宁薇抿着嘴唇，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目光从宁雨秋母女身上划过，最终停在了齐玄宸脸上。
齐玄宸对她温柔的笑了笑，伸手轻柔的捏了捏她的脸蛋，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低语道：“爷本不想说出此法，但爷不想你心中留下遗憾，此次不管是什么结果，你都尽了全力。”
言下之意，是为她选择了一试…
第571章 引诱
齐玄宸很少擅自替宁薇做决定，很多时候，齐玄宸都会让她选择自己想要的。
这一次，他却例外了。
他明白，宁薇害怕自己会亲手害死贺良，从宁薇对贺良的称呼可以看出，她如今其实已经对贺良改变了看法。
她承认了自己这个姑父，所以这个选择对宁薇来说很是艰难。
齐玄宸为宁薇做下决定，从某方面来说，减低了宁薇心中的压力。
有了齐玄宸的支持，宁薇没有考虑多久，便点头决定冒险一试。
用来引诱蛊虫的香料，齐玄宸早已备好，宁薇点头之后，他没有再做拖延，立即拿出香料，交给宁雨秋。
宁雨秋手握装有香料的瓷瓶，在贺良床前静站许久。
“将军，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我结发数十载，鬓发未白，你如何弃我而去？”
“你若记得昔年承诺，就为雨秋挺过今日这关，也不枉雨秋嫁你一场。”
“余生若无法与你共度，雨秋宁愿凄怨一生，亦绝不与你共赴黄泉，将军若不想相欠雨秋半生，那就请将军再苦一回！”
宁雨秋的声音极轻，似乎在喃喃自语。
贺良有没有听见，无人清楚，站在她身旁的宁薇却红了眼眶。
一直以来，宁雨秋的平静让大家都以为她已经看开了，到了这一刻，宁薇才知道，并没有！
宁雨秋说不愿与贺良共赴黄泉，其实，若贺良身死，独活的她估计会生不如死吧？
原来，表面的平静之下，一直藏着汹涌炙热的深情。
令人动容。
宁雨秋动作轻柔的掀开贺良身上的锦被，枯瘦如材的贺良穿着一身白色中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宁雨秋将香料涂在了贺良的脚背之上。
涂好香料，她转头看向宁薇，轻柔一笑。
她没有开口说话，不曾叮嘱宁薇什么，宁薇却觉得鼻尖发酸。
姑姑是个重情的女子，可即便她把贺良视作一切，却也不忍给后辈太多压力。
宁薇如何看不明白，她这个笑容是在告诉宁薇，不管结局如何，她都不会怨怪任何人！
抿了抿唇，宁薇坐在床尾边缘，将灵气聚集指端，这一次她没有用银针遮掩，而是直接将灵气渡入贺良的脚背。
然，灵气进入贺良的身体之后，她又再次将灵气聚拢。
以往她给病人渡灵气，灵气进入人体之后，她便会抽离对灵气的掌握，这一次却没有这么做，她一直控制着灵气留在贺良的脚背处。
灵气不曾溃散，也不曾被贺良吸收。
众人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贺良的反应，然而他却迟迟没有动静。
时间悄然流逝，宁薇维持这个动作，已经有了一个时辰，贺良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宁薇额上冒出细汗，渡灵气十分耗费精神，此时的她已经疲惫至极，毕竟要将灵气维持在贺良脚背之上，比起正常为人渡灵气还要艰难。
她无法看见人体之中的灵气，此时控制灵气只能凭感觉，是以耗费的精力是往常的数倍。
宁薇强打起精神，只是心中的沮丧却无法避免。
看到贺良毫无动静的模样，宁薇忍不住怀疑，难道此法对蛊虫毫无用处？
一个时辰之前，齐玄宸便站到了宁薇身边，用他的身体当作宁薇的倚靠，见宁薇额上冒出细汗，遂拿出手帕为她擦汗。
“宁六~此法无用，放弃吧，是爷把蛊虫想的太过简单了。”齐玄宸心疼看着宁薇说道。
宁薇抬头看了齐玄宸一眼，安慰似的朝他微微一笑，柔声道：“再等等，或许蛊虫反应比较慢。”
她的声音虽柔，其中却不乏坚毅，齐玄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宁薇再次低下头，看向贺良的脚背。
她十分不解，为何香料和灵气对蛊虫毫无作用？
难道这两样东西对蛊虫毫无诱惑？
宁薇摇了摇头，在她看来，人类看不见灵气，但也会不自觉的靠近灵气聚集之处，就像是宁薇身边之人，她们皆会如此。
剑眉她们曾经说过，只要待在她身边，就会感觉特别舒适。
当然，这一点齐玄宸最是清楚不过了。
齐玄宸经常待在宁薇身边，与她的接触最为亲密，前段时间与她分离，奔赴勤海，齐玄宸敏锐的发现了不同。
他发现，和宁薇在一起时，他总是神清气爽，乃至心旷神怡，似乎宁薇周遭的空气都充满了香甜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