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声色厉下的道:“站住!”
而后她转身,正视少年,一字一句的说:“若是世子不想我惊动你兄长息越尧,便坐下一家人好生用顿斋饭。”
息扶黎脚步一顿,他缓缓转身,凤眸危险地眯起来,直射过去:“你拿息越尧威胁我?”
第035章 撑坏了
“息越尧啊……”
“那可是谪仙哪, 我觉得谪仙就该是越尧大哥那模样的。”
乐宁公主双手撑下颌,弯着眸子, 笑的一脸梦幻。
姜酥酥埋头啃着小盏里的素香鸡腿, 小姑娘有点纠结地瞅着自个的手,想直接扔了竹箸手拿着啃,又觉得不太合贵女礼仪。
乐宁公主转头扒拉着小姑娘兴致勃勃的问:“小酥酥, 你如今住在端王府,可是有看到越尧大哥?”
小姑娘抬起头来, 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泛油光的小嘴,慢吞吞的说:“酥酥不认识他。”
乐宁公主叹息一声, 夹了素香鸡腿塞小姑娘嘴里:“也是,越尧大哥轻易不出院子,便是王府下人都很少见到他。”
小姑娘呜呜两声,不再犹豫, 双手捧着素香鸡腿,面颊鼓鼓地啃起来。
那素香鸡腿是用法华后山背阴处长着的香菇,以及寺里秘制的豆皮包成鸡腿模样,再裹一层细细的面粉屑,最后放油锅里炸。
出锅之时,酥香金黄,和真鸡腿一模一样,还散着鸡肉香, 十分诱人。
咬上一口, 豆皮混着香菇, 既有鸡腿肉的韧性又很软弹,分明是素食,却半点都不逊色真鸡腿。
乐宁公主拽着小姑娘出来后,就在不远处重新开了雅间,又点上一桌素食。
满满当当一桌素食,却只有三个小孩儿在用。
确切的说是姜酥酥和小沙弥明空一个劲地埋头吃东西,乐宁公主本是在跟小姑娘念叨息扶黎的闲话,没几句说到了端王府嫡长子息越尧身上。
“哎,我上回见着越尧大哥,还是在两年前,多好的人哪,长的又俊,还比息混蛋温柔多了,只是可惜……”
乐宁摇头晃脑,她皱起眉目还带嫩气的脸,老气横秋地捂着自个心口:“小酥酥,我想越尧大哥了,挂念的不得了。”
小姑娘分心瞄她一眼,嘴里正嚼着素香鸡腿肉,一边小面颊鼓起动来动去,就像是忙着藏粮的小松鼠一样。
她努力咽下嘴里的菜,奶气的问:“可惜什么?为什么酥酥从来没见过大黎黎的大哥哥?”
乐宁斜眼看她,瞧着她吃的满嘴流油,遂掏了帕子给她擦嘴。
“哎,”她接连叹息,“越尧大哥不良于行,身子骨又弱,一年到头都得卧榻休养。”
擦完了嘴,小姑娘再自然不过地将自个油腻腻的小肉手也伸了过去:“不良于行是什么意思?”
一直边用东西边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的小沙弥忽的抬头大声道:“我知道!”
不用小姑娘再问,明空已经小嘴叭叭的说:“就是没有腿,不能走路,是个残废!”
乐宁小公主怒了,她一拍桌子呵斥过去:“不准说我越尧大哥是残废,越尧大哥从前健康得很,要不是因为息混蛋,我越尧大哥才不会那样子!”
小沙弥被吓到了,呐呐嘀咕道:“我没说你大哥,我只是给酥酥解释。”
姜酥酥有些听不懂了,她抓着竹箸,够着手去夹了块嫩嫩的鱼豆腐,颤巍巍地放小盏里然后推给乐宁公主。
“公主小姐姐不生气哒,酥酥帮你回去看看越尧大哥好不好啊?”
公主小姐姐和小沙弥明空,小姑娘都很喜欢,并不想两个人吵架。
乐宁拿竹箸戳着鱼豆腐,小公主不开心了。
那鱼豆腐并不是用鱼肉搅成肉糜做的,而是用整块偌大的豆腐雕成了鱼的模样,活灵活现,上面再浇着美味的汤汁。
吃的时候,夹下一块嫩嫩的豆腐,然后蘸着汤汁一起用,能吃出一股子鱼香味道,很是下饭。
小姑娘瞧着小盏里被乐宁戳成的豆腐渣,又馋了。
她吸溜了下口水,软糯娇娇的道:“酥酥跟大黎黎说,大黎黎就会给越尧大哥找厉害的大夫啦,只要越尧大哥乖乖喝苦苦的药汁,很快就能好的。”
小姑娘想不了太复杂的问题,在她心里,生病了只要看过大夫,再乖乖喝药就没事了。
“酥酥从前肚肚痛,就是这样的哦,喝了苦药,第二天肚肚就不痛了呢。”为增加信服力,小姑娘还拍了拍自个软软的小肚子。
乐宁笑了,小公主开怀笑起来,明妍动人,虽然只有十岁,可依稀能见往后风仪。
小沙弥明空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个光溜溜的脑袋,猛地一拍道:“方丈那里有一本练了可以强身健体的拳脚册子,我能帮忙借出来。”
小沙弥浑然不知,他嘴里随随便便的册子,那可是法华寺的镇寺之宝来着。
乐宁公主将小姑娘脑袋拉过来揉了把:“不是啦,越尧大哥是四肢筋脉断了,加上寒毒入体,普通大夫治不了,也没办法练拳脚。”
姜酥酥和明空似懂非懂,两小呆愣愣的应了声。
乐宁吐出一口浊气,大手一挥道:“继续用膳,还有很多没吃完呢。”
小姑娘似乎早就忍不住了,只见她小小的欢呼一声,大快朵颐起来。
一桌素食斋饭,以三小的食量根本连一半都用不完,不过两刻钟后,三小皆肚子撑得圆圆的,甚是艰难地瘫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姜酥酥担心地摸了摸明显凸出来的小肚子,哭唧唧的道:“公主小姐姐,酥酥吃的太多了,会不会把肚肚撑坏了呀?”
乐宁乐了,她伸手过去,捏了捏小姑娘软嫩如白面馒头的小脸。
“放心,我有带御医出门!”这个时候,乐宁公主十分感激出宫之时,非要她带个御医的母妃。
约莫睿智的母妃大人,早就料到了此等情况!
她拍手让宫娥进来,将三人依次抱到里间软榻上休息。
三人横七竖八毫无形象地躺软榻里头,撑得动也不想动。
吃饱喝足,乐宁就困了,她揉了揉眼睛,口齿模糊的道:“我睡一小会,小酥酥你要实在不舒服就叫我。”
至于小沙弥明空,乐宁公主没踹他下榻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姜酥酥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她睡在最左边,中间是乐宁公主,最右边是明空。
她跟着打了个呵欠,捏起小拳头揉了揉眼睛,今个一早爬上山门,又在越鸟园子里玩耍了半天,小姑娘此时也是体力耗得差不多。
睡意仿佛会传染一般,姜酥酥两眼皮一眯一眯的,最后终于阖上,放缓呼吸,竟是比乐宁公主还快的睡熟过去。
唯有明空了无睡意,他摸出那只小青蛙面点来把玩。
这小面点做的很是精致,好看得让人根本舍不得吃掉,他自个捏着坐了几个蹦跳的姿势。
一个动作大了,似乎吵到乐宁公主,明空赶紧收回小青蛙闭上眼睛,动也不动。
乐宁公主无意识翻了个身,面对姜酥酥,她模模糊糊好似睁开眼看了下,紧接着两手一扒拉,将小姑娘当软枕抱进怀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乐宁这边气氛有多融洽,息扶黎那厢就有多尴尬凝滞。
少年已经重新坐回主位上,他的左手边是谢氏,右手边是息蒹葭和姜窈窕。
姜窈窕将头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多看息扶黎一眼,此前他抽郭清的凶残模样还历历在目,叫人心惊胆战。
息扶黎漫不经心屈指轻敲桌沿,那笃笃的声音轻若浮羽,却敲在其他三人的心尖上。
谢氏率先开口,她嘴角的笑意深邃一分:“瑾瑜,既是你邀约的姜姑娘来法华寺上香,怎的也不请人用顿斋饭,礼数多不周全来着。”
息扶黎轻描淡写地瞄了她一眼,没接话。
息蒹葭违和地活泼起来,她故作天真地歪头,口吻带撒娇:“二哥,你下回带上蒹葭一起嘛,蒹葭可喜欢这寺里的素食了。”
听着这语气,息扶黎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不期然想起姜酥酥,都是姑娘撒娇,小姑娘娇起来的时候,软软糯糯的恨不得让人捧着宠上天去,而息蒹葭,他就只觉得恶心。
想起小姑娘,他又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小姑娘十分没义气地撇下他跟息乐宁跑了,这小兔崽子瞧着软萌萌的,可长着一颗白眼狼的心!
第036章 还哭了
少年陷入沉思, 开始反思自个,小姑娘无疑是很乖的, 但和他的关系老是不太融洽, 所以约莫是他的问题?
同样没得到回应的息蒹隐晦的和谢氏对换了个眼神,两母女心头是如何作想的没人知道。
姜窈窕坐立难安,她本是想走的, 谁想谢氏非得拉她过来,她微微拧起眉头, 琢磨着寻个合适的借口先行离开为好。
息蒹葭蓦地轻笑了声,那声音突然刺耳, 叫人不喜。
息扶黎不应,她竟是喧宾夺主,热情地招呼起姜窈窕用斋饭。
姜窈窕表情僵硬地抿笑了下,她抬眼正想拒绝, 不期然就对上一道冰冷如刀的眸光。
她心头一跳,脸色刹那惨白。
息蒹葭好似没注意到姜窈窕的异常,她执起竹箸,正要夹一只越鸟小面点。
琥珀凤眸骤然一眯,只见少年抬手扬袖,一道冷光嗖的快如利箭地飞射过去,直朝着息蒹葭手中的竹箸而去。
“啪”的轻响,息蒹葭手里的竹箸竟是被从中截断, 她手僵在半空, 动也不动。
“瑾瑜?你干什么?”谢氏终于怒了, 贵女的教养让她不能拍案,可她身上气势半点不弱。
息扶黎缓缓放下手,他摩挲了下手指头,微扬下颌,冷漠无情的道:“这一桌全是本世子的,本世子没开口谁敢动?”
“你……”谢氏像是第一次才认识这个继子一样,她皱起眉头思忖起来。
息扶黎人往后仰,靠在圈椅中,他复又用指尖敲击着桌沿,用那双琥珀色,泛着冷感的凤眸将三人挨个扫了一遍。
紧接着他对门外头早回来候着的伏虎道:“进来,这些东西,都给本世子拿去喂寺里没饱饭吃的野狗,务必要喂得饱饱的,不得饿着任何一头。”
伏虎拱手唱喏:“喏。”
他找来个大木桶,当着谢氏等人的面,将一桌子的素食哗啦倒进桶中,只留下没有丝毫残羹的碟盏杯盘。
待一桌子的素食悉数倒进木桶后,伏虎抱起木桶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找那种饿的慌的野狗来喂,想必野狗是很喜欢用的。”
息扶黎轻笑一声:“对,既然野狗想吃,就都给喂,这点银钱,本世子还花销的起。”
谢氏的表情已经非常难看,她霍然起身眸带怒意的质问:“世子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指桑骂槐么?”
息扶黎看着伏虎出去,他睥睨过去,轻蔑无比的说:“骂你还需要拐外抹角么?本世子想骂就骂,想什么时候骂就什么时候骂!”
谢氏被这样直白的话噎的心口疼,她捂着心口摇摇欲坠。
“母亲?”息蒹葭连忙过去扶住她,不无怨怼的道:“二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和母亲同你皆是一家人,若我们是野狗,那你又是什么?”
息扶黎冷嗤一声:“本世子是什么,你有资格问?不遵长幼的东西,息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息蒹葭气的直跺脚,想跟谢氏告状,然谢氏目下都很不好。
她摆着手,用一种无奈的沧桑口吻道:“我是管不到你了,待我一回府,就同你大哥息越尧说去,他总能管束你!”
若不是重生一回,少年也怕是会被这话给唬住了。
然他此时挑起长眉,带出丝丝痞气:“本世子告诉你,你就是搬出天皇老子来,也威胁不到本世子!”
他解下腰间长鞭,在手臂间一圈一圈地缠绕,那身煞气毫不掩饰,仿佛随时他都可能会暴起杀人一样。
息窈窕瑟缩起来,大气不敢出。
息蒹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二哥,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大不孝!”
息扶黎半点不在意,他手一抖,那长鞭啪地抽在桌上,将一桌的杯盏抽的粉碎。
“啊!”
“啊!杀人啦!”
两声尖叫同时响起,姜窈窕更是抱着脑袋,缩到了桌子底下。
息蒹葭躲在谢氏身后,怕的根本不敢冒头。
谢氏勉强镇定,她将息蒹葭护的严严实实,色厉内荏的咬牙问道:“好,我们走,不打扰世子用膳!”
“走?”息扶黎冷笑一声,用一种愚蠢的目光看着谢氏,“你们不是想要用斋饭么?盘子还没舔干净,一个都不准走!”
他恶劣至极,分明可以一鞭子抽过去,即便不能抽死,也能抽成重伤,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但他偏生不那样施为,反而像猫戏耍老鼠一般,一点一点的羞辱过去。
他不待见谢氏!
这个女人不仅一直妄图觊觎他母妃的王妃之位,还夜以继日的,温水煮青蛙一般,挑拨他们的父子关系,更是对他的世子之位也是不放过的。
谢氏脸色青青白白,而后又涨的通红。
息蒹葭沉不住气,她愤怒到失了理智,抬脚踹了膳桌一记,恶狠狠地盯着少年说:“你尽管嚣张,尽管跋扈,我就是不舔,我倒要看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这话一落,谢氏心一沉,正觉不好之时——
息扶黎人脚尖一点,踩着膳桌边缘腾空一跃,眨眼之间他就站到息蒹葭面前。
少年二话不说,直接抄了一满是油腻的瓷盘,啪地盖少女脸上。
息蒹葭只觉眼前一黑,油乎乎的感觉瞬间就布了满脸,甚至于她鼻尖都还能嗅到那种恶心的油腻味。
“住手!”谢氏大惊。
如今她看明白了,息扶黎真是和往常不一样了!
此前的息扶黎虽同她感情并不深厚,但至少表面上还过得去,该有的礼节半点都不会少,更不会在她面前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