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肉肉的小脸被少年捏在手里,她支吾着挥手朝息越尧求救。
息越尧摆手:“好了,莫欺负酥酥,她也是担心你所慕非人。”
少年嘲弄轻笑,鄙薄地瞅着小姑娘:“嗤,乳臭未干,毛都没长,你懂什么是男女之情?”
这话一落,息越尧拍了少年一巴掌:“慎言,在酥酥面前乱说什么,你若谨言慎行,就不会让酥酥瞧见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她也就不会误会。”
息扶黎像搓面团一样,揉搓了一把小姑娘的脸才放开她:“我以后会注意的。”
小姑娘一头栽进息越尧怀里,小脸被搓的粉红粉红的,娇嫩的跟花儿一样。
她抓着自个细发,不解的说:“酥酥有长毛毛,还很长呢。”
息越尧正不知当如何解释间,少年不怀好意的说:“不是头发,是身上长,全身上下长毛,就像是猴子。”
小姑娘惊恐地睁大了黑眸,她撩起自个袖子看了看白嫩嫩的藕节小手臂,不断摇头说:“酥酥不要像猴子!”
息越尧不赞同地瞥了少年一眼,将小姑娘袖子放下遮掩好小手臂说:“不用担心,你看大哥也没有全身长毛像猴子是不是,大黎黎是哄你的。”
反应过来的小姑娘气恼地噘起小嘴,窝在青年带清淡药香味的怀里,娇娇的要求道:“越尧大哥,大黎黎最坏了,晚上不要给他肉肉吃。”
小姑娘倒是很会活学活用,用息扶黎威胁过她的,反过来要挟。
然,这点要挟,少年并不放在眼里,他蔑笑了声,不以为意。
息越尧转而提及其他:“酥酥之前不是想学识字么?大哥前几日同以前的恩师去了信,先生说,如果酥酥愿意,明日可以先去书院那边看看他是如何授业的。”
息扶黎面色一整:“大哥,你找了闲鹤先生?”
息越尧点头:“姜家此前虽然找了书院的莫问大家,但我的意思和你一样,莫问大家便是有学问,到底也刻板了些,酥酥不会笑,就更该让她性子活泼一些才好。”
“闲鹤先生满腹学识,因人而异的授业,酥酥若是能有幸成为他的关门弟子,便是最好不过的。”息越尧说的轻描淡写。
少年屈指够手过去轻弹了下一脸懵懂的小姑娘脑门:“闲鹤先生是齐百家所长的不世大家,更是大哥从前的授业恩师,多年不收弟子,便宜你了。”
他说得酸溜溜的,瞧着小姑娘的眼神竟还有些嫉妒。
息越尧失笑:“你怎还记着从前的事?先生不就说你桀骜顽劣不收你,你现在还酸上酥酥了。”
少年哼了哼:“那是他没眼光,本世子还懒得做他弟子。”
当年他小,整日跟在兄长身后,自然对闲鹤先生也是熟悉的,且还敬仰的紧,待到该启蒙入学之时,巴巴的就跑去找先生,想同兄长拜在同一先生门下。
谁晓得那老头子摸着胡须,以他性子太过桀骜不羁,不甚有精力教导为由拒绝了他。
少年差点给气哭,为这事,他硬是往闲鹤家水缸里扔了整整一个月的青蛙虫子。
息越尧也是想起了从前的事,他瞧着少年的目光戏谑又捉狭:“你怕是不知,那些青蛙虫子最后都进了先生家的锅,悉数给炖来吃了。”
少年一愣,磨了磨后槽牙,转头就凶狠的跟小姑娘说:“姜酥酥,你一定要做闲鹤的关门弟子,记住没有!”
如此,便如同他也一并拜入了一般。
小姑娘愣愣点头,软绵绵的道:“酥酥会努力的。”
息越尧拨弄了下小姑娘的前发,十分淡然的道:“没事,酥酥要喜欢才拜,不喜欢的话咱们再重新找先生,不急的。”
小姑娘思考了会,想像不出闲鹤到底多有学识,遂问:“那个老先生他有姜爹爹学识多么?”
息越尧道:“闲鹤先生是和你姜爹爹齐名的大家,他们俩并称二儒,但是我却以为,不能比较,毕竟学识偏重的方向不一样。”
姜程远是国子监祭酒大夫,他所研学的自然多和朝堂社稷相关,而闲鹤先生是书院夫子,传道授业解惑,教授人之本性,引人向善。
小姑娘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那为什么不能是姜爹爹给酥酥做夫子?”
息越尧耐心解释:“姜爹爹每天都要上朝点卯是不是?他得给皇帝陛下分忧,且姜爹爹所学目下并不适合给酥酥启蒙呢。”
这么一说,小姑娘就懂了,她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好吧,酥酥明天就去见见越尧大哥的恩师。”
息扶黎笑了,他想着闲鹤那老头也有让人挑的一天,心头就觉得舒坦。
他微微眯着眼,主动道:“明日我送你去白鹭书院,对了,你家玉珏大哥也是闲鹤先生的弟子,明日应该能见到他。”
小姑娘黑眸一亮,她已经好些时日没见着姜玉珏了,一说起就挂念的慌。
她拽住息越尧一根手指头摇了摇:“越尧大哥明日一起去吧,酥酥介绍玉珏大哥给你认识,玉珏大哥和姜爹爹一样,人很好哒,你也会喜欢他的。”
息扶黎脸色一变,轻喝了声:“姜酥酥,闭嘴。”
息越尧面生犹豫,他多年不曾出院门一步,更不曾再见过任何外人,此时酥酥无意提及,倒有些情怯起来。
息扶黎拉过小姑娘,瞪了她一眼:“大哥身子骨不好,可跟你不一样。”
小姑娘无措地站在那,眼巴巴地望着息越尧,小声道:“越尧大哥,酥酥不……”
“我去,”息越尧忽然说,“你莫恼酥酥,我明日同你们一起去,多年不曾拜见恩师,倒是我的疏忽。”
少年讶然,显然没想到息越尧会真同意。不过心头又隐隐觉得高兴。
毕竟只要愿意出门,那便意味着,他的兄长早晚有一天能恢复从前那等风光月霁的优秀模样。
息越尧想着闲鹤,一时颇有感慨,哪知一抬眼就见着两双亮晶晶的眸子。
一深邃琥珀色,一无邪纯黑,这时候竟出奇的相似,都像是馋着肉骨头的奶狗崽子一样。
他哭笑不得,两手一伸,搁两人发顶轻抚了下:“我又不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姑娘家,哪里有那般脆弱不堪的?”
小姑娘脑袋一歪,顺势蹭了蹭青年温暖宽厚的掌心。
少年则岿然不动,任凭对方轻抚,只是嘴里却说:“待我及冠之后,大哥莫在摸我头了,叫人看见了不够稳重威严。”
这话之后,青年索性多摸了两把,反正现在还没及冠不是。
隔日,天亮的早,且暑气渐重,便是不出门只单单坐着不动,也能出一身细汗。
端王府的翠盖珠缨的华车上安置了黄铜兽耳的冰鉴,倒凉爽非常。
小姑娘一大早才用了早膳,这会瞅着冰鉴里冻的瓜果凉茶,趁人没注意,偷偷摸摸伸小手抠进冰鉴顶盖的钱孔里,掏出块甜滋滋的西瓜瓤飞快塞嘴里。
息扶黎回头,就见小姑娘面颊鼓鼓,动的飞快。
他只当没看到,于是小姑娘一会又偷摸一块,马车才启程,她小嘴已经被冰冰凉凉的西瓜瓤给冻的红嫩红嫩的。
息越尧适时出声阻止:“莫用多了,小肚子要痛的。”
小姑娘歪头望着他眨眼,居然装傻充愣起来。
息越尧好笑,小姑娘这些时日越发活泼,许是晓得王府上下不仅不会送她走,还会纵着她,便开始一点一点的显露本性。
息扶黎不会管这些,他性子不同息越尧,做不到温言细语的说教,只会凶巴巴的威胁人。
是以他道:“大哥你理她做什么,她见闲鹤之时,要是肚子不舒服,那也是她活该。”
小姑娘朝他重重娇哼一声,窝在息越尧身边,才不理少年。
息越尧眼梢含笑:“瑾瑜,和小孩儿相处不是你这样的,你得耐着性子哄着顺着,小孩儿最是直接,没有多余心思,其实很好懂的。”
纵使心头赞同息越尧说的,但少年仍旧做不到心口如一。
他扬起下颌,随后拎了本兵书慢慢地翻,漫不经心的说:“大哥你这样宠着她,早晚这个小兔崽子要翻天的。”
“酥酥才不会,”小姑娘气得跺脚,“酥酥很乖的,大黎黎才老是不乖。”
一大一小,两人相互嫌弃了一路,一直到兴庆园方才罢休。
白鹭书院,存于大殷建朝之初,历经几百年风雨,教授出无数卓尔不群的俊彦,可以说,历任状元,十有六七是出自白鹭书院,当今朝堂肱骨,更有大半以上曾经在书院就读。
兴庆园位于京城以东,前朝本是别宫行苑,后来大殷皇帝颇有嫌弃,便拾掇一番后,改成了白鹭书院。
书院背靠龙脊大青山,绿树成荫,环境清幽,院中分男舍和女舍,另有专门给世家勋贵启蒙的稚童舍。
书院开设科目更是种类繁多,不仅有文苑武苑,还设君子六艺以及各种姑娘家才感兴趣的才艺情致。
但凡想学的,只要能缴纳相应束脩,又能过当科夫子的考核,便可入学研习。
考核不难,难的是修完科目之后,若是无法达到夫子的要求不能顺利结业的,第二年只得从头返修。
到第三年,若是依旧不能结业,便被会夫子辞退,与此同时还会受到同窗奚落。
姜酥酥从华车上下来,她甫一见书院门口那樽高耸入云的展翅白鹭鸟,当即眼睛一亮。
“哇,好大的鸟鸟,”她感叹了声,转头就跟息家两兄弟说,“酥酥喜欢这里。”
此时正是书院里头学生上课之时,故而大门口并无多少人流往来。
息越尧已是多年不曾来过,盖因酥酥的缘故,故地重游,他脸上也是带出丝丝复杂的情绪来。
息扶黎轻咳一声,他不太自在地摆手道:“今日要监斩郭清,我先过去,一会来接你们。”
说完这话,他根本不给两人机会,跳上华车,飞快跑了,那模样竟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小姑娘不解,一脸懵逼。
息越尧没忍住,笑出声来:“大黎黎这是怕见闲鹤先生呢。”
“为什么呀?”小姑娘还从没见大黎黎怕过谁,倍觉好奇。
息越尧转动木轮椅,牵着小姑娘手,示意跟着的雀鸟帮他推轮椅,两人不慌不忙往书院里边走。
他捏了捏小姑娘软软的小肉手,戏谑的道:“因为闲鹤先生会骂他,说他顽劣,枉费出身高贵长了一张好脸……”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上昨天的。稍后晚些捉虫。
酥酥要上学啦!
身世的剧情跟着就在后面,写完身世咱们酥酥就会一笔长大的。
小天使们么急么急哈,盘丝都是按照大纲预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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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酥酥毛毛还没长齐……
柿子:你快点长,快点长齐,求你快点长齐!
第064章 稚童舍
白鹭书院男舍清风楼里, 姜玉珏捏着书卷, 倚靠窗牖边。
有日光点点透过窗棂雕花偷泻进来,投落到他脸上, 就为他眉目增添几分的暖意。
姜玉珏一身灰蓝色的长衫,落拓随性, 他微微抿起嘴角, 聚精会神地看手里的书卷。
“玉珏兄,闲鹤先生唤你过去他那边一趟。”有同窗在楼外高声喊道。
姜玉珏目光一顿, 他应了声, 收了书卷,施施然往闲鹤先生的鹤然居去。
但凡是白鹭书院的先生, 都可在书院内有一处自个的居所,一来既可方便传道解惑,二来也算可解决先生的温饱问题。
闲鹤先生的鹤然居, 那是真真养了一对白鹤的,院子不大, 也就一进, 进门便是收拾的颇有田园风情的前院,往后才是茅草盖的房间。
前院一角, 还有一四角凉亭, 此时闲鹤盘腿坐在凉亭正中, 旁的学生在亭外听课。
姜玉珏过去的时候,闲鹤正在讲解《诗经》黍离。
“彼稷之苗,彼稷之穗, 彼稷之实,有谁知道苗、穂、实际是所谓何种意思?”闲鹤头须皆白,身穿素白色的细葛布衣衫,举止颇为写意不拘。
他见姜玉珏进来,只撩了下眼皮,便收回目光继续讲解。
姜玉珏皱起眉头,这首黍离,常用来给稚童启蒙之用,他不明白为何先生还要重复讲解一遍。
闲鹤讲解完半首诗,停顿下来,端着书案上的茶呷了口,他对姜玉珏招手。
姜玉珏提起袍摆,急行几步,他越过几名后辈,还未踏上凉亭阼阶,不经意一抬眼,就见凉亭角落里正正站着个软糯糯的娇娇小姑娘。
他脚步一顿,眸生讶然。
小姑娘也是看到他了,朝他挤眉弄眼,末了又噘嘴小嘴,自己把小嘴皮子夹住,表示她不说话的。
姜玉珏眸光暖了几分,他这会才发现,小姑娘身边还站着个坐在木轮椅上的病弱青年。
那青年脸色很白,是那种常年身子骨不济的病白,琥珀色的凤眸,清清淡淡,温润如美玉。
且青年还拉着小姑娘一只小肉手,小姑娘半点不拒绝,仿佛还同青年很是亲密的模样。
姜玉珏不自觉又皱起眉头,他见青年相貌同端王世子多有几分相似,心下了然。
这般想着,他脚步不停,径直进了亭,同闲鹤先生拱手行了一礼,随后站到小姑娘身边,不动声色地挤进两人之间。
青年瞅着忽然空落了的手,不在意地摇头浅笑。
小姑娘浑然没注意,又大又圆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被水冲过的黑曜石一样。
她咧起小嘴,伸手点在眼角,无声地嘿了两下。
姜玉珏回以微笑,他轻轻捏了捏小姑娘小脸。
两人这番小动作,除却息越尧也没旁人瞧见。
不多时,闲鹤先生讲解完整首诗,他挥手屏退亭外的学生,转头挑起银眉道:“玉珏,来见过你越尧师兄。”
姜玉珏回神,他看向息越尧,客客气气地见礼道:“玉珏见过越尧师兄。”
息越尧摆手,含笑道:“早听闻师父又收了个天资卓越,温文尔雅的弟子,今日一见,师弟果然身姿不凡,往后必定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