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病——许乘月
时间:2018-08-07 11:02:47

  “你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别以为话没说出口,我就看不出来。”
  “我没那么想!”
  “懒得跟你争,”叶凤歌再度尝试着推开他,“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这似乎还是叶凤歌头一回如此消极的拒绝沟通,傅凛心中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低头吻住了她。
  ****
  叶凤歌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面前的人发狠似地压在了墙上。
  她本就通夜没睡,又与他闹这半晌,此时已是手脚发软、浑身无力了。
  滚烫的薄唇悍然贴上她的唇,软润的舌尖在探进,在贝齿间摩挲辗转,似掠夺又似诱哄,终于逼得她渐渐松了齿关。
  下一瞬,便有灼烫如焚的气息霸去了她的呼吸,她只觉唇舌都被熔进了三伏天的似火骄阳之下。
  神识被烧成一片混沌的叶凤歌茫然探了探舌尖,正正与那软润炽烈的蛮狠“入侵者”短兵相接。
  这下可当真是野火燎了原,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耳畔有浅细轻吟之声拂过,叶凤歌才羞耻地回了神魂。
  “傅凛……”她按住某只不安分的手,双眸氤氲如有水气蒸腾,“我们得谈谈……”
  “嗯,”傅凛懒懒睁开眼看向她,眸心似有一簇小小火焰跃动,“正在谈。”
  这是哪门子见了鬼的谈法?!叶凤歌艰难扭头避开他痴缠的唇舌,想要挣扎开他的禁锢。
  哪知傅凛的唇却就那么顺着她偏头的动作一路滑下,一寸寸烫到她的脖颈。
  “你、你再胡闹,”叶凤歌连忙伸手抵住他的额角,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脸红的像是要滴血,“我当真不管你的!”
  这原本软弱无力的威胁却意外打中傅凛的七寸。
  “那你先答应,你会留下,一辈子都留下。你答应,我就不胡闹。”高热使傅凛的眼皮开始沉重,他却倔强地缠她,非要讨一个承诺。
  “闭嘴,再说话我捏扁你。”她的嗓音沙哑,语气有些起急了。
  没能得到想要的承诺,傅凛失望地垂下脑袋,将烫得不像话的脸颊腻在她的耳畔。
  ****
  阿娆送药来时,叶凤歌躲在门后捂住自己烫的不像话的脸,凶巴巴瞪着傅凛。
  咬牙切齿低声道:“自己把药喝了。”
  不必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一定是不能见人的“嘴脸”!
  傅凛抿唇想要偷笑的唇角,绷住脸“哦”了一声,反身将门打开一道小缝,接过阿娆递来的药碗,又飞快将门关上。
  眼见着他将那碗药痛快饮尽后,叶凤歌才撇开红脸,恶声恶气道:“给我滚去榻上躺好!”
  傅凛握住她的手腕晃了晃,低声轻笑:“那你得和我一起躺着,不然我怕你会趁我睡着偷跑。等我醒了,我们好生谈谈。”
  这位爷缠起人来是很执着的,叶凤歌此刻又是心力交瘁兼之精疲力尽,况且她此刻这副模样实在不能出去见人,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左右他方才喝的药里是有安神助眠的药材,她倒也不担心他能再翻出什么大浪来。
  达成共识后,叶凤歌将傅凛赶去床上躺好,自己熟门熟路地去柜子里拿出一床新的锦被来,随意除了外衫踢掉鞋,卷着被子与他隔着半臂躺下。
  “闭上眼睛赶紧睡!”
  觑着叶凤歌被裹得像只露头的蚕茧,傅凛无辜地眨了眨困倦渐起的热烫眼皮,右臂一掀,将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那床薄被反手又盖在了她的身上,自己也蹭过去,连人带被抱紧了她。
  “你也闭上眼睛赶紧睡,不要想着偷跑,”傅凛的指尖轻轻滑过她眼下的乌青,“小姐姐偶尔也要乖一些才好。”
  叶凤歌一夜没睡,先前又同他闹腾这半晌,此刻也是实在困得难受了,便只淡淡哼了一声,安静闭目。
  傅凛淡淡扬起唇角,心满意足地敛落蝶翼般的墨睫。
  ****
  等到了下午,傅凛幽幽转醒,见叶凤歌仍旧酣甜沉睡,心中踏实许多。
  喝了那退热的药,又在棉被里老老实实捂了将近两个时辰,汗一发过,他的高热便就退了,虽身上还有些乏力,脑子却较早上清醒得多了。
  他先小心翼翼伸手用被子将她裹得更紧些,见她丝毫不受惊扰,便没舍得再惹她,只拿两泓幽泉似的黑眸锁着她的睡颜。
  盯着怀中那睡得脸儿红扑扑的姑娘瞧了好半晌后,傅凛有些傻气地笑了笑,轻手轻脚掀被起身,批衣下了床。
  以往傅凛生病时,硬拖着叶凤歌在旁边陪着是常有的事,北院的人早就见惯不怪,也并不会有什么不当的遐想。
  候在门外的顺子见出来的是傅凛,便迎上去道:“五爷可觉得好些了?是要先沐浴,还是先吃饭?”
  语毕,忽然有些疑惑地探头向门内张望了一下。
  傅凛倏地将门关上,抬手照着他的头顶就是一巴掌:“瞎看什么?!”
  以往傅凛生病,叶凤歌在旁照顾时总是很警醒的,从没有如今日这般傅凛醒来出了房门,叶凤歌还在房中迟迟不见露面的情形。
  此等异像,再加上傅凛的态度,这让顺子只想到一种可能……
  “凤姐儿……她……五爷,你……”顺子惊恐地瞪大眼,略显忤逆地指了指傅凛,看禽兽似的。
  傅凛理直气壮地抬眼望天,并不打算纠正他的误会,只吩咐备热水给自己沐浴。
  沐浴更衣后,傅凛回到寝房打算叫叶凤歌起来吃饭,却见叶凤歌竟然还没醒,这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笨拙地拿掌心贴在她的额上,又拿另一手在自己的额上试了试,当下慌得跟什么似的。
  他手足无措好半晌后,踉踉跄跄跑到外间,拉开房门对外头的顺子道:“咱们宅子里是有大夫的吧?”
  顺子难得看他惊慌失措的模样,讶异片刻后,才指了指房内:“啊,就是凤姐儿啊。”
  叶凤歌在“妙手一脉”虽是药门弟子,但寻常头疼脑热的毛病还是会看的,素日里宅子里若谁有个小病小痛的,都是直接找她给配些药。
  若是严重的病症,那就直接送到山下的桐山城去找医馆大夫,因此宅子里便没有过别的家医。
  傅凛急了,扬声喊道:“闵肃!去临川!请济世堂的大夫来!”
  闵肃从廊檐下应声冒出头:“去临川找大夫?一来一回怕都要明早才能到了。”
  “废什么话!你就……”
  傅凛的话还没说话,他的身后就传来一阵咳嗽。
  他连忙回头,见叶凤歌一脸病怏怏的暗红,扶着墙弱弱道:“谁病了?”
  嗓音沙哑得跟被砂子擦过似的,你说谁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临川城的医馆“济世堂”是数百年金字招牌,打从临川建城那年起就有的老字号,自然是整个临州六城名声最响亮的医家。
  可桐山距离临川五六十里地,此时都下午了,若当真这会儿去请大夫,即便马不停蹄、星夜兼程,最快也要明早天亮前才能到。
  将病恹恹的叶凤歌抱回床榻上盖好后,傅凛斟酌片刻,又出来对闵肃吩咐道:“那就在山下的城中去请,你亲自去,快去快回。”
  闵肃得了令,半点不耽搁地就去后院牵马走了。
  这边厢叶凤歌难受得混混沌沌,明明看着就没什么力气,在傅凛哄着喂下小半碗白粥后,就挣扎着要去自己抓药。
  傅凛怕她要打跌,赶忙坐到床榻边沿将她按住,柔声哄道:“乖乖的,再忍着躺一会儿大夫就来了,好不好?”
  叶凤歌被他困在被中动弹不得,只能有气无力地将灼烫的眼皮撑开一道缝,哑声绵软:“瞧不起谁啊?我就算不得是大夫?”
  说话间夹杂了几声咳嗽,震得她头疼,神色痛苦地皱紧了脸。
  傅凛见她难受,估摸着这是头疼了,立刻将长指抵住她的额穴,轻轻按揉着,口中却忍不住好笑地与她抬杠。
  “你是大夫没错,可你这会儿也没法替自己把脉啊。”
  他的指尖微沁,贴在叶凤歌滚烫的额间却恰使她的难受缓了些。
  她像只被捋顺了毛的病猫儿,缓缓闭上眼,唇畔逸出浅声喟叹。
  “嗯……往常我也不替你把脉,瞧一眼就知……嗯……就知你是怎么病的……”
  那模糊浅清的喟叹断断续续,近乎低吟,像极了《十香秘谱》中某些野浪香艳的描述。
  一股酥麻猝不及防自傅凛的尾椎蹿起,沿着背脊直冲头顶,害他忍不住周身一个激灵。
  他耳尖烫红到脖子根,忙不迭伸手捂住她的嘴:“说话就说话,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被捂住嘴的叶凤歌吚吚呜呜半晌,待他终于将大掌挪开,她才喘着气道:“……让我起来去抓药。”
  ****
  起是不会让她起的,毕竟她瞧着像是越发迷糊了。
  傅凛好说歹说哄了半晌,终于得她同意,由她口述了方子给傅凛记下,再叫阿娆去北院储药材的那间小屋内照着将药配齐了煎来。
  可是,古谚话说“医不自治”,在叶凤歌这里得到了最佳的佐证。
  许是在高热的昏昏沉沉中判断力下降,加之对望、闻、切都诸多不便、不准,她按照自己的药方服过一顿药后,又躺到了黄昏时分,结果非但未见好转,反倒愈发迷糊了。
  傅凛到底是个被照顾惯了的爷,任他在旁的事上如何一点就透甚至无师自通,这突然有人需他来照顾了,他也不免阵脚大乱。
  瞧着叶凤歌愈发难受,连咳嗽都是小小声声的气音,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他心疼得脑子空茫茫,只得出去搬了救兵来。
  叶凤歌在北院的人缘本就是极好的,先前知她生病的消息,众人碍于傅凛不让旁人轻易进主屋寝房的规矩,只得忧心忡忡在院中张望打量,交头接耳地担心着。
  这下傅凛一出来找人帮手,阿娆、承恩、顺子,还有几个暂时得闲的丫头竹僮们,立刻呼啦啦全跟着傅凛涌进寝房里,七嘴八舌地帮着想法子。
  北院的人大都年纪小,平日里傅凛有病有痛需要如何照顾,大伙儿都只管听着叶凤歌的安排就一准儿不会出错。
  这会儿叶凤歌迷糊了,这些丫头小子便全都没了章法,只知将门窗全都闭紧,又稀里糊涂往主屋寝房的外间再多添好些个火盆,再往叶凤歌身上多裹两层厚厚的被子。
  等到日落时,闵肃从桐山城请回的大夫进了寝房内间后,见叶凤歌被厚被子压得快要喘不过气,迷糊无力间又说不出句整话,两颊红得不像样,当即劈头盖脸将傅凛训了一顿。
  “这都是怎么照顾人的?!瞎胡闹。没见你家夫人都喘不过气了?”
  大夫是一位约莫三十出头的女子,说话音量不大,神情、语调却是十足威严板正,像书院夫子似的,略凶。
  “还不快去将外间门窗敞开些?这人高热迷糊时不能直接吹风,房内却要尽量通风才好的……这被子怎么回事?外间碳盆够热了,还给她盖三床厚被子?寻思着将她压断气是么?”
  若是平常有人敢当面对傅凛这么说话,只怕他早命人将对方丢出去了。
  此刻的傅凛却只是稍稍愣怔片刻,很快便回神,焦急却恭敬地点了头:“大夫说得对。”
  大夫柳眉一竖,冷声道:“什么说得对?还真想将她压断气呢?”
  “不是这句,”傅凛飞快地摇了摇头,整个人是少见的和气,“是先前说‘我家夫人’那一句,说得对。”
  ****
  其实叶凤歌这也不是什么重症,不过就是一夜没睡外加忧思郁结,大早上又在院中吹着冷风与傅凛纠缠半晌出了满头汗,再被骤起高热的傅凛没羞没臊地亲了那么一通,这才被惹出高热咳嗽来的。
  大夫自不知这其中迂回曲折的来龙去脉,望闻问切一番后,只道是寻常发热,将对症的药方开了。
  问过得知这宅中自家就有一间存储药材的小屋,大夫亲自去瞧过,确认药材齐全,便细致叮嘱了需要注意的事。
  原本只需阿娆跟在大夫这里听着记好就行,可傅凛不放心,也跟着过来,老老实实地边听边点头。
  大夫将要交代的事说完后,颇有些赞许地看了傅凛一眼:“倒是个不错的夫婿,虽不大会照顾人,却还是很上心的。”
  阿娆一听,知是大夫误会了,立刻张了嘴想挽救叶凤歌的闺誉,却被傅凛一记眼刀吓得缩了缩脖子,话全咽了回去。
  “既尊夫人自己就是医家弟子,想来素日里甚少得病吧?”
  “是。”傅凛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坦然从容地应道。
  大夫点点头,又道:“平日不大生病的人,偶尔伤风发热,就容易比旁人拖得久些,其间可能还会有些反复。若尊夫人也是如此,你不必惊慌,照着方子多服几日药就是。”
  诊脉开方都妥了,天色也入了夜。此时大夫若下山回城,城门早下钥,显是回不了家的。
  管事宿大娘取了诊金来谢过大夫,又安排了人将大夫领到已收拾好的西院用饭、过夜。
  将大夫送出北院后,宿大娘折身又回到主屋寝房敲了门。
  傅凛开门一瞧是宿大娘去而复返,疑惑道:“还有事?”
  “五爷,这都入夜了,我让人来将凤姐儿挪回她自己房中去吧,”宿大娘说得比较委婉,“大夫也说凤姐儿少不得要将养两三日,总在主屋也不方便照顾。”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傅凛理直气壮道。
  廊下的顺子与阿娆闻言皆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
  宿大娘这分明是在关心凤姐儿的名声吧?谁在说五爷你方便不方便了。
  宿大娘无奈地望着傅凛笑了笑:“我是说……”
  “知道你要说什么,”傅凛挥了挥手,“她是我夫人,就该在主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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