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可进亦步亦趋的跟着,防止父亲摔着,在他的旁边是双胞胎,瞧着走路也有点打飘,估摸着也沾了点酒。
施小妹进了屋子,就皱着鼻子说话。“好臭,二伯喝酒了。”秀气的眉头拧得紧紧地。
“小妹等会再回西厢,先让你二伯进屋里的。”喻巧慧怕出什么岔子,毕竟喝醉的人,是不按常理来的。
扬氏一直等着妯娌回来呢,见她进了屋,连忙跑了过来,恰巧碰见施大志父子三个,见他醉熏熏的样子,也是拧起了眉头。“大志你喝酒了?”
“喝了点,今个儿高兴。”施大志笑着打了个酒嗝。
喷出一股子酒气,臭得要死,扬氏赶紧闪进了妯娌屋里,念叨叨的说着。“丰年媳妇,我看,大志媳妇一整天都没出过门,会不会出什么事?”
“娘怎么说?”喻巧慧小声问着,给妯娌倒了杯水。
扬氏答道。“我没问,就是见娘进去了趟,没多久又出来了,我本来想跟着一道进去的,没来的及。”
“那应该就是没什么事儿。”便是喝了水,喻巧慧还是有点犯恶心,她起身去拿攒盒,里头有些酸果脯。“大嫂吃吗?”
施小小和施小妹都是吃过的,都不爱吃,太酸,酸得牙齿都是软的。
“我不吃,你吃吧,怎么有点不太舒服?”扬氏看着酸果脯,就没勇气张嘴,她向来吃不得酸。
“有点儿。”含着块果脯,喻巧慧说话就有点含糊。
妯娌俩随口聊着,施小妹见二伯进了屋,她就哒哒哒地回了西厢,施小小安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隔壁屋里传出声尖叫,叫声特别的尖锐,透着几分凄厉,很是刺耳。
说话的妯娌俩都纷纷看向隔壁,扬氏甚至站了起来,有些紧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去看看。”施小着,麻利的往外面跑。
吕氏正好过来,瞧见小孙女在屋檐下偷偷摸摸的样儿,原本很是生气的她,顿时就想笑了,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把她拉开了些。“小小,这热闹可不能随便看。”又冲着屋里说了句话。“丰年媳妇,你看着点小小。”
“怎么回事?一天到晚吵个不停,就不能安分点过日子?”推开门踏进屋里,吕氏还没见着什么情况,嘴里的话已经说完。待看见屋里的情况时,她恨不得拔腿往屋外跑,她也确实这么干了,人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跑出了屋,顺便狠狠地关上了屋门。
真是辣眼睛啊!屋里那俩,就在床上相互撕扯着,简直不能直视。果然,她就不该过来劝和。听着儿媳那声尖叫,她又有些担心,怕真出事才搁了手里的活过来瞧瞧的,哪想,会是这样的场面。
在门口静站了会,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吕氏,还不忘提醒着隔壁屋里的俩个儿媳。“那俩口子的事,你们别管,由着他们闹去,看究竟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她是有些恼火的。
村里都知道,施家二房可能有些不□□生,但是大房向来和睦,妯娌间处得也格外好,三个儿媳,俱是好性情,村里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吕氏是个极好的性子,儿子娶进门的媳妇,也与她似的,无二般。
哪想,前脚刚分家,后脚二郎俩口子就开始闹,闹得鸡飞狗跳,没白天没黑夜的闹,太不像话了!
婆婆走了好一会,扬氏才讷讷的道。“我看,我看娘好似有些生气。”
“既然娘说了不让咱们管,就不管吧。”喻巧慧原就不想掺和,如今有了婆婆的话,是正正好的。
扬氏想想也对,和妯娌说了会话,便回了自个屋里。
次日天刚蒙蒙亮,鸡还未打鸣呢,别说施家,整个村子都尚在沉睡中,施家东厢施二郎的屋里,响起了一声呼叫,却是道男声,带着恐慌。
施大志衣裳不整踉跄着跑出了屋子,对着每道门,狠狠地拍着。“快来人,快来人,都醒醒,快来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施丰年离得近,每天这个时辰,他差不多就会醒来,所以,有点动静他便醒了,披了件外套往屋外走。“二哥,怎么了?”
“你二嫂,你二二二嫂好像出事了。”见着个人,施大志像是找着主心骨似的,连忙跑了过来。“得去请大夫,快去,丰年你快去村长家借牛车,把小扬大夫请过来。”
施丰年听着二哥的话,看神态慌得很,不像是说假话,他也没犹豫,穿好衣服就往外走。“我这就去。”
“大志怎么了?”吕氏也出来了,她的旁边是施晨。
施大志老大一个汉子,见着父母,竟是红了眼眶,仿佛要哭出来似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暮春,好似好似出事了。”几个字,说得格外沉重。
“慌什么慌。”吕氏说了句,沉着脸,大步往屋里去,来到床边,见着床上的情况,她拧紧了眉头,脸色阴冷的可怕,过了会,她才伸出手,探了探儿媳的鼻间,幸好还有气儿,她松了口气。有气就好,有气就好。
“都别进屋,站远些,人没事儿。”吕氏对着站在屋外的人说了句,见俩个儿媳过来了,就道。“去打盆温热水来,拿上巾布,来个人给我搭把手。其他人没什么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过了好久好久,施大志才愣愣地反应过来,跟失了魂似的,浑浑噩噩的踏进屋里。“娘,真没事儿?”
“给我滚出去。”吕氏对着二儿子气不打一处来,这事要是传出去,非得把施家的脸都给丢净了!若遇着有人存心挑事儿,施家几个正要相亲事的孩子,怕都相不到几桩好的亲事。“滚远点,别来碍我的眼。”
施大志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屋,也没去哪,就在门口窝着,跟个乞丐讨饭似的。
“大志,你把自个收拾好,让孩子们看到,不妥当。”施大力瞧着他衣裳不整的模样,就觉得不太好,强硬的拉着他进了屋,翻出身自个的衣裳手把手的替弟弟换衣服。
吕氏念及三儿媳正怀着孩子,便让她站开些,让大儿媳给自己搭把手,替二儿媳擦洗着身子,又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见床上的被褥也是脏兮兮地,气味特别重,别提有多熏得慌,一会小扬大夫要是过来见着,想想都臊得慌。
“扶着她,我来把被褥换个新的。”吕氏在屋里翻了翻,翻出床替换的被褥。
小半个时辰,才把屋里收拾干净,三人都累得满头大汗,这中间,小吕氏一直没有醒,也不知是在睡觉呢,还是在昏迷中。
吕氏坐在桌边直喘气。“你们都去歇会儿,我在这里等着,小扬大夫应该快过来了。”
“我去弄点早饭。”喻巧慧做得都是比较轻省的事儿,这会还有点精力。
搁在门口看了好一会热闹的于氏,屁颠屁颠的追上她,笑吟吟地道。“四嫂我来帮你。看情况,昨儿晚上战况很激烈嘛。”
喻巧慧没接话,埋头张罗着早饭。
“小妹说,二哥回来时喝了酒呢,也难怪。”于氏才不管她接不接话,一个说得很是起劲。
喻巧慧见她说话归说话,却没有耽搁干活,也就忍着她在耳边叽叽喳喳。
待张罗好早饭时,小扬大夫已经看完了。“大问题没有,都是些皮外伤,卧床休息几天,上点药就行了。”顿了顿,他委婉的提醒着。“房事过于激烈,有伤身体,重则会落下病根,不好医治。”
“没什么事儿,我先告辞。”小扬大夫估摸着也很是尴尬,说完话,都不做停留,就提着医箱匆匆往外走。
吕氏送着他到院门口,很是感激,回到东厢后,她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冷若冰霜的看着跟个木头似的二儿子。“分家了,翅膀硬了,就长能耐了是吧?”
施大志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娘。先吃早饭吧,凉了不太好。”喻巧慧硬着头皮,上前轻声细语的说着。
施小小给母亲当助力,脆生生的喊着。“奶奶,吃饭啦,肚子好饿啊!”
“娘,吃饭了。”施善聪最疼的就是小侄女,想都没想的就跟了句,语气带了点催促意味。
吕氏纵然有再大的火气,面对着最疼的幺儿和小孙女,也是不忍他们挨饿的,便收了情绪,往屋里去,看都没看施大志,连走路她都在想着,这事要怎么来处理,不能再放任着,这夫妻俩,压根就不可能床头打架床尾和。
第70章
如同嚼蜡的吃完早饭, 吕氏端了点吃的往二儿媳屋里去。
她挪了个凳子, 把早饭搁上面, 挨床边坐着, 视线望向床内, 过了会,她才开口说话。“大志媳妇, 我知道你是醒着的。”
小吕氏缓缓地睁开眼睛,虚弱的喊了声。“娘。”
“喝点粥,身上暖和些,人也见精神点,然后,咱们娘俩说说话。”吕氏眉眼温和,话却不够软和。
婆婆的态度让小吕氏有些慌, 她不着痕迹的垂眼, 将眼里的情绪掩盖, 她没有说话,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 婆婆看似温和实则很是精明,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 心里约是有些想法的, 否则也不至于是这个态度, 正因如此, 她才要谨慎小心。
吕氏耐着性子等待着, 片刻过去,儿媳只垂眼静默却不见说话,她眼里流露出丝丝嘲讽。她这个儿媳啊,聪明是真聪明,有时候却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出声,可不就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原本只是猜测,眼下却可以肯定。“不想喝粥?是不想吃,还是粥不对你的胃口?”
“人不太舒服,没什么胃口。”小吕氏小声地回应着。
吕氏便把凳子稍稍地推远了些。“不想吃便不吃吧,什么时候想吃了,跟我说,我把粥给你温在小灶上。要不要喝点水?”
“水也不想喝,什么都不想。”小吕氏说着话呢,忽得就有些哽咽,眼里含着泪,略略地抬头望着婆婆,很是悲伤难过。“娘。出了这等事,连大夫都喊来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着,我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前,施大志这是把我当什么了?竟是这般对待我。”
吕氏眉眼漠然的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心里生不出丝毫情绪来。“那你想怎么样?”顿了顿,她又添了句。“大志是什么性情,我了解,想来你也应该比较了解,便是喝醉了酒,他也不至于这般对待你。如果他真是这种性子,还未分家前,他也不必隐忍着你的种种不平对待,早就爆发了。”
“他对你确实没什么感情,却肯定不会下狠手,虽说分了家,可事情闹大,我们还在,上面还有爷爷奶奶,他被长辈压制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分家解脱了,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吕氏索性摊开了来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就想问问你,这日子还想不想过下去?”
俩口子吵吵闹闹,是常有的,吕氏心里清楚,她不会插手管。可算计到了自个男人头上,就有些过份了。纵然大志有错,可追根究底,这么些年她都看在眼里,最大的错误却是二儿媳本身,没有尽好一个当媳妇的责任。
老话有说,出嫁从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已经嫁给了大志,他没甚出息,但他并没有偷懒,在田地里年头忙到年尾,算是很不错,他只有这样的能力,只能当个泥腿子,管着家里的温饱,对一个家来说,至少他是出了力的,挑起了家里的担子。可她这个儿媳啊,心气儿有些高,又有点攀比,看不到自家男人的好,成天就揪着他的短处,换成个圣人,怕也受不住她。
以前吕氏没说,是想着,俩口子过日子,旁人说再多,还不如他们自个磕磕绊绊的来,只有打心坎里接受了对方,彼此磨合的差不多,才能真真正正的过日子,被旁人劝说的,都是虚的,不满全堆在了心里,日积月累,总有爆发的时候。
万万没有想到,前脚刚刚分家,后脚俩口子就开始闹,还越闹越过分了。丢不丢人啊!可进眼看就要满十四,没两年功夫,就该成亲抱上孙子,结果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我能想什么,是他不想跟我过,他连地里的活都撒手不管,难道指望我一个妇道人家扛着农具往田里去?”小吕氏心里也是有气的,她不觉得自己有错,说起话来就带了几分恼火和委屈。“娘,这话你该去问他,问他是怎么想的。”
吕氏见儿媳这执迷不悟的态度,就觉得头疼。平时看她说话做事,是很伶俐灵活的,怎么在夫妻相处上就这么蠢。“施大志我自然是会说他的,现在,我先跟你谈谈,这日子你还想不想过下去了?如果想,你就好好反省下,你究竟有没有做错,你仔细想想,平时你是怎么待你丈夫,再看看,你的妯娌,她们又是怎么待自个男人的,你也不是个蠢的,应该能发现这里面的差别。你跟我说,你究竟有没有错。”
小吕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僵硬,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了。
吕氏一直盯着她,看得清清楚楚,她的眉眼有些泛冷,觉得很失望。看样子,她这儿媳,心里是清楚的,一直都很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可偏偏她却没有改,为什么没有改,不用想都能猜到,大抵是见自个男人没什么动静,便越发觉得他懦弱窝囊,越发的看不起。
“吕暮春啊吕暮春,我是该说你聪明还是说你蠢。”吕氏讽刺了句,倒也懒得跟她废话,很直接的提醒着。“如果你不改变对大志的态度,你们俩口子这日子是没法往下过的。以前大志没有闹,是他没有底气,他不敢不下地干活,家里的长辈压着。现在分了家,各个小家关起门来过日子,甭管过成什么样,我们都不会管,你要还想如以前那般压着他,又想牛劳作又不想喂青草,还不如早点收拾东西回娘家,趁着还有点年纪,找个汉子再嫁。”
吕氏说完话,起身就离开了屋子。着实有些气狠了,当媳妇的竟然算计到了自家丈夫身上,这跟二房的马氏有什么区别?难不成以为整个施家,除了她就没个聪明人,全是些蠢货不成?没遇着事不知道,出了事才看清,这人呐,当真是看不全的。
走到门口,吕氏脚步没停,看都不看儿子,只说了句。“跟我进屋里来。”
浑浑噩噩的施大志,明明没有喝酒,却像是喝醉了般,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娘身后走着。
“把门关上。”吕氏坐在桌边,冷冷地吩咐着。
施大志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又走回去,把屋门关上,看着眉眼冷漠的母亲,挺大一个硬汉,顿时怂成了一团,弱声弱气的喊了句。“娘。”声音虚得很,飘乎乎地,透着股蔫巴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