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乔听着贺兰君直白的话,眼圈微红。
贺兰君摸了摸她的长发:“你呀,就是顾忌太多,才会折了自己欢愉。”
“我也是父母,将心比心,怎会不体谅你和你父亲的感情。你母亲早逝,他一个大男人将你拉扯长大,宠的如珠如宝,楚修既然娶了你,和你一起孝顺他便是应该的。”
冯乔靠着贺兰君:“娘…”
贺兰君看着乖乖巧巧的冯乔,捏了捏她鼻尖:“不过有一点你得记着,你们搬过去后别太顺着楚修,特别是床笫间的事情,你身子本就娇弱,若一应索求无度,小心伤了你自己。”
“楚修那性子和他父亲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着闷闷的,可实则却缠人的厉害,如果他太过分,你可别纵着他。”
冯乔被贺兰君的话说的脸色煞红,胡乱的低应了一声。
从泊安院出来时,冯乔脸上还红红的,见着等在外面的廖楚修时,她便想起了贺兰君的话,不由眼神有些漂移。
廖楚修看着她:“娘跟你说什么了?”
冯乔连忙摇头:“没什么。”
“真的?”廖楚修伸手碰了碰她脸颊:“那你脸上怎么这么红,该不会……你们在说我吧?”
冯乔心中顿羞,想着都怪他先前胡闹,才让她被贺兰君她们打趣,不由伸手拧了他腰间一把,那又羞又气的模样逗得廖楚修哈哈大笑。
“好了,不闹你了。”廖楚修满是笑意的抓住腰间的小手低头亲了亲:“我带你去见外公。”
“外公还在京城?”
冯乔惊讶,先前贺兰明泉入京,便是为了他们大婚的事情,但是名义上却是入京向永贞帝禀明近三年河福郡情况,他们婚事定下来后,贺兰明泉便没再露过面,就连昨天大婚时也没在长辈席上见到他。
冯乔以为贺兰明泉早就已经回了河福郡,却没想到他还在京中。
廖楚修点点头:“外公说他是贺兰家人,不适合在侯府久留,免得引宫中多疑,而且他若是在京中停留时日太久,萧夙那边恐怕会对河福郡生出别的心思,所以半个月前他便借口离京前去访友了。”
冯乔倒是明白贺兰明泉的顾忌。
河福郡那边离不了贺兰明泉,而贺兰明泉若离开太久,南越那边会不会趁机挑衅寻事尚且不知,光是京中这边,怕都会生出波澜,永贞帝会疑心贺兰家和镇远侯府别有异心,甚至有可能会生出夺权的心思来。
她连忙问道:“那外公现在在哪儿?”
“临水阁。”
第765章 往事
廖楚修带着冯乔去到临水阁时,贺兰明泉正在与人说话。
尚未进门,便能听见里头传出的朗笑声。
临水阁的掌柜的姓叶,人唤叶伯,曾跟着翁老爷子走南闯北,与其有着过命的交情,后来邵缙入京之后,翁老爷子便让叶伯跟着一道入了京,如今便管着翁家在京中所有的生意。
见着两人时,叶伯连忙行礼。
“侯爷,夫人。”
廖楚修唤了声叶伯,伸手扶他起身后才开口问道:“外公和谁在里头?”
叶伯笑着道:“是永信侯。”
永信侯?
徐裕?
廖楚修和冯乔对视一眼,那徐裕是永贞帝旧臣,于永贞帝皇子之时便追随左右,更在永贞帝登基之后官拜骠骑。
永信侯府上下都十分低调,徐裕更是久不上战场,更是极少出现在朝堂,可是他却是实实在在永贞帝最为信任之人。
当初阳桧叛乱之时,徐裕便为监军,随行督视廖楚修南征行军,更曾接管南征军手握神机、飞羽二营,后来忆云台倒塌,永贞帝重伤垂危之时,更是徐裕出城带兵回京,拱卫京师,平定京中乱局。
如果说在军中有永贞帝最为信任之人,那么那个人不是陈品云,不是董年之,更不是贺兰明泉,而只会是永信侯徐裕。
贺兰明泉之前借口离京之时,便已向宫中禀明他启程回了河福郡,如今他还滞留京中本已是欺君,却又为何会跟徐裕在这里见面?
“要进去吗?”冯乔问道。
廖楚修摇摇头:“先等等。”
他还不知道徐裕来这里到底是贺兰明泉相邀,还是他自己察觉了贺兰明泉的行踪,如果是后者的话,徐裕定然对贺兰明泉已生防备,此时如若他们再相见,难保不会生出别的事端。
廖楚修朝着叶伯吩咐了两句,便带着冯乔去了隔间等着。
两人待了小半个时辰,叶伯那边才命人传话,说徐裕已经走了。
廖楚修两人这才从那边出来,去了贺兰明泉所在的厢房之中。
贺兰明泉正在沏茶,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两人时脸上顿时露出笑来:“你们来了。”
廖楚修上前叫了声外公。
冯乔对贺兰明泉也不陌生,跟着旁边也乖巧的叫了人。
贺兰明泉朗笑出声:“你这丫头,当年我瞧着就喜欢,想尽办法才让你唤我一声爷爷,如今这么听着,还是这外公更顺耳。”说完他睨了眼廖楚修,“没出息的,三年前就写信让我瞧外孙媳妇儿了,结果这么多年才将这丫头骗到手。”
冯乔闻言脸蛋微红,她早就从廖宜欢口中知道廖楚修几年前骗她去贺兰家送信的事情,如今听着贺兰明泉提起来,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当初她去时,真只以为是送信的。
廖楚修倒是对贺兰明泉的话不以为意,有那么凶残个岳父,能将媳妇儿娶到手已经算是能耐了,三年算什么?
他拉着冯乔坐在贺兰明泉对面,开口问道:“外公,徐裕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贺兰明泉淡声道:“不是他找来的,是我引他来的。”
他好歹也行军数十年,虽然三年前因为那场战事失了内力,可是多年的经验却不是白搭的。
他入京之后便一直谨慎,后来借口回返离京之后更是过了明路,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留下痕迹被人察觉授人以柄?
如果不是他自己愿意,这京中谁能知道他踪迹?
廖楚修闻言皱眉,冯乔也是不解的看着贺兰明泉,显然两人都不明白,他为何会主动招惹徐裕。
廖楚修忍不住问道:“徐裕是永贞帝身边近臣,而且极得永贞帝信任,外公主动找他,就不怕他将你尚未离京的消息告诉宫中吗?”
“永贞帝这些年并非没有垂涎河福郡之势,只是毫无缘由之下,又有南越虎视眈眈,他才不敢贸然对贺兰家下手,可是如果让他知道外公未曾离京,他定然会以欺君之名问罪,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这次机会,到时候他虽然不敢动您,可是借口将您留在京中,借以牵制舅舅他们却并非是不可能的。”
“您为何要这般冒险?”
贺兰明泉闻言淡然一笑:“徐裕不会的。”
见两人不解看着他,贺兰明泉说道:“他虽然是萧夙旧臣,可是他却更是军伍中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贺兰家安然对于大燕的重要性。”
“这些年贺兰家镇守白安,将南越诸国拒之夷川之外,保燕廷边百年安危,萧夙身为帝王,他可能会因为权势之事对贺兰家下手,可是徐裕绝对不会,甚至于他还会主动替我隐瞒我还在京中的消息,不让萧夙抓到我把柄介意发落我贺兰家。”
廖楚修和冯乔都不是愚笨之人,听着贺兰明泉的话瞬间便明白了他话中意思。
只是……
“外公找徐裕是为了什么?”冯乔忍不住问道。
贺兰明泉看了冯乔一眼,目光落在她越长越出色的眉眼上,缓缓道:“我只是想看看,徐裕是否还和当年一样。”
冯乔不解。
贺兰明泉低声道:“你们可知道,徐裕当年在乱中辅佐了永贞帝夺权,替他平定京中,为何又在永贞帝登基之后悄然隐退?”
冯乔皱眉道:“不是因为负伤吗…”
京中都有盛传,说是徐裕当年在平定京中的乱势时,曾因救驾而负伤,所以才卸甲归家久不上战场。
“负伤?呵…”
贺兰明泉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我们这些行军打仗的,有几个身上没伤的,更何况你瞧着徐裕如今生龙活虎的,有半点像是负伤的样子吗?当年徐裕还正直壮年,就算真的是受了什么伤,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儿怎么可能至于连朝都上不了,又怎么可能足以让他放弃权势,悄然隐退?”
“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陈品云还只不过是个偏将,董年之的父亲也只是三品武将而已,这朝中没什么陈家、董家,就连陆青悍也还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永信侯府徐家才是这整个大燕朝中真正的军权所在之地。”
第766章 印信
贺兰明泉望着两人。
“当年徐裕在军中说一不二,更深得萧夙信任,他就算负伤,也不必丢权,甚至于连带着整个徐家都沉寂下去。”
“这些年,除去那几次祸及朝廷根本的大战之外,你们可有听说过永信侯府的名声?除开京中大乱和上次阳桧叛乱无人可用之时,徐裕又可曾在朝中或者军中露过面?”
冯乔和廖楚修闻言都是心中微动。
以前他们只知道徐裕此人,却因为他太过低调,所以他们从来没有去仔细查过他过往的事情。
如今贺兰明泉一说,他们才突然想起,那徐裕的确是极少现于人前,他极少入朝议事,而军中也鲜少听到有关他的事情,若非三年前阳桧那场战乱,还有京中平叛时他突然率兵回京,恐怕朝中许多人甚至可能都已经忘了,这京中还有个永信侯府。
廖楚修若有所思的抬头:“照您的意思,当年是徐裕刻意如此?”
贺兰明泉点点头。
“为什么?”廖楚修问道。
放弃到手的权势,悄然退出人前,这完全不像是辅佐一个弑君杀父之人登基的人所会做出的事情。
徐裕如果当真不在乎那些权势,他当年为何会背弃先帝去帮永贞帝?
可如果他在乎,又为何会在事后没有半点留恋的抽身而退,毕竟永贞帝对他本就信任有加,和当年的温、柳两家,还有那些先帝旧臣的态度完全不同。
贺兰明泉闻言说道:“因为他是徐裕。”
见两人不解,贺兰明泉说道:“当年萧夙谋逆之时,京中形势已经大半握于他手中,就算没有徐裕,也不过是多添一些杀戮,然后萧夙和其他皇子争权让整个京中更加乱,可是徐裕却是选择在先帝死后,帮助萧夙登基,甚至还主动带兵替他平定了京中乱局,稳住朝堂,在那一场政变之中,死去的只是皇室中的那些人,却成全了整个大燕的太平。”
“徐裕并非是没有忠心之人,只是他忠的,从来都不是皇位上的那个人,而是天下黎民。”
只要天下太平,他无谓皇位上的那个人是谁。
冯乔听着贺兰明泉的话神色震动。
贺兰明泉摇摇头,其实如果换做是他当年身处徐裕的位置,他未必不会做出和徐裕同样的选择。
贺兰明泉抬头看着冯乔沉默了许久,直到等到对面两人消化了他话中之事后,这才继续说道:“我此次来京,除了因为你们的婚事之外,就是为了你手中的先帝印信。”
“楚修之前就已经将你的事情告诉过我,虽然你身上流着先帝的血脉,但是当年先帝膝下皇子颇多,而得他看重之人也绝非一二,我到现在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在皇室子孙手上的东西会落于你手。”
“丫头,你要知道,这东西是福却也是祸,不仅关系你身世之谜,更关系到皇室更迭,若非到了必要之时,你要记得决计不可露于人前,更不能轻易动用。”
冯乔自然明白其中轻重,认真道:“乔儿明白。”
贺兰明泉知道冯乔是懂事之人,见她应承下来后,这才松缓了语气说道:“不过你们既然注定要和萧夙为敌,楚修也要为他父亲报仇,那这京中的天早晚都会变。”
“徐裕虽然已经不如从前,可他在军中暗藏的势力却不容小觑,我引他来此,就是想要确定,他是否还如当年一样。”
“如果他还是当年的永信侯,那么你们对他便无须顾忌,只要你们不以百姓为代价去更朝换代,霍乱苍生,而手中又握有足够将萧夙拉下来的东西,那么徐裕绝不会成为你们的阻力。”
廖楚修和冯乔闻言对视一眼。
他们先前的确有所顾忌,廖楚修虽然已经掌握京中过半兵力,可是另外一般却还握在徐裕手中,而此人无论是在阳桧叛乱之时,还是三年前京中那场动乱之际,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对永贞帝毫不犹豫的忠心,而永贞帝对徐裕的信任也远超于旁人。
如果他真的要护着永贞帝,那他们对其动手之时,势必会有一场大乱。
可是如果徐裕真的如贺兰明泉所说,要的只是太平盛世,那么他们未必不能将他拉拢过来。
只要给他一个太平盛世便是。
冯乔问道:“那外公觉得,他可还是从前的永信侯?”
贺兰明泉低笑:“初心如磐。”
见冯乔看着她,他缓声道:“而且就算不是,你们也无须担心,你手中只要握着先帝印信,徐裕就绝不会伤你。他曾经负了先帝,本就有愧于心,若是关键时候,你这枚印信足以让他站在你身后。”
贺兰明泉跟徐裕其实已经认识很多年,年少时两人曾一起上过沙场,并肩对敌,后来徐裕归京,他镇守河福郡。
若论了解徐裕,这朝中怕是没人能比的过他。
冯乔信任贺兰明泉,自然也相信他的判断。
她知道贺兰明泉本是武将,是该驰骋沙场,而不是在这种阴谋成算之事上费神,可如今他却是费心去试探徐裕,甚至还为此在京中周旋,为着的不过还是他们。
冯乔起身真心实意道:“谢谢外公。”
“你这丫头。”
贺兰明泉失笑。
当初在河福郡时,就瞧得冯乔处处妥帖,半点不愿欠人人情。
换做旁人,怕是只觉得让他相助理所当然,可她却句句都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