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峥停了片刻才又继续道:“而且陛下,除了刚才在主院行刺之人外,还有另外一批人杀入了皇庄之中其他地方,他们不仅纵火还伤了人,整个东西侧院之中,除了九皇子,郭柏衍,邵缙和永信侯,还有冯乔这边的住处之外,其他人所住之处几乎都有损毁,其中更有几人被人重伤。”
“那些人行踪诡秘,等属下带人赶到之时,那些人已经全数逃走,而主院这边的人也一起退去。”
永贞帝听着高峥凝声道:“你是说,那些行刺之人还挑对象?”
高峥点点头:“所有与冯蕲州和镇远侯交好之人,皆未被伤,而伤势最重几人,则大多都与他二人政见不合。”
“其中,曾在前些时候上书陛下,弹劾镇远侯与冯蕲州私下勾结、中饱私囊收受贿赂的成安郎康恒,更是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
陈安心中微跳,忍不住低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冯蕲州……”
“冯蕲州?”
永贞帝怒哼一声:“你当冯蕲州是蠢货吗?”
“他就算真因为此事对那些人有灭口之心,也断不会选在这种时候,更不会选在大祭之时。更何况所有与他交恶之人都伤了,所有和他交好之人都留着,这是准备满天下的告诉别人是他做的吗?!”
这皇庄之中有那么多行刺之人,先前所有的侍卫又几乎全部集聚在主院之中,东西侧院看守之人极少,那些刺客又是纵火又是伤人,那般好的机会之下,为什么连一个死的都没有,反倒是来截杀他之人,却是刀刀都下了死手,恨不能将他置于死地。
永贞帝寒声道:“朕倒是小看了柳相成,竟敢如此算计朕。”
先是诓骗于他,让他以为冯蕲州和廖楚修当真和陆云虎勾结,布下这次之局,逼得他拿下陆云虎和冯乔,再借此事牵连冯蕲州和廖楚修,甚至邵缙,郭家,乃至于永信侯府。
如果不是冯乔胆小,不敢隐瞒直说了钟骨峰上之事,直接将陆云虎所说之话交代了出来。
如果她稍稍自作聪明,按照常理想要替自己脱罪对他们见面之事稍做隐瞒,所有的事情便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而他也定会认定冯蕲州和廖楚修跟北宁陆家之间早有勾结。
第825章 炙热
永贞帝虽然桀骜,却也知道自己,若是在他认定二人与陆云虎勾结的情况下,再出行刺之事,他定会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冯蕲州和廖楚修身上。
可如今细细想来,今夜连遭刺客,东西侧院皆起大火,所有人都被伤,可独独与冯蕲州、廖楚修交好之人却安然无损,如果那些刺客当真是冯蕲州所派,那怎会一个人都杀不死,所有人都只伤不杀,这分明就是在作戏而已。
放过了和他们二人交好之人,不仅带上了一个徐裕和邵缙,更带上了九皇子。
他对萧金钰才不过刚看重一些,想要将他立起来代替不中用的萧显宏,与其他两个儿子维持现在三足鼎立的局面,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去他。
如果他真的认定冯蕲州、廖楚修和北宁陆家勾结,萧金钰但凡沾惹上半点,便会惹来他疑心怒火,从此往后再无机会在朝中更进一步,甚至极有可能和他们一起,被他视为谋逆之人。
皇子谋逆,其罪当诛。
永贞帝一瞬间在心中想了很多,而越想心中就越发生寒,更对先前主动找上他的柳相成恨之入骨。
那个老狐狸,他居然敢借他之手布局,不仅仅陷害冯蕲州和廖楚修,迫他对陆云虎下手逼反北宁,恐怕最大的目的也是为了骗他出京,好对他下手。
如果昨夜萧金钰没有替他挡下那一刀,
如果昨夜陆云虎不是仓皇而逃。
如果昨夜冯乔当真死在了这里,而他也丧命其中……
他几乎不敢去想那后果!
永贞帝突然开口道:“传令回京,给朕抓住柳相成,另外给朕去查,那一日是谁带柳相成入宫,又是谁让他那般巧合的跟朕遇见,去查,给朕仔仔细细的查清楚!”
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柳相成一起,这般害他!
高峥领命应下之后,才抬头对着永贞帝低声道:“陛下,那冯蕲州他们那边……”
“问京中之人,看他们今夜可有异动!”
永贞帝不是会轻易释疑之人,一旦疑心一起,哪怕知道今夜的事情可能是中了他人的算计,也知道那些人的目标是冯蕲州和廖楚修,可是他依旧不会再如之前那般信任他们二人。
无关乎他们是否背叛,而是他已然察觉到他们二人手中权势太盛,已经远远超过他所能节制的顶点。
冯蕲州握着都转运司,手握朝中钱财粮草转运,而廖楚修又手掌兵权,一旦他们有了异心,或是当真与人勾结,便会立时威胁他的皇位和江山。
更何况,冯乔的容貌那般肖似萧云素,她到底是谁?
柳相成骗他来此,是不是早就知道冯乔容貌的问题,想要借此让他怀疑冯蕲州,还是冯蕲州是真的知道当年往事,而冯乔身份更是与云素有关?!
“传朕口谕,暂解冯蕲州在京一切职权,命徐裕归京,暗中监视廖楚修手中所握戍卫营、巡防营,若有异动,立刻擒之。”
“高峥,命人去给朕查,查清楚冯乔的身世,还有她生母以及过往所有的事情!”
那边房中传出一阵声响,房门打开,就见到季槐提着药箱从房中走了出来。
季槐见到永贞帝有些惊讶,连忙上前躬身道:“臣叩见陛下。”
“冯乔如何?”
季槐听着永贞帝直呼其名,忍不住心中微惊,更是惊愕他居然关心冯乔甚过替他挡刀受伤,昏迷不醒的九皇子。
季槐将心中疑惑压下,想起方才在房中玲玥跟他说的那些话,低声道:“回陛下,廖夫人伤势极重,不仅有数处外伤,且被人用内力伤了脏腑,若非侥幸,怕是早就没了性命。”
“眼下微臣已用药稳住了廖夫人的伤情,但她还在昏迷之中。”
永贞帝闻言沉声道:“能不能将她挪回京城医治?”
季槐摇头:“恐怕不行,此地身处山中,离京城又有两日路程,路上颠簸难行,廖夫人脏腑受损,外伤又极重,轻易挪动恐会伤上加伤。”
“廖夫人本就有先天体弱之症,此次又遭逢大难,若不好生将养,轻则会留下病根,重则影响寿数,而且就算不挪动,她也需在此地精心静养两、三个月,看能否缓过劲来。”
永贞帝紧紧皱眉,今夜之后,他必须立刻回京,别说是小半个月,就算是三、五天也耽误不得。
将冯乔留于此处他不甘心,可季槐说的清楚,挪动冯乔会伤及性命,他一时间摇摆不定。
永贞帝手中轻敲轿辇,沉声道:“进去看看。”
陈安连忙让人抬着轿辇将永贞帝抬进了房中,房里冯乔躺在床上昏迷不行,玲玥见到永贞帝进来之时,背脊挺直,紧紧抓着袖中暗器。
如果这狗皇帝真敢对夫人如何,那便是拼的性命,她也定要杀了他!
永贞帝被抬到病床前,垂头便能看到冯乔昏迷不醒的躺在床榻之上,她脸上苍白如纸,闭着眼时青丝垂落在枕上,白皙的脖颈上全是被掐之后留下的青紫痕迹。
她额上有块红肿,像是被撞后留下的,下颚的地方更是被划伤,留下道血痕。
永贞帝目光扫过冯乔眉眼,落在她脸颊之上,目光灼热。
这个女子,真的和云素好像。
特别是昏睡之时,更是与她一模一样。
哪怕连是云素亲子的萧元竺,都逊色她三分。
永贞帝伸了伸手,强忍着上前触碰她的冲动,可眼底的火热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多了许多。
“她什么时候能醒?”永贞帝突然开口。
季槐连忙道:“微臣也说不准,廖夫人受了惊吓,又失血过多,一时半刻怕是醒不过来,而且她身上外伤颇多,若是事后因此发热的话,人更会神智迷糊好几日,难以辨人。”
永贞帝紧抿着唇眼底划过抹失望,沉凝着看着床上的冯乔半晌,那目光带着时有阴鸷和火热,却又带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复杂。
房中几人都是感觉到气氛凝滞下来,那种沉闷的感觉几乎让人窒息。
第826章 疯狂
永贞帝的目光太让人害怕。
那炽热而又灼烈,甚至隐隐带着几丝疯狂的目光,让人胆寒。
玲玥站在床前,横身隔绝了永贞帝的视线,紧紧握着手中银针,几乎要忍不住对永贞帝动手。
陈安额头更是浸出了汗迹,他太熟悉永贞帝,也正因为熟悉,才能知道他此时眼中的目光代表什么,他猛的一咬牙突然上前沉声道:“陛下,廖夫人还未苏醒,您可还要先去九皇子那边看看……”
永贞帝被陈安的话一打扰,心神微顿之下,眼神冷戾了下来。
萧云素的事情不能被人知晓,而冯乔如今更是廖楚修之妻。
她已嫁人!
永贞帝心中陡然生出几分烦躁,收回了冯乔那边的目光对着玲玥沉声道:“好生照顾你家主子。”
玲玥连忙垂头:“奴婢知道。”
永贞帝没介意她失礼之处,又对着季槐说道:“用最好的药医治她,若缺什么,便让人快马加鞭回京去取,若她有半分闪失,朕唯你是问。”
季槐隐隐觉得不对,总觉得永贞帝对冯乔有些过于看重。
哪怕冯乔的身份当真特殊,牵涉到朝中重臣,可是以永贞帝的性情,却也断不会对他如此特殊才是。
越过了九皇子,甚至越过了其他朝臣…
更何况季槐刚才虽然站在一旁,却也看的分明,他分明在永贞帝眼里看到了只有男人看女人时才会有的火热。
可是冯乔分明已经嫁人,更是镇远侯之妻……
陛下怎能对她露出这般神情来。
季槐心底一惊,猛然就想起了当初中秋宫宴之上,冯乔陷害昭平郡主,借他之手遮掩容貌的事情。
当时他很清楚冯乔并未受伤,甚至面容完好无损,可是冯乔却是言语逼迫,让他替她周全,那时候他只以为冯乔是为了想借机处置了昭平郡主,甚至下了安岳长公主的脸面为自己出气才会那般行事。
可是如今见到永贞帝眼底的火热之后,他才猛然惊觉,怕是当初冯乔遮掩容貌的真正目的,根本就是因为皇帝。
季槐猜测到了几分事实,便被那事实吓得脸色发青。
永贞帝见他未曾回话,皱眉道:“季槐?”
季槐连忙回神,惊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更加不敢露出半点异色,连忙垂着头低声道:“微臣遵命,微臣定会保廖夫人周全。”
永贞帝闻言又看了冯乔一眼,这才沉声道:“命人守好此处,没有朕的吩咐,不准任何人叨扰康宁郡主养伤。”
“是。”
“去看小九。”
陈安心中还在计较永贞帝用康宁郡主来称呼冯乔的事情,好像想要刻意隔开冯乔已婚的事情,他心中隐觉不安,就听到永贞帝说要去看九皇子。
陈安连忙命人抬着永贞帝出去。
等到了院中之后,永贞帝突然开口:“陈安。”
“陛下有何吩咐?”
“你先前可曾见过冯乔?”
陈安双腿一软,险些被永贞帝的话吓得晕厥过去。
他仔细想着自己刚才是否露了破绽,几乎瞬间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抬头说道:“陛下,奴才怎能见过廖夫人,奴才一直都在陛下身前伺候,更与廖夫人从不相识,除了先前廖侯爷成亲那一日去过镇远侯府一次,平日里根本就没机会见到廖夫人。”
“那日廖夫人盖着盖头,奴才并未见到她面容,而且这些年廖夫人也因体弱之症,于幼年开始便长居闺中,极少在京中走动,奴才也是今日才第一次见到廖夫人真容。”
陈安脸上不敢露怯,哪怕心中害怕至极,也只是带着一些惊疑和震惊对着永贞帝说道:“陛下明鉴,奴才若是一早知晓此事,又怎敢瞒着陛下,奴才是真不知道廖夫人的面容,居然会这么像……”
“像她……”
他虽没将萧云素的名字说出来,可是两人都知道,那个她是谁。
永贞帝垂眼看着陈安,目光冷冽,似乎想要看出他这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陈安被那目光惊得整个后背都浸出了冷汗。
他唯恐自己有什么错漏之处,才会让永贞帝如此。
许久之后,永贞帝才收回了目光,皱眉道:“你说冯蕲州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陈安松了口气,内衬的衣裳早已经被汗浸湿,当听到永贞帝的问话后,他就知道永贞帝是暂时信了他,虽不至于全然相信,至少眼下不会再对他如何。
见永贞帝问起冯蕲州,陈安迟疑了片刻才说道:“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冯大人的性情陛下也知晓,他那般宠爱廖夫人……”
永贞帝冷眼一扫,陈安心里一紧连忙改口,“冯大人那般宠爱康宁郡主,更将她护得跟眼珠子似得,若是知道此事,他又怎敢将康宁郡主继续置于京中?”
“陛下,奴才记得前些年冯大人一直不在京中,后来还是陛下将他调回都转运司后,他才回了京城,前些年康宁郡主走失之时,冯大人更是为此事与冯家闹翻,将康宁郡主的事情闹的满城皆知。”
“冯大人敢这般行事,想来是并未曾想过要藏着康宁郡主才是…”
永贞帝闻言不置可否,他回头看了眼冯乔的房间,沉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安看着永贞帝阴晴不定的神情,心中跳的厉害。
天知道他刚才看着永贞帝看着床上冯乔时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
轿辇去了九皇子房中,而这边玲玥关上房门之后,背上也是湿了一片。
连季槐和陈安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知道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永贞帝居然当真对冯乔起了心思。
那个曾害了亲妹的男人,如今将满腔心思落在了与萧云素容貌几乎一样的冯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