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某大宗宗主的故事……”
……
殷暝和宋枕静站一边,和素慎一样听苏却平静的缓缓说着,属于未来素慎的故事和结局。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哪怕是朋友,甚至更亲密的好友,都并没任何立场去劝说苏却,更不可能去说教对错与否。
他们只是单纯的去信任她,就想她信任他们的做法和判断一样。
当对方需要建议时,就认真思考后回答。
但如果对方清楚自己想做的是什么,彼此之间也会无需理由的给予支持。
这种感情是什么?
爱情?亲情?还是友情?
无论旁人看见的是什么,但对苏却三人来说,这就是“情义”。
是可以彼此托付后背和性命的情义。
仅此而已。
所以现在苏却没开口叫他们帮忙,或想要建议,那么他们做的就是护卫。就像彼此立场交换,苏却也会做同样的事一样。
这个故事虽曲折悲壮,但也并不是一个太过耗时的故事。
等苏却说完,远远的街道外才飘来街边小摊的早餐香味,似在揭示一天的开启。
而素府中,暂时还陷在沉睡中。
“这就是全部。”苏却顿了顿,看向素慎,“如果他选择了另一条路,虽然没有长久的生命,但他却会过着平淡又幸福的日子。”
“在合适的时间认识合适的妻子,生儿育女。哪怕逃不开人生的各种苦难和烦恼,却定能在子孙环绕下度过一生。加之他性格洒脱大气,家境优渥且上有出色的父兄,前途必不可限量,富贵荣华定是不缺的。”
“所以……”苏却眼帘微垂,又重新抬起看向他,“看见你,让我觉得看见他。你的路,可以更加的平坦和舒适,而不是那样的……曲折和艰难。”
“现在……你还要选择这条路吗?”
素慎微垂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后抬眼看向苏却,很轻的点头。
极轻,却坚定。
苏却看着他,内心竟然丝毫不为他的举动,而感到惊讶,只是看着他轻问,“为何。”
“人都是会死的,这是逃不开的一环。但……如何死,为何而死,如果能够自己选择,也是一件幸事。”素慎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开口。
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但就是因为慢,更让旁人清楚这是他深思后的想法。
“你说那人和我很相似,那如果是这样的话……”
“生无悔,死无憾,何不快哉?”
——
一旁殷暝背手闭眼。听着素慎出口的话,竟想起那个已经成为一门之主的青年。在他问“后悔吗?”时的回答奇异重合。
【为何要悔?我之道,随心也。】
【不悔。无怨。】
而现在,他说。生无悔,死无憾。
哪怕这回答过了千年,也从未变过。
因为……士为知己者,提剑出燕京。
仅此而已。
殷暝依旧闭目,微微仰头,半隐在下颚的喉头微微上下滑动。似有情绪需要消化。
“……哈。”苏却垂眸半响,轻笑一声后,手一挥,和素慎的脚边各多了一小坛酒。她拎起其中一坛抛给素慎,又在对方手忙脚乱接住时重新拿起另一坛,拍开泥封后,抓着坛口停在素慎面前,静静看他。
“敬你的无悔。”
素慎听了笑,眼角眉梢间带着少年的张扬明快。他干净利索的拍开泥封,和苏却酒坛相碰,美酒从坛里洒落出来,惹得酒香四溢。两个表面年纪加在一起连三十都没的未成年,就这样豪气的各自饮了数口,才消停。
豪爽的代价就是一刻钟都不到,酒坛已经沿着屋檐滚落,摔破在地面。
而素慎已直接以大字型睡在了屋顶上。
苏却勉强忍着酒意摇晃起身,刚站直差点跌倒时,就被宋枕从后抓住肩膀稳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殷暝也站在一边,难得主动动手给醉倒的素慎设了个小小的结界,避免他不小心滚下屋檐去。
“……真没想到。”苏却笑笑摇头,“到最后,被说服的竟然是我。”
宋枕明白苏却的无奈和自豪。
对素慎不能改变的结局无奈。
亦对他的言语自豪。
原本是已经做好承受破坏“未来”的反噬,却没想到……也许他们现在做的,反而成就了“未来”。
宋枕轻轻拍了拍苏却的肩膀,无声安慰。
殷暝从素慎身上收回眼,看向苏却,淡淡安慰,“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哪怕没有现在的这一出,青狐的出现原本就暗藏了玄机。就算没有我们,他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遇见某个人,造就他的未来。毕竟……”
浅眸微敛,顿了顿又开口,“这里所谓的‘未来’,其实是已经无法改变的过去。”
“要是让他知道,你能以这样的方式知道他的心意。也许对于他来说,已是最大的无憾了。”
“……也许吧。”苏却感到酒意不断上头,竟支撑不住困倦。
她靠着宋枕抬头看了看已经全亮的天,轻笑后似自语,又似在和他两说话,“天亮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
宋枕和殷暝听了互看一眼,明白苏却说的是事实。
严格来说,当素慎说完那句话时,三人就齐齐感到了某种无形的力在拉扯他们。
就像是给他们看完了想给他们看的,现在已心满意足准备带三人离开一样。
“……走吧。”宋枕低头冲苏却轻语。
苏却点点头,看向呼呼大睡的素慎。勉力弯身,笑着将他的一缕乱发从脸上拂开,轻声,“素慎。……你很好。”
话音刚落,刺目光芒瞬间从三人身上射出。当光芒已强烈到让人睁不开眼,不得不移开时,又骤然消失。
再回首,原处已没了苏却三人。
而同一时间,陷入静止的素府瞬间活了过来。
约过半个时辰,素府上下终于在素二爷的屋顶上找到了他们以为失踪的小少爷。
——“素!慎!小小年纪喝酒不说,还跑到屋顶喝酒?!给我面壁思过!”素慎爹怒斥,气得跳脚。
“并且把家规抄写一百遍!”
“……???!!!”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在屋顶上的素慎一脸懵。
【后悔吗?】清冷的声音问。
【我之道,随心。坦荡。】他顿了顿,剑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侵蚀半身的的魔气也还未拔出,但依旧是朗朗笑语,眉眼清明。
【不悔。无怨。】
只是……
他呕出一口血,已感眼前模糊,神识缥缈时,却下意识的隔着衣袍摸了摸放在那里的某物。眼神坚定直视前方。
所见景象已经是血海尸山。但,有抹金光从他身后逐渐变亮,隐藏的阵法正式启动,金色纹路瞬间出现将阵法完成。而此时,那个夺舍了素云宫老祖身体的祸首,也终于自食其果不甘的嚎叫着爆体而亡。
四象十方阵终于因为修真界近万人的自我牺牲,以及阵眼的落定启动。
终护下了……最后的生机。
素慎渐渐不支单膝跪地。但手却从未离开剑柄。
神识快要消散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仅剩黑暗的眼前,却有一脚步声渐近。
明明只是一点羸弱的光,他却像是知道来者会是谁。
然后,一个从未见过的,十四五岁小姑娘渐渐行近,她有一双……很好看的杏眼。带着笑意和几分狡黠。
哪怕容貌不同,年龄不同。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者是谁。
是临死前的幻象吗?
素慎渐感困意,却眼带笑意,努力的再看来者一眼。
老祖。能再见你,就代表我做到了吧?
……后世?
老祖。素慎……不负你所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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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不怨。
第150章 一遍啃松果,一遍等松鼠,松鼠终回家
就在苏却三人突然消失的第二天,柏方就带着麦笑笑顺利的帮助齐华华,将藏觅在C市的米夏给找到,并控制住了。
只是按照程序,必须确定米夏这段时间并没有在华夏伤害人后,才能让齐华华将她带离。不然……不给说法就想全身而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算第六部 肯,超级护短的祖国爸爸也不准!
所以需要暂时再待四十八小时,确定米夏再无不良记录后才能送出国去。
这两天按照规定,暂时关在C市第六部 的特别看守所里。
而就在将米夏关进去后,柏方便接到了三懋的电话,告知苏却三人突然失踪的事,立刻带着人前往道观一探究竟。
吸血鬼的事抓住米夏后算是彻底解决了,那现在尊驾三人会突然消失,是因为什么?
是四象十方阵?
还是因为上次皇华台的贵都?
难道当时的顺利只是假象,中间还留有什么暗招让尊驾等人到现在才中招吗?
柏方内心懊恼,深感当初不应该觉得苏却等人修为高深,就轻易听信了他们的话,跳过了三人没做第六部 出任务回来后的详细检查。但又觉得如果是鬼都搞的鬼话,实在白费了尊驾三人没要这次的费用,全数让柏方等人买了钱纸蜡烛等,就为了烧给鬼都。
现在三人突然不见,竟连找寻的方向都找不到。
柏方微皱眉暗骂了一声,决定等三位大佬这次回来后,无论说什么都得记住每次拉上他们去做详细检查才行。
而另一边,米夏像个狂躁病人一样被捆绑住,除了眼睛能动外,就连嘴都带了专门的口罩,避免她暴起咬人。
至于吃喝?
哦,反正是号称不老不死的吸血鬼,这只更是吃掉了不少同类血亲进化到连阳光都不怕的,别说饿几天了,饿几年也没问题啊。
大不了失去血液的供给,变成干瘪的皮包骨而已。
负责守在门外的第六部 文员打定主意听前辈的,无论里面有什么动静都不会进去查看,更会好好的收敛自己的好奇心。老老实实收到下班和其他人交班,熬过这两天就当是顺利完成任务。
所以安分守己的前提下,守门工作倒显得轻松又无聊,干脆让一个办公室的抽空给她拿两本闲书来,这样也好让她打发时间。
对方答应得利落,趁空档就拿了两本书屁颠儿屁颠儿的去找平日交好的同事去了。
到了地方后将东西一给就很好奇的冲她身后的铁门看了又看,表现出了过多的好奇心。这让负责守门的见了倒有些后悔让她前来了。
在第六部 ,很多时候好奇心太重是会送命的。
而偏偏在其他地方还能得到法律的惩罚,在这里却不同,因为杀人的对象也许是只神兽,或者其他不能动的上古大妖。
好在她所知道的华夏神兽们虽时常给柏方队长填乱,但却都是不会胡乱对华夏动手的好毛毛们。
但前提是,身为第六部 的他们,也会管好自己多余的好奇心,不去多问、多打听不属于自己知道的范围。
但这个道理,一直做文职的同事显然不懂。
“哎?我能偷偷看一眼……吗?”文职指了指她身后的铁门,有些雀跃的好奇发问,“我听说吸血鬼都可好看了,让我见识见识呗。”
“不行,违反规定的。”守门人听了忙抬头看向对方,眉头微皱,“被柏方队长他们知道你就糟了。”
“嗨~没事的。”文职很随意的挥了挥,斜靠在她桌边低声说,“刚才柏方队长他们,全出去了。好像是道观那边有什么事发生。”
“尊驾?”守门人听了抬头看向她,“是出什么事了吗?”
“应该吧?”文职耸耸肩,“我又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什么,不过肯定事不小,因为柏方队长出去时脸色很不好。”
“……不会是尊驾出了什么事吧?”守门人听了有些犯愁,“如果真是那样事情就麻烦了。”
“所以现在你能让我偷偷看一眼了吧?”文职一点不将她说的放在心上,她现在正好奇里面的珍惜动物呢。
“不行。”守门人一口回绝,皱眉,“这不是你能好奇的事,出了问题不仅仅是你还能不能在第六部 待,很有可能连命都没有。有些教训我们买不起的。”
“好嘛好嘛,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太认真了。”文职见她脸色这么正经,不由有些讪讪,顿时改口服软,拉着她微微撒娇,“你别放心上。”
“……你能这样想就好。”守门人认真看了她一会儿,虽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进去,但想想钥匙什么的全在她这儿,也就不再“教训”文职。
再说下去难免有交浅言深的意思了。
现在点到为止刚好。
“行吧,那我先走了?”文职笑着对守门人说,接受了她的道谢转身往回走。
守门人目送她走远,这才将东西收好,起身暂离位置去厕所。
刚走一到一分钟就见原本已经离开的文职,居然又重新折回。有些小得意的冲守门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后,又快速看看周围,确定没人才拉开铁门上仅有眉眼那么宽的小护板。
看一下怎么了,难道还能出什么事吗?
文职有些不屑的轻哼。
拿开小护板后微踮脚朝里张望,眨了眨眼正疑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时,一双碧绿色的瞳孔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仅一门之隔的对视。
文职对上那双眼,一愣后还来不及作出其他反应,瞳孔就微微放大,在被完全催眠,失去全部自主意识之前,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轻蔑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