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宛宜继续给他提供线索:“还有,我看她的访谈专栏,说是无论编辑怎么催稿她都没交,因为她写得太慢了,每一个部分都要慢慢磨,光是人设都推翻了几次。”
陆延白想起前几晚的对话,她彼时表示,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心理压力太大,导致什么都写不出来。
跟陆宛宜说得这个……因为写得慢又不停地推翻,似乎对不太上。
陆延白:“知道她是哪个城市的么?”
“不知道,”陆宛宜说,“但是从字里行间,和一些习惯能看出,应该是T市的。”
看陆延白陷入思考,陆宛宜急不可待:“怎么样,是一个人吗?”
他回想着没有几个能对上的线索,沉吟半晌,摇摇头:“那应该不是。”
胆战心惊地熬过了几天,没有收到陆教授的任何询问信息,徐叶羽一颗心这才放下来,确认下来陆延白并没有识破她的“真实身份”。
没过多久,一个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来了。
向微博嘉的复试通过了,下周就可以去上班。
为了庆祝这一喜事,徐叶羽订了家极其昂贵的、向微觊觎已久的餐厅,请她吃晚餐,也算是圆她一个梦。
餐桌上,喝了点果酒的向微滔滔不绝:“我真的太聪明了,我怎么会想到这么聪明的办法。”
“是是是,您最聪明。”
向微晃了晃手上的镯子:“自从捡到这玩意儿之后,老子就是一日赛一日的倒霉,喝凉水塞牙,吃空气长胖!但——我们聪明绝顶的微微,也就是老子,想到了一个什么办法呢?”
“以毒攻毒!”
徐叶羽非常敷衍地点着头:“这办法也就只有你能想到了。”
因为捡到镯子之后就变得很倒霉,向微害怕这个霉运会跟随自己复试,千思万想之后决定以毒攻毒,戴着这个镯子去进行所有的日常工作。
“结果你猜怎么着,”喝醉的向微,精神逐渐有些不正常了,“嘿!我忽然就不倒霉了,干嘛都很顺,早上买早餐没排队,坐车有位置,就算有阵雨——也是等我进了公司才落的——”
“如果是以前的向微,会怎么样呢,买早餐的地方排队十分钟被人踩脚,坐车被挤成肉夹馍还要接受没有扶手被甩来甩去,刚出地铁站就下大雨,好不容易淋了一路,进公司了,雨停了。”
徐叶羽:“你能不能别老把自己说的那么惨?我想给你集资,让你做个国际一级保护废物。”
“是真的,我这阵子真的就是这么倒霉,我没有丝毫夸张,”向微翻了个白眼,又喝了一口,“人家的小包包里面装的是镜子,是小香水,我呢,创可贴。”
然,她手往空中一挥,虚虚一握:“但是!当我和造成我倒霉的始作俑者正面刚上的时候——一切都顺利了。”
向微摸了摸镯子:“我每天都要带着它,才能压制住我的霉运气场。”
“也许你前面这么倒霉,就是为了进博嘉……”
“少跟我扯!”向微不信,“你说我马上嫁个高富帅我还能信,那么倒霉就换来一个工作名额,亏不亏啊?”
徐叶羽撑头:“当然不亏啊,博嘉这么大的公司,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上不去,你还不赶快烧高香拜拜佛?”
向微哼哼唧唧:“那也侧面代表我有一定的能力水平,不然谁用我啊。”
“……”
“行,主要还是你厉害,没别的。”
一顿饭完了,已经是夜晚九点多的光景。
向微吃得饱,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徐叶羽。
“我不是叫你别喝吗?”向微怒其不争,“你怎么又他妈晕晕乎乎的了?”
“我没喝多少啊。”徐叶羽晃着手臂,堪堪欲倒。
今晚她心情好,又看着是果酒,加上向微在这里,她觉得人少,应该没事儿,就禁不住抿了两口。
果酒味道挺不错,微醺酒气混着淡蓝莓味儿,她就多喝了几口。
本来以为果酒没问题,应该不会上头,谁知道喝了几杯,也有点晕。
不过好在这种晕是清醒的晕,比起白酒的醉还是要清醒多了,只是有那么一点晃晃悠悠,向微吸取前车之鉴,怕她摔了,也只能搀着。
“我真的没事……”徐叶羽为自己辩驳,“除了走的不是很稳,没什么问题。”
向微皱起五官:“走的不稳还不算问题?合着你想啪叽一下把脸砸烂在泥巴里才算完事儿是吧?”
“……”
向微吸吸鼻子:“一身的酒气。”
徐叶羽:“你不是吗?”
“我发现你喝醉了,有部分脑袋是休眠的,然后另一部分却超乎想象的运转快速啊,”向微咬咬牙,“我也有,所以我们走一会儿,穿过这个公园,到对面就能叫到车了。”
徐叶羽说好,跟向微一起拾级而上。
公园里一如既往的热闹又安静,三三两两散步的人围成一团,有人摇着蒲扇小声低语,也有少女们穿街过河的嬉笑打闹声,书包里装的文具书本随着跳跃一晃一晃,声音轻快得很。
偶尔能听到笔尖轻轻撞着铁质笔盒的声响,伴着起起落落的声音,让人不禁去猜笔盒里到底装了几支笔,几块橡皮,里面圆润的声响是修改带发出的吗?
作者极富联想力和创造性的思维在这一刻得到完全的伸展,徐叶羽开始认认真真思考起了脑子里的问题,思绪遨游,差点冲出宇宙。
本就因为酒精充盈而变得有些迟缓的身体,加上分神不看路的的行为,让徐叶羽走着走着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向微还没来得及去扶她,徐叶羽伸手一抓,以身体为圆心手为半径,能触碰到的一切都成为她支撑身体的倚靠——
陆延白本来走得好好的,手上还拿着陆宛宜非要买的气球,冷不丁,气球软绵绵的线被人当做救命稻草似的拉住,下一秒,气球乒乒乓乓地胡乱碰撞,像受惊似的骤然往下一沉,然后咻一下往更高的自由奔流而去。
“……”
他回头一看,这个碰瓷一般,先抓住他的气球线以为是栏杆的人,在没有抓到能借力的东西之后,总算抓住了他的手臂,这才勉强没有摔跤。
碰瓷者他认识,似乎还比较熟,姓徐,叫叶羽。
陆延白正要问什么,看到徐叶羽的动作和表情,继而道:“又喝酒了?”
徐叶羽眯了眯眼,扭着身体看了好半天,才发现是陆延白,这才有些迟钝,又快速地反应了一下。
她唇一弯:“好巧诶,最近我们老是偶遇,缘分指数很高哦。”
“……”
后面的向微这才走上来,看到陆延白也惊了一下:“教授?”
陆延白颔首。
又问向微:“她这又是怎么了?”
“就是,庆祝我找到工——庆祝我昨儿买的球队赢了吗这不是,”向微汗涔涔改口,“就出来吃顿饭,她太高兴了,就喝了点果酒,没想到也来劲儿了。”
男人顿了顿:“你买的球队赢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向微笑容僵住。
编个理由真特么的难。
她抓抓脑袋:“我俩买的一个球队,就算不是一个球队,她也能感同我的身受不是。”
陆延白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陆宛宜不同意了,她抬头:“哥,我气球飞了!”
向微这才发现他妹妹也在,看徐叶羽闯下那么大一个祸,赶紧给她收拾残局。
向微跟陆宛宜说:“在哪里买的?我带你再去买吧。”
陆延白:“不用,左右就是个玩具,拿在手上也麻烦。”
“我就想买!”陆宛宜咬牙切齿,“我明明就想吃个雪糕,你非不同意,说要买东西,就只能买个气球。好吧,我看着气球就只能装作吃了雪糕。”
“结果呢!气球飞了!相当于我雪糕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要不是我没带钱出来,我才不想同意你这种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替换!”
徐叶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没事儿,让你向微姐姐给你买个雪糕。”
陆延白:“很晚了,天气凉,不要吃凉的。”
“一小块糯米糍没事的,吃一吃也不会着凉,”徐叶羽特批,“宛宜,今晚向微姐不仅请你吃雪糕,再给你买一打气球,够豪华吧?”
向微心里浮出一串问号:花我的钱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是吧??
陆宛宜对陆延白仍颇有微词:“你就管着我吧,管我吧!看以后嫂子怎么治你!”
徐叶羽立刻精神了:“你有嫂子了?”
陆宛宜摸摸鼻子:“暂时、暂时还没有,我就畅想一下嘛,迟早也是会有的。”
“是吗,那你对你的嫂子有什么要求?”徐叶羽摇头晃脑。
“要求么,做我的嫂子,首先一点就是要能管得住我哥。当然,我喜欢她也很重要,不然的话在家里面,会打架。”
陆延白听着越来越偏的对话:“……”
“行了行了,去买雪糕吧,”向微赶紧带着陆宛宜往前,“一会儿再回来。”
陆宛宜被向微带走,徐叶羽整个人还撑在陆延白身上。
大抵等二人回来还需要一会,以陆宛宜的性子,为了防止他阻止,肯定会把雪糕吃完再过来。
想了想,他决定扶徐叶羽去椅子上坐一会。
带她到了椅子边,正要把人放下,徐叶羽的手却不知怎么勾到了他的脖子,坐下的同时,也勾着他的脖子,将他带到了自己身前。
两张面颊之间,左右不过半个小臂的距离。
陆延白垂眸瞧她。
她勾着他的脖子,这样的姿势和距离,只要她用力勾一勾手臂,两个人就可以完成韩剧第八集 的标准配置,花样kiss简直是分分钟的事。
徐叶羽抬了抬脸,想到陆宛宜刚刚的话:“你妹妹……”
你妹妹好像很喜欢我,我应该能满足她提出的两个条件。
不对,不是好像,你妹妹真的很喜欢我,如果我做她的嫂子,她肯定开心得要疯掉了。
男人不咸不淡抬了抬眉:“怎么?”
徐叶羽舔了一圈唇周,眼尾轻勾,话说出来,不知不觉就成了:“你妹妹她……缺嫂子吗?”
灯影阑珊。
她探出的那一小块舌尖很快收回去,有意无意地在唇角带了带,粉粉嫩嫩,软糯濡湿的模样。
唇瓣半启着,像是有话要说,又在等待着什么。
猝不及防地,灯光晃过来的一瞬,她闭了闭眼。
陆延白喉结蓦地一动。
他不是傻子,她这些天来的行为,这句话,他很清楚是什么意思。
咬了咬后槽牙,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俯下身,不轻不缓地凑近——
声音很清楚,夹杂着半分忍耐和劝告。
像是在说服和催眠自己,又像是,野兽在本性毕露的前一秒,善意地提醒对面的人退往安全区。
再往前一步,他将不能保证任何。
“徐叶羽,我不会和我的学生谈恋爱。”
第34章 借三十四下
秋夜晚风仍在徐徐吹拂。
二人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好几分钟,都没有动一下。
徐叶羽坐在长椅上,微微仰着头,风带动她鬓角散下的碎发,像温柔的手指,梳理穿行过她发尾。
陆延白还被她勾着脖子,双手打开,撑在她背后的椅子上,手背上隐隐泛着青筋,用力撑住自己,才让二人的距离没有被拉近。
他低头看着她。
温软面颊近在咫尺,伴随着她漾出的轻微蓝莓酒气,混着甜梨升腾后的清淡迤逦。
而就在方才,对着她的主动示好,他隐忍地拉开防线,对她说:“我不会和我的学生谈恋爱。”
她对他那句话未做回复,他不知道她是听见了,还是没有听见。
沉默的时刻,徐叶羽就在垂着眸胡乱思考。
我不是你的学生,就可以和你恋爱了吗?
不是学生但是做了可能会惹你生气的事……也可以吗?
还是,只有不是你学生,且没有做逾矩的事,才能和你恋爱?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她是清醒还是醉着,徐叶羽足尖飘飘然点了点地,声音也翩然欲飞,仿佛一吹就要散掉:“没关系。”
他答得模棱两可,她也是。
“师生”二字像一道边缘线,越过是禁忌,踩上是雷区。
于是谁也没有往前,朦胧绰约地停在还有几厘米的地方。
纵使有人再心痒,也只能像坐在藏有巨大河怪的河水岸边,撑着身体,指尖轻轻碰一碰水面,看到涟漪就猝然收回手指,心跳至嗓眼。
但好歹,他并不是狂风骤雨下依然纹丝不动的湖面;偶有那么一秒,湖面轻皱,他也在起伏。
远处传来熟悉的人声,徐叶羽收回了手,陆延白复又站起身来。
二人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往前方看去。
向微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愣了那么一秒,旋即很快回过神,看了一眼才从拐角转出来的陆宛宜:“走吧,咱们去找他们。”
陆宛宜很快跟上,大口吃掉手里的糯米糍,在跟陆延白仅有五百米的时候,终于顺利吃完,耀武扬威地把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陆延白哪还有心思管她这个。
四个人顺利会合,向微抓了抓脑袋:“那个……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