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月风华录——欧阳墨心
时间:2018-08-11 09:25:44

  “尸兄,你别光给我们夹菜啊,你也吃!”
  “好。”
  “微霜兄,尝尝这道菜。”
  “好。”
  “公子,喝汤。”
  “好。”
  “尸兄……”
  “好。”
  “小生是说,小生吃不了这么多。”
  “好。”
  “话说,咱们吃完饭就去秦淮河畔遛个弯消消食咋样?”
  桌上欢快气氛一静。
  四人八目齐齐瞪着郝瑟。
  “就是纯洁的遛弯消化锻炼身体强健体魄……”郝瑟呲牙讪笑。
  “不行!”尸天清冷脸。
  “纯洁?呵呵。”文京墨翻白眼。
  “切。”流曦嗤之以鼻。
  “小瑟,今日大家一路行来,甚是劳累,不如早些歇息,秦淮河可以改日再去?”舒珞的拒绝最是委婉。
  郝瑟鼓起腮帮子,心不甘情不愿点了点头,开始闷头塞饭。
  四个大男人对视一眼,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松气,众人这才发现不妥之处,这整座酒楼,不知何时竟是突然静了下来。
  一桌五人倏然回神,环顾一望,顿时一惊。
  偌大一个酒楼,数十名客人,竟是都端着饭碗齐刷刷瞪着自己这桌——不,确切的说,是盯着尸天清。
  那边的大汉,啃得是啃猪蹄,这边的大婶,啃得是鸡爪,还有啃馒头的、吃面条的、扒米饭的、嚼肉骨头的,总之,都是统一动作,一边吃、一边盯,一边盯、一边吃,个个吃得津津有味,满面放光。
  “先人板板,他们搞啥子鬼?!”郝瑟打了个激灵。
  流曦放下了饭碗,开始发射抵御煞气,舒珞乱眨眼皮,看向尸天清,尸天清皱眉,抓起了鹤吟剑。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秀色可餐’?”郝瑟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怎么觉得有点恐怖啊。”
  “呵呵……”文京墨向酒楼外瞥了一眼。
  郝瑟顺着文京墨视线看去,面色不禁一变。
  只见酒楼窗口、大门之外,不知何时密密麻麻挤满了大批围观路人,从八旬老人到黄口小儿,从黑脸大汉到娇俏小姑娘,皆是手里捧着瓜果、抓着糕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目光灼灼盯着尸天清的脸,吃得口水横流。
  更恐怖的是,酒楼之外,仍大量的人流在持续不断加入“秀色可餐”的大军之中,不消片刻,酒楼外就已聚集快百人。
  “喂喂,你们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啊?看他们那眼神,咋觉得好像要吃了尸兄……”郝瑟迅速向旁侧几人打眼色。
  尸天清薄唇紧抿,眼皮乱眨。
  流曦开始释放杀气。
  文京墨随手拨了几下算珠:“这顿饭要十两银子。”
  舒珞立即从怀里掏出银子放在桌上:“果然,还是应该订一所雅间啊。”
  几人说话之间,酒楼内外的围观百姓已经不满足于远观,而是开始慢慢向五人逼近,郝瑟甚至能听到距离最近几人吞口水、咀嚼肌运动的声音。
  “同、同志们!”郝瑟三白眼一瞪,“撤啊啊啊!”
  霎时间,藕衣翻飞,绿衫游走,黑衣舞动,青衫紫衣腾空而起,不过眨眼之间,五人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一楼死寂。
  围吃一众百姓愣愣看着桌上的残羹,一脸懊恼。
  “仙人走了?”
  “啊呀,我们居然把仙人吓跑了!”
  “可我们没啥恶意啊!”
  “我们只是想多看看仙人的脸,多吃几口饭啊!”
  “听说看着仙人的仙姿吃饭,就能包治百病呢!”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
  “据说是那个……对了,是乐安县里传出来的说法!”
  “听说乐安县里面最有名的酒楼,叫什么仙人居的,就曾经有仙人去过!”
  “酒楼里还挂了一副仙人的画像!”
  “还说只要看着那仙人的画像吃饭,不仅胃口大开,还能延年益寿呢!”
  “那我们今天见到仙人吃了饭,岂不是要青春永驻?!”
  “那绝对是肯定的啊!”
  *
  南城朱雀街清平桥旁,座落着一座名为“岐风”的小客栈,院落数间,朴实无华,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什么客人入住,称得上是门可罗雀。
  有的人说,这客栈是专为那些达官贵人所设的私倌,不招待外客,也有人说,这客栈中有鬼怪横行,凡是入住客栈的客人,不死即伤,非疯即傻。以讹传讹,真假难辨,不知不觉间,这客栈就成了南京城里一所无人入住却又一直营业的客栈,奇的是,如此萧条的生意却是在南京城内屹立了十余年而未倒闭,可谓是十分奇特的存在。
  华灯初上,城内处处灯光华溢,美不胜收,岐风客栈之外却是一片冷清,唯有两盏橙色的灯笼能显出几分人气。
  店小二小乐拄着腮帮子坐在门槛上,听着巷外主街的喧哗热闹,长长叹了口气。
  “风掌柜,咱们客栈已经大半年没开张了,眼瞅又到年底,难道今年楼里的聚会,咱们又是垫底的?”
  柜台之后,一个圆圆滚滚好像年糕团子的中年男子盯着眼前空荡荡的账簿,摇了摇头:“唉,你说这也是怪了,楼里在这南京城设了十六家酒楼客栈,家家都赚得钵满盆满,可偏偏咱们这岐风客栈,莫说客人了,连个鬼都没有!”
  “风掌柜,你说是不是咱们这风水不好啊?”小乐压低声音问道。
  “别胡说!咱们每一家风字号客栈酒楼,选址之初都经过四长老亲自卜算,风水绝对是一顶一的好!”
  “那到底是为啥啊?”小乐犯愁,“这样下去,大年三十楼内年会的时候,咱们又要被楼里的弟兄们笑话了。”
  “看来今年只能继续申请低保了。”风掌柜一脸惆怅。
  “对了,风掌柜,你每年去参加年会,可曾见过楼里的七位长老?”小乐问道。
  “自然是见过的。”风掌柜道。
  “他们都长得什么样?是不是真如传说中一样,长了八个耳朵五张嘴,三个脑袋六条腿?”
  “别听他们胡说,七位长老都是……咳,挺普通的人。”风掌柜斟酌词句道。
  “我才不信……”小乐嘀嘀咕咕,突然眼睛一亮,又问道,“风掌柜,你可见过楼主?”
  此言一出,风掌柜顿时双眼一亮,整个呈现出一种打鸡血的亢奋状态:“当然见过!咱们的楼主,那绝对是霁月清风,温润如玉,武功盖世,天下第一的英雄豪杰!”
  “哇,当真那么厉害?”小乐一脸向往。
  “有过之而无不及!”风掌柜重重点头,“楼主只要往那一站,绝对是日月黯色,可谓是——诶?!”
  风掌柜说了一半,突然声音一停,好像被拔了舌头的鸭子,双眼暴突死死盯着客栈院门之外。
  小乐一惊,回头一看,不由也呆住了。
  如水夜色之中,一抹藕白色身影踏着月光飘然而下,无声无息落在了院中。
  那是一个温俊如玉的男子,无瑕的衣袂,如星的眸光,无字玉扇轻摇,拂动鬓角细长发丝。
  一瞬间,小乐好似看见一朵洁白如雪的梨花在月下绽放,飘出沁人心扉的香气。
  好漂亮、好舒服的人!
  小乐不由看呆了。
  “意、意游公子大驾光临,岐风客栈真是蓬荜生辉啊!”
  风掌柜圆球一般的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诶!这位竟然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意游公子?!
  小乐立时也扑了上去:“意游公子快快请进!请进!”
  可待二人离得近了,这才发现不妥之处。
  这意游公子的衣衫略显凌乱,发丝略显浮躁,俊容之上,隐隐透出惊容未定之色。
  “此处可是岐风客栈?”
  连声音都有些飘忽不定。
  嗯?
  风掌柜和小乐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客栈内可还有其它客人?”
  额……
  小乐望向风掌柜。
  一向稳如泰山的风掌柜额头居然冒出了冷汗,连连鞠躬抱拳:“回禀意游公子,没、没有其它客人,请、请意游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
  “甚好。”
  “诶?!”风掌柜和小乐同时惊诧。
  但见舒珞长吁一口气,提声呼了一句:“小瑟,微霜兄、放心进来吧!”
  “哎呦娘诶,终于找到一个没人的客栈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紫色身形从半空坠下,砰一声落在了地上,竟是一个英气勃勃的三白眼青年,随后,又是一道绿色残影和一道黑色身形,在空气中浮现,站在了紫衣青年的身后。
  “哎呦,真没人,太好了,尸兄,警报解除!”
  紫衣青年嘹亮嗓音之中,一道清色流风踏空而至,翩然落在了紫衣青年身侧。
  流云青衫,墨丝缭绕,谪仙之貌,冰泉清眸,一身如霜剑意。
  风掌柜和小乐下巴同时砸地。
  “风掌柜,选一座五厢别院。”舒珞上前吩咐道。
  “啊?啊、啊,是、是!”风掌柜立时回神,忙点头作揖,“小乐,快、快带五位贵客去落枫苑。”
  “是、是。五位客官,这边请!”小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神色总算镇定了几分,迅速领着五人向后院走去。
  郝瑟等人随在其后,一边走一边抱怨吐槽。
  “哎呦我说这南京的百姓是什么风俗啊?为啥子一看到尸兄就围观吃东西啊?”
  “小生也甚是不解。”
  “那根本不是吃东西,他们的表情分明是想在公子身上咬一口!”
  “天清的肉——不好吃……”
  “咳咳,舒某明日去查查这缘由。”
  “舒公子,靠你了!”
  一行人边说边行远,偌大一个客栈前堂就剩风掌柜一人站在那呆呆看着几人背影半晌,突然,冲回柜台,扯下一页账簿迅速写下几行字,又从怀里掏出一根袖珍的红色玉竹,将信塞了进去:
  “天呐天呐!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我要赶紧写信告诉二长老,楼主终于找到媳妇了啊啊啊!”
  *
  “阿嚏!”
  落枫苑内的尸天清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哎呦,尸兄你看你,肯定是舟车劳顿导致免疫力下降形成了感冒病毒,赶紧去歇息吧!”郝瑟拍着尸天清的肩膀苦口婆心道。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点了点头:“阿瑟也早些歇息。”
  “对对对,都歇了吧!哈欠——”郝瑟伸了个懒腰,转身走进了厢房。
  院中尸天清、文京墨、流曦和舒珞对视一眼,也分别走进了自己的厢房。
  落枫苑内恢复了宁静,只有静怡的月光洒在清冷屋檐之上。
  忽然,主厢的门吱呀一声拉开一道门缝,一个脑袋冒了出来,然后依次探出了肩膀、胳膊、腿——可就在脚即将踏出门槛之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挡在了前面。
  “公子说了,不准出去!”流曦环抱双臂,硬邦邦道。
  “嘿嘿,我就是出门透个气……”郝瑟干笑一声,缩回了脑袋。
  流曦皱眉摇头,二次回屋。
  可不消片刻,主厢窗扇又吱呀一声打开,两条腿噌一下跳了出来。
  “咳咳,小瑟……”舒珞站在窗边,轻摇玉扇,笑得风淡云轻。
  两条腿默默又爬了回去。
  舒珞无奈苦笑,离开。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屋顶的瓦片咔咔作响,被人一片一片移开,然后一双手冒出,撑住屋顶,从屋瓦下爬出了一个人。
  “阿瑟——”
  流云衣袂在月光下翻舞如仙,清水眸子冷亮如冰,直直瞪着已经爬出半截身子的某人。
  “月色不错啊……”郝瑟干笑。
  “尸兄,把郝瑟带下来!”文京墨站在屋檐下,不耐烦敲着珠盘。
  “尸兄,别!”郝瑟立即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告饶姿势。
  尸天清神色未动,直接抓住郝瑟脖领,将郝瑟从屋顶揪了下来。
  文京墨绕着郝瑟转了两圈,一挑眉:“脱鞋!”
  “诶?”郝瑟双臂环胸,一副戒备模样大吼,“你们想干啥子?!”
  “尸兄!”文京墨双眼一眯。
  尸天清应声把郝瑟双臂一架,郝瑟立即双脚离地。
  文京墨手快如电,立时将郝瑟一双紫翎靴给拽了下来,噼里啪啦一阵乱甩。
  “叮叮叮”数块碎银子从郝瑟的鞋跟里掉了出来。
  “本事见长啊!居然还藏了私房钱?!”文京墨似笑非笑瞪着郝瑟。
  郝瑟脸皮抽搐,笑得比哭还难看:“俗话说的好,不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嘛,哈哈哈……”
  “全部没收!”文京墨衣袖一卷,把碎银子尽数充公。
  “别啊,文文书生,给人留条活路啊!”郝瑟捧颊尖叫。
  “哼,没有银子,小生倒想看看你一个穷光蛋如何能去花街寻欢作乐?!”文京墨冷笑一声,利落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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