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月风华录——欧阳墨心
时间:2018-08-11 09:25:44

  锦衣卫众惶惶胆颤,慌乱望向庐笙。
  庐笙看着郝瑟,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响指,目光不偏不倚射在自己身上,只觉背后冷汗森森,频频后退。
  眼看这作威作福的锦衣卫就要威风尽丧之时,居然有人冒出解了围。
  “庐总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湖畔远处,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狂奔而来,轿子之后,还稀稀拉拉跟着几名官差衙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轿中一人探出脑袋,摇着手臂,一路高喊,待到了画舫之前,立即落轿挑帘跳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庐笙面前,一抱拳:“庐总旗,切不可鲁莽啊!”
  来人一身绯红花纹官袍,脚踏厚底官靴,腰横玉带,头戴乌纱,长须挂胸,年纪四十上下,身形微胖,双眼圆如蝌蚪,很是富态。
  “知府江大人?”庐笙挑眼看了一眼来人,略一抱拳,“江大人怎会来此?”
  “庐总旗,本府是听说莫愁湖又出了无名浮尸,所以特来查案的。”江知府抱拳道,“不料却让庐总旗争了先。”
  “没错,庐某正好抓到了几名嫌犯,正打算带回去审一审!”庐笙道。
  “庐总旗,你莫不是搞错了吧,这几位——大侠,仪表堂堂,怎会是什么嫌犯?”江知府陪笑。
  “江大人,这尸体就藏在他们的船上!”庐笙竖眉。
  “具目击百姓所说,那是他们从湖里捞起来的,并非是……”
  “江大人,这是锦衣卫的案子!”
  “庐总旗此言差矣,这莫愁湖的浮尸案,可一直是本府在督办。”
  “江大人莫不是要抢我们锦衣卫的功劳?”
  “庐总旗言重了,这不过是一桩小案,怎能劳烦锦衣卫的大驾。”
  “江大人!”
  “庐总旗——”
  “咔吧!”一声脆响,打断了吵得热火朝天的二人。
  庐笙和江知府同时一怔,扭头看向画舫船头。
  但见船头甲板之上,一排五人盘膝而坐,皆是统一姿势,一手捧着瓜子,一手往嘴里送瓜子,齐刷刷望着这边。
  “喂,你俩啥时候能吵完?老子饿了!”郝瑟嗑开瓜子。
  “阿瑟饿了,你二人速战速决!”尸天清皱眉。
  “言语无状,小生听得甚是乏味。”文京墨扔出一个瓜子皮。
  “流曦不喜欢吃瓜子。”流曦叹气。
  “若是再迟,莫愁酒怕是要卖光了。”舒珞一脸惆怅。
  还有一个炽陌一脸好奇捡起一个瓜子皮研究:“这种东西——好吃吗?”
  庐笙和江知府的脸皮同时一抽,一众衙役锦衣卫僵硬。
  “喂,小子,给我几个尝尝。”炽陌一脸理所当然朝郝瑟一摊手。
  郝瑟抬头:“你想吃?”
  炽陌挑眉。
  “老子这可是顶金贵的宝物,不是谁都能给的!”郝瑟呲牙。
  炽陌慢慢眯眼,猝然探手就要抢。
  不料手刚探出半寸,一个剑柄如闪电探出,拦住了炽陌的手臂。
  “离阿瑟远些!”尸天清冷声如冰。
  炽陌眸光一转,艳然一笑,:“还是天清美人心疼我。”
  话未说完,手腕一转就要去抓尸天清的手。
  尸天清眸光一冷,青衫衣袂一震,剑气寒意豁然喷出,顿将炽陌逼得倒退数步。
  炽陌站稳身形,定望尸天清,面色阴晴不定,嘴角似笑非笑:“天清美人,你如此对我,可太伤我的心了。”
  尸天清敛目,给郝瑟手里放了几颗剥好的瓜子,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郝瑟嘿嘿一乐,呱唧呱唧嚼着尸天清给的瓜子,一脸嘚瑟:
  “小子,瞧你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gay里gay气的造型,连老子的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还异想天开想追我们家的绝色尸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老子劝你,赶紧回家把脸皮撕下来藏到被子里,免得改天出门一个不小心把脸弄丢了。”
  炽陌脸色一沉:“你说我阴阳怪气不男不女?”
  “有目共睹!”郝瑟摊手。
  舒珞垂眸轻笑,流曦重重点头,文京墨扫射炽陌全身,冷哼一声。
  炽陌脸色更黑,指节捏得咔咔作响,若不是碍于尸天清在前面拦着,恐怕早就冲上去挠郝瑟两把了。
  “那边的二位大人,看够了吗?看够了赶紧干正事吧!我们还赶着去吃饭呢!”文京墨一脸不耐烦扫向那边已经看得呆掉的庐笙和江知府。
  庐、江二人一个激灵,这才回神。
  “咳,那个,庐总旗,借一步说话。”江知府压低声音。
  庐笙皱了皱眉,总算是给了知府大人几分面子,走到了一边。
  “庐总旗,你可知那几人是什么来路?”江知府悄声问道。
  “不过是几个在江湖上新展露头角不识抬举的小混混罢了。”庐笙脸皮隐隐一抽,冷声道。
  “唉——”江知府长叹一口气,悄悄一指藕色身影,“庐总旗,那一位可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意游公子。”
  “那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公子哥罢了。”
  江知府额头隐隐抽动:“庐总旗,那位意游公子,和敛风楼的关系可不一般啊!”
  “敛风楼?”庐笙一怔。
  “没错,正是敛风楼!而且这敛风楼和——”江知府又凑近庐笙几分,一指西沉湖面的夕阳,“得罪不起啊!”
  这一下,庐笙的脸色终于变了:“知府大人此话当真?”
  “庐总旗,江某堂堂一个知府,为何要维护几个江湖人?自然是那边早就放下话来,说切不可为难敛风楼的人。所以,江某一得到消息,就立即眼巴巴地赶过来,江某这不是维护这几个江湖人,而是来救庐总旗你的啊!”江知府苦口婆心劝道。
  庐笙面色一沉,恶狠狠瞪着郝瑟,一脸阴郁,沉默不言。
  “庐总旗,识时务者为俊杰!”江知府皱眉。
  庐笙面色一狠,点了点头。
  江知府长长吁一口气,忙走到郝瑟等人面前,抱拳道:“几位大侠,适才不过是一场误会,此无名尸身与诸位并无干系,几位可以走了。”
  “诶?可以走了?真的不用再打一架吗?”郝瑟噌一下跳起身,一脸跃跃欲试扫射那边的锦衣卫一众。
  锦衣卫众人顿觉背后一凉,不禁倒退一步。
  庐笙面色黑如锅底,恶狠狠瞪了郝瑟一眼,率领锦衣卫一众灰溜溜离开。
  “可惜了……”郝瑟转着手里的扳指,略显遗憾。
  “那就不耽误几位了,几位大侠请。”江知府朝众人一抱拳,命令手下衙役抬着无名尸体,也匆匆离开。
  “好吧,事儿完了,咱们去吃饭吧。”郝瑟振臂欢呼,率先出发。
  尸天清、舒珞、文京墨、流曦四人随即起身随上。
  突然,郝瑟猛一回头,瞪向队伍最末尾:“小子,你干嘛?”
  “小子,我正好与天清美人同路。”炽陌悠哉道。
  郝瑟双眼一眯,一把从腰间扯下腰带,啪啪啪三甩成金盘,狂敲键基:“春风不度玉门关!”
  “唰!”锋芒如黑色蝗潮,携着诡异啸声喷射而来。
  “小子,同样的招数对我——诶!”炽陌一跃腾空而起,飘飘躲过暗器攻击波,可自信满满的话刚说了一半,那飞至半空的黑芒骤然炸裂而开,一炸变三,速高三翻,杀伤力增了数倍。
  炽陌一时反应不及,竟是被喷了个劈头盖脸,身形沉降,咚一下落到了地上。
  一堆瓜子皮从半空落下,噼里啪啦砸在咖色的卷发之上。
  炽陌这才看清,原来适才在半空炸开的暗器,竟是一堆瓜子。
  再抬眼,郝瑟一众人,早就不见了踪迹。
  莫愁湖边,幕□□临,湖面泛起黑色的光澜,昏风猛骤,将炽陌一袭猩红色衣袂吹得猎猎飞舞,如同血色花瓣怒放绽开,夺目而孤寂。
  “三次——”炽陌慢慢站起身,指尖捏着一片小小的瓜子皮,冰蓝眸子中划过一道精光,“小子,天下从未有人……胆敢用暗器射我三次……”
  *
  莫愁湖南岸,杨柳依依,夜风习习,一座二层酒楼凭岸眺湖而建,飞檐之下,灯光摇曳,“杨柳瘦湖”金字牌匾熠熠生辉。
  酒楼一层,排桌热闹,酒客划拳品菜,厅台之上,一名评书先生拍案摇扇,口若悬河,讲得正是南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夜游秦淮,巧遇艳鬼”的风情段子。
  二层楼顶,雅间分隔,保密清雅,实乃达官贵人、高端客户最喜之处。
  尤其最北侧这联排三间,分名“风、雅、颂”,倚湖而设,推窗可见莫愁湖全景,风景优美,最是抢手,寻常平民百姓自是无缘入内,只有达官显贵或是富甲一方的豪客,方能来此一坐。
  今日尤为特别,雅字间内的客人,从店家到小二,那叫一个十二分的重视,毕恭毕敬,半点不敢马虎,从菜品到茶点,无一处不精致,甚至掌柜几次亲自登楼,就为询问菜式口味,茶水浓淡,可谓是殷勤到了极致。
  楼下的百姓都在暗暗猜测,今日这雅间之内,莫不是来了什么皇亲国戚的大人物。
  然而,实际上——
  “舒公子,这也太破费了吧,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啊!”郝瑟扫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狂吞口水。
  “都是自家产业,不必客气。”舒珞面带笑意,给尸天清、文京墨、流曦三人一一斟酒,到了郝瑟这里,则是换成了茶水。
  “舒公子土豪!”郝瑟双目放光,扯下一个鸡大腿,恭敬放到了舒珞的碗里,“求罩!”
  舒珞愣愣了一眼碗里油腻腻的烤鸡腿,又抬头,看着郝瑟把油乎乎的手指伸到嘴里舔了舔,如玉俊容腾一下涨得通红,忙移开目光,超速摇起了扇子。
  “舒公子,你热吗?”流曦单纯问道。
  “咳,略热、略热。”舒珞干巴巴回道。
  尸天清本要给郝瑟夹菜的筷子一顿,放回桌面,一双眼眸幽幽望着郝瑟,长睫遮下一片阴影。
  “啥子?”郝瑟愣了愣。
  尸天清眸光更深,神色更幽怨。
  “哦!哦哦哦!”郝瑟立即回过神来,立马撸胳膊挽袖子,扯下另一根鸡腿放在了尸天清的碗里,“尸兄也吃!”
  尸天清长睫一颤,展颜一笑,容胜晴花,整个雅间顿时蓬荜生辉,令人无法逼视。
  郝瑟、文京墨、流曦经验丰富,迅速移开目光,舒珞明显慢了半拍,顿时被绝色笑颜晃得失了神,幸亏多日同行积攒了不少抵抗力,总算没有失态。
  最惨的则是恰好推门送菜的一个小二,正好直面尸天清的倾城一笑,立时丢魂失魄,“哎呦”一声坐在了地上,盘中的汤汤菜菜洒了一地。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了过去。
  “对不住、对不住,各位客官,小的这就收拾!”小二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爬出,不多时就拿着一大块拖布冲回来开始擦地。
  这一擦地,雅间的门便打开了,楼下那热热闹闹的评书段子就传了进来。
  “书生一推开门,就见那屋内影影倬倬一个身形,那真是一个凹凸有致,玲珑剔透……待撩起帐子,满眼只见那凝脂玉嫩,晕晕含水吹弹可破,一双樱桃红,如璎珞红汁欲滴……心里仿若烧了一把火,顺着胸膛小腹,直朝着那处烧去——”
  “噗——”舒珞喷出一口茶。
  “咳咳、咳咳!”文京墨被噎住。
  流曦使劲儿往嘴里塞米饭。
  郝瑟口齿大开,两眼放光:“卧槽卧槽卧槽!”
  舒珞一个箭步上前,搡出小二关上房门落座摇扇长长呼气,一连串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
  “咳,这个,最近南京城最流行这个评书段子……”意游公子有些尴尬。
  “干嘛关门啊,老子还没听够呢!”郝瑟抱怨。
  “嗯——?”文京墨眯眼冷哼一声。
  郝瑟立时噤声。
  “琭言兄为何关门?既然阿瑟爱听,为何不让阿瑟继续听下去?”尸天清突然冒出一句。
  一片死寂。
  众人数目圆瞪,齐齐瞪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某人。
  尸天清临窗而坐,身后月光澄净,湖水银光粼粼,就如那双绝美的眸子一般,清澈而皎洁,不染半点污秽。
  “尸、尸兄,你觉得刚刚那个评书段子……很好?”郝瑟试探问道。
  “辞藻优美,音韵铿锵,很好。”尸天清点头。
  郝瑟目瞪、文京墨愕然,流曦惊诧。
  “咳,微霜兄,你难道没听出来?”舒珞再试探。
  尸天清眨了眨眼,一双眸子如泉水明亮:“听出什么?”
  舒珞噤声。
  四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
  “哈哈哈,什么都没有!”
  “微霜兄不必放在心上。”
  “尸兄……咳、罢了……”
  “公子果然不同凡响!”
  尸天清望了一圈众人,绝美容颜上,划过一丝纯洁的疑惑。
  郝瑟、舒珞、文京墨、流曦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埋头扒饭,屋内洋溢着粉红的尴尬气息良久,直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一个小二探头:“几位客官,隔壁一位贵客送来两坛十年的莫愁酒,说是适才在湖边多有得罪,特来赔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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