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就用帕子不好意思遮住满是大胡子的半张脸,用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深情款款看着三人。
那表情、那眼神,那姿势,分明是一个含羞的少女,但是配上这长相和体型……
文京墨额角爆出青筋,强忍;
郝瑟眼皮狂跳,强忍;
尸天清轻吁一口气,抱拳恭敬道:“霞儿前辈。”
“嗯!”怪大叔霞儿兴高采烈应了一声,将手帕揣回袖子,娉婷迈步向竹林深处走去,“来来来,跟着霞儿走,莫要迷路啦!”
三人长吁一口气,文京墨和郝瑟扶住尸天清,迈步前行。
绿竹千竿,抽稍挺节,和烟滴露,冉冉凌云。
在竹林中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竹林渐稀,逐被一片树林所替,行在其中,密叶如盖,绿藤挂云,鸟歌隐隐,透心清凉,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到了树林尽头,显出一片赤红色的山崖,崖壁平整如镜,藤蔓依石曼长,藤花紫蒙,若宝石点缀其上。
就在这藤蔓石壁之上,却出现了一所竹屋。
那竹屋盖得很是精致,每一根竹子似乎都是精挑细选过一般,粗细一般,色泽相同,碧绿如玉,竹屋前方,以竹建了一处露台,悬地三尺,旁围绿栅,露台上摆了一张藤椅和一张滕桌;竹屋后半,却陷入山崖一处洞窟,边缘处与洞窟衔接的□□无缝,一眼看去,就如同这竹屋是从这崖洞中生出来一般。
怪大叔霞儿停在这竹屋露台之前,整了整衣带,回首对三人嘱咐道:“这竹屋主人是个怪人,你们三个见了他千万不要大惊小怪,否则惹恼了他可就不妙了。”
三人齐齐点头。
怪大叔点了点头,转身提裙上前,开始敲门。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站在后侧,对视一眼。
“能被此人评价为怪人,该是何等模样?不会也是这般穿戴……总不能更惊悚吧……”文京墨抽着脸皮道。
尸天清眉峰紧蹙,容色镇静,但若要细看,不难发觉一双眼皮在隐隐乱跳。
“呵呵,老子现在是百毒不侵生冷不忌了,就算这屋里跳出一个裸男果奔老子也不绝会眨一下眼皮!”郝瑟一脸看破红尘的姿态道。
身侧两个男性生物猛然扭头看向郝瑟,表情皆有些怪异。
就在三人推测之际,那边的霞儿敲门敲了半晌也毫无作用,不禁有些恼怒,挽起两道水袖,露出粗壮胳膊,开始砸门:
“小图图,你若再不出来,霞儿可就不客气了啦!”
小兔兔?!
三人同时嘴角一抽。
砸门果然有效果,不多时,就见紧闭的竹屋大门吱呀一声,慢慢开启,从中走出了一人。
三人六目立时屏息定望,可这一看,却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一袭墨灰程子衣,簌簌坠地,袖口绣素莲瓣,腰配碧玉环佩,头戴四方平定巾,帽下发丝漆黑如墨,一丝不乱;往脸上看,国字脸,肤白皙,面无须,双眉平淡如水墨晕开,鼻高如悬胆,嘴薄微下瞥,眉心额头隐有细纹;眉下一双睡凤眼,似睁似闭,其中眸子黑白分明,内蕴精光。
整个人看上去有三词可表:气韵不凡,老气横秋,一丝不苟。
总之是一百一的正常。
“不是裸男啊……”
郝瑟一脸遗憾嘀咕了一句,立时换来文京墨和尸天清的怒视。
竹屋主人站定身形,眸光一扫,视线便定在了怪大叔身上,沉声道:“游八极,你又来作甚?!”
游吧唧?谁?
郝瑟眨眼。
“小图图,叫人家霞儿啦!”怪大叔一脸不满跺脚道。
竹屋主人眉梢轻轻一动:“游八极,你若再乱叫,孟某就把你剁了做花肥。”
“哼,反正你打不过霞儿,霞儿不怕的啦!”怪大叔一脸有恃无恐。
“那就烧了你的衣服。”竹屋主人冷淡道。
“孟羲,你简直就是、就是黑白无常牛头马面,简直就是禽兽!太过分了啦!”怪大叔立时火了,跳脚大骂。
“禽兽也强过你这个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家伙!”
“啊啊啊,霞儿哪里不男不女了,霞儿是最美貌的男子!”
“哼!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三人僵站原地,愣愣看着这两个大叔级的人物在眼前撕架,满头黑线。
最终还是文京墨忍不下了,咳嗽一声,刷存在感。
二人吵架声音一顿,竹屋主人目光转向三人,嘴角一动:“游八极,这是你带来的?”
“猜错了啦,他们是自己来的啦!”被称为游八极的怪大叔一脸得意,“而且是从密道来的。”
“密道?”竹屋主人眼中精光一闪,“哪个密道?”
“他们出现在竹林里,身上有水汽,还有寒气,你说是那个密道?”怪大叔游八极头颈高扬问道。
竹屋主人神色渐沉,长叹了一口气。
“如何?”游八极问道。
竹屋主人目光扫了三人一圈,转身回屋:“让他们进来。”
“太好啦!”游八极欢呼一声,提起裙子,摇着健壮的身躯率先冲进了竹屋。
郝瑟等三人对视一眼,也一同走了进去。
竹屋之内,地面光洁,一尘不染,摆设更是简单,最内侧有两张竹椅,摆在一张竹桌两侧,上面放了一套白瓷茶具;而在竹桌对面,摆了竹凳,不多不少,正好三架。
所有家具摆设虽然简陋,但不知为何,就透出一种别致清雅之韵味。
文京墨扫了一圈,率先坐在最右侧,郝瑟和尸天清也各挑了一个凳子落座。
游八极姿态优雅坐在左侧竹椅上,端着一个白瓷茶碗品茶,时不时瞄对面三人一眼。
竹屋主人则是端坐如钟,一动不动盯着郝瑟三人。
那目光就如同扫描仪一般,一寸一寸在人脸皮上挪动,射得脸皮生疼。
就在郝瑟快撑不住的时候,竹屋主人突然说话了。
“在下姓孟名羲,号负图子。”
嗯?
三人同时一愣。
又见那自称孟羲的竹屋主人目光一瞥旁边的怪大叔,继续道:“此人名为游八极。”
“号流霞,流霞如火,叫人家霞儿啦!”怪大叔游八极连忙补言道。
郝瑟、尸天清、文京墨对视一眼,皆有些诧异。
郝瑟:啥子情况,这一上来就自我介绍?
文京墨:莫不是有什么奇怪的规矩?
尸天清:……
孟羲看着三人表情,轻叹一口气:“果然,你们并未听过我二人的名号。”
诶?听这意思?莫不是你俩很有名?
卧槽!该不会真让老子说中了,真遇到隐士高人了吧!
郝瑟一脸激动看向旁边二人。
而身侧的二人,却是一脸凝重瞪着孟羲。
诶?
郝瑟顺着二人目光回望,这才发现了不妥之处。
那孟羲在看向三人的同时,拇指指尖一直不停在另外四指指节处滑动,看那动作,很像是——掐指一算?
难道此人是个能算命会预知的高人?
就像要印证郝瑟的推断一般,孟羲喃喃出声道:“自东而来,水祸相伴,血中重生……”
这三句一出,郝瑟立时就惊了。
乐安县貌似就在东边啊!水祸,血中……卧槽,当真是个会算命的高人!
下一刻,就见孟羲目光豁然射向文京墨,定声道:“你为何名?!”
文京墨身形一颤,粉唇抿了抿,吐声道:“文京墨……”
孟羲眉头一蹙:“初名为何?”
文京墨神色一震,顿了顿:“千竹……”
孟羲又沉下眼眸,掐指快算,幽幽道:“山林狐兽,营碌一生……慢着……不对不对,命格主星已改,应是……浴血重生,鲲鹏展翅……怪、怪……”
文京墨鹿眼睁圆,扫了一眼郝瑟和尸天清。
郝瑟和尸天清二人也是一脸惊异之色。
孟羲皱了皱眉,又抬头看向尸天清:“你为何名?”
尸天清抱拳:“尸天清。”
孟羲眉头更紧,掐指算了两下,又抬头,眸光在尸天清面容上一扫:“你原名为何?”
尸天清眸光一沉,沉默一瞬,回答:“尹天清。”
“尹天清……”孟羲指下掐算更快,可这次,却是比算文京墨用的时间足足长了两倍,半晌才慢慢摇头道,“天煞孤星,无亲无缘,不对!你应该早就死了!”
“噗!死了?”一旁的游八极喷出一口茶,一脸嫌弃道,“小图图,你该不会是太久没算命,生疏了吧!”
孟羲却是没空听游八极叨叨,豁然起身走到尸天清身前,一双睡凤眼豁睁,死死盯着尸天清面容。
看那表情,简直就像是要在尸天清脸上咬一口。
忽然,孟羲眸光一闪,直起身,又是一阵闷头掐算:“尸天清……对,是尸天清……皎月破云,苍龙出海,一飞冲天,九天仙贤……怎么可能……天下竟有这种命数?怎么可能?!”
孟羲足下乱走,好似热锅蚂蚁一般在屋内乱转起来。
郝瑟三人面面相觑,游八极更是一脸惊讶,忙上前拽住乱转的孟羲:“小图图,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魔怔了吧?”
孟羲却是一把甩开游八极,豁然转身,逼到了郝瑟面前。
“你是谁?”
“诶?我?”郝瑟一脸惊诧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是谁?!”孟羲几乎贴在郝瑟的鼻子上。
尸天清神色一沉,就要去拉孟羲,却被文京墨拦住,朝着尸天清轻轻摇头。
尸天清吸了口气,慢慢落座,一脸戒备瞪着孟羲。
郝瑟往后窜了窜,咽了咽口水:“我叫——郝瑟。”
“郝瑟……”孟羲皱眉。
“好色!”游八极迅速倒退一步,拢了拢衣襟。
孟羲迅速掐算,可算了半晌,面色却渐渐泛白,又举起左手,双手同算,边算边问:“生辰八字?”
“呃……这个……”郝瑟挠头,“忘了……”
喂喂,老子的出生年月说出来吓死你们啊!
孟羲眸光一闪,迈步绕着郝瑟转了一圈,顿了顿,又反方向转了一圈:“手掌给我!”
郝瑟连忙递上双手。
孟羲在郝瑟手掌上一扫,双眼渐渐绷圆,将目光投向旁边的尸天清和文京墨一瞬,又将目光转回郝瑟,良久,才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啥子情况?这算命的高人一副玄玄乎乎的模样,莫不是老子命不久矣?!
郝瑟立时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小图图,你算了半天,这小子到底是什么命格啊?”游八极一脸好奇道。
孟羲吸了口气:“孟某算不出来。”
“诶?!”游八极立时就惊了,“你不是号称百年来第一神算子吗,居然算不出来?”
孟羲瞪了一眼游八极:“孟某只能算出八个字。”
“哪、哪八字?”郝瑟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孟羲睡凤眼转向郝瑟,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精光乱闪,一字一顿道:“天人临世,逆天改命。”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立时大惊失色。
“天人?!”游八极嘴巴张得好似塞了一个西瓜,“天人也好色?哎呦,这天上的神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文京墨两眼暴突,慢慢站起身,一副见到天地毁灭的诡异表情。
郝瑟自己更是脑中轰鸣作响,惊得不清。
天人?逆天?!
我去!这不会是暗指老子未来人的身份吧!
可是老子自从来到大明朝,一直挺遵纪守法的啊,没做什么逆天的事儿啊!
若真要算的话……难道是因为老子提供了做臭豆腐的创意?
嘿嘿,不管咋说,老子这命格听起来可太牛了!果然符合老子光芒万丈的设定!
“砰!”突然一声巨响,将众人惊回神。
众人目光一转,但见尸天清直身而立,身后竹凳倒在地上,苍黄面容之上,一双眸子沉黑如深渊,一动不动盯着郝瑟,嘴角却是渐渐溢出血丝。
“尸兄!”
郝瑟和文京墨立时把什么天人命运给抛到了脑后,迅速上前扶住了尸天清。
尸天清一把攥住郝瑟手腕,眉头紧蹙,眸光悲凉,微微摇头,嘴角的血色也是越涌越多。
“哎呦!小图图,你看你乱说一气装神弄鬼的,把这小家伙都吓吐血了,赶紧救人啦!”游八极在一旁跳脚道。
孟羲定定看了郝瑟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尸天清身上,眉头轻轻一动:“大惊小怪的喊什么,区区一个殇魂蛊,还难不住我负图子。”
此言一出,郝瑟和文京墨立时大喜。
“前辈,您的意思是,尸兄有救?”郝瑟两眼放光。
“只要没死,自然有救。”孟羲走到尸天清身侧,将郝瑟和文京墨都拨到一边,探手提起尸天清的手腕,以手指捏住脉门片刻,神色一沉:“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啥子意思?”郝瑟急问。
“对啊,小图图你别总是说话留个尾巴,好急人哟!”游八极在一旁扭动身躯。
孟羲眉头一抽,松开尸天清脉门,扫了一圈众人,慢声道:“这小子中的殇魂蛊,是百年来天下最阴狠毒辣之毒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