囧月风华录——欧阳墨心
时间:2018-08-11 09:25:44

  “这是霞儿穷极半生搜集而来的名贵胭脂香粉,这是南宋的‘露芳尘’、这是盛唐的‘不老春’、这是隋末的‘娇梦醒’,还有这个!” 游八极突然神色大震,从箱子里小心翼翼捏出一个淡蓝色的小瓷盒,在三人眼前一晃,“这个可不得了了!这是北宋时期东京汴梁最名贵的‘昭玉香脂’!”
  “北、北宋……”郝瑟两眼画圈,“早就过期了吧!”
  “哎呦,小瑟瑟,你有所不知,这昭玉香脂可神奇了,香气俞百余年而不散,闻之犹如春风拂面,心旷神怡,相传只要用了这香粉,便有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之容!”游八极说着,还真凑着鼻子闻了一下,结果顿时被呛的一顿干咳。
  “果然过期了。”郝瑟咂舌。
  “咳咳咳!香!果然香!”游八极干笑一声,把粉盒小心翼翼放回箱子,又啪一声打开了另一个箱子,一脸得意道,“这里面,都是霞儿花费了大把心力研制出的美肤极品,这几瓶,是用来洁面的山泉水;这几瓶,是润肤的百花花露,还有这几罐,乃是霞儿用了十年时间,搜集天山初雪,并以初夏百花花瓣酿制的敷面之神物,每日敷在面容之上,便能保证肌肤润滑如玉,犹如少女!”
  说着,游八极就双手捧颊,一脸娇羞瞄了三人一眼。
  “怎么样,霞儿这容颜是不是看起来只有十八岁?”
  郝瑟、文京墨半边脸皮抽搐,齐齐看向尸天清。
  尸天清长呼一口气,定了定神,再次转移话题:“师父,今夜,我们歇在何处?”
  “嘿嘿,为师早就准备好啦!”游八极一脸兴奋,哗啦啦拉开最后一扇门,双手向里一指,“就是这里!”
  大门一开,三人只觉一道耀目霞光携着一道香风劈头盖脸呼了过来,不禁同时后退一步,避其锋芒,定眼再看。
  一片死寂。
  第三间屋内,摆着一张宽大的红木架床,床头雕着洛阳牡丹绽颜图,床尾刻着万蝶戏花景,在床架之上,挂着一笼粉红色的纱帐,随风轻舞,犹如一笼粉色晨雾,透过缥缈纱帐,能隐约看到床上嫩粉色的枕头和大红绸缎被褥。
  当真是:芙蓉帐暖**度,如梦似幻揽风月。
  郝瑟抖着半张脸皮,文京墨抽着半条眉毛,第三次看向尸天清。
  尸天清剑眉隐隐抽动,半晌,挤出一句:“师父,可有别的房间?”
  “没啦、就这一间!”游八极一脸欢欣鼓舞冲到床边,身形凌空一个飞旋,扑通一声砸到床铺之上,右手妖娆撩发撑头,左手兰花指顺着脚腕扶摇而上,将妃色裙摆撸到了大腿根,露出满是腿毛的粗壮大腿,朝着三人风情万千一勾脚尖。
  “来嘛,我们一起睡!”
  文京墨面皮剧烈一抖,咚咚咚倒退数步之外。
  郝瑟胃部痉挛,昨天的晚饭开始在喉头涌动。
  尸天清一个闪身,挡在郝瑟面前,笔直身姿微微发颤。
  “哎呦,别害羞嘛,霞儿这张床可舒服呢!”游八极朝三人抛了一个媚眼。
  “先人板板啊啊啊!”
  “小生死也不要!”
  “师父,天清先告辞了!”
  三道嗓音同时响起,郝瑟、尸天清和文京墨犹如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瞬间夺门而逃。
  游八极一个人孤零零躺在床上,撅起嘴巴,一脸委屈抱住了枕头:“霞儿只是想和乖徒弟一起睡谈谈心嘛……”
  *
  “我的天哪!生死一线劫后余生啊!”
  狂奔逃出的郝瑟站在树屋下草地之上,连拍胸口,一脸心有余悸。
  文京墨以袖抹汗,频频剧喘。
  尸天清直身立在二人中间,双目微阖,面色又青又白。
  “小天清、小瑟瑟,小竹竹,你们真的不和霞儿一起睡吗?”游八极趴在树屋窗口,朝着三人狂摇手帕。
  “死也不要!”文京墨和郝瑟裂目回吼。
  “不、不劳师父费心了。”尸天清挣扎回身抱拳施了一礼。
  游八极撅了撅嘴,从窗口扔了三床粉嫩色的被子下来:“那就只能打地铺了哦!”
  “我们宁愿打地铺!”文京墨和郝瑟继续回吼。
  “天清……多谢师父……”尸天清长松了一口气,抱回了被子。
  “要不,你们三个再考虑考虑?”游八极还在争取。
  “滚!”文京墨和郝瑟怒吼。
  游八极一脸悲然欲泣的表情:“那霞儿就自己睡了哦。”
  “快去睡!”又是两声厉喝。
  “天清恭送师父!”尸天清连忙抱拳。
  游八极这才慢吞吞缩回脑袋,关上了窗户。
  三人顿时虚脱,齐齐坐地,长长送了一口气。
  晚风拂起,林叶飒响,爽气流转,一钩弯月初升,蝉鸣静萤火,秋意起,静夜凉。
  郝瑟眨了眨眼,文京墨眼皮一动,尸天清眉间舒展,三人对视一眼,突然,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笑声中,听闻尸天清旧事时那一股憋在胸口的恨戾之气竟不知不觉散去了。
  “尸兄这位师父,可真是……” 文京墨扶额。
  “辣眼睛!”郝瑟给出评价。
  “噗!”
  “咳咳,”尸天清立时起身:“天清去寻些柴火。”
  二人看着尸天清急匆匆的背影,不禁失笑。
  *
  暖暖火光映照之下,郝瑟、尸天清、文京墨依次裹着被褥平躺一排,仰望深邃夜空。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明日我们还是先寻一处空地,建个栖身之所方为正事。”文京墨定声道。
  “嗯,阿瑟不可日日露天而宿,太过寒凉。”尸天清也道。
  “没错没错!如果咱们没地方落脚,那霞儿前辈定会日日来邀咱们同床共枕……嘶!”郝瑟倒吸一口凉气,打了个哆嗦,“一定要建个屋子,一定!”
  文京墨郑重点头,尸天清轻笑出声。
  “尸兄你还有心情笑?”郝瑟扭头瞪着尸天清,“你拜的这个师父到底行不行啊,风疯疯癫癫的,还有他说的那个翊圣剑法,到底靠不靠谱啊?”
  此言一出,旁侧二人立时一静。
  良久,文京墨才开口道:“民间有翊圣真君之传说,乃为辅佐天子之天界灵神,也有‘成功云雷际,翊圣天地安’之意,不知此剑法是否源于此。”
  “听起来像是市集口卖大力丸的……”郝瑟一脸忧色。
  “阿瑟、千竹,你们放心,师父虽然言行不羁,但实则心坚如磐,功力更是深不可测,定会是一个好师父。”尸天清轻声道。
  郝瑟和文京墨双双转头,看向尸天清。
  但见闪烁火光下,尸天清一双眼眸之中,明光如水,坚芒如星。
  文京墨点头:“小生相信尸兄的眼光。”
  郝瑟长叹一声,眼珠一转,突然一把抓住了尸天清的手腕,提声道:“尸兄,老子有一事相求!”
  尸天清一怔:“阿瑟何出此言?只要是阿瑟所说,天清定依言行事!”
  “好!”郝瑟三白眼死死瞪着尸天清,“尸兄,你记住!你只需要学你师父的武功心法剑术剑法就行了,千万!千万不能学他的穿衣打扮啊!”
  “咳!”文京墨咳了一声。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又笑了起来。
  那笑容就如一滴清露从初绿草尖落入山涧清泉,画起圈圈涟漪,激得郝瑟一颗小心脏都荡漾了。
  “咳!时候不早了!老子困了,睡觉睡觉!”郝瑟慌乱收回目光,将自己整个脑袋都缩到被子里,闷声道。
  “小生也睡了。”文京墨裹紧被子阖眼。
  尸天清看了身侧二人一眼,嘴角勾笑,慢慢合上长睫。
  白露洗空,月照三更;
  山色开镜,暗虫夜明。
  不多时,郝瑟的蚕蛹被窝中就传出呼声,和野外蝉鸣一唱一和;尸天清容色温缓,呼吸均匀。
  平卧旁侧的文京墨眼皮突然一动,启目定望夜空良久,撑起身形,将身下的被子叠起,挡在尸天清和郝瑟的头顶,振抖长衫,迈步向树林边际走去。
  尸天清猝然睁眼,看了一眼文京墨的背影,翻身将郝瑟的脑袋从被子里挖出来,给郝瑟掖了掖被角,又慢慢闭上了双眼。
  *
  渺渺林间小路之上,文京墨步伐踏着厚厚落叶,发出沙沙响声。
  眼前茂密林叶渐稀,显出赤红色的山脊。
  清冷月光下,那一所竹屋伫立夜色之中,翠绿清透,仿若碧玉宝石堆砌而成。
  竹屋露台之上,一人长袖飘飘,负手而立。
  文京墨定望那道背影一瞬,长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上露台,抱拳作揖:“文京墨见过孟前辈。”
  孟羲缓缓转身,睡凤眼定定看着文京墨,声沉如钟:“既然你会来,想必是心中已有定夺。”
  文京墨身形一震,慢慢抬头,目光与孟羲相对。
  皓明流光之下,二道人影伫身对视,一人长袖飘逸,神色沉凝,一人衫袂飞舞,鹿眼长眯。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京墨终于动了一下,收回目光,撩起长衫,屈膝下跪,埋头叩首,定声道:“文京墨拜见师父!”
  孟羲看着文京墨低垂头顶,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步入竹屋:“随我来。”
  文京墨立时起身随入。
  竹屋之内,依旧是一室简洁无华的摆设,毫无出奇之处。
  孟羲信步走到竹桌旁,用手指在竹桌边际轻点数下,就听咔哒一声脆响,桌后的竹墙裂开了一道缝隙,缓缓侧移,显出一处黑黝黝的洞穴。
  孟羲迈步行入,文京墨随行跟上。
  二人步入洞穴,随着脚步声哒哒作响,洞穴石壁之上一盏一盏亮起火光,照亮二人前行之路,待二人走过,那灯火便又灭了,竟是靠声音操控。
  前行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孟羲停住脚步,猛一击掌。
  霎时间,洞内豁然灼亮,耀得文京墨眼前一白。
  待眼睛适应了这光线之后,再抬头四望,文京墨立时惊呆了。
  但见这洞穴高约三丈,宽过六丈,方方正正,十分规整,与其说是一所洞窟,不若说是一间精心凿刻的石宫。
  在周遭石壁一人身高之处,燃着一圈火盏,将整座石宫照得亮若白昼,而在石壁高处,是层层叠叠的石窟,就像无数密密麻麻的格子,布满四壁;而在每一处石窟之内,都摆满了大小不一薄厚不均的书籍书册。
  “师父,这是……”文京墨怔怔问道。
  “入我负图子门下,需过三关。三关皆过者,方可出师离谷,否则,你一生都不可入世一步。”孟羲面无表情道。
  文京墨神色一动,垂首抱拳:“不知这三关是何要求?”
  “三月之内,将这洞窟内的书册全部熟记于心,不可错漏半字。”孟羲看向文京墨,“此为第一关。”
  文京墨鹿眼立时大了一瞬,但不过顷刻间,又恢复成一双狐狸眼,颔首道:“徒儿谨遵师父之命。”
  “三月之后,为师会严考。”
  “是,师父。”
  孟羲看着文京墨波澜不惊的表情,总算显出了一分满意神色,顿了顿,又道:“游八极那里……可能住人?”
  文京墨脸皮隐隐一抽:“千竹明日就会与尸兄、郝瑟一起重建一处住所。”
  “甚好。”
  孟羲的声音里,居然透出几分幸灾乐祸。
  “此处的书册,你皆可带出洞去研读。”
  文京墨这次可是吃惊不小:“这些书册……带出去也无妨?”
  孟羲睡凤眼中划过一道蔑视的光芒:“无妨,即便是他们看了去,也看不懂。”
  文京墨闻言,眼眉不禁微微一挑,勾起笑意:“师父所言甚是。”
  “孺子可教。”
  “多谢师父夸奖。”
  *
  郝瑟是被吵醒的。
  自己正睡得酣畅淋漓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破铜烂铁的喊声。
  “小天清,你试试这件嘛!要不这件?不不不,还是这件好看!”
  嗯?貌似是霞儿前辈的声音?
  好吵啊……
  郝瑟在被窝里拱了拱,脑袋缩进了被窝。
  “小天清,你穿这件肯定特别美!”
  “咳,师父,天清觉得,身上这件就已经很好。”
  “哎呀,那件是小图图的旧衣服,怎么能和为师连夜给你量身赶制的衣服相比呢?!”
  我勒个去!霞儿前辈还真是多才多艺,居然还会做衣服……
  还连夜赶制……
  量身定做……
  等一下!
  郝瑟埋在被子里的双眼豁然爆睁。
  霞儿前辈给尸兄做的衣服?!
  卧槽!
  “怪徒儿,快把小图图的衣服脱了嘛!”
  “师父、师父!师父!!请——住手!”
  先人板板啊!
  郝瑟呼啦一掀胳膊,整个人鲤鱼打挺冲被而出,口中豁然大叫:“住手,扒衣服让专业的来!”
  一瞬时间静止。
  郝瑟站在被子上,头发乱炸如鸡窝,手掌大开,双目暴突,鼻孔撑大,摆出一个“尔康手”的造型。
  身前两步之外,尸天清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游八极双手死死拽着尸天清的手腕,看那造型,显然是游八极要扒尸天清的衣服,而尸天清在誓死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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