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霍幼娟也是无意间得知的。
景耀帝驾崩之后,霍太后执掌大权,崔骞又远走南陈。霍太后也松懈了下来。
所以在得知霍太后想要对秦诺动手之后。霍幼娟紧急安排潜鳞司的人调查内幕,搜寻证据,终于找到了关键的人证物证,送到了崔骞的面前。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逼得崔骞亲手杀死了教养自己长大的霍太后。
所以秦诺的这一局,才得以如此轻易翻盘。
秦诺揽住霍幼娟的肩膀,另一手举着伞,两人并肩走在下山的道路上。
风雨虽然急促,但是只要携手面对,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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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太后身亡之后,朝野紧接着发生了一系列剧烈变动。
右丞相古洪春告老还乡,刑部尚书葛长海急病身亡。另外还有一批臣子,或者牵扯到范曾的谋逆内乱中被抄家灭族,或者以各种理由告病退隐,留下的空缺迅速被新的力量填补着。
皇帝对几位重臣都非常关心,葛长海的后事处置地风光、气派,对告老还乡的古洪春也赏赐了众多财物,准其衣锦还乡。所以虽然朝政变动剧烈,但一切还算平稳有序。
紧接着的人事调动,让朝堂为之侧目。
大将军裴翎兼任了右丞相之职,丞相虽然是文职,但危急时刻,也有武将出任的先列,更何况裴翎本人文采卓绝,从小就闻名遐迩。
同时在文武两道上成为百官之首,裴翎也算大周开国以来的第一个了。
而兵部尚书霍东来转任刑部尚书,虽然是平级调动,但是从兵部转任刑部,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霍氏一脉的权柄,被大大削弱了。
兵部右侍郎卓武新暂代尚书一职,他是原本北疆出身的军官,转任兵部文职之后历练多年,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
而原霹雳营副统领任惊雷出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比较起他原本霹雳营的职务来说,这只是平级调动,但是如此年轻就单独领一军,算是除了崔骞之后的第二个了吧。
而且五城兵马司主持城内治安等活儿,大小事务纷杂无比,由他出任,绝对是皇帝和裴翎对他能力的充分肯定了。
群臣沉默地接受了这一连串的调动,虽然明面上没有说,但之前的宫变,有眼色的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处置,皇帝已经是极为宽和了。尤其允许古洪春和好几位重臣告老还乡一事。
这些人事调派尘埃落定之后,秦诺又将另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情提上了前台。
“朕近日才得知,当年南陈帝脉泓义太子,投奔我大周……”
皇帝这是要说什么?群臣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
皇帝的南陈血脉,朝堂上基本已经人尽皆知了,但是人人避讳,不敢提起,因为这件事情关系实在太大了,如果之前霍太后的宫变成功了,也许会以这个理由,强迫皇帝退位让贤,或者干脆杀害,然后另选君王。但是霍太后失败了。
眼瞅着年轻的皇帝跟北疆一脉联手,在宫中地位稳固,众人更不敢提起这一茬儿事了。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由皇帝本人亲自提出来。
秦诺现在就是要将这个脓疮揭开,马上南陈使节团即将入京,不戳破这个心结,谁知道到时候会出现什么幺蛾子来。
“朕也是近日才知晓,原来朕的外祖父,便是南陈当年的泓义太子。”
一句话石破天惊,这是皇帝头一次在百官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血脉。将人人避讳不及的事情搁到了台面上。
“泓义太子当年不仅投奔我大周,更晋身科举,想要为我大周江山出一份力,可惜当时为官者识人不明,竟然让如此良才美玉,帝胄之后,怀才不遇,流落乡间。”
“可恨南朝永王一脉,窃据帝位,颠倒是非……“
瞬间朝臣醒悟了过来,皇上这是要给泓义太子正名啊!也是要给大周征伐南陈正名。
好吧,两国本来就是老对手了,打了上百年,压根儿不需要什么名正言顺的借口,但是,皇帝需要啊!
范文晟立刻上前道:“泓义太子是天下闻名的才子,却在当年的考场上名次低微,必是考官昏聩,不识良才!理应追究其失职之过。另外,泓义太子拳拳报国之心,却只能耽于乡间,实在可惜,虽然已经仙逝,但朝廷可以为其追封授官,以表我大周对天下良才的招揽之诚心。”
“范丞相说得有道理。”秦诺一本正经点头道。
在朝堂的紧急商议下,很快泓义太子的名号就定了。
恩南侯,世袭一等侯,同时追授文安的谥号,将其生前文集由官府出面编撰刊发,流传后世……
第141章 终局
陈频觉得这些天过得基本上都魔幻现实主义日子。
先是在回家的路上, 莫名其妙被人盖了布袋,被一群凶神恶煞……好吧, 他其实根本没看清楚歹徒长得什么样子, 就被掳掠到了一个四面封闭的房间里,关了起来。
每天会有人送来食物和酒水,其实食物还不错, 他有什么想要的衣服书籍之类, 都能满足。但是他想要询问什么话语, 却一概没有回应。
连前来送东西的, 都是面目平庸的哑奴。
被关在这种四面不透光的房间, 唯一通往外界的是一扇封闭的铁门, 纵然房间里面灯火通明, 日日罗衾锦绣住着, 美酒佳肴供着,也会让人生出无边无际的恐惧来。
陈频曾经试着想要逃出去,可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根本掰不动铁门栏杆,想要趁着哑奴送东西的时机窜出去,没想到这些哑奴也是会武功的。
上天入地无门,他只能乖乖在这个牢房里待着。
他并不傻,已经知晓最近甚嚣尘上的关于自家祖父的身世流言,他也在惶惶不安着,是宫中的哪一方势力,将自己抓了, 试图威胁皇上?或者仇视南陈的勋贵豪门,想要对自己除之而后快?甚至就是那位温柔可亲的表哥皇帝,为了压下谣言,想要干脆将自己灭口?
胡思乱想了好几天,突然又有一天,大门打开了,一群人涌进来,动作温柔而坚定地将自己从房间里“请”了出去,然后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马车跑得很快,陈频在车内被蒙着眼睛,正满心恐慌着,是要被灭口了吗?还是要被带去交易了?
然后,他被人又一次请下了马车。束缚也被解开,他撕下眼罩,立刻认出,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就是那天晚上自己回家路上失踪的地方,而身边,还站着他一脸恐慌茫然的书童。
从位置到姿势,一点儿没有差。
视线尽头,一辆马车绝尘而去,只留下满地飞灰,缭绕着一脸懵逼的小表弟。
陈频:……
书童看了半响,小心翼翼问道:“少爷,咱们这是……”
陈频摇摇头:“别问了,少爷我也不知道。”
书童:……
两个人正茫然着,前面骤然传来一声惊呼。
“少爷回来了!”
陈频抬头看去,是自己宅院的门房。
御赐的院子是带着御赐的奴仆的。他失踪的位置,本来就在自家宅院不远处,此时一下马车,就被仆役发现了。
立时,一大群仆役从房子里涌了出来……
等等,自己这个宅院有这么多仆役吗?记得这个三进的院子内务府只配备了十几个仆从啊。
最终,两个人梦游一般被仆役簇拥着回了院子,
内务府出身奴仆就是素质高,对主人莫名其妙失踪了这么多天,他们竟然连询问一声都没有,一个个紧急围拢了上来,帮着陈频沐浴更衣梳洗,还有人端来了美味可口的饭菜。
陈频是真的吃不下,被关押的那几天,他的饮食其实不错,日日不说山珍海味也差不多了。那味道,回忆起来,有点儿像是京城头号大酒楼万金坊的味道。陈频以前被人请客的时候,去吃过一次,印象非常深刻。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关押的日子,他甚至怀疑,自己提出要美人来陪夜,也会有美貌佳人送到那个封闭的房间里去。
好吧,这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是内务府安排的奴仆,他们匆忙服侍着自己,穿上华贵端庄的衣衫。大管家还在急促地催他出门。
“少爷,刚刚宫中来了旨意,晋封您为恩南侯,现在您得赶紧入宫谢恩去。”
陈频:???
然后,陈频就稀里糊涂被送进了宫中,来谢恩。
晋封恩南侯?这是什么道理?自家已经有承恩公的封号了,那是皇帝母家的例行封号,在父亲去年病逝之后,朝廷已经批准由自己哥哥继承了,自己怎么突然又有了一个侯爵的封号?
如今这世道,没有大功劳,几乎不可能封爵的。像裴氏一族一门双侯的荣耀,可是在战场上拿命换来的啊!
站在乾元殿内,自己的皇帝表哥依然笑得温文尔雅。
陈频满肚子疑惑,却也知晓不是发问的时候,尤其身边还站着陌生人。
身边的这位……生得真好!刚才皇帝介绍了,就是传说中的瑞国公崔骞吗?好像还是平西营统领,三品的振威将军。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俊美无双。
美人人人爱看,陈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崔骞注意到了,转头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陈频骤然感觉到一种凉意漫上心头,那种感觉,突然像是被关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封闭房间里,就是前几天的那种绝望和凉意,充斥着心头……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感觉?怎么有些熟悉,又有些恐惧呢?
秦诺看着这两人的小动作,突然有些好笑:“崔卿对恩南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崔骞沉着脸应了一声。
“那就好,两位都是朝廷的少年英才……”
这句话没有说错,这么年轻还有这么显赫的爵位的,以前朝中只有崔骞和裴拓,如今需要再加上陈频了。
泓义太子的尊号爵位,陈家大表哥已经有了承恩公的封爵,不可能继承,所以干脆就让陈频继承了。
“以后恩南侯的安危,朕可就委托崔卿了啊。”
“毕竟,两位一个是朕的表哥,一个是朕的表弟啊!”秦诺笑眯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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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晚霞浸染着天幕,赤红一片。
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马车,快速行走在街道上。
日前深夜的一场变乱,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镇压了下去,但是五城兵马司在京城内部,还是搅动了一番风云。
平民百姓还没有多大感觉,但权贵云集的几个街坊,却谨慎了起来。这几日都早早就关门闭户,不再外出。
比往日冷寂了些的街道上,马车急速行走,终于抵达了一处府邸门前。
领头的大内侍卫司隶校尉张居喆看着高大气派的王府大门,暗暗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翻身下了马,上前敲门。
也许是因为上次受了惊吓,门前的老管家以最快速度打开了刚刚修好的大门。然后一脸惊慌地望着门外披挂整齐的侍卫们。
“几位有何要事?我们王爷刚刚从皇陵返回,身体不适,正在静养呢。”
事发第二天,避暑行宫的朝臣和勋贵们才一起返回京城,那时候大势已定,大多数人都只有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份儿。秦勋听闻了秦泽身亡的消息,吓了一大跳,虽然从头到尾细节都完全懵逼,但架不住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左思右想,立刻开始闭门装病不出了。
张居喆躬身一礼,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既然舒王爷在静养,我等就不打扰了,只是奉了宫中命令,将小王子送回贵府。”
“啊?”老管家惊诧万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目光连忙投向门外。
外面的侍卫已经打开马车大门,一个战战兢兢的中年妇人抱着怀中的小孩子下了马车。
正是秦勋的大胖儿子和他的奶娘。
只是奶娘一脸的苍白绝望,抱着孩子的手臂都在颤抖着。
张居喆也无奈,将这两人归还了舒王府,带着宫禁侍卫立刻告辞了。
府内,正躺在床上装病的秦勋听到消息,立刻跳下了床,快步踏出寝殿。
他对唯一的儿子还是很关心的。
外面,侧妃娘娘也闻讯赶来,扑到儿子身上。
“王爷,娘娘……快请御医过来吧,小殿下只怕……不好了!”奶娘颤抖着说道。
侧妃立刻掀开蒙在儿子脸上的布巾,顿时惨叫一声,当场昏了过去。
秦勋颤抖着凑过去一看,之前还活蹦乱跳闹腾地阖府上下不得安宁的大胖儿子,此时已经小脸惨白,全无生息。
秦勋险些崩溃:“这是什么意思!”
奶娘悲痛欲绝,将事情从头说起。
就在宫变的那天晚上,她和小王子一起被抢进了宫中,关押在慈宁宫的偏殿里。小王子从沉睡中惊醒,发现四周环境陌生,顿时哭嚎着想要找娘亲。
然而宫里哪里有他的娘亲,任奶娘百般哄着劝着,或者喂奶,统统没用。哭喊声惊天动地,吵得整个慈宁宫都不得安稳。
似乎是霍太后被吵得心烦,发了脾气。几个女官冲了进来,要求让这个小东西立刻闭嘴。
奶娘颤抖着请求换一处宫殿。却被领头的女官断然拒绝,娘娘之前已经交代了,这个小王子必须就近看守,不能远离她一步。
这个时候谁都知道太后心情不好,没人敢触霉头。
然而,小王子看到陌生人围拢上来,更加卖力地哭嚎不停。
对于皇子皇孙,几个女官也不敢太暴力,计上心头,干脆取来了糖果糕饼,喂食小王子。
平日里侧妃看护儿子颇为尽心,这些糖饼都不肯给孩子多吃的。
小王子拿到了糕饼,果然哭声停止了,几个女官见有效果,立刻吩咐的小厨房多备糖果点心和蜂蜜奶酪等物,一并端来给小王子享用。
奶娘也不敢阻止,眼睁睁看着她们随意喂食孩子。
结果快到天亮的时候,小王子也不知道是吃多了,还是吃什么噎着了,突然呼吸不畅,捂着肚子两眼翻白。
几个女官都吓了一跳,有心细的想要出宫去找太医,但是慈宁宫四周一片肃杀警戒,必须得太后手令才可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