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除了被他抓着的人不明所以,其他的囚犯眼睛都绿了,纷纷向着门外挤去。
裴斯趁此机会又斩断了其余几个牢房的锁链,趁着乱,做捉拿之相,一路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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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已经在宫里被关了十余天,她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和魏潋对着干了,不顾宫规,将自己在宫里的人手调到了自己身边,仿照当时在公主府一般,把凤阳阁围了个滴水不漏。
她动静不小,魏潋却一直由着她,只是看管的越发严谨起来,连她的宫人都不得挪窝。
纵是如此,魏熙也依旧有法子知道外面的消息。
魏熙看罢外面递来的消息,眉头紧紧锁起来了,她微微一叹,将纸撕碎,填进了香炉里。
眼下情形是越发危急了,魏潋锋芒直指谢家和她门下的学子,贬官罢免的不在少数,剩下的不是无关紧要,就是向魏潋投诚了。
魏熙熄灭了烛火,心中无法庆幸自己的主力不在这些门生上。
魏潋此举明摆着是要离间她和那些重臣因利而聚的脆弱联盟。
试想,她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又怎么能斗得过魏潋,给他们想要的?
魏熙抬手掐了掐额头:“一群混蛋。”
她说罢,又重新燃起烛火,提笔写了几封信。
写完后,她将信递给身边宫婢:“将这些给裴斯送去,让他游说。”
宫婢领命,接过信便掀开裙子,将信塞在了裤腰中。
魏熙收回视线,又一次熄灭了烛火。
满室沉浸在一片黑暗里,唯有她的眸子闪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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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潋站在殿外,看向凤阳阁的方向,天寒了,站久了有些冷,他拉紧了身上披着的氅衣,对泉石问道:“冯氏的肚子如何了?”
泉石道:“一切都好,也不曾有过什么意外。”
魏潋瞥了他一眼:“护好她。”
他说着将视线从凤阳阁的方向处收回:“看看宗族里有没有快要临产的,小心准备着。”
泉石一滞:“陛下……”
魏潋声音淡淡的:“万事不能只抓着一个不放,得多做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看上一章的评论觉得我是亲妈无疑了,竟然没有get到六哥哪里可怜……
第244章 毒发
不知不觉, 魏熙被魏潋关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 若不是凤阳阁外紧紧围着的侍卫,和裴斯从外面递来的消息, 魏熙几乎以为她不是引颈受戮的阶下囚, 而是养尊处优的笼中雀。
衣食上, 她还是如以往一般极尽精细华贵, 就连魏潋,每日都会过来坐一会。
今日魏潋过来时,魏熙正在燃香,香燃了后, 她将盖子盖上,看着丝丝缕缕的烟雾从镂空的盖子里冒出, 眼中漠然冰凉,再也无了少时做此事时的闲适。
“看什么呢?”
魏潋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平缓温和的能让人忘了眼下境况。
魏熙眼睫一动, 眸中有了些润泽,她轻声道:“我如今就像这香吧。”
魏潋闻言, 心中好似被火灼了,燃起一阵难以抑制的烦躁,他握紧双拳立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才将那股怒意压下,额间却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垂眸看着魏熙单薄的背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可笑的人。
他坐下, 道:“香虽风雅,但孱弱易逝,你不像它。”
魏熙长睫一颤,抬眸看向他,问道:“都一个月了,六哥打算什么时候杀了我?”
魏潋面上一沉,伸手掐住了魏熙的下巴:“你是安分等死的人吗?”
他说罢,手上的力道微微卸了些:“阿熙,等我将朝中肃清,我们便日日在一处。”
“六哥舍不得我?”魏熙说罢,嘲讽一笑:“就像如今这样?”
她说着,拍开了魏潋的手:“我不愿如此。”
魏潋摇头,抬手拥住了魏熙:“这由不得你。”
魏潋的靠近,让魏熙分外不适,她不自觉的瞥了一眼桌上燃的正欢的香:“六哥,你这样真的快活吗?”
她说着,回视魏潋,双眸如镜,让魏潋无所适从:“你不快活,你的懦弱,你的瞻前顾后都在压抑着你,六哥,你总说对我有意,可你难道就能跨得过纲常吗?”
魏潋闻言,眼里似燃了火,火光熊熊,映出激狂之色,他垂头靠近魏熙,二人鼻尖近乎相触:“是又如何,跨不过又怎样,阿熙,我有的是时间跨过去。”
“那你的那些大臣呢?像季家兄弟,像林良俭,像伯父,他们都不会让你跨过去。”魏熙说着,扯住了他的领子:“他们只会想方设法的除了我,他们要的可不是一个与妹妹乱伦的皇帝。”
魏潋面色压抑:“他们敢!”
魏熙毫不畏惧:“魏潋,我的好六哥,你真当你是皇帝便可说一不二,为所欲为了吗?”
魏熙的话,好似长了刺的荆棘,一路从他耳朵攀岩到了心底,他胸口剧烈起伏,哑着嗓子,目疵欲裂:“朕……”
他说着,蓦地推开魏熙,一拳打在桌子上:“谁敢!”
魏熙撑起身子,静静看着这个神色癫狂的男子,在他身上,魏熙已经找不到一丝当年的温雅了。
魏熙心中苍凉,移开视线看向门外神色紧张的宫人,却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
是了,她被关着,含瑛陈敬他们都进不来,没有他们伺候,她还真是不习惯。
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魏熙如此想着,手腕却一紧,是魏潋将她拉起来了。
她抬眸,便见魏潋转身出去的背影,每一步都好似含着风雷之势。
魏熙回身看向桌上的香炉,打开盖子,用香匙将香搅灭。
魏熙看着里面一片染烧后的灰烬,有些乏力,手一松,便无力的落在了桌子上,任由香匙碰在香炉上,发出一声刺耳脆响。
到火候了,若是再疯下去便不好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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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快疯了,不论是忠于魏潋的还是另有所思的,都不约而同的认同了这一点。
朝会之上,左仆射等人上奏,言将魏熙关在宫中多有不妥,恳请魏潋放魏熙回府,这话一出,以林良俭为代表的儒士也纷纷附议,言辞激烈恳切,直言其中利害。
魏潋闻言大怒,不顾一切的罢了出言之人的官,像左仆射等人,更是被魏潋当场罗列罪名,判了流放。
魏潋此言一出群臣惊骇,雍王出言劝阻,却得了魏潋一句,到底是谁皇帝。
雍王哑口无言,欲要再劝,却从魏潋口中听了好一耳朵敲打之言。
皇帝都下令罢官了,为臣的纵是担忧朝政,也不敢抗命而为,小半个朝堂也就只得这么瘫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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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熙起得晚,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在用膳。
她用勺子搅了搅碗中的汤,带起一阵薄雾似的热气。
又不是什么剧毒,魏潋每天在她这里闻一会虽很有些影响,但也不会让人如此暴躁失常。
毕竟她被困在宫里,还是顾忌着自己的性命的。
可药理玄妙,相生相克,一味补元提气的人参,便在适当之时成了催化剂。
魏熙垂了眸子,微微一叹,将手中汤碗搁在了桌上:“冯氏准备好,我不想看她添乱了。”
宫婢应是,又听魏熙道:“不宜再拖了,明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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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疏朗,满是清寒,即便裹着裘衣,魏熙还是觉得冷,她在千牛卫的簇拥下走进了甘露殿里。
殿中魏潋身着冠冕,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
魏熙默不作声的走到他面前,只听魏潋叹道:“阿熙,你的手段太嫩了。”
魏熙看着魏潋布满血丝的双眸,淡淡一笑:“没想到六哥能掌握先机。”
魏潋不语,抬手掀翻了身前桌案,白玉十二旒在他面前摇晃,乱了魏熙的眼。
“如今你还有何话可说?”
魏熙摇头:“差之分毫缪以千里,我自然是无话可说,但六哥,你觉得我就只会差遣几卫,让他们为我拼命吗?”
她说着,抚了抚裘衣上的绒毛:“阿熙手段嫩,所以不敢不多做些准备。”
魏潋沉沉盯着她:“所以你就给我下药,让我变得狂燥偏执?”
魏熙手一顿,哑声道:“是你逼我的,我不想当禁脔,也不忍看着亲近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
魏潋只觉心中透不过气来,他按了按胸口,道:“你既然能给我下毒,为何不直接杀了我,这样岂不干净利落。”
魏熙的手握紧:“六哥太过小心谨慎,我也只有在我那里才有机会,自然不能太过火。”
魏潋嗤笑,笑的狠了,被呛得咳嗽不停:“这就是你小心谨慎的下场。”
魏熙透过他嘶哑的音意,隐隐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她眉目一动,道:“眼下定论太早。”
魏熙说罢,便听外面传来兵戈之声,未过多久,便见萧尹带着府中侍卫,以及十余千牛卫破门而入。
魏熙往魏潋处走了几步:“真不巧,季廉从马上跌下去了。”
魏潋闻言,咳嗽的越发激烈,指缝间隐隐又血迹渗出,他浑不在意的抹了一把嘴,对魏熙道:“公然逼宫,你比晋国公主的胆子更大呀,可惜,你是公主,你觉得朝中重臣会拥护你吗?”
魏熙看着他指间鲜血,忍不住又往前跨了一步,可在听到魏潋的话后,她的脚步又停住:“六哥将我想的太厉害了,妹妹我没有那个一步登天的能耐,朝臣们要拜的是六哥的儿子。”
魏潋摇头一叹:“白忙了一番却是替他人奔波,这不是你会做的事。”
魏熙扯了扯嘴角:“我也是会变通的。”
“变通?”魏潋摇头:“你真以为那些朝臣会让你胡作非为吗?”
魏熙反问道:“难道六哥觉得朝臣就会让你胡作非为吗?你昨日做了什么,他们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么一个疯子一般专断独行的皇帝,他们怎么敢继续拥戴你。”
魏潋喉口又是一阵腥甜,他身子晃了晃,却又强忍住:“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
“你还真是深谋远虑。”他说着,双手撑在桌子上,直直看向魏熙:“阿熙,你就那么恨我吗?”
魏熙撇开视线:“你我之间,哪有什么单纯的恨与不恨。”
魏熙说着,微仰下颌,看向月亮的方向,却只看到镶在木框上的窗纱,她缓缓垂了眼睫:“我恨你,怨你,却又从心里依靠着你,我曾经也是想好好帮你的,帮你把大夏治理成绝无仅有的盛世。”
“可是,六哥。”魏熙说着,看向面色苍白,唯独嘴唇赤红的魏潋,眼里有了泪意:“我没法忘了我阿娘,没法忘了我阿翁,也没法不管我身后那些人,更没法和你乱了伦常。”
魏潋只觉得越发没了力气,他的脊背佝偻下去,却依旧抬眸盯着魏熙:“我懂了,都是我的错,是我罪大恶极,是我逼你,对吗,阿熙?”
魏熙咬住下唇,那声对却这么也说不出来。
魏潋看着她,忽的从口中溢出一口鲜血。
魏熙脱口而出:“六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食言了,下一章他绝对会领盒饭……要不然我直播吃……吃……好吧,少女何苦为难自己
emmmm不会写权谋,就略过了……请见谅
第245章 驾崩
魏熙看着失力扑在桌案上的魏潋, 疾步向他走去:“六哥。”
魏潋紧紧抓住魏熙伸过来的手,用力将魏熙扯在身前。
魏熙被魏潋扯得一个趔趄, 跌坐在他面前,还未起身, 便觉颈上一紧, 被魏潋掐住了脖子。
魏潋靠近魏熙, 哑声道:“阿熙这么聪明, 我舍不得你,既然如此,咱们便一起去吧,做了鬼就不必在意什么伦常了。”
魏熙握住魏潋放在她脖子上的手, 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做了鬼,我们也是……兄妹。”
魏潋闻言, 眸色一狠,手上越发用力。
周遭侍卫见状,忙上前去掰魏潋的手。
魏潋好似较劲一般, 来人掰的越狠,他的力气越大。
许是人之将死, 身子里藏着的力气都在此时冒了出来,那些侍卫竟奈何不了他。
萧尹见状,抬剑就往魏潋胳膊上砍去, 魏潋好似毫无所知,只痴痴看着魏熙痛苦的神色。
反倒是魏熙在光影模糊间见了剑光,抬臂挡在了魏潋手臂上。
萧尹迫不得已, 只得撤剑。
魏潋只觉臂上一暖,他忡愣地垂眸看向自己臂上,那一截绣着梅花的绯色衣袖,以及衣袖之下,那蜷缩着的手。
他眼中闪过痛色,放在魏熙脖子上的手颓然失了力道,落在魏熙的肩膀上,又无力的滑落下来。
魏熙得了自由,也失了依仗,眼前发黑,喉咙干疼,咳嗽着往后倒去。
萧尹见状,忙要去扶,却见魏熙被魏潋抢先一步揽在臂弯里。
因为药的缘故,他的怀抱比以往更热,魏熙靠在里面,有股能灼烧一切的安稳。
魏熙睁开眼看着魏潋,眼泪却也随之落下:“六哥……”
她紧紧拽住魏潋的衣襟,问道:“六哥……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魏熙一句话,似千钧重,压得魏潋坐不稳,被魏熙带的向前扑去,他看着泪眼朦胧的魏熙,以手肘撑地,将她锁在怀中。
他抬起颤抖的指尖,抹掉了魏熙的眼泪:“因为六哥蠢。”
魏熙看着他,恨声道:“你就是蠢!好好的当你的王爷不好吗?为什么任由她害我阿娘一尸两命,为什么害我阿翁和温绍延,好好当我的兄长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