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小郭。”赵小郭眼里泛着水光。
“他经常这样对你?”
赵小郭又闷住声了。
“没上药吗?”
他点点头,“上了。”
颜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让他反抗么。那样只会被欺负得更狠。不反抗么,还是会被欺负。根本的源头在于江修玺。
指节一痛,阿狸又咬到了她的手指,阿狸的情绪有点不正常,她把它托起来,抱住,对着赵小郭道:“小郭,我得回去了。”
赵小郭低着头不说话。
片刻后。
“那你还会来吗?”赵小郭抬头。
“会。”她要嫁到江家来,当然还会到这里来。
离开江府后,阿狸还咬着她。只不过没有之前那么用力了。它凑到她的手掌心,伸出舌尖,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她的中指指腹,如同要把什么东西洗刷干净一样。指腹泛红,它还在舔着。颜迟的手很干净,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它干嘛要这么舔她。
突地,她抬起目光。她方才用它舔的这只手指碰了下赵小郭的伤。是不是因为这样。她把阿狸抱到腿上,“阿狸乖。”
阿狸还探着脖子,执拗般地要舔她的手指。颜迟拿出娟帕,擦了擦手指,“干净了。”
它还不满意,把娟帕踢开,一口含住她的中指。
陆致那次含住她的手的画面冲击到了她的脑中。她震得一下子甩开了阿狸。阿狸猝不及防被甩开,砰地一下撞在了车厢上。
“阿狸!”颜迟就要去抱它,却又蓦然停下来。
阿狸蹲在对面,眼瞳有些冷。
“陆致……”颜迟呢喃出声。
它忽地垂下了视线。
颜迟笑了一下,她方才在想什么呢,魔怔了么。
“过来,阿狸。”她唤它。阿狸的眼睛还放在下方,向她走过来后,把整张脸都黏在了她的小腹上。
陆致,陆致。颜迟想起昨日他痛苦地抱着头的样子。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有什么病。
不过,这也不关她任何事。她展了展背,已经不痛了,但是淤青还没消掉。
马车轻微晃动着,晃动着她的思绪。
刹然间,冰棺里的女人的面容再一次凝聚在她眼前。她颤颤地抚住胸口。
“停下!”
马车顿住。
颜迟带着阿狸径直来到陆致的院子。
“陆致呢?”她问玄七。
“王爷在休息。”
“我要见他。”
玄七往门后禀报了一声。没人回应。
“王爷在休息。”他又道。
“好。”颜迟往右边走廊走,到了自己原来住的小屋。玄七拧着眉,不知她要作何。
摁下打开密道的开关后,颜迟把阿狸留在密室外面。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石室里。
她打开冰棺,控制不住的颤抖又升了起来。她倚着冰棺,视野开始模糊。
忽然,她偏过视线,看见了黑暗中的男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颜迟揩掉面颊上的泪,默默地望着他。他从黑暗里缓缓走过来。
颜迟感觉整个石室比之前更加寒冷了起来。他的每一步都很沉很重,如同要碾碎石室的地板。
他离她只有两寸远的时候,开口,“出去。”
颜迟不动。
“出去。”
颜迟还是不动。
感觉到凉风袭过来时,颜迟依然站在那里。他几乎与她面对面贴近了。颜迟退开两步,指着冰棺里的女人,道:“陆致,我问你,她是谁?”
他沉沉地睨着她,眼神阴凉至极。
“本王再说一次,出去。”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她换了种问法。
他还是不答。
她见他不答,旋即看向冰棺里,眼眶又热了起来。一颗一颗的眼泪砸到了冰棺上。
陆致冷凝坚硬的神情一松。
颜迟触摸着女人的脸。
这张脸,她第一次见到时,只觉得有些熟悉。却不知道为何这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午夜梦回时,像是有什么东西打破了半层记忆的屏障,牵引着她再次来到这里,把女人的衣服掀开,看到肚脐处的月牙印时,那还剩下的半层屏障被打破。
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攥着她的大脑,以致于她完全不能思考。
女人是她。
或亦说,是从前的她。她不是蕲阳人。她是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人。
莫名其妙地穿越到了这里。
将近半年前,颜迟从昏迷中醒来。一醒来就成了聚山寺的小和尚。还是个被调了包的小和尚。她记得在她昏迷时,听到有人隐约在说,“去尘,就让她替你,你赶紧走!”
她醒来后,有很多记忆都缺失了,但仍然依稀记得自己不是这里的人。直到再一次被陆致抓回去后,她才记了一些事情起来。她在聚山寺醒来时,怀里塞了串珠链,她对这珠链没什么印象,以为没什么用,就把它放到了衣柜里。但是后面想起来了,那珠链是她的,珠链上的蓝红珠子与她的穿越有着直接的联系。
她以为回到聚山寺,拿到珠链,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可是她却在陆致的府里发现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可能,她的身体怎么会在这里。她怀疑自己弄错了。可是怎么会呢,肚脐处的月牙形伤疤是她小时候不小心被开水烫到烫出来的。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她的伤疤的形状,也没有谁会与她的伤疤一模一样。
而且冰棺里的女人身高,体型,与她穿来之前,没有一点差别。她一直以为她是穿到了别人身上,却原来她的身体也到了这里。
她的身体,为何会在陆致这里。没有等她想好怎么问他,她就被江修玺的人掳了出去。离开王府后,她去聚山寺拿珠链,但是上面的珠子却不见了。
没有了珠子,回到自己的世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只能待在这里了。幸得她拥有了个好身份。
指上的冰冷把颜迟冻回魂。她把冰花弹开,望向陆致。
“她什么时候死的?”她的话音才落,脖子就被掐住了。
“她没死。”陆致一字一顿地吐出三个字,每说出来一个字,就掐得她越紧。颜迟逐渐呼不上气,她的气管如同要爆炸了一般。
猝然间,陆致放开了她。颜迟跌在冰棺上。她咽着唾沫,想要把喉间灼热的痛咽下去。
她大口地吸着气,然后从冰棺上起来,没有看一眼陆致,摇摇晃晃地从石室里出了去。
离开石室之前,她回头望了一眼陆致。发现他凝视着冰棺内,阴鸷的目光一点一点地淡化下去。她立刻收回视线,急步出了密道。
她一出密道。阿狸就扑了过来。她没力气抱它。到了王府大门口,她上了马车,立即就叫车夫赶紧走。
颜迟瘫仰在车厢里,脑内如同线球缠在一起般的混乱摄住了她。
“喵!”阿狸很焦急地扫着尾巴。
不用知道陆致与她原来的身体有什么关系了,什么都不用知道了。知道了也没用。她现在很好。
顾府二小姐,身份尊贵,锦衣玉食。她原本不就是这么想的么。可是就在方才之前,她发觉她仍然还想要与陆致弄清楚她的身体为什么会在他那里,他和她的身体究竟有什么关系。像一块石头堵在心头,一定要弄个明白。可是陆致刚才这一掐,彻底把她给掐醒了。
她就算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难不成还能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去?她如今过的可好得很,没必要再去纠结这件事。她再也不想与陆致有任何关联。
下车之前,颜迟把领口拉高,刚刚掐得那么狠,肯定有印子,让人发现了可不好解释。
一路回到住处,她净手净脸,而后又带了纱娟,遮住了脖子。刚刚在石室的冷气仿佛还在周身围绕着。她让丫鬟升起了暖炉。
阿狸也跟着她围在暖炉旁。颜迟看着黑亮的阿狸,想起她第一次去石室时,她要去碰冰棺里的身体,阿狸不让她碰,而且还伤了她。
它与她原来的身体也很熟识么。颜迟立刻打住思绪。说好了不再想这些的。
顾氏得知颜迟又去了江府后,专门来提醒她,女儿家家的,不要经常去男方家,即使定了亲,也不大好。
颜迟:“娘,我知道了。”
“冷吗?”顾氏见她屋子里又升了暖炉,她又带了纱娟。按理说如今这时日,天气已经不冷了,为何小女儿还是很冷的样子。
“不是,是……是阿狸有点冷。”颜迟道。
“它冷?”
“嗯,看了大夫,说是体质原因,没什么要紧,但我看它这样子,就给它升了暖炉。”
第91章
“也不知道这王爷打算何时让它回去。”顾氏有些忧心。
“女儿也不知。”
顾氏敛眉, “可千万要好生照顾着它。”
颜迟点了点头。
顾氏又问了她些话,便回了房。颜迟的手虚覆在暖炉壁上空,热气浸到皮肤内里。
阿狸弹了弹耳朵,要去扯她颈上围着的纱娟。她捂住纱娟, 不让它扯。
但是它的力气很大, 一咬就把纱娟拉开了。
毛乎乎的头挨到她的脖子, 紧接着便是一片温软盖了下来。阿狸舔了一下她脖颈上的印子, 而后用肉垫小心地在她肩颈处碰了碰。
那种窒息的灼痛又从喉管里升涌起来。颜迟把阿狸抱开,去倒了一杯凉茶, 灌进喉咙里。灼痛被凉茶压下去, 旋即又冲了上来。颜迟不停地喝凉茶,直到那灼痛完全消失为止。
她弓着腰,一只手支撑着桌面,随后触着脖子。上面的掐痕比上一次要深许多, 乌青乌青的指印像是被刻在了皮肤上一样。
颜迟深呼吸了一口气。
半夜之时,颜迟感觉有人在碰她。她猛然振了下, 发现床前坐了一人。
她拿起枕头,砸了过去。
枕头砸在他头上,又滚落了下去。
“来人————”她的声音被卡住。他点住了她的穴。她不能动, 也不能出声,只能用眼刀刮着他。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脖子, 随后掏出来一个玉瓶。药香飘到鼻端,凉凉的手指沾了更凉的东西在她颈上移动。
从下面出飘上来的药香越来越浓厚,颜迟的情绪也越来越镇定。她看着他给她上完药, 然后冰凉的手指还放在她脖子上。
许久后,他把她的背往他胸膛上一扣,他的下巴搁在了她的肩窝上。颜迟要是能动的话,早就一耳光甩过去了。可是她不能动,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他抱着。
大致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他放开她,把地上的枕头拿起来,然后把她放在了枕头上,还给她盖好了被子。
继而从屋子里离开。
颜迟一直没睡,等到穴道自动解开,能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随后多叫了几个守卫晚上守在屋外,屋内的屏风外也布了两个守卫守着。
她就不信他还能进来。
药味已经散得没有了,连带着乌青的掐痕几乎也淡得看不见了。颜迟不需再戴纱娟。她冷笑着。这算什么,伤了她,还来给她上药。
她不再想着些。
下午时,江修了又送来贴子。
颜迟想着昨日顾氏才提醒她不要经常与男方见面,今日他又来了帖子,左右思忖了半晌,她还是去了他约的地方。
凉亭外就是月半湖,颜迟托腮,看着湖中景。坐在对面的江修玺见她的注意力完全跑到了湖中游来游去的鸭子上,刻意清了下嗓子。
颜迟回头,想了一想,道:“明日就要去书院了吧?你的测试准备得怎样?”
江修玺见她把注意放到他身上了,额间的褶皱总算抹平掉,他哼了声,“还需要准备么?”
他这副样子让颜迟有些想笑,不过她憋住了,然后从后面拿出来了个东西来。
“送你。”
江修玺的眼光瞟到她递过来的盒子上。
“什么东西?”他抿了抿唇,没接。
“不要啊?不要就算了。”颜迟一面说,一面把盒子收回去。
“谁说不要了!”江修玺猝地把盒子抢了过去。然后把盒子护在了怀里,好像生怕她又夺回去般。
颜迟翘起二郎腿,“不打开看看?”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她远一点,把盒子放在腿上,打开了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他愣了下。
“你送了我簪子,我不知道该回赠你些什么,就绣了这个给你,但我才学着绣东西,所以不大好看,你别嫌弃。”
江修玺把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紫金色的小香包上只绣了几个字。
花体的三个字:江修玺。
他摩挲着这三个字,唇边漾开点点弧度。
“你要是嫌弃,就还与我吧。”颜迟说着就要来拿他手中的小香包。他一把将小香包塞到了袖口里。
颜迟退回石凳,手背抵着脸颊,看着江修玺面上蔓延开来的红霞。
又是晚上,颜迟睡不着觉,她半靠着床,抱着膝盖。阿狸团成一个圆圈,小脑袋压在她的脚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
听到门打开的声响时,颜迟终于知道她为何睡不着觉了。即使她布了那么多人守着屋子,她也怕陆致能进来。
而陆致他,真的进来了。他无声无息地走近,像暗夜中漂浮着的幽灵。
阿狸看见他,一个激灵,黏紧了颜迟。
“你来干什么。”颜迟冷然道。
陆致的表情很晦暗,颜迟看不清,也不想看清,“不准再点我的穴。”
他没有点她的穴,而是斜坐到了床上,探手过来时,带着的冷气仿若霜寒侵袭过来。颜迟哆嗦了一下,退到床榻内侧。
“滚开!”
她再退也没地方退了。
颜迟抵着床榻后的墙壁,斥道:“我叫你滚。”
陆致揽住了她的腰,把她从床榻内侧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