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千娇百媚——伊人睽睽
时间:2018-08-12 09:30:43

  她都快要攻下陆昀了……
  陆昀已经动摇得不行了,他就快要承认他的动情了……
  她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换别的郎君,放弃陆昀呢?
  秦媪更加着急了:“你说的不会是陆三郎吧?我听陆夫人的侍女们说了,她们也提过你和陆三郎……但是娘子你莫要犯浑。我听人所说的陆三郎,不和我们南阳的那位范郎一样么?你栽在范郎身上一次,还要再栽在那什么陆三郎身上一次么?”
  “女郎,你要清醒些啊!”
  “士族郎君自然各有各的不同,只是你的眼光为何总如此相似……你就不怕他是第二个范郎么?”
  范郎!
  罗令妤脸色微白,绞着帕子的手用力。她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反驳:“陆昀才不是范郎那种男人!”
  她烦恼地踱步:“乳母,你别管我的事了。你还是回南阳去吧,你跟伯母他们说,说我在建业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牵挂我,也别催我。我快要嫁人了,真的……”
  秦媪幽幽看着她,见女郎如此坚定,提起那位陆三郎眸子都亮起。罗令妤总是这般,毫不气馁,积极地争取出路。跌倒一次,撞得头破血流,她却还要再次站起。秦媪自来看着这个娘子长大,知道这个娘子长到这么大,在汝阳城破后,她吃了多少苦……吃了多少苦,才能在南阳过下去,又能来到建业。
  然而、然而……
  秦媪掩面哭道:“恐怕来不及了啊娘子!”
  罗令妤一惊,忙问:“到底怎么了?乳母你别哭,你快说啊!你急死我了!”
  秦媪颤声:“当日你求了罗夫人,罗夫人偷偷送你离开南阳不久,那位范郎就来罗家提亲了。罗家实在拗不过范氏啊……半年来,我们都等着你能在建业觅得好姻缘,让范氏不敢轻举妄动。但是半年了,婚前礼都要走完了,你却……我实在等不及了,就来建业找你。”
  秦媪咬牙:“令妤,你若是实在无法,不如就逃吧?你可千万不能嫁进范家啊。范郎会折磨死你的!”
  罗令妤面色惨白,心中悲戚震撼——怎么她竟突然就多了一个未婚夫君?
  秦媪又开始哭,毫无主意,只知道翻来覆去地劝罗令妤,要么嫁一个比南阳范氏位高权重的豪门大世家,要么罗令妤赶紧逃吧。但是罗令妤怎么逃?身后的南阳罗氏就不管了么?南阳罗氏就算不曾对她如何好,就算坑了她一把,但也养了她和妹妹一场。这次来建业,罗夫人更是支持她。若不是罗夫人悄悄送她走,她哪里能离开那个狼窟……
  罗令妤怒道:“别哭了!哭有什么用!你真是烦人!”
  秦媪捂住嘴,努力止住哽咽,她泪眼婆娑,看向这个一怒起来、身上就全无柔弱感的女郎。发怒的罗令妤身上会发光,眼睛明亮,唇瓣紧抿,那样的倔强不服输,目中神采动人……秦媪心中难过,听罗令妤喃声:“……眼下,我只好求陆昀那混蛋了。”
  秦媪忧愁:“那位陆三郎么?女郎真的对他这般有信心,真的觉得他不会是第二个范郎么?就算你这次真的遇上良人,那位陆三郎的人品可期,但是你与他相识不过半年。他真的会为了你对上南阳范氏么?”
  南阳范氏,那也是豪门世家。
  若非豪门世家,如何能把罗氏压得抬不起头,逼着罗氏将罗令妤嫁过去?
  罗令妤苦笑。
  她心中其实也忐忑,然她忐忑的,和乳母担心的不太一样——她乳母没有与陆三郎相处过,不知道陆昀是什么样的人。乳母怕陆昀不肯帮她,但是罗令妤更怕的,是跟陆昀坦白自己有一个未婚夫君。
  她才因一个琉璃臂钏的事闹得那么厉害,后果是陆昀眼睛差点被烫坏。这个篇章好不容易揭过去,他好不容易重新和她说话……她就要跑去跟陆昀说,她是一个有未婚夫君的人么……
  她即使跟他哭说自己不知情,但陆昀那抽丝剥茧一样的直觉……罗令妤头有些痛。
  出了芦苇丛,侍女们看到女郎面色难看,神情恍惚。秦媪哆嗦着肩哭哭啼啼,罗令妤心烦意乱地让她们安排秦媪在自己院子里住下。罗令妤再问起陆昀,灵玉奇怪地看她一眼:“三郎现在眼睛蒙着纱布,行动不便,当然没法出门,待在家中了。”
  罗令妤“嗯”一声:“让人去清院跟锦月说一声,说容我梳洗一下,我去找三表哥玩儿。”
  灵玉:“梳洗?不必了吧?女郎你已经这么美,衣衫妆容又不乱……再说三郎眼睛看不见,你打扮的再美,他也不知道啊。”
  罗令妤低声:“你懂什么?见一个郎君,一定要做好万全准备。毕竟在见他之前,你并不知会发生什么。”
  “若因一时疏忽,以糟糕形象被他看到,无意间,一些缘分可能就此飞走了。”
  灵玉:“……”
  面有古怪,顿觉羞愧。
  其实她们这些侍女,已经认定表小姐日后一定会嫁到陆家来的,她们一定会一直伺候表小姐的。陆三郎对表小姐的态度,和对旁的女郎那不理会的态度,对比如此鲜明……表小姐竟然还不满足,还要用心对陆三郎。比起表小姐这份心,她们平日真是太敷衍了。
  竟从未想过时时刻刻打扮得鲜妍明丽,好面对任何意外。
  ……
  因眼上蒙纱,许多事都做不了,晌午烈日当头,陆昀干脆睡在葡萄架下。恍恍惚惚,一觉醒来,听耳边甜腻的女声惊喜道:“雪臣哥哥,你睡醒了?我给你剥了葡萄,做了酥山,用雪水浇过了的。你要尝尝么?”
  陆昀:“……”
  陆昀慢慢坐起,慢腾腾道:“你有事求我?”
  罗令妤:“……!”
  陆昀:“声音这般腻,我还未睡醒就跑来讨好我……说吧,什么事。”
  罗令妤为难:“……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如果我以前做错了些事,你会原谅我么?”
  陆昀漫不经心:“会啊。我多大度的人……你说吧。”
  罗令妤鼓起勇气,怯怯而望:“我有一个未婚夫君……”
  白纱下,郎君俊美的面容被日头映得不见黑,反倒有些发白。这位坐起来的玉面郎君,上一刻唇角还有一丝笑,下一瞬他脸刷地冷下。他沉默着,一言不发,扶住葡萄藤架,起身便走。
 
 
第62章 
  郎君突然起身就走,罗令妤尚伏着身和他说话,被他的大动作弄得懵住。以致陆三郎已经走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慢了半拍,连忙跟着站起:“雪臣哥哥,你听我说,其中有误会呀……”
  葡萄架下蓊郁重重,色泽饱满的一串串紫黑色葡萄挂在藤上、架上、影壁夹角。光从绿郁间照在地上,光影斑点一澜澜地浮动,映在疾走的青年郎君身上。他眼上蒙着纱布,手臂与袍袖拂过藤架,面容绷着,丝毫不因眼睛看不见而走得慢一点,需要摸索点儿。
  反是后面追着他的罗令妤很急:“陆昀、陆昀!”
  罗令妤喘气微微,胸脯因跑得多而上下起伏,娇滴欲坠。一身的锦衣华服帛带也因太繁琐限制了她的行动,走不到两步,她面颊就被晒得滚烫。罗令妤瞪着前面的郎君,满心懊恼——枉她打扮如此明艳多娇,偏他看不见。不光看不见,还掉头就走,走得甚快,让她追得气喘吁吁,根本没力气演戏。
  撒娇都寻不到地儿!
  然罗令妤不能放他走,陆昀本就是极难说话的一个人,他若是走了,日后修补关系岂不更难?他若是走了,她就得寻其他郎君相助。那又得演戏,又未必能得到她满意的效果……
  罗令妤迎难而上,哪怕追他累得不行,也努力跟上。郎君的衣袍飞扬,她快速伸手拽住他衣角。陆昀拽了自己衣袖一下,罗令妤坚定地不肯放手。陆三郎脸色冷如霜雪,沉声:“放手!找你的未婚夫君去!”
  罗令妤:“他虽是我未婚夫君,但我与他绝无感情……”
  她才这么说,就见陆昀面上浮现一丝冷笑。心里咯噔,暗自意识到自己说话的漏洞,就听陆昀已经声如刃砸,刀刀刺骨:“与他绝无感情……你与谁都绝无感情!你有未婚夫君,还拿我当什么?我竟是后来者?竟是全然无知下被你玩弄?你……”
  他气得说不下去,心口刺得骤麻。额上青筋颤抖,要极力忍耐,极力控制,才强忍住想伸手掐死她的冲动……
  奇耻大辱!
  陆昀从未受过这般侮辱!
  他自来被名门女子追慕,哪个不捧着他?到罗令妤这里,他竟沦为了后来者。他是后来者,是用来满足她的虚荣么?把建业有名的“玉郎”玩弄于股掌间,她很有成就感?
  罗令妤紧拽着他袖子,急声:“我哪里敢玩弄你?我真不知我为何会多一个未婚夫君!我来建业前,分明没有这桩婚事。该是南阳的人……”
  陆昀厉声:“罗令妤!”
  罗令妤被他骇得一抖,面色微惨,盯着他雪白纱布下方紧抿的下巴弧线,一时没敢说下去。
  葡萄架下,鼎鼎有名的玉面郎君被她气得面容几乎狰狞。他僵着身,咬牙切齿:“你当我三岁孩童一样哄骗?你不知你有未婚夫君,你也不知你和谁感情纠缠不清么?你为什么急忙来建业,为什么着急嫁人?还非豪门世家不嫁?你没有玩弄别人的感情,用得着这般躲人?你没有与人眉来眼去,人家会莫名其妙上门提亲?”
  “以你的手段,会在人家对你动情时你毫无察觉?”
  “你欠了感情债,然后来勾我?!图我为你解决掉你身后的一堆麻烦?”
  “你是要瞒不住了,才会找我!你凭什么认定我陆昀如此好骗,被你牵着走?!”
  罗令妤:“……”
  他越说,她面色越白,到后面,拽着他袖子的手都开始发抖。她脸色青白一片,目有惶色,勉强顶着后方竹架子,才没有被陆昀逼得摔坐下去。女郎面上那羞窘的、狼狈的神色再次出现——陆昀实在是厉害,将她看得很清楚。
  她只说自己有未婚夫君,她连解释都来不及,他就看清楚了她的本来意图。
  他一贯如此,看透她本质,针针见血。将她掩着的一切都想了个清楚,偏她明知他厉害,还非要往虎山来……
  罗令妤松了他的衣袖,掩面跌坐,颤肩而泣。
  陆昀立在三步外,仍然站得笔直,脸还是僵着。
  罗令妤心里是真觉得委屈:“我真不曾做什么……我刚到南阳时不过十岁,我能做什么?是他总盯着我不放,一开始就到罗家找我……”
  陆昀冷笑:“……你莫说你没有与人勾眼。”
  罗令妤狼狈无比:“我寄人篱下,有人待我好,我自然心动。顶多是顺势为之……后来我发现他人品恶劣,我就有些怕他,不敢与他往来了。可是范家是南阳大世家,我得罪不起。”
  陆昀:“得罪不起,你就又‘顺势而为’了?”
  抽丝剥茧一样,他真的一个细节也不错过。她稍有含糊糊弄的地方,陆昀就逼着她倒回去重新说。是有些难堪,尤其是在陆昀面前。罗令妤在他面前,总是不想让他一次次看到自己不好的那一面。可是偏偏造化使然,她总是被他看到她的不好。她的优点,在她放大的缺点面前,被遮得黯然无光。
  幸亏这一次她真的不曾多哄骗他,真的有些无辜。
  她言谈间偶尔流出的情绪,带着对那位范郎的恐惧和防备,让陆昀难看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到后来,陆昀已经蹲在了她面前,听那靠坐着葡萄架的女郎结巴地讲自己如何被人逼出了南阳:“……他身上一点儿也不正,自亲眼看到他杀了我身边侍女后,我就格外怕他,不敢出门了。许是知道我怕了,他又和气对我……到我十四岁的时候,他有次流露出要聘我的意思,那时我最害怕。”
  女郎咬着唇,不甘心道:“许是你觉得我爱财爱势,谁对我好我便嫁谁。但我也不愿嫁一个疯子,我年纪小小,还不想被人折磨一辈子……”
  陆昀嗤笑:“竟没想过改变他,调教他?”
  罗令妤脸红,他真的字字句句都说中她的心思。于是她更狼狈了:“……疯子岂能调教好?”
  罗令妤小心翼翼地打量陆昀,见他垂着脸,明暗不定的光照在他长眉上,他低着头思索她话中的真假。他生得好,不言不语时眉骨的弧度也好看十分。罗令妤怔忡间,不觉想到了自己乳母秦媪哭哭啼啼的话。秦媪说她总喜欢同一类男子……罗令妤并不知秦媪说的同一类是何意思,因在她看来,陆三郎与那位范郎一点儿也不同。
  陆昀就是最怒的时候,身上也是正气多些,少有阴暗面。
  而她虽如此俗气,却也觉得这样光风霁月的郎君很好。
  她正失神琢磨,比较两位郎君的区别时,额头突然一痛。她叫一声,伸手捂住额仰头,目中带怒地瞪他。果真陆昀指骨仍曲着,方才分明是他打的她额头。罗令妤心虚,只好忍怒。但陆昀似觉得只打一次难消心中恨,他再次弹指敲向她眉心。
  这一次罗令妤疼得眼泪都要掉了。她忍着:“你做什么打我?你干嘛总打我?你骂我就是了,不要动手……”
  陆昀眼睛分明看不见,伸手却准确地掐住她脸颊。罗令妤被掐得惨痛,脸颊嫩肉在他指间被掐得一片红。她呜呜咽咽,听陆昀恨声:“罗令妤,我算是看出来了。骂你完全无用,你毫无记性。你……”
  罗令妤支支吾吾:“我只是让你帮个忙而已……”
  陆昀是个讨厌鬼,他自己生了气,就拿她发泄,对她的脸百般施虐。罗令妤十分爱美,平时格外珍惜自己一张漂亮脸蛋,竟被他这么又揉又掐。她很快也来了火气,她使劲挣扎,却挣不开他的蹂躏,罗令妤手往后随便摸着。她摸到了一串葡萄,一把拽下来往对面砸去:“……让你别掐我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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