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请淡定——千金扇
时间:2018-08-13 09:16:31

  走出王氏的院子,看着被红榴花吸引去目光的孟媛,林月揪着手绢扯了两下,咬了咬唇,才道:“我娘与你说的话你不要管,也,也不要跟你哥哥提。”
  听见这一句,孟媛侧过头,疑惑地眨眨眼睛,“舅娘说了什么……”话说了一半顿住,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先前王氏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打听自家娘亲最近有没有相看京中姑娘?那么,换言之,是不是王氏看中了自家哥哥,有结亲的意思?
  孟媛眼睛一亮,看向一脸纠结的林月,笑嘻嘻地打趣道:“阿月是看不上我哥哥么?”
  林月羞恼:“我几时说……”对上孟媛一副诸事了然于心的小模样,林月一下子如泄了气一般,撇撇嘴道,“衡表哥才不会喜欢我呢。”虽然孟衡待人有礼,但是总有一股淡淡的疏离,从小到大,即便是表兄妹,也难得亲近几回。
  孟媛拉着林月走进花园荷池边的凉亭,坐下了才与她道:“你以为我哥哥今天来是为了什么?”
  林月愣住,半晌慢慢地睁大了眼睛,颇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宝珠,你别乱说话来哄骗我哦。”
  孟媛微扬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若不信,下一回只管去问他不就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朝凉亭外望去。
  王氏闲时喜爱莳花弄草,因此平阳侯府后花园里种满了各色花草,这般盛夏时节,也是满园繁花濯锦。
  孟媛看着欢喜,起身走到栏杆边,才站定,目光就被荷池西岸边的嬉笑的一双人影吸引了过去。
  虽是隔着远了些,但从身形上看,也是姿容不凡的女子。此时她二人站在水池边,探出半个身子去摘近岸的荷花,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来。
  孟媛指了指那两人,扭头问林月:“阿月,她们是府里的客人吗,怎么从前都没见过?”
  这时林月也注意到水边嬉闹的两人,脸色微微沉了沉,倒不知如何开口介绍。
  注意到林月有些奇怪的脸色,孟媛心中疑惑更甚,但也体贴的不打算多问。
  “她们是我哥房里的丫头。”林月忽然道。
  说完,她下意识地去观察孟媛的神情,见她只是了然般眨了眨眼睛,并没有生出半点儿不快,便在心里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看来即便没有那一笔赐婚,自家兄长的一番心思也注定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秋风渐起,天气一日一日凉爽起来,丹桂也悄悄在枝头绽放,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十三,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
  林氏的屋子里,孟媛坐在梨木圈椅上,一边剥着杏仁吃,一边不住地朝外望去,嘴里含含糊糊地嘀咕着,“怎么还没回来呢?”
  自从上一回平阳侯府一别后,孟媛已经连着三个月没有见过自家兄长,心里十分想念。
  儿子为了明年下场应试,奋发图强留在书院念书,林氏虽感欣慰,但也心疼得紧,这会子听见女儿念叨,她也忍不住停下手里的针线活计,抬眼向屋外望去。
  没有见着孟衡的身影,只看见被秋风卷起的枯黄落叶。
  林氏收回视线,落到女儿身上,见她手边的桌子上已经堆了一座小山般的杏仁壳,不由蹙眉道:“怎么吃了这么多?仔细回头脸上长了东西又来与我哭闹。”
  这些杏仁坚果是远在青山书院的孟衡打发人捎回来给孟媛的,因着滋味好,颇得孟媛欢喜,叫她时不时就爱剥了来吃。前些日子不小心吃多了,小脸上竟长了好几个红红的小疙瘩,吓得小姑娘抱着林氏哭了小半天。
  往碟子里抓杏仁的小手僵在半空中,孟媛想起自己因着那几颗小疙瘩被孟瑶嘲笑了一回的事,一下子就缩回了手,瘪了嘴巴可怜兮兮地看向林氏,软软地道:“娘~”
  林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准备扭头去吩咐人煮清火茶,就看见门口多了道熟悉的身影,恰是三月未曾归家的孟衡。
  孟衡进屋来,先给林氏行了礼,转身瞧见自家妹妹眼巴巴地盯着一堆杏仁,走过去抓了一把在手里,一边剥着吃,一边问道:“宝珠这是怎么了?”
  原本小姑娘还盼着自家哥哥回来,可想到先前脸上生的疙瘩,便嘟着嘴哼哼道:“都怪哥哥送的杏仁!”
  这话没头没脑,说得孟衡当场就愣住了。他剥杏仁的动作一顿,拧眉侧头,似是确认般问道:“我送的杏仁?”
  这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曲先生交代了一堆的功课,他每日翻阅古籍写文章,哪里来的功夫让人捎杏仁回来?
  垂眸看着手里的杏仁,孟衡眯了眯眼。
  林氏无心去管杏仁公案,见着儿子回来了,她立时就想起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心里思量的事情,也不顾女儿在场,直接问孟衡道:“衡儿,你觉得阿月如何?”
  “咳咳……”吃了两颗杏仁正喝茶解渴的孟衡冷不防听见这一问,一下子被茶水呛个正着,等平复下来,他抬头对上林氏含笑的目光,面上划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干巴巴地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林氏仿似没有察觉到自己儿子的不对来,只自顾自地道:“前几日阿月来给我请安,当初小小的一团如今也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听说你舅娘这些日子正愁着她亲事,央我帮着相看相看呢。”
  “那丫头才十四,说亲是不是早了些?”孟衡说这话时,眼神飘了一下。
  林氏轻瞥了一眼自家儿子,抿嘴一笑,“阿月比咱们家宝珠还大了一岁呢。”
  “……”孟衡一张俊脸瞬时绷了起来,再开口时,语气里多了一丝紧张,“那娘为阿月相中了哪家?”
  林氏眨眨眼睛,揶揄道:“刚刚我问你什么了?”
  孟衡只一怔,瞬时回过神,对上林氏看破一切的目光,不由涨红了一张俊脸。一旁的孟媛瞧见了也忍不住拊掌笑着打趣道:“哥哥这么聪明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就糊涂了呢。”
  林氏看着儿子,细细地将前些日子王氏登门的事情说了,末了只道:“阿月是个好孩子,你如果真喜欢,娘就把求亲的事情准备起来。”
  孟衡抿了抿唇,压不住唇角扬起的弧度,“有劳娘费心了。”
  当天夜里,孟仲文回府后,林氏便将这事提了。孟仲文对林月印象不错,并未提出反对的意见,只叮嘱林氏与孟老夫人通气以后在着手张罗。而林氏亦知孟老国公和老夫人对自家儿子婚事的看重,心里琢磨了一下,便点头应下。
 
 
第19章 
  林氏与夫君商议好以后也不耽搁,第二日一早去给孟老夫人请安时就提了出来。
  近来孟老夫人也正琢磨着长孙的亲事,因此见林氏主动提及,她立即就起了兴致,问道:“不知你看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林氏温婉一笑,回话道:“不是旁人家的姑娘,恰是儿媳娘家平阳侯府的阿月。”
  “林月?”孟老夫人蹙了蹙眉,脸上露出一丝不赞同来。“那姑娘模样家世的确不差,可这性子,嗯,有些活泼了,这国公府长孙熄怕是不太适合。”
  孟老夫人此言一出,林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旁曹氏的脸色先变了几变。听着孟老夫人郑重其事的语气,显然十分看重孟衡的亲事,国公府长孙,嘁,不过就是庶子之子,难道还能越过她的阿骁去?
  曹氏心里哼了一哼,面上却笑吟吟的,道:“媳妇倒觉得挺适合的。”见孟老夫人扫了自己一眼,她也不怵,继续道,“阿衡性子素来沉稳,与林姑娘不正好互补?再加上又是知根知底的姑娘,这亲事亲上加亲,不错呢。”
  孟老夫人转向林氏,问她:“这事儿衡儿怎么说?”
  林氏笑答:“昨儿听说他舅娘要给阿月议亲,这孩子急得跟什么似的。”言下之意也就是极情愿了。
  孟老夫人捏着佛珠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你们夫妻母子都拿定了主意何苦又来问我这个老婆子,既是衡儿喜欢,我又哪能不叫他如意。”眼见林氏松了一口气,孟老夫人又徐徐地道,“只不过你也知国公爷对衡儿的亲事心里另有主意,过了我这关可算不得数。”
  比起舞刀弄枪吵着要去闯江湖的幺孙孟骁,读书习字功课好的孟衡要更得孟老国公的心意,因此孟老国公有心等孟衡娶了功名后好为他寻一门高亲。而平阳侯府虽是清贵,但到底在朝中没有多少实权,孟老国公心里还真不一定乐意这门亲事。
  虽说儿女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孟老国公毕竟是一家之主,他不乐意,这门亲可结不好。
  这些孟仲文都与林氏分析过,因此听孟老夫人如此说,林氏便软了语气道:“只求老夫人疼疼衡儿,帮着劝劝国公爷。”
  孟老夫人挑挑眉,道:“衡儿到底年纪小,总不好随着他性子来。总该教老婆子相看相看那姑娘,若真是个极好的,国公爷那儿自有我去说。”然后不等林氏说话,便下了决定,说是等中秋过去了,挑个日子让林月陪她一道去山上进香。
  林氏听了,没有多说什么就应了下来。等离了鹤延堂,回去后就去信与王氏提了。王氏收到信,虽然对孟老夫人挑拣自家闺女有些微微不悦,但是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
  毕竟孟家二房虽是庶出,但耐不住父子皆是有出息的,加上如今孟媛又许给了晋王世子,王氏想着女儿嫁过去,日后少不得还能助力儿子的前程。
  中秋那日,孟国公府一大家子正聚在一处吃饭团圆,忽然就有门上小厮来报,说是晋王府打发了人来送节礼,喜得孟老国公霎时间眉开眼笑。
  晋王府派来送礼的是个小管事,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短小精悍。他领着人把节礼搬进屋,不卑不亢地与孟老国公传了些问候的话,之后才指着其中一个相对小一些却分外精致的黄梨木箱笼笑道:“这是我家世子爷特意叮嘱与未来世子妃的。”
  孟老国公闻言,脸上笑意更甚。
  在他看来,晋王世子特意给孙女儿准备了礼物,想来是极满意孙女儿的,那么自然就不会再因之前赐婚易人的事而恼了府里,这样一来,孟国公府日后就能背靠晋王府这棵大树了。
  孟老国公乐呵呵地吩咐人礼送那管事出门,转回席间一字不落地将节礼之事说了,最后看向坐在一旁小口喝汤的小孙女,笑得满面慈爱,道:“宝珠真是个好孩子啊。”要是能再大两岁早点嫁过去把亲事落实了就更好了。
  “……”孟媛险些被汤水呛到,稳住了没出丑,却不由在心里暗暗猜测那位晋王世子的心思来。
  怎么突然就示好起来了呢?
  家宴散了以后,孟媛回到暖雪坞,红萓正在清点那箱笼里的东西,登记造册。孟媛上前,只见那不大的箱笼里盛放的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些零散的小玩意儿。孟媛定睛看过去,目光一下子落在一只五彩缤纷的绣球上。
  那绣球不过巴掌般大小,由七彩缎布缝制而成,对称四个缝合的地方垂着红色穗子和银制的小铃铛,拿在手里轻轻一晃,立时就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孟媛把玩了一会儿,颇有些爱不释手,一旁的绿淇瞧见了,忍不住抿嘴笑道:“看来世子这礼是送到姑娘心坎里去了。”
  小绣球,小泥偶,五福娃娃,动物木雕……各色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光是看着就叫人欢喜。
  等红萓一一登记造册完,孟媛支使绿淇和红萓两个从箱笼里拣了几样模样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摆到内室床头的隔板上,末了自己又从箱笼里挑了一只木雕转去卧室一旁的小书房。她翻了一张雪白干净的宣纸出来,自己研好墨,提笔对着那木雕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头。
  当初她在老国公寿宴时说自己不是曲清风的徒弟的确不是骗人的,但对于丹青她却并不是一窍不通。她细细地打量那一只被雕成狗儿形状的木雕,脑海里想起从前在绛湘楼遇见的那只金毛大狗,“唔”了一声,缓缓落笔。
  窗外圆圆明月洒下无边银光,映着这一室宁静,也笼罩着晋王府朔风院的喧嚣。
  朔风院里灯火通明,晋王和柳氏以及陆赟、陆萱兄妹俩都站在庭院的台阶前,目光齐齐地盯着门扉紧阖的主屋。
  “啪、啪、哗啦——”瓷器物件落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屋内传出来,每一声都似敲在众人的心头上。
  陆萱紧紧地抓着自家二哥的衣袖,咬了咬唇,才小声地道:“大哥怎么好端端地又发脾气了?”明明之前家宴时都还好好的。
  陆赟也不解,问道:“上一回宋院正不是说大哥体内宿毒已清,怎么今天还会……”
  柳氏心里也不明白,看向一旁的晋王,就只见他浓眉紧皱,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沉痛来,她愣怔了一下,旋即想到一人。
  那是晋王的元王妃,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年元王妃逝世似乎就是在中秋这一日,只是这莫非与陆景初中毒失明也有关系?柳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晋王身上,这时候才发现她对王府里许多事情竟然都一无所知。
  柳氏的情绪晋王自然注意到了,只他没有开口解释什么,相反思绪却在一刹那间飞回到了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中秋夜,晋王陪着元王妃赵氏在花园赏月,中途宫中赏节礼下来,晋王留赵氏在花园独自往前院去了。等到打发走宫里的人以后,就听见后花园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嚷声。晋王飞快地赶过去,正好看见赵氏浑身湿透被人从水池里捞出来,而一同被捞上来的还有年仅四岁的陆景初。
  赵氏素来身子骨弱,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晋王派人从宫里请了御医到府里,开了药方熬好给周氏和小陆景初送服以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赵氏竟然吐血而亡,小陆景初因为用药剂量小勉强保住一条小命,但苏醒后一双眼却废了。晋王怒极,亲自彻查,可最终也没能揪出来幕后之人。
  晋王看向主屋墙壁上烛火映出的人影,眸中痛色愈深。
  当年被掺入药中的毒极其烈,在伤了陆景初一双眼的同时,也使得他每逢中秋这日就易于暴躁,即便宋崎说过宿毒已解,可十六年前那一夜对陆景初造成的伤害又岂是那般容易抹去的?今夜这般大抵是心病作祟。
  “吱呀——”
  门扉突然被打开,院子里一众人突然朝门口望过去,就只见着着一袭玄色锦袍的陆景初逆着烛光出现在门的另一侧。
  “大哥。”陆赟和陆萱齐唤了一声。
  陆景初立在那儿,玄色的衣袍衬得他整张脸愈发苍白,覆在眼上的白绫也不见了踪影,听见陆赟和陆萱的声音,他松开扶着门框的手,缓缓张开毫无血色的薄唇,道:“让你们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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