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请淡定——千金扇
时间:2018-08-13 09:16:31

  陈廷点点头,转身就阔步离了六味轩。
  柳娘忙活完从后头出来,才掀开门帘就看到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晃过去,她微微愣了一下,低头苦笑一声,随即又扬起一张笑脸出来招呼。
  陆荇在六味轩坐了片刻,特意打包了两样柳娘亲手做的点心之后才起身离开。
  ——
  夜幕悄悄降临,长街上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亮起,各色的花灯琳琅满目。透过窗户望向长街,不远的街头处锣鼓喧天,传说中打南边来的著名舞灯班子正卖力地表演着。孟媛趴在窗台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眼角的余光瞥到楼下经过的一道颀长身影时目光不由一顿。
  那人牵着一条金毛大犬,步履从容地从一个花灯摊子前经过,孟媛看到那摊主被吓得往后连退了大半步,不由嘴角一抽。
  这人是怎么想的呢,上元花灯会,他牵只狗儿上街倒不怕吓坏了人?
  孟媛定定地看着那道身影,忽然,那人脚下步子一顿竟直接转过身来。虽是隔得远了些,但孟媛还是看到了他面上的素白绸绫。
  陪着妻子一同出门赏花灯的端王陆行止远远地就看见站在那儿的一人一狗,他顺着陆景初面朝的方向望过去,是绛湘楼二楼上一扇半开的窗户,窗口空荡荡,并无半个人影。
  他身旁的宋云芷也注意到了,有些意外地道:“那不是景初吗?”说着又忍不住道,“难得他愿意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出门。”
  陆行止轻轻地揽着宋云芷的肩膀避开迎面挤过来的人,闻言道:“我们过去看看?”
  宋云芷没有反对,二人便朝着陆景初的方向走过去。
  陆景初先前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瞧,可等他驻足转身后那道视线却迅速地消失了,他刚要皱起眉头,便听到陆行止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街上人来人往拥挤怎么就你一人,赵宇呢?”
  被陆景初牵着的小白歪头盯着面前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就扑到宋云芷的脚边趴下,不住地摇尾巴。
  宋云芷见状,抿嘴轻笑:“没想到小白过了这么久还认得我呢。”
  陆景初眼睛不方便,早先几年晋王跟陆行止提及想到给儿子准备一只识路聪明的狗儿,陆行止记住了,回到端王府与宋云芷说了,她便将宋崎府里刚刚出生的小奶狗也就是如今的小白给晋王府送了过去。宋云芷照料过小白一段时日,但过了两三年小白还记得人这令她不由觉得惊喜。
  陆行止看着妻子笑吟吟的模样,面上的神色愈发柔和,抬眼看向侄子时,便道:“不如一同走一会儿?”放任陆景初一人牵着小白在街上,陆行止不太放心。故而见陆景初摇头欲要拒绝,他立即添了句,道,“去东湖吧,湖上泛舟吃茶方不负良辰不是?”
  陆景初动动唇,最终也没有再拒绝,只牵着小白慢悠悠地跟着陆行止夫妇俩。
  东湖上,挂着花灯的画舫悠悠地在湖心飘荡,两岸烟火齐放,照亮湖上天际。孟媛趴在画舫的小窗户旁抬头望着夜空中绽放开来的烟火,杏眼弯弯,让一旁的孟衡和林月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半晌,悠悠行驶的画舫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两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外头的船娘却进来回话说,他们不小心撞上了旁边经过的另一只画舫,把那船侧边撞开一条裂缝,眼看着就进了水去,要请孟衡拿个主意。
  孟衡眉头皱起,依着船娘话里的意思,过错在他们这只画舫上,那么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起身出去,看到那被撞的画舫船头站着的人,一时愣住。
  陆行止携着妻子好心好意地邀侄儿泛舟游湖,没料到半路被撞坏了船,本来还欲教训一下不长眼的人,可没料到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孟衡包下的画舫很大,陆行止小心翼翼地扶着宋云芷踏着船板走过来,正待回头扶一下自家侄子,却见陆景初自己牵着小白已经慢悠悠地朝这边来了。陆行止摇摇头,不由道:“你如今果真也用不到赵宇了。”行动自如,若教不知情的人瞧见,谁能一下子就看出他陆景初原是个瞎子?
  孟衡命人在画舫的甲板上置下酒席,邀陆行止和陆景初就地而席,而宋云芷则进了船舱和孟媛林月同桌。陆行止见孟衡谈吐不凡,心生欣赏之意,正好宋云芷不在身旁,他与孟衡吃起酒来也没有顾忌,不知不觉间一壶酒便见了底,两个人都微微有些醉熏之意。陆景初没有碰酒,只端着茶杯敛眉沉思,侧耳时听见船舱里的笑语声,听见那道软糯清甜的声音,他嘴角缓缓爬上一抹笑意。
  夜半时,两岸烟火渐渐散了,原本明亮闪烁的花灯也悄悄地暗了下来。眼见孟衡和陆行止醉得几欲糊涂,陆景初终于开口让人把船靠了岸。
  林月见到醉醺醺的自家夫君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软声地在他身边问着什么,而端王妃宋云呢?她一出来看到俊脸通红满面醉意的陆行止,一张柔美的脸瞬时就沉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将人扶下船,端王府的车马早在岸边候着。宋云芷让人把陆行止塞进马车里,自己跟着上去,却在弯腰准备进车厢时扭头问站在岸边的陆景初:“可要我派人送你们一程?”
  陆景初道:“不劳烦七婶了。”
  宋云芷惦记自家夫君的身子,见此只点点头钻进了马车。
  端王府的马车渐渐地远了,陆景初听见孟媛和林月发愁的声音,微微抿了抿唇,淡淡地开口问道:“没有马车吗?”
  “有是有,不过停在绛湘楼那儿了。”孟媛有些纠结地道,“可哥哥这会儿根本走不了路……”
  陆景初“嗯”了一声,旋即松开手里牵着小白的绳子。
  眼睁睁地看着小白窜出去,孟媛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狗……”
  “它叫小白。”
  孟媛道:“呃,小,小白它去哪儿了,不会走丢吗?”
  陆景初扯唇一笑:“不会。”
  林月扶了孟衡在一旁坐下,回头看见站在湖边的一双人,在五光十色的烟火光亮映照下,眼前一幕美好得就好似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
  没过多久,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赵宇牵着小白走过来,“世子,孟姑娘。”
  孟媛目露惊讶地盯着蹲坐在赵宇腿边的小白,“小白真厉害!”
  听出她声音里的欢喜,陆景初以手抵唇轻笑,“小白厉害的地方很多,日后……日后你慢慢会知道的。”
  “啊?”
  “好了,早些回家去,嗯?”
  湖畔的夜风徐徐吹过,带着春夜的清寒,孟媛听着他微微勾起的尾音,耳根处不由一热。
  另外一边林月已经在赵宇的帮助下把孟衡扶进了马车,她望了一眼湖边的二人,轻轻地抿了一下唇角,到底含笑走过来将小姑娘拉到身边和陆景初道谢作别。
  孟媛跟着林月往马车边走,走了两步回过头冲还站在原地的男子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夜深了,你也要早点回去呀!”
  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地时发出“辘辘”的声响,渐渐地这声音远去了,连着街上的喧闹也跟着消散,只留下湖边一道颀长的身影映着湖水微漾……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这是一章可肥可肥的过渡了~╭(╯^╰)╮
  下一章双喜还是三喜临门来着,我们周一早八点不见不散!
 
 
第29章 
  上元节过后, 孟衡整日闭门苦读,到了廿六日在孟老国公和孟仲文的亲自相送下进了考院。姜国春试共分为三场,每场结束有半日休息的时间,只是考试期间要求所有的考生都不能踏出考院半步, 所以所有人休息时也都是待在考院里自己的考间里。
  十年寒窗苦读, 三朝春雷惊动。廿九日最后一场考完,考院门口一片人声沸腾。孟衡迈出大门, 迎着外头的日光不由眯了眯眼, 再睁开眼时一下子就看到站在对街茶寮旁撑着伞的林月。
  林月看着迎面走到自己面前的夫君,见他满面疲惫, 连下巴上也生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 不禁心疼地抚上他的面庞。孟衡握住妻子的手,安抚一笑:“比起十年寒窗, 这三日过得要容易许多了。”
  林月莞尔一笑,余光瞥见从考院出来的另一道人影时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孟衡。孟衡也看见了刚刚出来的林君衍,开口将人喊住后牵着林月就走了过去。
  此时的林君衍早不见平日的儒雅光洁, 整个人较之于孟衡更多了几分狼狈,他面色苍白,脸上有掩不住的病色。看了一眼林月,又将目光落在孟衡的身上,他扯了扯唇:“子衡发挥的如何?”
  孟衡自觉这三日的状态不错,心中有底,可看着林君衍有些颓唐的模样,他不免担心。
  林君衍看出他的担心, 苦笑一声,“我估计得准备参加秋闱了。”开考前他身子就不大爽快,一连三日待在考院,他的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答卷只是勉强写完,想要得个功名怕是不能够了。只他如今并不大在意这些,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他看向孟衡问道:“听说宝珠是放榜那日出阁?”
  孟衡道:“嗯,到时记得过来。”
  林君衍却摇了摇头,迎上孟衡的目光,他缓缓道:“过两日我得远下江南一趟,许是赶不及宝珠出嫁了。”
  “下江南?”
  林君衍点点头,虽然注意到孟衡和林月眼中的疑惑,但是他却无意解释些什么,只道:“这是早先就计划好的,只是没想到宝珠的婚期会突然提前。”说着又轻笑一声,“等我从江南回来再与宝珠赔罪吧。”
  孟衡皱了皱眉头,翕了翕唇正欲开口就教立在他身旁的林月扯了一下衣袖,到了嘴边的话被吞下,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孟衡才看着林月问道:“方才你拦着不让我细问,难道你知道君衍为何突然要下江南?”
  林月摆弄手里的绢帕,一时纠结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家哥哥的心思她清楚得很,说什么早先计划了要往江南去,事实上呢,无非是没有办法亲眼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旁人才故意躲开。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孟衡一眼就看了出来,他微皱眉头,沉吟片刻方问道:“君衍喜欢宝珠?”
  林月颔首:“嗯。哥哥虽然什么没有说过,但是自从宝珠定了亲事以后,他整个人便郁郁寡欢起来,我能看出来的。”
  林月的话令孟衡有些意外,可他并没有因此对林君衍生出多少同情来。感情一事过分优柔寡断,也莫怪他人后来者居上。他拍了拍林月的手,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她一句:“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宝珠知道了。”妹妹年纪小,性子单纯心又软,如果知晓了林君衍的心思后难免不会徒添烦恼,而他只想自家妹妹能开开心心出嫁,快快乐乐地过日子。
  林月愣了一下,到底应了下来。
  春试之后,日子过得愈发快了些,转眼就到二月初二龙抬头这日。孟国公府张灯结彩,举府上下一片忙乱,每个人心里既是高兴又是紧张,高兴的是二姑娘出嫁,良缘喜配,紧张则是因着今日春试放榜之故。
  一大清早起来,孟老国公便打发了府上小厮去守着皇榜揭榜,自己则焦急不安地在鹤延堂的正屋里走来走去。孟老夫人颇有些头疼地看着他,终于在他再一次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时把人喊住,“衡哥儿都说了这次十拿九稳,你就不能安心坐下来等消息?”说着又往外看了一眼,道,“眼看着媛姐儿就要过来请安,她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当祖父的难道要顶着一脑子汗见孩子?”
  孟老国公闻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果然湿了袖口。他有些讪讪地道:“我这也是高兴嘛。”
  孟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侧转过身子去端放在边上的香茶,手刚碰到杯子就听见外头小丫鬟的通报声伴着门帘被挑起的声音一同响起。孟老夫人回头望过去,只见林氏牵着孟媛从外头进来。
  此时的孟媛还未换上嫁衣,只穿了一身簇新的绣花裙衫,青丝半绾,斜插一支玉步摇。迎面走来时,孟老夫人不由微微红了眼眶,不等孟媛福身请安就起身上前将她揽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喊了一回。
  林氏站在一旁也跟着落了泪。当日孟衡娶亲她便觉岁月倏忽,如今小女儿也要嫁出门去,她心里愈发觉得空落落的。
  孟老国公坐在一旁,见她们哭哭啼啼的,只觉得头疼,忍不住出声道:“大喜的日子哭哭嚷嚷像什么话?咱们媛姐儿可是嫁到王府去享福的,别没的被你们哭跑了福气。”
  孟老夫人回头啐了他一口,略微有些恼火:“要不是你个老不休,至于让我的宝珠这么小就嫁人吗?”
  老二的娘秋氏原是她的陪嫁丫鬟,在她怀孕期间被老国公收了房。与府里其他侍妾姨娘不同,秋氏生来老实胆小,在府里不争不抢,即使生了老二以后也只管安安分分地关起门过日子。可就是那么胆小的一个人,却在陪她上山进香时为了救自己而丧命于盗匪刀下。孟老夫人对秋氏心怀愧疚,在秋氏死后便一直将孟仲文养在膝下,这么多年确是从未把他当作庶子,连着他膝下的一双儿女,她也看得与大房的两个一般重,甚至对小幺孟媛更偏爱三分。
  因此,即便心里对晋王世子陆景初这个孙女婿还算满意,孟老夫人对老国公和大儿子当初合着算计了小孙女一事还是一直耿耿于怀。
  孟老国公素来对妻子有几分敬畏,被啐了也不敢高声反驳,只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道:“我还不是为了媛姐儿好……”见孟老夫人又看过来,他连忙道,“时辰不早了,先让媛姐儿行了礼回去拾掇吧,也免得误了吉时。”
  听他如此说,孟老夫人也没有再反驳他,只示意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取了蒲团过来。
  孟媛规规矩矩地跪下行了拜别大礼,三叩首每一叩都是实打实的,因此等她起身时,孟老夫人见到她红通通的额头忍不住就数落了几句,末了才褪下腕上的玉镯给她戴上。
  孟媛冲着老夫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之后方跟着林氏一起回去暖雪坞。
  这边孟媛前脚刚走,后面就有一个小厮风风火火地冲进鹤延堂,一路高喊“中了”。孟老国公听见动静,急急忙忙掀帘出去,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跪着的一头大汗的小厮,急切地问道:“揭榜了?”
  小厮忙不迭地点头,喜洋洋地道:“二少爷中了,二甲第七名。”
  孟老国公大喜,重重地赏了小厮一番,当即又吩咐再府中增开酒宴,宴请街坊百姓。
  暖雪坞里,孟媛端坐在菱花镜前由着十全嬷嬷为她梳发,听着十全嬷嬷嘴里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的吉祥话,不由偷偷红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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