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镜说,上去吧。
弯着腰,跟着重镜往外走,走到了自家井底下,重镜给她脚底下施法,高良姜要往上飞,赫然一双死人眼睛正对着她。高良姜“哎呀”一声,差点吓背过气去,仰面就倒。
重镜伸手托住了她,压着嘴角的笑,很平静道:“别怕,它动不了。”
高良姜站稳了身子,后背都是汗,心扑通扑通乱跳,血都冲到了脑袋上,颤抖着声音道:“活人我不怕,我怕的就是死人。”
重镜一指对面那死人,又道,你仔细瞧瞧。
高良姜壮着胆子,凑着一点儿天光,仔细一瞧,不仅有个大的,这大的脚边,还有个小的,两个死人,面色青白,一口獠牙,手指甲老长。再仔细看着这两人的脸,熟悉,大的是柳掌柜的媳妇儿,小的是柳掌柜的儿子,高良姜问重镜:“这两位怎么在这儿?”
重镜很平淡地跟她解:“北京城里大旱,就是因这两只旱魃。这一母一子,母子连心,危害无穷。估计这二僵尸一直躲在地底下,刚刚你打坐之时,他二僵尸,瞧见你纯净的龙气,想要吃你,我顺手就把他们给解决了。”
“多谢多谢!”高良姜感激不尽,都不知道怎么感谢重镜的好。三度相救,天大的恩情。
两人上得井来,重镜说,那俩僵尸先挂在井底下,等他回销金窟那日,给带回去。凡间的火烧不死母子旱魃,还得是去妖界,借来九渊业火,方能将之烧得灰烬不存,否则有一天这母子脱困醒来,还得害人。
高良姜拱手,衷心称赞道:“重镜兄,您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大善人。”
凌娘正好在门里面听到,差点一脚滑到在地,这魔头是善人,我凌娘就是菩萨!自己站稳了摸摸肚子,孩儿啊,你快快长大。
当天晚上,生意还是那么火热,八九点的时候,钱会长的小汽车在门口停下,钱会长摇着八字步进来,订了一桌高档酒席,明天晚上要,多给你一倍的定金。高良姜记录下来,说,行嘞,必定让您吃得开心满意。
钱会长说完话却不走,晃头晃脑地,不知道在找谁。
高良姜说,您找人?
钱会长说没有,又看了一会儿,凑过来小声道:“小袭姑娘呢?”
“家去了。”
“她家住哪儿啊?”
高良姜放下手里的账,嫌弃钱会长,道:“住哪儿跟您也没有关系,您要没事儿,也早点家去。”
“诶,好。”钱会长急急走了,他有些憷高掌柜。上次害高掌柜,井臭了,水业协会停了三天没开张,门都让人砸烂了,自己也吃了官司。后来,还是亏了高掌柜,打死了恶蛇,各处的井才好,今天下午,时来运转,各个井里又有水了,钱会长深深知道,这水来了是因为他的福气,和平来之不易,万不可再出什么事儿了。
走出了高家庄,回头看一眼匾额,这店真是邪性。
第二天晚上,钱会长约了自来水厂的厂长来吃饭,两人带着一帮子师爷秘书,边吃边谈,吃到一半,钱会长喊来尾子,“你家掌柜的人呢,我请他喝一杯酒,谢谢他。”
尾子笑嘻嘻地说:“哎哟,真是不巧了,下午来了一位大官,把我们高掌柜请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尾子:我的形容词就只有'笑嘻嘻’?
小蓟:我还‘硬邦邦’呢。
尾子:嘻嘻嘻,我要这个,我要‘硬邦邦’。
小蓟:快来个人,把这小子也变成石狮子。
尾子:哭唧唧。
第62章 龙气1
尾子说的没错, 下午的时候,确实来了一辆小轿车,下来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此人蓄着短须,一身的气势, 龙行虎步一般进了店, 左右看了一眼,似乎很感慨, 接着就熟门熟路上了二楼。
尾子要去拦没拦着, 见掌柜的跟进去了,自个儿就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天色将晚的时候, 高良姜与那人下了楼, 贵客重镜走在其后,三人往门外走, 这三人迈过了门槛,就不见了。尾子没瞧见,见屋里没了人, 以为掌柜的是让大官带走了。
“跑堂的,我们桌上的荷包鸡怎么还没来?等着捉小鸡仔呢?”
“哎,马上就来。”尾子应了一声,没跟钱会长多啰嗦,往后厨催去了。
后厨里,阿藏一肚子的气,让凌娘烧了最大的火,爆炒!菜出了一锅又一锅, 姜儿没到后厨来问过他一句。自从镜妖来了以后,姜儿的心思都放他身上了,哪儿还记得起老厨子阿藏?
阿藏憋了一股气,他绝不主动找高良姜说话,除非对方先开口,否则这辈子两人都别说话了。
西洋钟敲到了八点,凌娘脱了罩衣,收拾收拾,准备下工回家。
阿藏奇怪,问:“你今儿怎么这么早?”
凌娘说:“唐僧肉今天又不在,我这大师兄还不早点回去歇着吗?”
阿藏皱着眉头:“你哪儿就是大师兄了,你有那根棒吗?”
凌娘咯咯咯一笑,道:“是是是,妾身是个女人呢,是没有棒的。”
尾子笑嘻嘻凑过来,不要脸道:“王家大嫂,我有啊,你要你就拿去。”
凌娘拍拍他,小伙子,今天姑奶奶心情好,不给你撅了。
躲过一劫的尾子浑然不知,端着菜往大堂去了。
阿藏想问高良姜去哪儿了,可是开不了这个口,几次开口,最后闭上了嘴巴,扭头去看小炉子上煲的汤。
银耳百合汤,色泽清澈,美容养颜,凌娘凑过来看了一眼,闻着这味道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角,道:“这要放点人肉,味道一定更鲜美。”
“去。别捣乱,你这么瞎说,一会儿她都不敢吃了。”
凌娘死皮赖脸要盛一碗,“妾身有身孕,要多补补。”
阿藏给她盛了一点,慢吞吞问出了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见凌娘瞧她,阿藏忙解释:“我得看着炉子什么时候熄火,这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凌娘白了一眼,戳破了阿藏的小心思,道:“三伏天的,谁要喝热的?”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舔了舔嘴,又道:“别放着了,都给我吧,她这些天都不会回来了。”
阿藏心里一个咯噔,上前一步逼近了凌娘,问:“重镜把她弄哪里去了?”
凌娘说,“你不知道?销金窟啊。不过这次不是我们重镜大人弄过去的,是人高掌柜主动要去的。”
阿藏一拳头砸在灶台上。
要说高良姜现在在哪里?她真在销金窟,不仅是她,今天下午来找她的大官也在。这大官是谁?他就是常年包着第三间客房的人,同时还有另一个身份,小蓟的父亲。东北军.阀总司令,张墨。
直到张司令找上门来,高良姜才知道,小蓟根本不像阿藏说的回了东北,小蓟甚至可能都没回到人间界。
当时两人就在重镜的房门口,重镜打开房门,把二人引进去,掐算了一番,这才道:“哦,好像是有个小蓟,在销金窟当杂工。”
张墨司令的脸当时就脸如其名了。
高良姜说,我给您弄丢的儿子,一定还给您找回来。
这才有了二人坐在销金窟中。跟上次被人骗被人鄙视不一样,这回,高良姜跟在重镜后面回来,一路是畅通无阻,不管是跑堂的、丫鬟,还是所谓的执事,一路见着了都冲他们鞠躬行礼,谦恭至极。
重镜将他二人引入一间装饰奢华的包厢,便离开了,只说有事,一个时辰后回来。
即使是张司令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见识到此间的奢华,也是心神一荡,他年轻的时候,去过皇宫,见过至高无上的慈禧太后,就是慈禧的宫殿,也比不上这里的百分之一的精美雅致。
张司令没有动桌上的东西,又看了一眼高良姜,说:“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那么丁大点儿一个的小姑娘,不曾想,十几年过去,你长成大小伙儿了。”
高良姜赔笑了一声,接茬道:“可不是……您跟我爹是旧识?以前好像没听我爹提起过。”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不提,我也不说了,都过去了。至于你和小蓟的婚事——”
高良姜一下子坐直了,啊?婚事?
张司令见她一双杏眼又大又圆,心说难道高兄弟没跟小姜说?“当初我与你爹感情非常之好,决定结为儿女亲家,你有一个银麒麟,你爹照着那银麒麟的样子,又打了一个,给了我,作为定亲的信物。”
张司令这次趁着闲下来,特地来北京找儿子的,顺便看看儿媳妇是个怎样的姑娘,要是真不错,就让儿子娶回去。
谁知道高兄弟想儿子想疯了心,竟然让亲生女儿装扮成男子。
张司令咳了一声,又道:“不过看样子,你也像是要娶亲的人了……这婚事,咱等找到蓟儿再说吧。”
高良姜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小蓟被鬼上身,谁都不找,偏要找她成亲,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一段渊源。
“张伯伯,你别急,我那朋友是这楼里数得上的大管事,有他出马,一定能找到小蓟的。”
张墨点点头,饮了一小口酒。酒是妖界上好的酒,但是张墨心忧爱子,一点儿都没尝出味道来。
高良姜陪他坐着,坐着也无聊,两人天南地北闲扯了一会儿,瞧见屋子四壁上挂着两晋隋唐的书画作品,便走过去品评,了以打发时间。
再说回重镜,他回来以后,焚香沐浴更衣,收拾得整整齐齐,犹犹豫豫去了销金窟最高的一栋楼。拾步而上,磨蹭许久,最终还是站在了撞月楼的门外,门里头有人问话,声音柔和温润,犹如带着笑意:“把她平安带来了?”
重镜打了个小哆嗦,点点头,轻声应道:“回尊上的话,是。”
那声音显然十分欢喜,轻快道:“妙极妙极,这一趟任务,你和螟蛉娘都办得极好,本尊极满意。螟蛉娘她想要一个孩子,本尊允了,你想要什么?”
“我……”重镜欲言又止,连忙低下了头。
“镜子你但说无妨。”这声音循循善诱,似乎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主人。
重镜迟迟不敢言语。
“说呀。”这声音不疾不徐,如春风拂面。
但是重镜知道,主人不耐烦了,他连忙跪伏在地,急急道:“主人,小镜在人间界遇上了晏袭,晏袭当晚与龙女同被而眠,更是为龙女奔波寻巨蛇,晏袭对龙女似乎颇有偏袒之意。”
“哦?”这声音有一丝疑虑,又自言自语道:“听说晏袭可能是晏家下任的家主,若是晏家也想分一杯羹……镜子,你说那可怎么办呢?”
重镜小心翼翼道:“要不……先把龙女关在销金窟中,等风平浪静了——啊!”重镜一声哀嚎,便听得一声尖锐的指甲摩擦在铜镜上的声音,重镜擦除嘴角流出的黑血,颤抖道:“小镜、小镜多言了。”
“镜子,你别是爱上龙女了吧?”说完这句,那声音又低声轻笑了两声,自嘲道:“我怎么忘了,镜子你是没有自己的心,也没有自己感情的,是本尊糊涂了。”说罢,一声闷哼,一串鲜血溅在了白纸糊的推拉门上,又有一股鲜血从门里缓缓流了出来。
重镜悲怆得仿佛流的是自己的血,哀声急劝,道:“主人万万不可,请主人爱惜自己。”说罢,揉了揉眼睛。
“好了,你是没有眼泪的,别把眼睛揉坏了。”这主人柔声一劝,继而又哀伤道:“这样的破败的身子,留之又有何用呢?”
重镜听了这话,感觉好痛,就好像又有尖锐在自己本身上划一样。
“你知道,龙女来过两次。第一次,她以原身潜入,将我藏在阁中的阴龙气吞食了一半,第二次,她大摇大摆进了我销金窟中吃喝玩乐,你逗弄于她,竟也没察觉她的真身……”
“是小镜的失误,请主人责罚。”重镜五体伏地。
“罚,自然是要罚的。”
重镜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但是,本尊一向宽宏大量,你若是能将功赎罪,本尊还要赏你呢。”
“小镜办事不力,不敢受赏。”重镜连忙推辞。
“好了,不要妄自菲薄。这件事你知道该怎么办,速速去办来,莫要让本尊失望才是。”这声音说道最后,仿佛极其困倦,声音渐小,乃至缥缈。
重镜只等再无一丝声响,耳边重又响起远处闹市的买卖吵闹声,这才缓缓出了一口气,擦了擦汗,站起身来,一瘸一歪往楼下走去。
雅间里,浑然不知危险将至的高良姜还在跟张墨评论书画,“这张不错,字端端正正,不像刚才那张,就跟鬼画符一样”
张墨很满意地点点头,高家这孩子与他很臭味相投啊。“这话不错,字就该看得清清楚楚的,什么草书,什么隶书,都是文化人的酸劲儿。”
高良姜听完,相信了张司令真是她爹的拜把子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销金窟主人:这要拍了电视剧,谁来演本尊谁倒了大霉。作为一个大BOSS,连个镜头都没有。
小蓟:……
小蓟:要比惨吗?
第63章 龙气2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高良姜没有出声,张墨是长辈,有他在,自然他发话。张墨喊了一声“进来”, 门一开, 进来一个小丫鬟。丫鬟福了福身,道, “高公子, 重镜大人让您跟婢子走一趟。”
高良姜与张司令两人对视一眼,找到小蓟了?
“烦请姑娘前头带路。”
“不敢。”丫鬟应了一声, 却见张墨也要跟上来, 忙阻止道:“这位老爷,重镜大人并未让您一同前往, 您还是坐在这里等吧。”
张墨儿子丢在这么一个魔窟了,他心如焦炭,没那么好耐心与丫鬟慢慢纠缠, 当即眉毛倒竖,道:“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们是一起跟着来的,哪有请高公子不请张老爷的道理?必定是你少女怀春,瞧见那重镜好皮囊意乱情迷,把本司令的名字听漏了,快快头前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