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她身形高瘦,眉眼淡淡,和当日为爱癫狂的她判若两人。
导演咕噜声吞咽口唾沫,内心生出小小预感:说不定……程落真的会借此机会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工人八点半会抵达现场,直播时间八点开始,中间的半个小时你可以带我们熟悉一下森林之家和周边环境。”时墨上前,垂眸凝视着程落,“你觉得可以吗?”
时墨这幅温柔询问的姿态顿时惊到了导演和工作人员。
他号称“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渎,平日里少言寡语,眼神冷漠,对一些前来献殷勤的女演员更是爱答不理。因为后台放那儿,就算有人对时墨不满,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导演看着程落的眼神更加复杂:难不成真像是网上说的那样,时墨是她下一个目标?可不能啊,时墨冷静睿智,怎么想都不会被一个结婚多次的女人迷惑……
“可以。”
“嗯。”时墨勾了下唇,“那就好,这是这次的导演方导,他一会儿会给你看台本。”
任何直播和综艺节目都有台本,虽然直播无需像节目那样有固定的台词,可为了直播效果,还是会准备大体的方纲。程落也曾参加过这类型的节目,然而时隔太久,早忘了具体过程。
“不需要台本。”
“这个可不行。”方导有些为难,“如果不拿台本……”
“台本只是为了节目效果,对吧?”
方导怔了下,点点头:“是这样……”
程落勾唇,说:“我自带效果。”
“……”
方导两条粗眉毛拧成一团,最终将求救的眼神放在了时墨身上,原本以为这位影帝会帮自己说个话,谁知——
高岭之花语气温柔:“听她的。”
“……”
“………………”
方导重重叹气,瞬觉前路渺茫。
听说程落从结婚后就变得精神不正常,也是,哪个精神正常的会想不开买一片废弃的荒野,毫无经验就来建设动物园?这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进了水。
算了,反正公司是时墨家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大不了换公司。
自我安慰一顿后,方导想开了。
*
距离正式直播还有十分钟,房间里已涌入三十万观众,这个数字并且在持续增长。
网友大多都是看热闹的,其中七成是为了见他们男神时墨,剩下三成是等着机会黑程落。
程落先一步在手机上下了狸猫TV,找到直播间进入,由于直播还没有开始,网友们都在下面刷着评论。
[不码字会死吗:时墨粉别打我,我怀疑时墨脑子进水,干嘛想不开和公交车合作啊。]
[ID是为了水字数:肯定是好上呗。]
[熊猫熊猫:哈哈哈,上一个生完孩子的大妈?这多他妈重口?]
[锦橙今天更新了:房管能把上面的X出去吗,真他妈恶心,猥琐男。]
[锦橙貌美如花:我不是程落粉,但还是要说,生孩子就是大妈了?那你妈是不是入土为安了?]
“……”
直播还没开始,评论区就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程落,要开始了。”
她收起手机,扒拉了两下发丝,在沙发上坐好。
开始她要在房间里说明一些大体情况,然后跟着出去溜达一圈,让观众了解森林之家全景,然后工人抵达,与建筑设计师商议森林之家重建计划,然而这些进程注定不会顺利。
程落长腿交叠看着镜头,时墨如同管家一样坐在他身侧,双腿并拢,坐姿乖巧。
待方导打了个OK手势好,时墨微微颔首:“可以开始了。”
摄像机的红点微闪,她的身形映照镜头里。
手持摄像机的摄影师有些呆滞。
镜头里的程落……竟比真人还要美!
她出众的气质被镜头凸显的淋漓尽致,闪烁的灯光下,眉眼清冷而又淡漠,一双看着镜头红点的凤眼满是抵挡不住的傲气。
此时房车里操控网络的工作人员,看到弹幕飞一样的增长。
[握草!这他妈是谁?!]
[程……程落?]
[妖怪吧!!!]
[吓得我赶紧去百度了一下程落照片,是程落没错!!!]
[骗人的吧!她两个月前还是个臃肿的胖子!]
[前面的,也不能说是胖子啊……程落模特出身,身高在那儿,有点肉就显出来了,现在恢复原来的身材而已。]
[只有我注意到乖巧坐姿的时墨男神吗_(:з」∠)_]
[破鞋破鞋破鞋破鞋,滚远点!]
“……”
果然都是骂的。
工作人员无奈摇头,抓起把薯片塞到嘴里,然后开始删除违规弹幕。
“我是程落,今天……”
话音未落,只觉一道厉风从耳后划过,程落伸出手,面无表情将那个从后飞来的飞镖握在掌心。
镜头里,一个小豆丁很是灵活的跑到程落面前。
“旋风丢的。”他指着躲在角落的旋风,特别的正气凌然,“龙……妈你放心,我会收拾它的。”
“……”
“汪!!”
不是我,储备粮丢的。
远在门口外的储备粮:???
程落垂眸,手上把玩着那个红色的飞镖,见她缄默不语,小青龙有些心虚,低头搅着衣角,一脸委屈巴巴。
观众原本都在撕逼,结果看到小青龙和旋风出来时,注意力成功被转移。
[老阿姨被萌出一脸血。]
[哈哈哈哈哈,旋风是那只墙角暗中观察的黑背吗?]
[这狗……有点眼熟?]
[天下牧羊犬都一样。]
[不!这么威风凛凛的黑背我绝对没见过第二只!]
[那个……前面的,你确定它很威风凛凛?]
镜头巧妙的移动到了墙角的旋风身上,只见它吐着舌头,肚皮朝天,一边装死一边向门口龟速蠕动。
观众:“……”
看错你了!
“好吧,是我丢的。”小青龙深吸口气,认了。
他半扬着头,您接着把裤子往下一拉,双手叉腰,眼神凌凌,颇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大丈夫能屈能伸,来吧,我准你打我屁股。”
程落:“……”
节目组:“……”
观众:“……”
好一个……能屈能伸。
第20章 020
小青龙的出场成功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太好看了吧!这孩子!]
[我记得之前程落抱着这孩儿去找苏云理算账, 当时没看清脸。]
[哈哈哈哈,宝贝你露点了啊。]
[截图截图, 留着长大当筹码,让他娶我。]
[前面的住口, 这孩子已经被我承包了!]
[好吧, 那我只能承包后面那只旋风了。]
[等等,你们是不是重点错?]
眼看话题要歪到十万八千里,程落已带着摄影组出了门。
无人机将整片荒野的全貌展现在众人的镜头里。
这无疑是一片不祥之地,入目所到之处多是荒芜。已是夏至,这片土地却没有任何生命之迹, 就连森林之家都是残破不堪的模样,与其说是动物园, 不如说是被遗弃的废墟。
看完全景后,建筑设计师抵达会场。
院子正中放了张桌, 设计师将整张设计图摊开来。
“等重建之后,我们会再引进部分动物, 我们会将食肉类和素食类动物分开, 孔雀将有单独区域, 另外一边会建立景园区……”
程落站在中间,设计师已将整片荒野分好区域, 她眸光沉了沉, 白皙的手指压了上去, 顿时打断了设计师的款款而谈。
所有人的注意力放在了程落身上。
“这些都不需要。”
设计师怔了下, 赶忙问:“程落小姐有什么不满?”
她说:“全都不满。”
设计师:“……”
“工人到了吗?”程落看向时墨, 问。
时墨点头:“到了,都在门外。”
“让他们拆除所有围栏和铁丝网。”
设计师当下摆手:“不行,动物都会跑出来的。”
“不用去管。”
此话一出,众人惊愕。
就连时墨都不明白程落意图。
时墨原本想将动物们暂且关在笼子里,然后把它们运输到其他地方,免得嘈杂的工地会吵到它们,引起动物癫狂,可看程落的意思,显然不准备这么干。
他皱着好看的眉头,轻轻拉上程落纤盈的手骨,“程落,围栏和铁丝网我们会拆掉重建,可再者之前,要先把动物运输走。”
她摇头,不动神色挣开时墨的手,淡淡道:“我要建设全自由的动物园,在森林之家,它们不需要铁网,不用被围栏禁锢,它们可以在这片区域里自由活动,所以……”
程落地眉敛目,手指轻轻一推,把那张设计图纸推送到对方面前,声音坚定:“我会全盘否定这份设计。”
“程落。”时墨语气强势,“这不是小孩子扮家家的游戏,如果真按照你说的那样,你知道有多混乱吗?”
时墨心里多少有些烦躁。
原本以为程落已经恢复到原来理性的样子,然而看现在……显然并没有。
就连五岁的小孩都知道老虎是危险的生物,它们奔跑的地方仅限草原和原野。如今他们建立的不是原野也不是草原,而是动物园,供人观赏的游乐场所,只要有人类出现,这些危险的生物就不能轻易放任。
说句难听的:从它们被捕捉开始,就注定不会有自由。
所以程落的那番提议是可笑也是愚蠢的。
“就连驯兽师都不会让他的野兽招摇撞市走在大街上……”
她缄默不语,气氛突然有些沉寂。
设计师站在一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导演挠挠头,小声问身边助理:“直播间怎么样了?”
助理手捧电脑,看了眼程落,然后将屏幕向导演眼前倾泄。
里面正是现场画面,而弹幕密密麻麻将整个屏幕霸占,果不其然全都是骂程落幼稚愚蠢的。
[果然一孕傻三年……]
[我不久前竟然以为她正常了!]
[傻逼吧!傻逼吧!]
[这种傻逼动物园爱谁去谁去,老子不去。]
[别傻了,就算建好也会拆的,违章建筑!上头会让你建一个没围栏的动物园,开什么玩笑?]
[……前面的,时墨就是上头的,如果时墨点头……]
[时墨又不是傻逼……]
[墨墨要真的做了,那我就脱粉。]
[前面的你赶紧脱!]
[放心吧,墨墨不是傻逼,但凡有点脑子的就不会答应吧。]
“……”
“时墨。”
观众吵得水深火热时,程落开口了。
她微抬眼睑,神色自若:“你当初说过,要听我的。”
“我……”
时墨哑口无言。
他当初……好像的确说过这句话。
“但是我没想到你会做这种决定。”时墨微微弯腰,不由间对她放低姿态,“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
“只有这件事,我不需要得到你的认同。”
她移开视线,目光落向远处。
“和我过来。”
说着,程落踱步向前方走去。
时墨喟叹声,只得跟上,见人开始动了,导演挥挥手,让工作人员一同上前。
住宅区和动物园不过几步地的距离,中间有一道围墙和铁门阻挡,门没锁,一推就开,然后……众人看清了里面全貌。
破旧生锈的笼子一个接着一个,铁丝网歪歪扭扭,狮子的叫声和鸟鸣声混合,四处飞舞的蚊虫不断穿过铁栏杆,啃咬着关押在里的动物。
时墨从来没有进来过里面,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里面的状态,眼前这幅情形早就超出预想,而他不知道的是,现在所看到的这些动物还是被程落治疗后的样子。
摄影师将镜头移动到左边围墙里的孔雀,只有两只,一公一母,闭屏窝在角落里,耷拉着眼皮无精打采。
察觉到生人靠近后,关押在里面的动物开始疯狂撞击铁丝网,发出的剧烈嘶吼令人不寒而栗。
程落带着他们绕了一圈,旁人只能看到肉眼所看到的,可她却清楚听到这里面所有动物的内心。
人类让它们的肉体受尽折磨,更让它们的内心千疮百孔。只要一闭上眼,程落就能看到它们隐藏在心底里的黑暗面,那是愤恨,那是恐惧,更是向往自由的期盼。
“没有什么是生来就关在笼子里的。”
程落很清楚这一点。
“人类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所以决定了它们的生杀大权,然而森林之家属于我,关在笼子里还是放在外面,都应由我决定。”
“……”
突然觉得……有些道理。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