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怔了下， “等等，你去哪儿？”
“去找我大哥——！”
撂下这句话后，储备粮疯狂寻着旋风气息找去。
*
火势蔓延的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迅猛，驻扎在帐篷里的工人有不少都晕了过去，两边树木燃烧，塌裂，惹旁人无法从外进入。
有没熟睡的工人从里面出来，呆呆看着眼前景象反应不能。
旋风朝着大火吠叫几声，之后咬牙钻进了火里。
赤红色的火苗烧黑了它的皮毛，旋风张嘴哼哧着，感觉吐出的气息都带着浓郁的烧焦味。
众人看到烈犬孤身而入，费力拖着一个又一个人，然后毫无犹豫再次闯入。
愣了几秒后，人群中传来吼声。
“愣着干什么，进去救人！！！”
“小李开水车过来灭火！！其他人去叫救援！！”
一声呦呵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救人的救人，拉水车的拉水车，脚步凌乱，却又井然有序。
把最后一个人拖出来时，旋风早已精疲力尽，它四肢爪子打着颤，最后晃了晃，歪歪扭扭倒在了地上。
口渴，也累。更疼。
胸口剧烈起伏着，最后听到有微弱的叫声混杂在嘈乱的环境中。
旋风耳朵动了动。
“喵……”
“喵呜……”
“喵呜喵呜…………”
猫叫？
动物园怎么会有猫。
旋风愣怔，呆呆看向仓库位置。
它眨眨眼，最后强撑起身体向仓库走去。
离得近了，旋风才发现里面关的不单单是猫，还有它的好兄弟储备粮。
储备粮在里面哼唧哼唧叫着，看起来十分着急。
旋风凑过去，“汪——！”
“大……大哥？”
“是我。”抛去了以往的不正经，此时旋风听起来非常可靠，“储备粮，你怎么在里面？”
储备粮哼唧着说：“我、我来找你，然后路过仓库，就听到……听到猫叫。”
说着，里面配合响起小奶猫的呜咽声。
“我就踩着杂货从洞里钻进来。”储备粮难过的哭出声，“大哥，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个地方进来容易，可是……可是出来难，现在我出不去了。”
进来有东西垫脚，可出去就没有了，望着两身高的洞口，储备粮欲哭无泪，上次进来时好运气，仓库门没锁，可这次锁了，锁的严严实实的。
旋风在外面着急的晃动尾巴，现在跑回去叫人拿钥匙肯定来不及了。
他四处打着圈儿，最后想了想，踩着那堆积的杂物上去，顺着大开的洞钻了进来。
除了那个洞和头顶两个窗户外，整个仓库是完全密封的状态。
旋风终于见到了储备粮，一片烟雾中，小白猪变成了小黑猪，正护着两只小奶猫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看到旋风进来，储备粮险些留下眼泪。
“大哥！！！”
大火逼近，已不是说废话的时候。
旋风叼起储备粮走向洞穴前，然后坐在地上，半低下头，“你踩着我脑袋钻出去。”
储备粮抽抽鼻子，“那、那你呢？”
“你在外面接应我，我会把这些小猫带出去。”
储备粮点点头，“好。”
然后爬上旋风后背，踩着他头顶费力爬上洞口，储备粮踢着腿儿，身子打了个滚后，顺利逃脱吗，然而在看到眼前景象时，储备粮只剩下了恐惧。
火光染红了整个天空，将森林之家笼罩如同白昼，大火逼近，最多五分钟就会把仓库完全吞噬。
完了……
真要变成红烧烤猪了。
储备粮着急冲里面吼：“大哥快点，火要过来了！！”
旋风朝储备粮叫了声，快步跑过去叼起小奶猫，就在它要往回跑时，储备粮看到旋风不动了，一会儿后，它直直倒在了水泥地上。
储备粮吓得尾巴都变直了。
“大哥你在干什么！你快起来啊！！”
“你快起来，火要烧过来了。”
“喵呜……”小奶猫湿润的舌头舔过旋风鼻子。旋风没有反应，只是剧烈喘息着，哼哧的声音如同一个肺痨患者。
旋风吞了几口唾沫，抬起眼看着飘进的火星和烟雾，最后说——
“储备粮，我是你大哥吗？”
储备粮急成一团，“你当然是我大哥！”
“那……”旋风看向它，“你要听大哥的话吗？”
“我当然……”
储备粮猛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卡在了嗓子眼。
眼泪蒙蔽眼睛，再也让它发不出一点声音。
旋风裂开嘴角，像是在笑。
“你走吧。”
“我、我不……”储备粮说着，就要往里面爬，“我要和大哥在一起。”
“汪——！”它突然冲储备粮大叫起来，眼神是储备粮从没有见过的凶神恶煞，它跨过去的腿儿就那样僵住，动作可笑像个小丑。
“我是你大哥，你要听我的话！我让你走你就走！！”
“我……”
“走——！”
那一声耗尽它所有力气。
“你要是不走，我就不认你当兄弟！”
储备粮抽抽鼻子，看着它眸中坚决，又看着它源源不断流着血的小腿，心里瞬间什么都懂了。
它叫旋风，是它大哥，刚见面就要吃了它，还把它当做储备粮。
它可能是世界上最差劲的狗。
可是——
“我要是走了，大哥怎么办？”它的声音很无力。
一阵火烧了过来，呛了储备粮的眼，再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等主人回来，你一定要把我英勇的模样说给她听啊！”
“再见了，兄弟！”旋风最后说，“我一直想像电影里的警犬那样帅，现在也算是……人类口中的英雄了……”
砰——！！！
房梁垮了下来。
储备粮被直直甩开老远。
这下它不能不走。
储备粮一瘸一拐跑离仓库，莽莽撞撞像是疯掉的乳猪，它凡是见人就会扯住裤腿，然后一顿哼唧，人类听不懂它说话，只是认为它是捣乱的，然后一脚将它踢开，去处理火灾。
人类听不懂，动物们却听懂了。
它再喊。
“仓库有我大哥，你们快去救救它！”
“是我害了我大哥，求你们去救救它！”
“我大哥快没命了，你们救救它！！”
“……”
“………………”
疯狂的求救，却无人回应。
*
这场突然引起的剧烈大火在第二天五点才被扑灭，怕星火再次燃烧，赶来的消防员已拉起横条。
五点半，程落从片场赶至森林之家。
眼前是满目疮痍，刚才建立起的森林动物园已完全成了废墟，她没在乎灰烬沾染上裙摆，跨过倒塌下的树木房梁，直接到了仓库位置。
这里已完全被移为平地，火烬里，程落看到了中央处的储备粮。
它窝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程落视线一转，看到它面前盖着一块白布。
手指动动，她走了过去。
“那边很危险，别过去。”
不动神色避开消防员的手，程落走到储备粮身边，她弯下腰，一手拉开了布子——
晴空之下，烈犬已烧成木炭。
它盘窝在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整地。
死相凄惨，传来的恶臭让不少人远离。
程落眼皮颤了下，忽听一声细细小小的猫叫。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两只灰白色的小猫慢慢的、慢慢的从烈犬的尸体下爬了出来。
它们晃晃脑袋，懒洋洋伸了个懒腰，娇憨可爱。
人群愕然，没人发出声音。
程落蹲下身子，手指轻轻触上小奶猫的鼻子。
“活蹦乱跳的。”
说完，听见身边的储备粮泣不成声。
第67章 第一更
火势被控制住后，门外聚集了大量媒体记者。
赶来的时墨前去应付, 程落一人回了主宅, 客厅除了她外, 还有工头和雇来的主管。
她坐在沙发上, 眼神深邃, 气势迫人, 站在一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上一下，缩着脖子惊惧颤抖着。
“昨晚什么时候发生的大火？”
工头看了眼主管, 说：“差不多两点左右, 那会儿大家都睡了。”
程落又问：“动物清点了吗？”
主管说：“仓库那边因为施工, 所有动物都迁到了马场, 除了……”喉头一梗，“除了旋风。”
……旋风。
这个名字又是让人一阵沉默。
鬼魂聚集在门后，双胞胎姐妹朝外张望，眨眨眼, 抬头看向素晚：“妈妈, 旋风怎么了？”
素晚抹上女儿的头，微微叹息：“死了。”
姐妹两脸上露出笑 ：“太好了，这样旋风可以和我们一起玩儿了。”
素晚摇摇头：“人通灵, 有三魂七魄，七情六欲, 若心有欲念未解, 死后便会化作厉鬼徘徊人间, 直到欲念散去, 才可过那奈何桥。可是动物……哪里有什么欲念。”
姐妹两脸上的笑立马淡去：“那旋风……”
“怕已经去投胎了。”
“……”
静默。
鬼魂无泪，只是心里难受的很。
程落转动着手上戒指，她低敛着眉眼，脸上无喜无悲。
“其他呢？”
“仓库那边已经移为平地，所有植物均被烧毁。”
“我是说工人。”
工头嘴唇扯了下，表情像是悲恸：“多亏了旋风，没人死亡，只有四个轻度烧伤，一早已被送到了医院。”
她抿了下唇，抬起眼睑：“大火原因呢？”
两人摇头：“因为天气干燥，我们每晚收工都会做检查，电源线也全部拔掉，更不允许工人在施工地抽烟，所以……我们也不清楚。”
程落摆摆手，两人识相退下。
她靠着沙发闭上眼，黑暗中，门开了，脚步声传来，耳边响起时墨的声音。
他宽厚的掌心贴上程落肩膀，声线喑哑：“别太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顿了下，“生死有命，谁都做不了主。”
“只是……”她半睁开眼，瞳孔中是一片肃杀之气，“若我查清，这场大火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不管对方是谁，我都不会放过。”
她懒得和凡人计较，不代表不和凡人计较。
程落甩开时墨的手，起身向外走去。
看到她出现，聚拢在门口的记着疯狂拍摄，奈何有门护着，没人可以挤入进来。程落无视记者，直接去了火灾现场。
旋风的尸体已被抬走，小奶猫也被带去救治，只有储备粮，一个人呆呆在那里坐着，一动不动。
她上前几步，弯腰将小乳猪抱起。
储备粮无精打采在她怀里，眼睛不亮了，蔫蔫地像是快下锅的猪。
“我不应该进去找那两只猫……”储备粮低低哼唧着，“我要是不进去，大哥就……就不会死了。”
它很自责。
它自己还是一个蠢蛋，当什么好汉，当什么英雄？它逞了无用的强，还搭上了兄弟的性命。
想到这儿，储备粮又是一阵哭。
程落看着眼前疮痍，火星从远处飘到眼前，缓缓落下。
她闭上眼，看到了汹涌的大火将烈犬吞噬；
看到烈犬挣扎痛苦的眼神；
看到它挪动受伤的小腿，慢慢将小奶猫拖至角落；
最后看到它……
用身体为它们驻守起生的城墙。
程落从来是爱动物多过人类的。
人类常会祈祷，希望龙祖赐予他们繁华昌盛；动物常跪拜身下，祈祷龙祖身体安康，一个是为自己祈祷，一个是为她祈祷。
它们不会说话，心思单纯，不分善恶。这世间能知晓它们意思的只有程落一人，程落不护着它们，谁还会护着它们？
可是……
她护着的走了，孤孤单单……上了路。
“你是哭，旋风因为你而死吗？”
“嗯！”
程落走到旋风尸体那处，垂着眸：“那我问你，这场火是你引起的？”
储备粮摇摇头：“当然……当然不是。”
“那，是你让旋风进入这间仓库的？”
“也……也不是。”
程落说：“火不是你放的，也不是你怂恿的，那你为何自责？”
她叹了口气：“就算你没有进入这间仓库，旋风听到猫叫，也不会坐视不管。”
储备粮停下哭，似是猛然意识到什么般，呆呆看向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