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天星期天, 萧奇就跟宁倩在家里窝在沙发上看了半天的书，下午雨停的时候萧奇开着车去了趟工地，主要是看看即将铺砖的人行道。
绿化种植倒是不会有太大影响, 只需要土壤略微干一点就可以种树种草栽花了。
停车场跟老年活动中心要动工, 就需要泥土晒干之后才能动, 停车场目前计划的是在每一栋也就是三个单元之间增设一处, 争取满足居民住户越来越多的停车位需求量。
电厂家属院还是那么热闹, 趁着难得停雨，不少闲置在家的人都出了门或是锻炼活动或是唠嗑八卦，有相熟的见到萧奇还打招呼。
“小萧啊, 以后你们干活都不用怕了，那个江疯子死球啦！”
芳姐因为萧奇叫工人给她补了门缝, 原本还在跟几个妇女哈哈笑着什么的芳姐连忙叫住了萧奇，脸上的表情就跟告诉了萧奇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萧奇愣了一下，而后自然的露出个差不多的笑，“这倒是挺意外的, 哎, 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上次车祸人家司机不是说要承担医疗费吗？”
而且像江疯子这样的，应该也会有一点ZF补贴, 他的家里人为了补贴......
不对。
萧奇突然想到了一个事, 芳姐脸上顿时就摆出个混合了鄙夷同情又幸灾乐祸各种情绪的表情, 那高难度系数，比之演艺界所谓的用眼神演绎一段故事也差不离了。
芳姐摆摆手，又是歪嘴又是斜眼又是挤眉的绘声绘色说了一通江家人的缺德跟狠心。
原来因为司机不愿意赔那几十万, 哪怕后来江家人降价了，那司机也算是认识到了江家人的贪婪无耻，强硬的表示除了江疯子的医疗费，其他的一分钱都不会给予赔偿。
江家人一气，当然，就萧奇听芳姐的描述，他更偏向于江家人不是赌气，而是为了让医院退还那剩下的还没花完的医药费，毕竟那司机自己只是擦伤，交完钱就出院走了。
所以江家人强行出院，医院肯定也不能直接扣了司机提前支付的尚且剩下的全部费用。
那也算是挺多的一笔钱了，江家人哪里肯放过。江疯子以前因为情况特殊，再加上江家人的蛮横，也确实有两份补贴，这也是为什么江家人没有直接弄死江疯子这个累赘的一开始的原因了，也算是跟萧奇想的有点出入了。
可坏就坏在江疯子的弟弟年纪越来越大了，家里有个会打人的疯子大哥，单是这一条就不知道吓退了多少要跟他弟弟相亲谈婚嫁的姑娘。
江家毕竟就只有这两个儿子，江疯子已经废了，江家自然要重视江疯子弟弟结婚生娃传宗接代这个问题。
子孙后代跟那两份薄薄的补贴相比，江家人自然会选择前者，而且江疯子正好受伤未愈，都不需要他们特意做什么，只需要不去照顾并且断了药物，熬个几天十来天的，再厉害的人也要撑不过去。
“...哎哟喂小萧你是不知道啊，那江疯子以前在外面被人打了手都折了也不会叫嚷，可这回楼上楼下的邻居都能听见江疯子的惨叫，多吓人啊！”
江疯子身上的伤不算轻，在医院里就没有治疗完全，药物里也有轻微的镇痛药剂量，一断药浑身上下那可不就是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痛么。
说完那番话，芳姐还拍了拍胸脯，之前是有江疯子在小区里，不过一般时候他是不会打他们这些妇女孩子老人，白天里家里男人都出去上班赚钱去了，倒是没多大的妨碍。
可现在想想江家那一群人，可不比江疯子还可怕么？
想到这里，芳姐也不知脑补了什么，刚才因为江疯子死了而松了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萧奇双手揣进裤兜里耸着肩膀从鼻腔里喷出一口气，芳姐想到了新思绪，急着去跟八卦同伴分享，也就不跟萧奇多聊了，小碎步跑了回去，刚才还哈哈大笑的几个妇女果然一个个露出了惊诧又担心的模样。
萧奇晃着肩膀走了，确定了工地没什么问题，也就出了小区，坐上车关上车门。
萧奇皱着眉嘴角往下弯着，双手胳膊搭在方向盘上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发动车往干休所家属院那边去了，路上路过一个报停，萧奇找了个靠边的位置临时停了一下，去人行道上那报停翻翻捡捡的买了一份芙蓉都市报。
付了钱回到车上，萧奇也没急着走，在被交警同志贴罚单之前翻了翻报纸，也不看内容，就找那犄角旮旯的热线电话。
找到一个，萧奇用心记下了，这才把报纸往杂物箱里一扔，开车去了干休所家属院看那边的工地情况。
到了小区门口萧奇也不急着进去，先坐在车里把电话给打了。
“...啊，那可惨了我跟你说，听人说这段时间都听见那江疯子被家里人虐打的惨叫声...哎呀吓死个人嘞。”
“为啥？这我也不确定啊，不过他们邻居说这家人才刚把江疯子拉去烧了，回头第二天就有媒婆带着姑娘上门相看，应该是为了帮弟弟娶新媳妇，也不知道哪家闺女那么倒霉咯......”
“...啷个子疯的？好像是被人害了嘛，我就是去做了回客走个亲戚，听别个说的，现在人也不在市里哒......”
又是疯子又是虐打，虐打中疑似有谋杀，末了还有疑似骗婚的情况，这疯子还不是天生就疯的而是被人害了，这可个个都是爆点啊，都可以做成一个持续播报新闻了。
报社那边当即就留下了萧奇这个电话号码，然后派人去电厂家属院小区去现场走访。
萧奇若是不用自己常用的联系电话，怕是报社都要以为是有人恶意消遣他们，看工地的过程中报社那边又有人联系了萧奇几次，又是用奖励诱惑又是用正义激励，就想让萧奇出个面，到时候他们也好拍个照片啥的，这件事也算是有个前因后果。
不过萧奇这边百般遗憾又无奈的表示自己只是走亲戚才上来芙蓉市的，目前已经不在这边了。
见这个电话号码确实就是线索人的常用号码，报社那边这才打消了顾虑没再跟萧奇这边纠缠了。
挂了电话，萧奇也不怕对方特意去查他的名字，当初买卡就没用身份证，这会儿实名制还没出来呢，当初也就是个下意识的避开以后被查电话的行为，倒是没想到居然大材小用，用到了这里。
搞完事，萧奇就放下了刚才听完故事之后的那股子郁气，跳下车进了干休所家属院在工地上转了转。
既然都已经来了，萧奇自然也就顺带去了肖叔那边。
好歹也是叔了，前天送他回来的时候看肖叔那表现，萧奇精明的发现自己这是已经抱住这条大腿了啊。
有些人啊，就是心口不一，嘴巴上说着讨好他也没用的话，其实那就是证明已经讨好上了。
虽然肖叔已经退下来了，也没有子女之类的，可肖叔自己就是个人脉头头啊，要是以后能拿到一条高速公路或者啥的，砸锅卖铁凑足了钱全部给承包下来。
那干一年两年修完路，也就能一跃成为百万富翁了。
手里有了钱，干什么事儿都更方便。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萧奇到了肖叔的四楼家门口。
要说这楼层肯定是不适合老年人上上下下走动的，当初单位里也给肖叔另换了房子，可肖叔在工作上绝对服从单位调配，在房子这上面却是死倔着不肯搬。
单位领导也知道他是为啥，既然肖叔自己不愿意，也就不强求了。
除了这套房子，肖叔好歹也是个老领导退下来的，萧奇听别人说这个小区里许多人留在这里住不过是因为舍不得离开。
其实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在别处有公寓或者别墅，萧奇觉得肖叔估计也是这百分之九十几里的一份子。
“肖叔？肖叔！在不在家啊？”
萧奇难得礼貌矜持的敲了半天门，可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奇怪了，肖叔可不是个喜欢在外面游荡的人，基本上除了买菜啥的，都是在家里蹲着唻。
这边的格局比较宽敞，是两户人家一层楼，萧奇啪啪啪拍着门，拍得可以说是震天响了，引得旁边的邻居打开门出来看情况。
是位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看见萧奇，显然是认识萧奇的，原本脸上还带着的怒气也消了，换上一点笑，“还以为是哪个缺德的，原来是小奇啊？是来找老肖？有啥事嘛？”
萧奇正担心呢，用手机给屋里打电话也没人接，肖叔也没用手机，萧奇转身跟老太太笑了笑，“我就是想来找肖叔说点事，怎么没人，他是不是出去了？”
老太太皱着光秃秃的眉肉想了想，也露出点担心来，“好像是没有啊，老肖不是爱出门的性子。”
絮絮叨叨的念着一边转身喊了声“小丽”，一会儿功夫里面就走出个穿着围裙拎着拖把的年轻姑娘。
“小丽，你今天出去买菜扔垃圾的，有看见你肖爷爷出门吗？”
小丽性子木讷，红着脸摇摇头，一眼一眼的去瞅萧奇，瞅完了又垂下眼皮子盯脚尖。
萧奇顾不得注意这些小动作，皱着眉问小丽，“那今天有听见隔壁厨房做饭的响动没有？”
萧奇问话，小丽显然更加重视，认真的想了想，好歹开口说话了，“没有，昨天早上还听见唻，中午就没有了，肖爷爷厨房那里用的是排风扇，每次做饭声音就大得很。”
萧奇心里更是一个咯噔，要说别的人不在家里有动静，那还有可能是去会老友走亲戚了，可这些猜想放到肖叔身上却不太合理。
“张姨，你们家阳台那里跟肖叔家是不是挨着的？”
阳台跟厨房都是挨着的，厨房是相对着，阳台是拐着个弯挨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我这么难得斯文一回，居然没能表现给肖叔看见【挽衣袖爬阳台叹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两边阳台是拐了个墙角的, 萧奇说要从那里翻过去张奶奶可是吓了一大跳，可物业那边要找钥匙也不容易，而且还不知道找到的能不能打开。
毕竟就肖叔那脾气, 还真不一定能放心让别人握着自己家的门钥匙, 对肖叔来说, 门里面的那个家就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小世界。
张奶奶显然也知道肖叔那脾气, 等萧奇脱了外套挽了袖子爬上阳台的时候张奶奶杵着拐杖直叫小丽赶紧去找物业, 不管物业那边咋样，也算是做两手准备。
萧奇也不是贸贸然的冒险，在这个小区也算是干了一个多月的活儿了, 对于外墙设施也十分了解，阳台拐角这里因为要拍摄水电气管道以及下水管, 所以横向有材质坚固的管道，竖着又有大的下水管，可谓是纵横交错，萧奇要下脚也不算困难。
这会儿萧奇倒是庆幸起肖叔是在四楼, 三楼以下窗户都是弄了防盗窗的, 要是那样萧奇就算是爬过去了也钻不进去。
萧奇这也算是光天化日之下就走了贼道，转身攀着管道踩在上面走了几步, 还算轻松的跳上了肖叔家的阳台。
阳台门没有锁, 萧奇眉头皱得更紧, 推开门转着头看了看，一转眼，却看见了昏睡在沙发上的肖叔, 嘴唇已经白里发青了，脸色却一片烧红。
萧奇心跳一窒，三两步跑了过去，也不敢第一时间动人，伸手摸了肖叔额头，滚烫一片，指尖压了压肖叔侧脖颈大动脉，也顾不得测什么心跳频率了，跳动得有力就够了。
“肖叔？老叔？老头儿！”
萧奇看人还没翘辫子，也是松了口气，晃了晃人。
肖叔迷迷糊糊眼皮子努力抖了抖，转着眼珠子从一条缝看了眼萧奇，扯着嘴角笑了笑，喊了声“小俊”，萧奇“嘶”了一声，难办啊，这老头儿病得最终的不是身体上的病，而是这个心结。
上次萧奇听肖叔说那些事的时候就发现了，肖叔一直把儿子的死甚至老伴儿的死都怪在自己身上，要不是为了有人能在节日里给儿子老板烧纸上香，这老头子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看着是个好好的人，一个人也活了这么几十年，可其实心里却是病得都到晚期可以放弃治疗了。
萧奇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心里生了病的情况，心理医生都只能起微末的辅导性作用。
萧奇也不多耽误了，看见门口处衣架上挂了件老久大衣，萧奇扯了过来胡乱给肖叔套上，转身单膝跪在地上扯着肖叔的胳膊就把人给背了起来。
背的动作能够让肖叔胸腹部贴着他的背，更保暖，还更方便赶路。
萧奇拉开防盗门的时候外面物业还在哗啦啦的找钥匙呢，突然看见眼前的门被打开了还吓了一跳。
“哟老肖这是怎么了？”
“让一下，我现在送他去医院，等救护车太慢，肖叔也不知道发烧昏迷多久了。”
萧奇没时间耽搁，物业人员说要叫救护车，萧奇给拒了，哪儿还有时间等啊，还不如他开车把人给直接送去医院。
物业的见有人愿意承担责任，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要是真个追究下来，他们物业也要挨批评，可这也不能怪他们啊。
小区里面这么多人，每天进进出出的他们也不能确定哪个人多久没出来过。
不过肖老领导情况特殊，以后确实应该警醒一点，多注意注意。
萧奇也不稀得让人跟着，肖叔本身平时就孤僻，脾气也算不上好，那狗样儿生病了别人害上赶着又是着急又是含泪的，萧奇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这边本来就是老城区，医院离得不远，萧奇开车跑了两分钟就到了，下车抱着肖叔就往急诊那边跑。
今儿是星期天，再加上最近本来就是降雨降温，可以说是流感高发期，医生护士都忙不过来。好在接急诊的一看这是个老爷子，听萧奇说是已经发烧昏迷一天一夜了，医院这边也不敢耽误，连忙给诊断开药安排床位，尽快给老爷子进行降温处理。
忙上忙下的安顿好，萧奇也是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一屁股坐在单间病房小桌旁的椅子上，掏出手机给宁倩打电话。
“兔子，我一会儿可能会回来带点适合病号的饭，你先给熬点小米粥...嗯，是肖叔，一个人病了也没人知道...你还是别来了，医院里感冒的人老多了，来了别染上流感。”
萧奇还想着非典的事呢，不管这剧本世界有没有，反正小心点总没错。
就算没有非典这茬，那兔子怀孕了得个感冒，到时候头疼脑热的又不能吃药，比寻常人生病还难办。
肖叔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压低了声音的讲话声，晃了晃头，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空气里麻黑的点不断出现爆炸又消失。
有点难受，想吐，喉结不由自主往上滚，胃里一抽一抽的，却偏又因为这一天一夜里连口水都没喝上，吐也吐不出，额头那一块儿也一跳一跳的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