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芳尖叫起来的之前,白若水又打了个响指,房间里顿时恢复了正常,角落中的黑猫也消失不见了。
“是它,就是它在盯着我,从暑假到现在不管怎么样都甩脱不掉。”徐芳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喃喃地道。
“它盯着你是正常的,你是已死之人,它是阴司引路猫,不盯着你盯着谁。”
“是啊,我……我已经死了。”徐芳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段时间的异常和古怪,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招惹到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而是因为她已经死了啊。
“介意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孙教授是不是你杀的?”白若水坐在沙发上,一双清冷无波的眸子盯着徐芳。
徐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点茫然:“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我杀的,打从暑假那天之后我发现自己身上变得有些异常,有时候好像我想什么,事情就会按照我的心意发展,我看见他,看见那个道貌盎然的畜生忍不住想让他死,然后他就真的死了,他死了之后我真的很开心,我就突然想起来答应了阿肃的事情,然后我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定出问题了,为什么那段时间要这么残忍地冷落阿肃。”
“芳芳。”刘肃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铁青地握住了徐芳的手,徐芳的手冰的吓人,但是刘肃根本不在意,只是紧紧握住了对方的手,哪怕徐芳使劲想要甩开他,都没有甩掉。
然后徐芳缓缓地讲了一个这个世界上随时随地会发生的阴暗恶心的事情。
徐芳家是农村的,她爸年轻的时候乱混不知道给家里挣口粮,家里的事情都靠着她妈妈撑着,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娃活在农村,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徐芳有个哥哥有个弟弟,原本徐芳是要辍学打工养哥哥弟弟的,但是她太争气了,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好,村长是个好心人不忍心徐芳这种好苗子辍学,就劝了她妈妈,再加上国家的补助,徐芳也就一路磕磕绊绊地读到了大学。
她的成绩太好了,读上了大学之后又努力考上了研究生,因为成绩优越能拿到奖学金和补助,所以她家里人也没有说什么,反而因为这笔钱鼓励她继续读下去,但是事情也就坏在了这里。
在大学里,一个研究生能不能顺利毕业,有时候决定权都攥在导师手中,而徐芳就不幸碰上了一个衣冠禽兽的导师。
孙教授在外面一副德高望重的老师形象,家里夫妻恩爱女儿孝顺,单位里一副醉心研究和学术的样子,学校里同事领导对他的评价也很高,徐芳当初也听过孙教授的大名,曾经还为自己能拜在孙教授门下感到荣幸,可是哪里知道,这样一个老师背地里居然会做出那种事情。
孙教授主持的研究比较辛苦,带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男生,女生因为承受不住那种工作量所以寥寥无几,但是如果如今能进到这个研究中,对以后的学业和前途都有很大的好处,况且徐芳也不怕吃苦。
可是没想到噩梦就这么降临了。
大概是因为研究室里女生太少,而徐芳又是女生中容貌比较出挑一些的,孙教授最后竟然瞄上了徐芳,他观察了两年,赶在最后快要毕业的时候对徐芳下了手。
那时候他们赶试验进度赶的比较晚,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但是孙教授却说有事情要和徐芳谈。
当时徐芳在准备毕业论文,孙教授毙掉了她好几篇论文,弄的她格外焦灼,她那段时间一心想着论文的事情,以为孙教授找她是和她谈谈论文要怎么过,也就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地走进了实验楼的办公室中。
谁知道这一去就是噩梦的开端,走进实验室的徐芳来到了孙教授面前,刚开始孙教授还装模作样严厉批评了徐芳两句,但是到了最后居然突然把徐芳扑倒在了桌子上,徐芳当即就惊恐地挣扎了起来,可是孙教授的话,却让她绝望无比,最终苍白着脸放弃了挣扎。
孙教授说,如果她敢反抗敢告诉别人敢报警的话,就让徐芳永远毕不了业。
徐芳从那样一个家庭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其中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如今眼见已经快要毕业了,让她突然拿不到毕业证,她根本就接受不了,更何况她也没有办法和自己的父母交代,一时闪神孙教授已经把徐芳死死压制在桌子上,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那个时候徐芳已经和刘肃走到了快要结婚的那一步,甚至他们商量着毕业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见各自的父母,然后定了时间拍婚纱照办酒宴。
虽然两个小年轻租房住在了一起,但是因为徐芳的羞涩,和刘肃对徐芳的尊重,他们约定好了新婚之夜才把自己交给对方。
徐芳幻想过无数次自己穿婚纱的样子,结婚后和刘肃生活在一起的样子,可是这一切却被孙教授这个禽兽击碎了,徐芳知道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再干干净净地穿上婚纱了。
孙教授以毕业证作为威胁,利用徐芳在这方面的懵懂无知,三番四次地在实验楼里强迫徐芳,徐芳因为大受打击,那段时间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她想要摆脱这段噩梦,可是却不知道该向谁求助,她怕得到的不是帮助而是第二次的伤害和绝望,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而孙教授的地位却这么高。
这样地狱般的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等到暑假回家的时候徐芳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她竟然怀孕了,这下徐芳更加无法面对刘肃,也不知道该怎么同刘肃解释同父母说明。
百般压力之下,某一天她吞下了母亲放在院子里的农药,然后躺在了床上。
也许死才是她最终的解脱。
第169章 讨个死后的清白
“芳芳……”徐芳说到这里刘肃已经泣不成声,他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恨不得冲出去将孙教授碎尸万段, 可是孙教授已经死了, 他就算想报复也不知道该向谁报复, 而他的爱人也同样死了。
白若水只是安静地看着徐芳,她知道徐芳还没有说完。
徐芳苦笑了一下:“我喝下农药后,浑浑噩噩地睡着了,可是没多久我发现自己又醒了,我以为我没死,匆匆忙忙地买了火车票赶往学校……”
原来,徐芳服下农药后,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怨恨, 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看着害她的人继续名利双收,过着别人赞誉羡慕的生活,又或者她放不下自己的学业爱人, 总之徐芳喝下农药后的第六天, 她在家人给她设下的灵堂中睁开了眼,推开了棺木离开了村子。
徐芳走的时候浑浑噩噩,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灵堂里走出去的,也不知道家里人到底为什么满面愁容,此时支撑她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的, 其实就是心中存着的一股怨气罢了。
那个时候徐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 她只是觉得开学了要回去继续完成实验了, 只知道刘肃还在等着自己,她答应了他忙完实验要好好玩一次,甚至她潜意识中想要看看那个禽兽,看到对方落到应有的下场,哪怕理智中徐芳觉得这不可能。
但是徐芳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变成了因怨而生的活尸,不知道自己有了凡人所没有力量。
“我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觉得周围变得很可怕。”徐芳眼中透出一丝惊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变化,那天晚上孙教授如往常一样把我留下来,我觉得很厌恶但是心底却有种恶意的冲动,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碰我,反而让我离开了,等到第二天我就听到他出事的消息了,我去看他的尸体,不但没有觉得害怕,反而觉得非常畅快。”
徐芳说完看向白若水:“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白若水,你是不是来捉我走的?”
刘肃倾身挡住了徐芳,警惕地看向白若水:“白同学,这一切都是那个禽兽的错,芳芳她是无辜的,你不能就这样把她抓走。”
白若水嘴角勾了勾:“就算我不带走她,她也是要离开的,徐芳已经死了,她只是因为一股怨气才留在了阳世,怨气散了她就要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强留的话不会有好结果的。”
刘肃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徐芳已经按住了刘肃的手,她不舍地看着刘肃:“阿肃,我也很舍不得你,可是我不该再留下来了,留下来只会害死你,你应该有新的人生,再认识一个能和你相知相爱的女孩,我的人生在孙教授祸害我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芳芳!”刘肃泪眼蒙蒙地握着徐芳的手,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芳芳,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做这么傻的事情。”
徐芳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白若水看向徐芳:“按理说你是因为孙教授生出这股怨气,也是这股怨气支撑着你如活人一般动作,如今孙教授已死你怨气已散,是该去入轮回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程。”
徐芳看了看身旁的刘肃,又转头看向白若水:“我最对不起的就是阿肃还有我爸妈,之前是我自己浑浑噩噩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如今我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身死,所以想求你一件事,能不能让我同爸妈告个别,再和刘肃拍一次婚纱照,完成我未完的心愿。”
白若水看了徐芳一眼,她点了点头道:“可以,我这里有一张符,可护你十天,让你这十天内如同常人一般生活,也不会再受到阴司引路猫的困扰,徐芳,好好珍惜你这最后的十天吧。”
徐芳从白若水手中接过黄符,感激地看着白若水:“白若水,此恩此德,唯有来世再报了。”
白若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直接起身道:“既然你已经醒悟,那我也就告辞了,不打扰你们两个了。”
刘肃起身将白若水送到门口,他小心地看了看屋里的徐芳,又期盼地看着白若水:“白同学,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肃,你们两个的缘分已经尽了,人鬼殊途莫要强求。”
刘肃表情难过,但是白若水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收起感伤,回去好好陪徐芳度过人生这最后十天了。
在这最后十天中,刘肃和徐芳拍了好多婚纱照,然后刘肃带着徐芳坐火车回到了徐芳生长的那个小村子中。
徐芳并没有直接去见父母,而是躲了起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爸妈,因为徐芳还魂带走了尸身,所以徐家人第二天醒来发现尸身丢了之后特别惊恐,到现在还没有给女儿发丧,一直试图想要找回女儿的尸身。
此时徐芳的父母坐在家里破烂的堂屋里唉声叹气,徐芳的妈妈不停地抹着眼泪:“我闺女怎么这么命苦,好不容易熬到她研究生快毕业,眼见就要出息了,好端端地怎么就想不开去死了呢,要是让我知道闺女的肚子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徐芳的父亲一脸颓丧地抽着烟,听到徐芳母亲这么说,徐芳父亲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他捂住了徐芳母亲的脸:“婆娘别说这么大声音,让乡里乡亲的听到了,你让女儿的脸面往哪里搁,你难道想让女儿死了也被人说难听话吗?”
徐芳的母亲顿时受不住地大哭了起来,虽然不知道徐芳是怎么回事,但是身为一个母亲,她本能地猜到和徐芳肚子里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孩子有关,一个黄花大闺女突然有了孩子,这放在谁身上谁能受住啊,不然闺女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求死。
因为徐芳的尸体不翼而飞的事情也在村子里传遍了,同情徐家喜欢徐芳的人有,爱嚼舌根嫉妒徐母的也有,所以这段时间也有人时不时过来徐家看热闹。
这会儿徐家对门的黄婶就走了过来,一副安慰的模样朝徐芳母亲道:“怎么了嫂子,又想闺女了?”
徐芳母亲哭着没有说话,那黄婶眼珠转了转,一副悲切的面容叹了口气道:“哎,嫂子,这人各有命不能强求,有句话怎么说的,叫老天嫉妒有本事的人,你闺女肯定因为太聪明了,才被老天收走了。”
徐芳母亲听了顿时更难过了,忍不住又流了泪。
黄婶还没有放过徐芳母亲,而是忍不住道:“说实话嫂子,芳芳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怎么就想不开喝药了,你不是说她谈了个顶好的男朋友,马上就要从学校毕业了吗,是不是因为男朋友看不上你们家所以跟她分手了啊,还是说你闺女跟她男朋友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的徐芳父亲瞪了黄婶一眼:“我闺女灵堂还在这里,你当着我闺女的面能不能少说点。”
黄婶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徐芳的黑白遗照,被黑白遗照中的那双眼睛盯着,黄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接下来的话也就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尬笑着告别了。
徐芳站在墙外面从头听到尾,她攥紧了拳头红了眼眶,旁边的刘肃握住了徐芳的手,忍不住想要拉着徐芳冲进徐家的灵堂中,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瞧见黄婶出来,徐芳阴冷地看了黄婶一眼,黄婶大概是感觉到徐芳的目光,纳闷地转身看去,结果看到树下面站着一个戴着口罩的全身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同那个人对视了一眼,黄婶就觉得渗的慌,脑子里突然想起了无缘无故丢失的徐芳尸体,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而等到黄婶回过神来再看过去的时候,树下的那个人已经消失了。
黄婶顿时受到了惊吓,脸色发白地匆匆回到了屋里,这一吓还病了一个多星期。
“芳芳,为什么不进去陪陪爸爸妈妈,跟他们说清楚。”等到徐芳和刘肃离开了村子,刘肃忍不住看着徐芳问道。
徐芳苦笑了一声,茫然道:“告诉他们又有什么意义,他们不过是普通的农民,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县城,告诉他们我被大学教授强迫了,他们也只会痛苦的不得了,没有任何办法。”
刘肃眼中烧着火没有说话,他现在只恨姓孙的死的太便宜了。
等到徐芳和刘肃赶火车回到了学校的时候,孙教授的案子还没有破,但是孙教授的尸体已经被接回家里,学校里的领导老师,还有孙教授的学生自发为孙教授祭奠,甚至还有学生为孙教授写诗文祭词。
孙教授的家人给他买了一块墓碑,很多学生自发请假去送孙教授最后一程。
“芳芳!”刘肃担心地看着身边的徐芳,生怕徐芳受不了这个刺激。
徐芳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一切,她眼眶时不时发红,面上隐约有黑气笼罩,等到看到学校为孙教授准备的灵车从面前开去,徐芳压抑着痛苦地低声道:“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一个凶手死了还要被众人称赞,凭什么他害死了我,我却要像过街老鼠一样成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刘肃没有说话,他看着徐芳,眼中流露出心疼和痛苦,他宁愿痛苦的是自己,可是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徐芳遭受这样的折磨:“芳芳……”
刘肃想劝徐芳,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