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闪而逝的微笑。
信女被佐佐木挖到见回组的时候,相当于叛出了天照院了,如果不是幕府和天照院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她不可能安然留在这里。
毕竟是奈落三羽之一,并不是随意可以舍弃的杂鱼。
那么突然有人打着吉田松阳的旗号,在这个时机上门找她,原因为何?
信女能想到的,只能是虚发过来的信号——
自由这么久了,该回来干活了。
塞拉被带进一间待客室,这是典型的和式房间,佣人也客气有礼的上好了茶。
跟刚才被拦在外面的待遇可谓天壤之别。
她随便找了个榻榻米坐下,没过多久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房门拉开,走进来的是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职人员。
一个是戴着单边眼镜,一脸严肃的精英男人,另一个是蓝发红眸的少女,这便是她家的小女儿。
年纪轻轻便混到副长之位,任何一个家长都会为之欣慰骄傲的女儿了。
塞拉一时间又是高兴又是忐忑,虽然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但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喜欢自己,更甚至会不会乐意自己多了个师母。
要知道女孩子的心思要敏感难解得多,并不比大大咧咧的男孩子。
也因此见对方落座之后,她想了想,才慎重开口道:“这次贸然来找你呢,其实是我自作主张了,但无就是无论如何也想要见你一面。”
今井信女对这开场白有一瞬的不自然,就像所有的心理建设最终都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
她想过对方可能会冷漠机械,也可能咄咄逼人,却没想到对方真的把乡下老母进城寻子的把戏演了个十成十。
这不是天照院的行事风格,还是说虚什么时候招了这么个戏精?
信女开口回答道:“有事的话,就单刀直入的说吧,我和他并不是这么友好的关系。”
塞拉心道果然不可能一帆风顺,自己之前是被顺利冲昏头了。
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得硬着头皮道:“你的哥哥们差不多已经回心转意了,你师父出门办事也估计最近就会回来。”
“我想着他和你大哥回到家,打开门看到大伙儿都在,一定会很高兴的吧,所以忍不住做多余的事了。”
这些话拆开看每一个字信女都能够理解,毕竟在几个弟子当众,她和胧算是唯二知道事情全貌的人。
自己和那几个家伙虽有同门关系,但因为当初错综复杂的立场和悲剧,却并不是适合说开了其乐融融的面貌。
而虚即便再恶劣,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于是信女越发把不准这人到底什么态度了。
而旁边的佐佐木却顿时对现状表示出了理解——
“啊,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所谓高处不胜寒。正如同我等精英见回组,偶尔也需要交几个朋友一样。那位人物恐怕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寂寞,所以率先向你们几个弟子示好来了。”
虽说吉田一门的弟子已经在相反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但这种将所有人收拢起来家里利用甚至看着他们互相残杀的恶趣味。
作为肮脏的大人,佐佐木还是能够理解的。
而且现在的时机,不正是最绝妙的舞台吗?
他这样一点拨,信女也相通关节了,顿时神色变冷。
看着对面女人笑眯眯的神色,顿时觉得对方面目可憎,即便他们因为立场原因或许最终会刀剑相向。
可逝去的吉田的弟子,却并不是虚用来取乐的棋子。
信女冷声道:“即便不用他提醒,我也会到场的。”
她以为所谓‘打开们看到大伙儿都在’是指虚乐意见到的,所有人齐聚在戏台上的场面。
接着红色的眼眸看向塞拉,咄咄逼人道:“说起来,你又是什么来路?”
“对有关吉田松阳和他弟子的事抱着这么大的热情的人,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呢。”
塞拉心道果然还是女孩子比较敏锐细致,不过也不能怪她。
毕竟她没来过店里,对于自己说过的话以及自己的身份抱有存疑也是应该的。
倒不如说她还比较喜欢这样谨慎的女孩子。
于是便坦然道:“也不是什么大有来路的人,就在城西那边开了间饭店,有次你师父带着大师兄上门用餐,然后咱俩一见钟情。”
对子女小辈说这种事还挺让人不好意思的,塞拉有些脸红道:“大人嘛,看对了眼就挪一起过日子了呗。”
“他一直跟我说有几个弟子,因为理念不同正闹着别扭来着,也挺后悔对你们太严厉了,走之前已经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们了。”
“你另外三个师兄也都态度有所松动,唯独剩下你我没接触过,所以擅自——”
“怎么样?到时候师父回来了,也抽时间回来看看吧。”
说完塞拉就期待的看着信女。
却只见对方呛咳一声,嘴角隐隐有血迹流了下来。
信女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说的,到底是谁?”
第59章
信女对于虚的了解,其实更甚于老师松阳。
毕竟按照相识时日来说,松阳仅仅是被囚期间,自己作为狱卒的那段交集时光。
而虚才是从始至终天照院的真正首领。
对于他残酷冷漠的印象,信女早已根植入心,那个没血没泪,用那双冷酷的眼睛俯视众生的怪物,某种意义上来说,内心没有任何一丝破绽。
可眼前的女人所绘声绘色描述的,满足于偏安一隅,还会和别人产生爱情,更甚至像个因为固执将子女全扫地出门,最后又躲在家里兀自后悔的家伙是谁?
塞拉见信女一下子都呛出血,顿时着急了。
忙掏出手帕擦了擦她嘴角道:“怎么了?怎么会流血?工作太累了吗?”
“也是,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混到这地步,看着光鲜又体面,背后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塞拉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小脸:“松阳也时不时再念叨,说你这孩子心里想什么都不喜欢说出来呢,就是担心你在外边逞强。”
“要不,实在累了就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才说完,信女又咳出更大一口血,机械般的转过脑袋,直视着塞拉道:“他,他这样说的?”
塞拉忙点头:“真的,真的,他知道错了,看到银时在外边饭都吃不上也后悔了,走之前虽然没说什么,但既交代我好好照顾你们,又留下一大笔钱,不就是摆明了态度的?你也退一步吧,别让他事后心疼。”
“噗!”转眼又是一口血,塞拉觉得自己都擦不过来。
于是恶狠狠的一眼瞪像佐佐木,理论道:“唉我说,不是我做家长的心疼孩子到单位胡搅蛮缠。”
“可你们这儿的工作制度也太不人性化了吧?不到二十岁的闺女都累吐血了,还得拖着身体加班,病假就这么难批吗?还是职位竞争就这么大休息两天就有人迫不及待顶上来?”
“我这么说不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就该格外优待,但至少最低限度的权益得有保障吧?”
佐佐木闻言,茫然的看了看她的脸,见她的表情没有半丝作伪。
身为中年的他对于人情世故的阅历肯定比信女丰富得多,所以知道这人是实打实的在操着老妈子的心。
也因此,明明只是个先前没见过一面的陌生人,佐佐木却有种必须得洗脱质疑的紧迫感。
他忙挥了挥手:“不不,这位夫人,您可不能这么说,信女吐血明明就是你造成的。”
“这孩子从小生活环境单纯,看着很强实际上没什么见识的,您别一口气说这么多超出她认知的话,晴天霹雳什么的大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孩子。”
塞拉闻言,越发觉得这上司不靠谱,有心跟他掰扯清楚,却感觉手被抓住了。
低头一看,却是信女,她此时的眼神和刚刚有了很大的差别,从冷漠到震惊到现在居然萌生了一丝希望般的喜悦。
塞拉一见有门,便没空再理会上司。
可信女萌生希望的原因却不是她想那样。
诚然信女被三番两次的颠覆性形容呛得内伤,但冷静下来后,又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另一种可能。
既然松阳死后,那具身体的掌控人格切换到虚为主导。
那有没有可能,那次的身首分离,并没有让他的灵魂彻底消逝,而是在大家绝望的时候仍苦苦的抗争着,然后争取到了片刻的主导权?
不然完全没法解释那家伙怎么会干出这么多让人发笑的事。
信女忙握住塞拉的双手,急急道:“他在哪儿?”
又想起一开始她就说过那人出门了,忙又改问道:“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塞拉见她这么急着见师父,慈爱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具体归期倒是没有说,不过也就这几天的样子,你要是实在等不及,就请假和我回家等吧。”
“喂喂喂!夫人,我们这里可正缺人手呢,不要二话不说就煽动员工请假。”佐佐木出声道:“为了让信女拿出一百分的干劲,我可是这个月的薪水全给她买了甜甜圈。”
“呸!你当使唤小孩儿呢?”他不提还好,一提塞拉更来气。
“这话你也说得出口,咱家最小的小公主,上边整整四个师兄,就整得这点边角好处就能心安理得收买似的。”
“可我听说她二师兄穷困潦倒到饭都吃不起。”佐佐木道:“啊说起来,那家伙前段时间因为袭警,还跟我们打过交道呢,最后保释金也没交就离开了,这笔账真较起真来,那留一笔案底还是妥妥的。”
塞拉立马就怂了,不知事情真正经过的她只以为银时犯事,然后托着信女的关系还把事抹平的。
那根据走后门的程度来看,最近该好好表现也是真的。
就算上司趁着机会压榨下属,那也说不起理来。
但塞拉又实在担心信女的身体,于是便把心一横——
“行,加班就加班,你们招个随行保姆吧。”
“不是,夫人,我们即将做的任务关系着这个国家的未来。并不是小学生春游家长不放心可以临时应聘同行的事,请尊重我们好不好?”
塞拉挥了挥手:“你把动机吹得再伟大,那是个人就得吃饭,我又不给你们添麻烦,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紧接着嗤笑一声小声嘀咕道:“派系党争而已,就说得好像谁没干过似的,能有多难?”
这话别人说来可能是吹牛逼,可塞拉却是即便不愿意,也经历过好几次权利震动并且莫名其妙参与其中并获得最终胜利的人。
对于这档子事,说实话也就那样,还真生不起什么敬畏之意来。
佐佐木这个人精当然也看出了她这没由来的自负中的缅怀之意。
只觉得这位夫人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最终信女还是没能确定到底是虚从中作梗,还是松阳在挣扎中像他们发出的讯号。
反倒收获了随身绑定老妈子一枚。
她疑惑道:“为什么区区吐血您会如此在意呢?据我所知,那个恬不知耻接受你接济的废柴,可是各种插脑袋,插鼻孔,捅菊花,揪蛋蛋血流如注仍然活得很好的人。”
“我虽然离他的样子还差一截,但也不算问题。”
塞拉更心疼了:“唉!你别见识多了这事,就把残酷当常态了,那种事不是你该努力的方向啦!乖啊,女孩子要更好好的在意自己。”
随即脑海中又出现了关于银时的画面感,听着都觉得疼。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若无其事的对你二师兄公开处刑了?”塞拉道:“这,这种事下次就当不知道吧,他是天生有点倒霉,你们给他留点面子。”
信女道:“可是,他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在很多人的地方,真选组那边有些档案会和我们接驳,我翻了一下,其中公众猥亵罪的记录就有好几条了,再加上袭警,恐吓,偷税漏税,雇佣童工,拖欠工资,总之非要较真数罪并罚的话,是马上就能关进局子里的人呢。”
塞拉一噎,没料到银时案底早就比陈年青苔还厚了,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他,他这会儿工作去了,是个不错的机遇,等回来我再说他,还有他那公司的一笔烂账,也给他捋捋清楚,真是,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信女见她这样,对于自己的猜测有提升了几丝希望。
这种类型的家庭主妇,感觉就是松阳会喜欢的人呢。
那家伙本来就很迷糊,自己也承认过,说是收了几个徒弟,但往往是弟子们照顾他,极其不靠谱。
和老妈子类型的家庭主妇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绝配。
但对象换算到虚身上,就只会觉得那家伙重口了。
那种冷漠孤傲的家伙,怎么想怎么格格不入。
就这么一左一右的耽搁下来,天上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已经确认将军就在那方,负责空中围剿的第七师团还有鬼兵队,已经取下来将军的首级。
佐佐木得到这个消息后,皱了皱眉,觉得颇有些不真实。
理论上来说,那艘飞船上还有澄夜公主,将军不会利用唯一的妹妹做诱饵使她陷入险境。
可这兵力的分布却又让他感觉到了不合理。
显然这么想的并不止他一个人,也因此,即便将军首级在手,除了马不停蹄的扶植一桥喜喜上任,一桥派的利益集团也没有放松警惕。
果然,没过多久忍村那边的内应就传来消息。
死的是将军替身,真正的将军已经平安抵达忍村。
如今忍村全是将军的嫡系人脉,实力高绝,但换言之也是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所以上面并没有多做犹豫,接下来就是实力的硬比拼,货真价实的大决战。
当然以佐佐木为首的见回组也来到了忍村,外加一个自称随行做饭的塞拉。
别说,这家伙在见回组住了好几天,天天负责他和信女的饮食——
主要是信女,他只是顺带的。
即便队医再三保证副长的身体没有问题,矫健敏捷,一口气砍一百个人不带喘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