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妍的眼迟钝地轻眨一下，这才缓缓反应过来，顺着她的手势被黎秋雨拉到了床边坐下。
黎秋雨：“水不多，你先洗洗脸。”
白妍今天跑了半天，面上已经凝了一层灰，等她用手简单地抹了几把脸，清水已经有些浑浊了。
污水放在盆里，异常显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手。因为阿六的异能是水，白妍在找到他以后，用水都极为肆意，但如今看着黎秋雨这般节约的样子，她对自己将水弄脏就有些讪讪的。
看出白妍的拘谨，黎秋雨朝她温和的笑笑，又就着水将她毛躁的头发捋了捋，这才用剩下的水自己做了简单的冲洗。
水用完后，黎秋雨看着坐在一旁板凳上，已经闭目沉息了的常青，便没打扰，和白妍说了一声让她可先行上床休息后，拿着脏水盆出门，将其倒到楼上特有的过滤处。
末世之后，纯净的水资源稀缺，废水过滤装置便利用起来。
等黎秋雨回来，便见白茵在床边缩成了一个小球，只露出毛毛躁躁的脑袋在被子外面。
她暗自轻笑一声，将空盆放在床下，也爬上了床。
这是整个二楼最大的一间房，床铺是宽大的席梦思，睡下她们三人绰绰有余。黎秋雨又朝另一侧的常青看了一眼，见她仍在练习异能，将灯光调暗后，她便也钻到了被褥里。
和晋飏常青等人不同，黎秋雨并不是异能者，自然不需要提升异能。
在末世前，她只是个普通的医生，以救死扶伤为本职。然而，末世来临，她曾经固守的常情、伦理遭到颠覆，若不是后来晋飏支志远的出现，她此刻恐怕早都没了。
黎秋雨在昏暗中抿了抿唇，侧头看了看在微弱灯光下安静煽动着睫毛的白妍。
在她心里，她总是会对白妍生出几分怜惜来。
虽然她和自己曾经的经历大相径庭，但每当看到她清澈不作伪的眸子，都会令黎秋雨不禁想起自己被抹杀掉的天真、纯粹……即使，白妍的思维方式和他们反差太大。
白妍缩在被子里面，盖着不算柔软的被褥，她的心竟然一片安静。接着，她听到身边躺着的黎秋雨轻声说着：“妍妍，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黎秋雨的声音很温柔，听得白妍心口一热。
她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灯光很暗，又“嗯”了一声。
“我叫黎秋雨，妍妍可以叫我秋雨姐姐。”黎秋雨的声音透着和煦的柔，如同被阳光照射过般的慰帖。
白妍缩起来的身子不觉放松了些，她的声音细细软软，还似没能长大的儿童，她唤道：“秋雨姐姐。”
“秋雨姐姐今年二十五岁，妍妍多大呢？”黎秋雨好似哄孩子般地话语递进地毫无刺激性。
只是白妍对于这个问题却不知如何是好。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着：“我不记得了。”
黎秋雨正惊讶着，就听她又轻声回到：“我在一年前醒过来的时候，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白妍的脑海中只剩下这短短一年的记忆，她从前叫什么，多大年龄，是什么身份，她脑袋里空空的，这些都没有。
黎秋雨微诧，“那妍妍还记得是在哪里醒来的吗？”
失忆这样的事情，太蹊跷了，但自白妍口中说出，黎秋雨却未觉得违和。甚至就对于她出现在丧尸之中的事，她都觉得这样的经历在一点点地向那样的轨迹贴合。
白妍暗自咬了咬唇角，回想起醒来的场景。
那时的她，什么也不记得，第一面见到的便是阿五。
白妍还记得阿五给她找了好多彩色的石头，让她吞了下去。本来她一直都没事，却在吃到一颗莹白色石头的石头，晕了过去。等她再一次醒来，面前就只剩下一大堆莹白色的石头。
到了后来，白妍慢慢从那些陌生人的口中听到，才知道阿五当初给她的是从丧尸脑中取出的晶石，而她正是吃了莹白色晶核激发了体内的精神力异能。
之后，等她吃了好多好多莹白色晶核后，阿五就带着她离开了那个地方。
而她醒来的地方……
“是一片废墟。”白妍说。
她醒来的地方周围全部坍塌，要不是阿五给她找了一个石板卡合形成一个小空间的地方，她恐怕就要经历风雨打击了。之后离开，白妍猜测也是阿五觉得那地方太破了。
这个线索被断，黎秋雨只好选择下一个问题，“妍妍是醒来就有精神力异能吗？”
白妍迟疑着，做了肯定回答：“嗯。”
她并不是为了欺骗黎秋雨，她只是不想要将和阿五的事情说出来，阿五对于她，是不同的。是她都不清楚原因的不能轻易向外人道出。
黎秋雨没看出白妍的游移。从白日她对丧尸自如的驱使上看，白茵的精神力异能该是不弱。若是她失忆前异能便被激发，那么就不能判断她究竟是前两拨的异能觉醒者之一，还是后来的觉醒者。
末世的前一个星期，大批人类变为丧尸的同时，也有小部分人类觉醒了异能；直到末世第四个月，第二批大批量的异能者才觉醒。
而在此期间，二阶丧尸早已经进化完成，不少人类被咬伤啃噬，也是在这个阶段，人类在偶然情况下才发觉有个别人类会因为被丧尸咬伤而激发异能；之后自二阶丧尸脑中挖出晶石，人类又发觉吞食晶石有一定可能激发异能。
且黎秋雨在之前到达过的大基地从军方得来的消息得知，据说那两次自然造成的异能觉醒者，其异能的力量以及进化速度会高于被丧尸咬伤及吞食晶核而激发的异能者。
不过即使异能者不断增多、实力也在增强，同时丧尸的品阶也在不断提升，甚至出现了异能丧尸、变异动物，以及变异植物等。
说来有些悲观，外界的侵扰似乎总是比他们自身的进化速度要快。
黎秋雨正想着，忽然听到白妍的询问声。
“秋雨姐姐，晋、晋大哥，他怎么能控制我的精神力。”白妍唤晋飏的称呼是挨着黎秋雨来的，不过便只是念着他的名字，都让白妍胆儿颤了。
白妍还是第一次感到精神力被死死压制，她从前遇到过精神力异能者，但他们明显都不敌她，只是一秒钟的功夫，白妍就足以令他们致死。
晋飏的力量，实在是奇怪了。
黎秋雨听着她颤巍巍中又夹杂着懊恼不解的声音，笑了笑，道：“晋大哥的异能是精神力防御，和妍妍的精神力可是完全相克。”
随着异能者能力的增强，精神力异能者的优势慢慢显现出来。足以杀人无无形的精神力控制令令人防不胜防，而晋飏的异能之一，便是极其稀有且强悍的精神力防御异能。
晋飏是双异能者，最为突出的异能是五级雷电异能，这还是黎秋雨第一次见晋飏使用精神力防御异能，没想到真是解了大围。
得知实情的白妍恨得只得在心里咬紧了牙：他果然是自己的克星。
感觉出白妍腾升起地愤怒，黎秋雨失笑她的小孩子心绪，格外替晋飏说了几句好话：“晋大哥虽然表面冷硬了些，但他心肠很好。当初要不是晋大哥出现，我恐怕此刻好过不了这么安全的日子。便是我没有出现异能，他也从来没有嫌弃过我。”
有的人注定不会有异能，在吞食了不少晶石都失败之后，黎秋雨便将成为异能者的心思放淡了。现在她能做的，不过是在提升自身体质的同时，利用自己的医疗技术，帮助队中的人。
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间白妍无丝毫触动的模样，知道她年龄小，可能对这些事情感觉不出，又说道：“便是高爷爷他们一家，也是晋大哥从几个恶霸手中救下来。今天他虽然做了伤害你的事情，也是想要保住一车人的安危，妍妍若是觉得心中实在不平，秋雨姐姐给你道个歉，便将这件事翻过可好？”
实际上今天的情况，黎秋雨也看出是晋飏诳了白妍。但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况且就这一晚上的相处，黎秋雨也看出白妍便是小孩性子，虽思维和他们不同但心肠不坏，给她按着道理讲清楚再哄哄，她必然是能够听进去的。
果然……
“秋雨姐姐才不需要和我道歉，做错事的又不是你。哼，他就是个坏蛋！”白妍鼓了鼓嘴。她才不能给晋飏任何好脸色，他可是个坏人！
黎秋雨听着她愈发孩子气的声音，眼神软了软，说着：“那除了晋大哥，妍妍不觉得秋雨姐姐和其他人坏了吧？”
白妍点头：“嗯，秋雨姐姐对我很好。就像阿大他们一样对我好。”
话题一甩到丧尸“阿大”等人身上，黎秋雨忍不住口中一“咯噔”，觉得变了点味。
她控制着声音的平静，又问道：“妍妍一直和、阿大他们相处吗？”说到那个称呼时，她难耐地停顿了一下，想到丧尸啃噬人类的画面，她的内心便不能轻易平复。
“对呀，阿大他们对我很好的，阿大力气大，阿二、阿九跑得可快了，我累的时候会让他们背着我走，阿六会生成水，他们都对我很好的。”白妍的音量喜悦地翘起，但一想起阿大他们，特别是阿五，她的心绪又猛然不安地下坠。
白妍的情绪总是外放，黎秋雨感知到她心情的跳跃，抿了抿唇，一句话说得有些艰难：“妍妍可知他们是丧尸，他们……注定会和我们为敌。”
白妍也觉察出她的语气不太好，她努着嘴，道：“我知道他们是丧尸，可是他们很听我的话啊。”
接着她又添了份愤慨地道：“要不是那些人对我太坏，我也不会让他们动手，是他们不敌才死的。再说，秋雨姐姐饿了要吃东西，阿大他们饿了，难道不可以吃死掉的人吗？”
白妍觉得自己绕不过来这个弯。
今天晚上已经被两次提到不能让他们吃人的问题上了，可白妍觉得，为什么同样为了存活，丧尸就不能吃食物？
即使她知道丧尸和人类之间存在着某种不能调和的生存矛盾，但既然人可以杀丧尸，挖出晶核为自己所用，为什么丧尸就不能将跟他们同样斗争的人类战败后食其血肉？
这明明就是简单地败者为输，任对方所为的简单问题嘛？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认同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觉得白妍的想法也没什么错的~
顺着她的思路拓展一下：若末世中，丧尸最后获得胜利。随着丧尸的脑残度不断降低——进化地越来越聪明，不定真把人类圈养着做自己的食物……当然，只是假设\(^o^)/~，毕竟其中BUG太多。
第5章
就如白妍无法认同黎秋雨的想法一样，黎秋雨当然不可能同意白妍的措辞，可认知上已根生的理解，一时间让她也有些失措。
“妍妍，秋雨姐姐不反驳你的说法，可你若是站在同为人类的角度上看，看到自己同族受到异族的伤害欺凌，你会安然地面对这样的情况吗？”她定了定神，道。
白妍咬唇，不知该做何回答。
良久后，她才弱弱地说：“可是阿大他们对我很好，他们不是坏人。”
这一年里，从没有丧尸伤害过她。对她冷眼，想要开车撞她，骂过她，甚至施展异能想要杀死她的人，都是人类。白妍可以把其他丧尸当成坏人，却无法将阿大他们、特别是阿五，当做坏人，更做不到和主动和他为敌。
黎秋雨伸手将她的身子揽到怀里，声音又柔和下来，她说：“妍妍，秋雨姐姐知道你心思不坏，也知道一时之间你可能无非接受我们的说法，可你要相信我们，我们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
“你顺着秋雨姐姐给你说的想想，若是你最在意的人受到伤害甚至死亡，你是不是会感到痛苦，感到难以接受？我们虽然不是博爱，但人类一源是我们珍视着的信念。所以我们才无法接受人类被丧尸肆意残杀。我说的，妍妍可是想通了些？”
黎秋雨的话一字一句地敲在白妍的心上，让她感到异常难受。
她仍旧懵懵懂懂，对于黎秋雨等人的说辞却好像有了一份理解。不过，若是陪在她身边的阿五有一天死了，她一定会将伤害他的人统统杀尽，才不管是人类、还是丧尸。
“秋雨姐姐不强迫你，妍妍也累了，早些睡吧。”黎秋雨缓缓放开了她，又帮她掖了掖被子。
白妍默默地任目光掩在黑暗之中。
她原本以为在没有阿五的日子里，自己会睡不着，却不想没过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而她的梦境里，依旧是一成不变的幽深黑暗，没有丁点声响，也没有丝毫画面。
*
白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她正横躺在大床中心，两边床榻都是凉的，显然另外两人离开不短时间了。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白妍惬意地裹着被子在床上翻了几圈，同时将精神力调动起来，观察着楼里人的动向。
高爷爷在楼下准备早饭，黎秋雨、李昊、齐飞、常青在一楼的沙发上聊天，高华和高烁在同她一样在二楼，不过是高华在教导高烁……练习拔苗助长？
白妍的注意力都放在用精神力查看那个顺着高华小小手心一点点发芽长叶的小苗苗身上了，却忘记楼里还存着一个她“刺探”不到的人！
“起来了！”晋飏打开虚掩着的房门，用力在门上磕了两下。他瞬间看到本来还在床上翻腾的小女孩僵住了身子，甚至连那张脸都僵硬了。他控制着嘴角的轻扬，故意保持着面无表情。
白妍心虚地低下头，错开与他对上的目光，快速答了声：“哦！”
便快速起身穿鞋整理衣服。
她一看到晋飏，所有不好的回忆统统涌了上来。白妍心中暗暗思索：即使其他人、特别是秋雨姐姐对她不错，只要有晋飏这个恶魔在，她就要选择离开！
……
不到三分钟的功夫，白妍便收拾妥当跟着晋飏下楼了。
她跟在晋飏身后，头压地低低的，再加上她个子又小，几乎被走在前面的晋飏遮了个严实。在楼下的几人都是等晋飏走下楼梯，和楼梯口形成一定偏角，才看到白妍。
黎秋雨一看到白妍在晋飏身边又恢复了小可怜的模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齐飞、支志远、李昊也忍不住笑出声，一方面是觉得刚刚两个人出场的画面太有违和感，另一方面，则完全是被白妍那几乎炸到天边的头发闹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