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乔伊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
小赵哥笑着看她一眼，轻声道：“还跟小时候一样，没心没肺的。”
乔伊也笑了：“二哥哥又不会害我。”
小赵哥好像愣了一下，但很快别开眼，背着身让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快走吧，再迟就要关门了。”
乔伊赶紧跟上去。
小赵哥带她来了一家烧烤店。
店离学校有段距离，乔伊跟室友们从来没来过。两个人大晚上的走了两条街过来，冷风吹得乔伊手脚都冻僵了，门帘掀开的一瞬间，整个人被里面的热气包裹住，这才感觉到身上在回暖。
小赵哥给她掀着帘子，看见她一张小脸快速从冻得发白变成滋润的粉红，忍不住笑。
乔伊瞪了他一眼，刚要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才看见他已经抬步从旁边的楼梯往上走。仿佛是感觉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上了两层台阶就回过头来，对她歪了歪脑袋：“跟我上来，等什么呢？”
乔伊这才赶紧抱着外套跟上来。
她第一次来不知道，上了楼才发现，这家烧烤店的二楼空间竟然比一楼还大。屋子里摆着的全是木制的桌子，墙上挂着的装饰画也非常有古典韵味。墙壁四周都是巨大的窗户，透明的玻璃像是把外面的夜色装在复古的窗框中，成了美妙的风景画。
乔伊没多愣神，看见小赵哥在一个窗边坐下了，正静静地望着她，于是快步走过去，刚坐下，就听小赵哥笑着对她说：“乔伊，往窗外看。”
乔伊疑惑地侧头看向窗外，昏暗的夜幕下，她眼前竟然一片绚烂。
不远处有座漂亮的立交桥，五光十色的彩灯把桥身整个儿覆盖住，七彩的灯光流水一般的不断变幻着，让整个桥周围都闪烁着夺目的光彩，映入她眼中。
乔伊看着外面，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目光再转向小赵哥的时候，眼底有些红。
小时候在孤儿院，院长妈妈因为乔伊的数学没考好，吃完饭把她关在房间里，让她不把整张卷子重新做一遍全对的就不许出来。
那时候的小乔伊多可怜啊，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做题目，草稿纸上都被她的眼泪沾湿了，还小心翼翼的不敢弄脏试卷。试卷太贵了，弄脏了还要重新买，她知道不能给院长妈妈增添负担。
后来终于等她哭累了，一抬头，就看见门边的窗子外面一张笑着看她的脸，那是特意偷偷跑来安慰她的大哥哥。
再后来，那个晚上小乔伊偷偷从窗口爬出去，在大哥哥的带领下经历了一场只属于孩子的冒险。她的大哥哥带着她去了离他们孤儿院不远处的大桥旁边，让她第一次看见那么好看又壮观的桥灯。
她还记得，那时候的大哥哥安慰她说，每当桥灯的颜色变幻完一轮的时候，就可以让看着它的人许一个愿望，不管许什么，那个愿望一定会成真。
小乔伊当时就信了，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许愿……
“希望孤儿院的兄弟姐妹们永远相亲相爱，让院长妈妈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乔伊说着，笑意溢出嘴角，“这是当初大哥哥带着我去看桥灯的时候，我许的愿，现在想起来可真傻呀。”
乔伊咧嘴笑了一下，侧过头，正对上小赵哥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目光。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里夹杂着包括温柔在内的复杂情绪，清晰的落入乔伊眼中。
乔伊顿了顿，突然略带疑惑地看着他：“当时带我去看桥灯的是大哥哥啊，二哥哥，你怎么会知道的？”
第四十一章
“是吗？我对这件事也有印象, 也许是无意中听见你们说过？”小赵哥面色不变, 轻声向她解释着。
乔伊点头笑道：“有可能。不过二哥哥，为什么你跟大哥哥总是不对付？从小到大，你们只要见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院长妈妈因为你们多操了多少心。”
乔伊一边说, 一边忍不住摇头叹息。
小赵哥笑了一下，想了想，才说：“那时候年纪小, 不懂事。”
乔伊找了一串烧烤出来, 摇头道：“我觉得不是因为年纪小。我们院子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就只有你们俩在一起才会这样，就不能把你们单独放在同一个房间里，感觉和平时间不会超过一分钟。你知道吗，院长妈妈后来让我天天跟在你们身边, 就是怕你们再打起来。”
小赵哥放下手里的杯子惊奇道：“嗯？原来你那时候天天跟着我们是院长妈妈的指示？”
“当然啊, 你都不知道，每天跟在你们后面看你们玩那些什么弹珠、陀螺有多无聊……”乔伊边说边嫌弃的耸了耸鼻子，仿佛当初的不开心现在都还能感觉到。
小赵哥被她逗乐了，笑着伸手过来，隔着桌子揉了揉她脑袋：“委屈你了。”
乔伊也笑了：“其实现在想想那时候也挺开心的, 有你，有大哥哥，有院长妈妈，每天打打闹闹, 也挺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大哥哥去了哪里……”
乔伊想到那个小时候一起有过诸多回忆的大哥，脸上的笑容敛了敛，渐渐安静下来，沉静在略带忧伤的情绪里。
她没抬头，错过了小赵哥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神色，等她再抬头，面前的男人已经恢复如常。
“应该也过得很好吧。”小赵哥轻声说。
乔伊点了点头抬头认真的看着他道：“其实二哥哥你不知道，大哥哥也挺不容易的。他是我们几个里面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懂事的。我们没心没肺的，小时候连父母的面都没见过，可大哥哥跟我们不一样，他去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有记忆了，可能还会记得他的父母吧？每次想起来他父母，他应该都很难过的。”
小赵哥看着乔伊，嘴角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下去了，酸涩涌上心头。
乔伊叹了口气，突然抬头看着他，颇带着几分教育意味地说：“所以说，二哥哥，以后要是再见到大哥哥，你就不要跟他吵了，让着他一点也可以啊。”
乔伊抬起头，正对上小赵哥一张好看的脸。他目光沉沉的看着乔伊，没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底涌动着复杂情绪，却始终没有表达出来。
乔伊疑惑：“二哥哥，怎么了？”
小赵哥看着乔伊脸上的笑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几番挣扎后，终于张开嘴：“乔伊，其实我……”
乔伊正要听他下文，却被门口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断了。
陆昭明的身影从楼梯口处出现，长腿一迈，三两步就到了乔伊这桌旁边。他呼吸不平，面色不悦，带着努力压抑的怒气。
乔伊站起来，疑惑地去迎陆昭明：“你怎么来了？都这么晚了，我以为……”
乔伊刚走到他面前，手腕就被他狠狠一拉，直接把她拉到了他近前，他带着怒火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声音里的不安被怒气掩盖住，几乎有些颤抖：“都这么晚了，我以为你应该回学校了！”
乔伊感受到攥着她手腕的巨大力道，犹豫着没有收回手：“没有，我刚刚回学校才发现已经过了门禁时间，正好碰到小赵哥，所以就跟他来……”
乔伊话没说完，已经被陆昭明拉到身后，把她和小赵哥之间隔开。
乔伊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陆昭明把她护在身后，压低了声音：“等下跟你解释，现在你先跟我回去。”
乔伊犹豫：“不太好吧，我刚跟他过来，坐了没一会儿……”
乔伊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是在跟陆昭明商量的语气。一边说，她一边反手拉过陆昭明的手，想带他往桌边走：“要不我们一起……”
她想说，要不大家一起吃顿饭再走。毕竟对于她而言，小赵哥是她过去生活中重要的二哥哥，而陆昭明，是她认定了可以携手往后人生的重要伴侣。
在见过陆昭明那位端庄的母亲后，乔伊明白了，他们之间需要彼此相互沟通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她的过去，她的出身，她的哥哥，她想趁此机会介绍给陆昭明。她不介意一点点来，也不介意干脆就从这个寒冷的夜晚，在这家不算高端的烧烤店里开始。
然而这一切，陆昭明并不知情。
他只知道，他在外面刀子一样的寒风中，漫无目的的找乔伊找了几小时，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他简直快要急疯了。他对她的所在毫无头绪，心里却担心着，她会不会因为微博上面的事情而对他产生误会，更担心他那并不亲厚的母亲会对她说什么、做什么，让她不堪重负最后选择从他的世界逃离。
他不是不相信她，但是他不敢赌，不敢拿她赌。
可越是着急，越是找不到她。越是找不到她，他越是感到慌张。到最后，他甚至开始害怕从此以后再也找不到她了。
他害怕死了。
这样的情绪一直围绕着他，直到刚刚，他几乎要放弃寻找的时候，他却像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的安排一样，就那么不经意的一抬头，就在烧烤店二楼的玻璃窗里看见了她。
准确来说是他们。她，还有那个今天下午刚跟他狠狠打过一架的男人。
他几乎要疯了。
陆昭明拉着乔伊的手，转身就走。
乔伊挣脱着，企图跟他解释：“陆昭明，你冷静点。到底怎么了，你至少让我跟他说一声再走啊……”乔伊努力压低了声音，向陆昭明解释。
然而陆昭明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只想拉着她离开。他会跟她解释，但不是现在，不是在那个惹人厌的男人面前。
乔伊皱着眉，抱歉地去看小赵哥，却感觉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也被人抓住了。乔伊回身抬头，对上小赵哥的眼睛。
感觉到阻力，陆昭明也回过身来，目光冷然，看着小赵哥。
小赵哥拉着乔伊的手微微动了动，慵懒的笑容挂在脸上：“怎么，陆家的少爷，这是要强迫人家姑娘跟你去哪啊？”
“你从哪看出来我这是强迫？”陆昭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小赵哥侧头对乔伊笑了一下，再转头去看陆昭明：“乔伊不愿意跟你走，你看不出来吗？”
一句话像是刺激了陆昭明的神经，让她捏着乔伊的手腕更紧了：“哦，是吗？”
乔伊站在两个人中间，干脆两只手都用力一甩，把两人的手全都挣脱掉。
陆昭明和小赵哥一人一边同时看向乔伊。
乔伊抿了抿唇，对陆昭明说：“陆昭明，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听我说？之前没有给你们好好介绍过，这位是潘子他们学校的小赵哥。其实我们之前对小赵哥有一些误会，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他其实……”
乔伊话没说完，被陆昭明打断。
陆昭明努力压着情绪，告诉她：“乔伊，你先跟我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这个小赵哥，你对他根本不了解，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乔伊疑惑：“你说什么？”
陆昭明叹了口气，尽量保持平和：“我不知道这个人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他说的一切都是骗你的。乔伊，你相信我，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的出身和过去，他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一句话是真话！乔伊，不要被他骗了。”
小赵哥在后面突然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来。
他看着乔伊的背影，语气忧伤而无奈，轻声道：“乔伊，也许陆昭明他说的对，以你现在的条件，我确实不应该再来找你的，我只会拖累你。”
乔伊惊讶的回头看了眼小赵哥，看到他眼睛里痛苦的神色，愧疚汹涌的把她整个人淹没。
陆昭明也看向小赵哥，有些震惊。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当着乔伊的面这样卖惨！
陆昭明皱眉：“乔伊……”
乔伊转过头来看着陆昭明，表情几变，最后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陆昭明，你说他这种人……指的是哪种人？”
乔伊看着陆昭明，眼睛里满是失望。
她今天见到了陆昭明的妈妈，在那位陆太太的盛气凌人之下，她乔伊却依旧信誓旦旦，她说她坚信陆老夫妇的那套择偶准则并不是陆昭明的准则，她打从心底里相信，他们之间家庭背景的差距也不会成为他们之间感情的阻碍。
但是……在听见刚刚陆昭明所说的那句话以后，乔伊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他刚刚的言辞之间对小赵哥表现出来的不屑和蔑视，在她看来，与直接落在她身上并无二样。
乔伊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从陆昭明听到“这种人”这样的形容，他口口声声说小赵哥的“出身和过去”，也完全是她的出身和过去啊！
她按了按胸口，觉得呼吸有点困难，心口在隐隐作痛。
“乔伊，你不相信我，是吗？”陆昭明看着她，眼睛里有光芒，破碎在眼眸深处。
乔伊低着头，摇了摇脑袋，没有抬头看他。
陆昭明紧紧盯着她的后脑勺，等待她的答案。
“陆昭明，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突然发现，你可能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乔伊一字一顿，像是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说出这句话来。
她柔软的声音落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同时落入两个男人的耳中。
陆昭明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他看见小赵哥微微挑起的嘴角，那是一抹悠然的、胜利的微笑。
陆昭明深吸了一口气，他克制着情绪，对乔伊说：“你再好好想想，乔伊，我明天再来找你。”
乔伊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紧接着，她听见脚步声从楼梯上渐渐离去的声音，在烧烤店明亮的灯光下，她再抬起视线的时候，连他离开的背影也没看到。
他已经走远了。
乔伊皱着眉，那种窒息的感觉几乎把她紧紧地包裹住了。她手脚发软，几乎克制不住的任自己的身子往一边倒去，在撞上墙的前一刻伸手扶住。
小赵哥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赶紧上前一步，过来扶住她：“乔伊，乔伊你怎么了？乔伊？”
乔伊摇了摇头：“没事，只是有点胸口疼……”
乔伊按着心口，痛苦的呼吸着。
小赵哥低头看着她似乎有些惨白的脸色，心里的痛苦和愧疚如潮水般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