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星伸手要抢,可他一抬胳膊她就够不着了,气得向南星调头就要回去重新拿一瓶。
却被他一句话定住:
“刚到你家楼下那会儿,你故意支开我,都和你爸聊了些什么?”
商陆明显感觉到她背影一僵。
他其实都感受得到,只是看破不说破。
向南星借口要去买豆汁把他支上楼之后,他在楼上往下望,向南星和她爸压根没走,还站在车位旁。
尤其是向叔叔,不知道和向南星聊到了些什么之后,还特别谨慎地抬头看了眼。
向南星终是咬着牙,特别不甘心地转回身来,把她爸揶她的话原封不动给了商陆:“你有这聪明伶俐的劲儿,怎么就没考上北大?”
商陆不为所动:“别岔开话……”
却陡然掐了尾音。
向南星没明白他突然的欲言又止,看向他的眼睛,有些发懵。
发懵的又何止她?
他的眼睛正看向何处?
此时此刻,走廊的灯光氤氲着背投而来,令周围的光线都带上了某种透视感,向南星身上那件睡裙有些大,透着光的部分轻易勾勒出她的身材曲线。
她分明是,没穿内衣。
当然,谁睡觉的时候睡裙里还加件内衣?
第5章
她还浑然不觉自己这身有什么问题,还在顾着应付他上一个问题:“我……当着我爸的面……说你坏话,当然……不能让你听见。”
怎么她也遗传了她爸的臭毛病?说起谎来语速下意识放慢。
幸好商陆不知道他们向家的祖传毛病,又或者被别的什么分了神,竟没有觉得她这话有什么不对,反而顺着她这话一敛眸:“说我坏话?”
向南星歪头一想:“不对,我不是在说你坏话,我只是把你对我干的那些好事都告诉我爸了,让我爸看清你的真面目。”
那表情,十足跟向父母告状的小学生,可这指控明显比前一个严重多了,商陆可不认,眼一横:“我对你干什么了?”
“那可就多了,”向南星数起来简直没完,“半年不理我,假装不认识我,跟你打招呼你也不理我。你这么讨厌我干嘛还住我家?”
向南星越说越气愤,已然忘了自己起这个头只是为了掩盖商陆姥爷住院一事,那面红耳赤的样子,真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女的胡搅蛮缠起来商陆可不是对手,几乎是用重音在重审:“我并没有讨厌你。”
“那你干嘛避我跟避那什么似的?”
“现在院里都在传我摸了你大腿,你还跟我走这么近,不怕他们以为咱俩谈恋爱?”
“不怕。”
她回答得很是坦荡。商陆的表情却微微一滞。
再开口时,语速明显落了半拍:“会妨碍你找对象。”
声音也郁郁的仿佛被厨房外透来的氤氲光线感染。
她的眸光却是一向的清冽见底:“我又不想找对象,怕什么?”
转折太快,商陆抚额。
是啊,她压根就还没开窍。
但她没开窍,不意味别人也没开窍——这个道理他该怎么跟她说?
总不能明明白白告诉她,离我离远点儿,我会起……反应么?
这事还得追溯到他去年从北京离开的前一晚,她是喝多了什么都不用管,早知道他就把她搁天台晾一夜了,可那时的他还是心软,还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天台背回家。
她一米六六的个子,背着倒是不沉,奈何酒相太差,哪儿不能蹭她就净往他那儿蹭,他把她背回家再弄回房间,已是满头大汗。
他正要偷摸走人,向南星妈妈却听见动静过来查房,唯一能藏人的衣柜塞得满满当当,分明房门外已经响起转动门把的声音,他想也没想掀了被子躲进去。
向南星妈妈确认了没问题,关门走了。
他却是想走走不了。
酒相差的人睡相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刚钻进被子那会儿她就一条腿自动横过来将他拦腰圈住,等警报解除,他掀了被子准备把她的腿提溜开,她的双手却往他颈上一抄,整个人如同一只甜腻的树袋熊,将他死死困住。
商陆被她的一声声鼻息敲击着耳膜,听见自己咽唾沫的声音。
最后他究竟是怎么把她弄开的,商陆其实已记不太清。
反倒是后续那一年,他在深圳读高三,因为不想住家里选择了住校,六个男的住一块,除了他一个保送生,其他人压力都很大,看片解压的也不在少数,即便对方看片时带了耳机,但在夜深人静的宿舍中,那些暧昧的语助词依旧能准确无误地传到他耳中。
被树袋熊缠着的记忆伴随着那丝丝暧昧的声音,就这么被一次又一次重新解构,再强塞进他脑海,成就了各种光怪陆离的梦魇。
总归是年轻气盛的少年,有点反应也正常。
但引起这一系列蝴蝶效应的源头竟是向南星,这点就不正常了。
这些连商陆自己都接受无能,当着她的面就更说不出口了,只能兜着说:“你不想找对象不意味着我不想。”
向南星明显没料到竟是这个原因:“你这都还没找着女朋友呢,就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再深入发散一下,向南星顿时恍然大悟:“你该不会在深圳读高三那会儿因为交了女朋友才跟我断绝联系的吧?”
“……”
这是商陆平生第一次意识到女人是一种会胡乱举一反三的生物,还美名其曰那是女人独有的第六感。
他越是不开口,向南星越是觉得自己的揣测甚有道理:“难怪X大给保送你就直接上了,你是不是高三那会儿谈恋爱耽误了学习,怕自己考不上清北,才……”
她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错过了清华北大的人是她自己。
“你啊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说够了没有?”
商陆双眸已不悦地微阖,音色也带了些许威胁。
向南星还是很识相的,缩缩脖子终结了话题,却又忍不住多嘴:“那你女朋友现在人呢?分手了?”
“管这么宽干嘛?”
“好奇。”
嘴上说着好奇,还对手指装可怜。
商陆并不是个擅长编故事的人,但又觉得只有一个凄美的高三爱情故事才能彻底堵住她的嘴,索性眉眼一低,讳莫如深:“我不想提这些。”
难怪他开学那会儿不爱搭理她,原来是受了情伤还没缓过来……向南星正琢磨着该不该安慰几句,就听门外走廊一阵趿着拖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向南星顿时如炸毛的树袋熊,用口型对商陆说了句:“我妈!”
这就准备找地方躲。
却已然来不及,只听她妈已近在咫尺的声音,带着惺忪睡意道:“商陆?”
好在商陆个子高,堵在厨房门口,阿姨就只瞧见他一个人。这时候的向南星还准备找地方躲,商陆怕她一来二去弄出什么动静反倒被阿姨发现,几乎是条件反射伸手一揽,转眼就把向南星揽到了身后严严实实地藏着。
而他,转过头去正对上几步之外的阿姨,波澜不惊地应道:“阿姨?您还没睡?”
“我听见外头有动静,出来看看。”
向南星听她妈这么说,不由得又贴紧了商陆几分,双手抓着他两边腰侧,生怕自己漏了裙角被她妈发现。
少年的背脊蓦地一僵。
声音却无异样,清冽得就像这夏夜的可乐,她总想尝尝:“我口渴,来找点喝的。”
“行,那你喝完赶紧睡。”
说完阿姨就走了。向南星听见那趿着拖鞋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失了力,拔了塞的气球似的,侧脸贴在商陆背上,不动了。
商陆却不给她泄完气的时间,当即扯开她攥在他腰侧的手。
回过头来看她一眼,那微微不满的眼神,似乎突然又有点讨厌她了。
向南星被他莫名其妙的眼刀剐了一记,没反应过来,商陆已经迈着大步径直朝书房走去。
只留给她一个仰头猛灌可乐的背影。
她紧贴着他时,肌肤的触感似乎能穿透两层布料,直抵。
他之前都不知道她发育得……还挺好。
他现在是,真的口渴。
回到书房关上门的那一刻,手里的可乐瓶都已经喝空了。
*
中医系和临床医学除了大课以外,基本没有同课,直到几天后,向南星才在英语角再次碰见商陆。
彼时的商陆正和一位长发飘飘的小姐姐用白话交流。
向南星虽听不懂他们在聊些什么,但从商陆十分放松的表情来看,这俩人应该聊得很投契。
好好的英语角说什么白话?
向南星噘着嘴,正为X大的新生素质感到忧虑,却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走向商陆的脚步为之一停。
商陆的那个深圳前女友……
此时此刻,商陆和那小姐姐说的又是白话……
该不会……
原本噘着的嘴都不自禁地绷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商同学:前一个绯闻还没澄清,又给我来个新的?再这样我要罢演了。
作者君:都让你知道我们家星星发育得有多好了,给个甜枣再打个巴掌才是好作者。
你们说是不是?
赵伯言:开心,寝室里终于有个人陪我一起做处`男了。
商处`男:诶诶诶!我的称谓怎么突然变成【商处`男】了???
第6章
其实借着英语角物色对象的人不在少数,其他人对这对说着白话的男女也见怪不怪,或许也因为这样,向南星长久没能挪开的眼神很快惊扰到了那个长发女生。
女生抬眸看过来的同时,商陆也侧了眸。
那女生还挺聪明,一下就看出了问题所在,问商陆:“识嘅咩?”
商陆点点头。
原本向南星还觉得自己说话挺爽利,可如今对面这女孩说起粤语来自带温柔属性,尾音都娇娇软软感觉一掐就能断,愣是把她衬成了一届大老粗。
纵观祖国大地,能与粤语比嗲的大概也只有台湾腔了,等向南星重拾步伐来到商陆面前,嘴上已自动转化成了台湾腔:“好巧吼,竟然在这里碰见你了啦!”
商陆眉一皱:“你吃饭烫着舌头了?”
向南星装没听见,继续装腔作势道:“这是你女朋友吼?怎么也不介绍一下下啦?”
女孩耳根一红,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和商陆在前几天的同乡会上刚认识。今天又正巧在英语角碰上了而已。”
女孩说起普通话来竟也是字正腔圆,相比之下,向南星开头那段装腔作势的表演,真像个烫了舌头的傻帽。
“话说回来,我比他还高一届呢。”学姐笑起来眉眼一弯,比之前说白话时的软糯尾音更勾人。
向南星分秒间已对学姐势力投降,转移目标瞪一眼商陆:“你怎么不早说?”
这回舌头终于屡直了。
商陆却顶着一脸面无表情,学她之前的语气:“啊不然咧?”
这人平时看似不苟言笑没有半点幽默细胞,可要真揶揄起人,向南星还真不是对手,总之是一本正经耍`流氓的高手,向南星清清嗓,不跟他一般见识,一向自来熟的她很快就和学姐聊得比商陆还投契。
学姐叫邹然,电子工程系读大二。电子工程是X大的王牌专业,历年分数线都碾压其他学院,邹然还是校内广东同乡会的负责人,组织能力肯定也不差。
只是这一切向南星越琢磨越觉得蹊跷,学姐一会儿还有课得先走,商陆也作势要走,却遭向南星无情拆穿:“你的课表我都背下来了,你一会儿压根就没课。留下陪我练英语。”
重色轻友的家伙,向南星是不会让他如愿的。
商陆这种人,他要是真想走谁也拦不住,可他愣是被她一句话撂下了,回头就是狐疑一眯眼:“你背我课表干嘛?”
周一早晨他离开她家前,收拾东西时不小心露了课表出来,她那时也就瞄了几眼,就能把他一周几十节课全背下来?
相比怀疑她记性有没有这么好,商陆其实更好奇,她为什么要背他课表。
还不是因为想看看他俩有没有机会同课?向南星可不想表现得这么上杆子,清了清嗓,三两步上前,直接把商陆逼到了墙角。
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往后避开的那一步都有些慌乱了,直到脖子一后仰,后脑勺磕在墙上,他本能一低头,正迎上她仰着脖子,近在咫尺的审视:“你这种人竟然会去参加同乡会?”
几年之后有个叫“壁咚”的词开始流行,商陆第一次见到这个词,想起自己的第一次壁咚以及被壁咚都是跟同一个女人,浅短的叹气,也不只是怀念还是可惜。
但那时那刻,就只有不适与排斥,眉头紧得可以夹苍蝇:“什么叫我这种人?”
“我还不了解你?从小就嫌麻烦不竞选班长,嫌麻烦不爱社交,嫌麻烦……咳!”
向南星突然卡壳没继续下去。
两颊却不知怎的微微一红。
直看得商陆一脸莫名其妙。
向南星却已庆幸得舒了口气。
她早前曾无意间听过陈默和其他一些男同学评价商陆这个人。嫌麻烦的至高境界,用那帮男生的话说就是……
撸都不愿自己动手撸。
不得不说男生嘴都挺毒,但也确实没有比这更能形象得描述商陆的不合群属性。
向南星改口道:“你这么不合群的人,会有闲心参加同乡会?”
大概因为想尽快脱离这个被她堵死的墙角,商陆竟毫无抵抗地招了:“赵伯言硬要拉我去,我有什么办法?他自己是北京人,没有同乡会可参加,只能蹭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