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交目光闪过一丝异色:“不知郡主有何良策?”
“都是些不入道的法子,犯不着惊动父亲大人,但长宁此计若能行,还需国公相助。”李长宁神采奕奕道,“若是得逞,还能令陛下对武氏诸王心生嫌隙。”
如此一来,武皇必定会下定决心册封李显为太子,周王便稳固了势力。一石二鸟,又打乱武家人所谓的“团结”。
李长宁刻意强调,是不入道的法子,无须让李显、韦氏加入,那其中含义便是这是阴暗里的出招,上不得台面。毕竟周王要做的事必定是光明磊落,而不能沾手那些阴暗见不得光的。
呵,还真是有趣,李长宁果真有离间武三思与武延秀兄弟的法子吗?她的话引起了杨慎交极大的兴趣。
“愿闻其详。”杨慎交饶有兴致道,只要与她有关,他便一定会倾力相助。
“此计我尚未对别人说起,国公必定不会出卖我吧。”李长宁心里仍旧有存疑,她把杨慎交当作值得信赖的朋友,可还没有达到全心全意的信任。
“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郡主既然希望我出手相助,便不应怀疑我。”杨慎交心里竟然莫名涌起暗潮,与李长宁一起“干坏事”,预感必是另有乐趣且其乐无穷。
若要精诚合作,那就得有携手并肩共战之人,李长宁思来想去选定了杨慎交,她有信心杨慎交绝不会叫她失望。
李长宁眸色微沉:“夜华宫有武延秀派来的眼线,所以此前他才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又去圣上那儿告状苏彦伯。”
杨慎交放下酒杯,手持折扇,懒洋洋地往后一仰依着椅背,慵懒的眼神盯着她:“所以呢?把这个眼线先揪出来?”
“不,我请苏郎将替我找出内鬼,但并不急着打草惊蛇,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利用这个眼线向武延秀传递他感兴趣的消息。”李长宁脸上露出微妙诡异的笑容,并未与家人商量,目的就是无论计划成败与否,此事她李长宁可一力承担结果。
“什么消息,会让武延秀感兴趣呢?”杨慎交又问。
“凡是会让我李长宁倒霉的消息,或是能构陷苏彦伯的消息,武延秀一定会感兴趣,而且他吃了之前的亏,为求一击即中,极有可能会想方设法求武皇出面。”李长宁兴致勃勃道,如此她反击的机会也就到了。
“哈哈哈,这么有趣的的事儿,看来我是拒绝不了的。”杨慎交朗声而笑。
☆、第四十章
李长宁回了夜华宫, 当众训斥宫女丁香在菊林私获好处便对主子不忠不敬。丁香辩解, 是国公府的许都阻拦她跟着李长宁,谁料李长宁不听解释更是派人将丁香打了一顿。
夜华宫里的宫人都惊愕不已, 长宁郡主素来温和善待下人,又对丁香很是看重喜欢,怎会忽然蛮横恶毒地屈打丁香呢。
“长宁,这是怎么回事儿?”韦氏听说女儿动用私刑,在院子里毒打丁香。
“这些做奴才的都没点样子, 随我出宫做事,她倒是好,转眼间人就不见了!我说她两句,她还顶嘴胡闹!”李长宁满脸愠色,自是教训教训身边的婢女立威。
韦氏动了动嘴唇,觉得李长宁这样张扬着责罚宫人不太对劲,可想来大概是女儿心里窝火,就把火气洒在了宫人身上。
就连母亲也骗过了, 很好,李长宁的计划开始实施,再责罚丁香两日不准吃饭。丁香饿得晚上肚子难受,便去顺理成章晚上去偷吃的。
于是丁香“巧合”地遇上了当值站岗的太监胡英,被胡英发现她偷食物填饱肚子。丁香跪地连连求饶,求胡英不要揭发她。
这两人互相试探问话,丁香悄悄告诉胡英,长宁郡主歹毒责罚她, 并不是因为她随郡主出宫而未时时跟随身边,而是郡主又个“见不得光的秘密”,丁香劝郡主回心转意,切勿犯欺君之罪,而郡主一意孤行任性妄为。
翌日,胡英就休息时偷偷溜出宫去,迫不及待将他得知的“重大秘密”汇报给淮阳王武延秀,得以奖赏。
“什么?李长宁当真与苏彦伯有私情,两人暗中有染?”武延秀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得眼前一亮。
此前李长宁亲口在武皇面前说过,她有心上人,虽说武延秀不知李长宁当时说的人是谁,但李长宁绝不可能提苏彦伯的名字。武皇也不会欢喜同意郡主下嫁一个下臣。
“听长宁郡主的贴身宫女说,郡主时常会偷偷出宫与苏彦伯私会。”胡英又道。
“呵,真是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在大哥面前还装得高冷清白!”武延秀狠狠骂道,“难怪,上回苏彦伯站出来不要命都要保护她,他们两个早就暗中行了那苟且之事!”
既然如此,武延秀必定当好好谋划,怎么利用这件事将李长宁、苏彦伯连根除掉,而又不得罪周王。
武延秀很快请来了“盟友”商议——魏王武延基与方城县主武瑶儿,武瑶儿在听说这件事后,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装着一副好面孔勾引我的慎交哥哥,原来背地里是这么个放.荡贱人!”
“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呢?”武延基也想报心里的私仇,“如此对付李长宁,我们可是与周王冲突啊!”
“大哥别急,可听说过‘借刀杀人’么?”武延秀心里盘算好了计策,“李长宁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她骗了圣上,又与苏彦伯私下苟且,圣上龙颜大怒得知真相后必会处死苏彦伯,严惩李长宁!”
“是啊是啊,还能让慎交哥哥看清楚这个贱人的真面目!”武瑶儿欢喜万分,如此便能让李长宁名誉尽毁,成为周王家的耻辱,再无颜苟活于世。
武延基思索了下,小心翼翼道:“可一个小小宫女的话,不足以为证词啊!”
“此事我必会调查清楚,待属实后再惊动圣上。”武延秀面色很辣地伸出手,又狠狠握紧了拳头,“她做得这样不齿之事,我便禀明圣上,铁站如山,让李长宁再无翻身的机会!”
这件事即便是武延秀去甘露殿告诉武皇,武皇也不见得相信,他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所谓捉奸捉双,眼见为实!
“大哥,这件事就交给我和瑶儿去做,你不必出手,以免多生事端。”武延秀长了个心眼,他做坏事得把武延基撇开,如此武延基才能继续保持与周王友好关系,对周王另一个女儿李仙蕙发动柔情攻势。
夜华宫里的李长宁刚刚私下见了陆许,她向苏彦伯要了侍卫陆许此人,上回在梁王府出事,幸得陆许机灵。陆许跟踪公公胡英亲眼见到他进了一趟淮阳王府,而后武延秀就请去了武延基、武瑶儿两人。
“很好,你继续去盯紧武延秀,他有任何行动,如实传信给我。”李长宁朝陆许点了点头。
“是。”陆许并不知长宁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命于李长宁做好分内之事。
就这样过了几日,李长宁呆在夜华宫没有任何行动。她知道等的时间越长,武延秀等人就会越是着急,鱼儿就越容易上钩。
这天用完早点之后,李长宁选了个宫女跟着出宫去了。李长宁连日以来冷落丁香,丁香跑去胡英那儿诉苦,说是郡主又去私会苏彦伯。
胡英也赶紧传出了信,武延秀的眼线密切监视着李长宁,发现果然李长宁去了长安第一酒楼风雅阁,让宫女候在外面,独自进去……不久之后,又见苏彦伯也进去了。
这风雅阁酒楼是杨慎交的地盘,里里外外的信息全被杨慎交掌握尽透,武家的眼线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打探些什么,杨慎交都一清二楚。
“天香间”里,苏彦伯应李长宁邀约而至,并不知他已涉入李长宁的谋局中:“郡主无须如此破费,只是一把剑而已。”
李长宁手持苏彦伯送给她的剑,这剑轻盈如柳,比普通剑细长,十分好使,铸造非常精细,设计巧妙,就连剑鞘花纹也雕刻得好看。
“多谢苏郎将的剑,真好看。”李长宁爱不释手挥动了几下,比她以前的剑好使多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铸造好了,“苏郎将有心了。”
“郡主喜欢就好。”苏彦伯双眼中溢出明亮的光芒,见李长宁喜欢他送的剑,他心里感到莫名的欢喜。
李长宁想到苏彦伯一年的俸禄不高,又清廉不会捞油水,于是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包银子递上去:“辛苦苏郎将了,也不能白白拿你的剑。”
“郡主……”苏彦伯的目光暗沉了下去,见李长宁竟然赏他银两,眉头拧重,“你,是看不起苏某吗?”
苏彦伯的声音微微颤抖,面色有些冷,国公杨慎交送郡主比这剑贵千百倍的礼物时,郡主从不会回礼,亦不会给他钱。郡主却单单对他如此见外,苏彦伯心里很不好受,他只想送她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罢了。
“我……”李长宁微怔,她又说错话了吗?是不该给苏彦伯银子吗?李长宁并无他意,只是不想白受人家大礼,这一把好剑也精心定制也得耗费不少银两吧。
“若是国公赠剑,郡主就不会给钱了吧。”苏彦伯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对,他怎么会想到和国公相比?
“不,不是的。”李长宁摇了摇头,收回了手里的钱袋。她微微低下了头,似乎她在杨慎交面前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用担心计较会伤了杨慎交,一个自带阳光般温暖的男人,任何阴冷都无法侵蚀,她变得随意而放肆。
而李长宁和苏彦伯在一起时,会不自觉地变得小心,大概是他的眼神总透着淡淡的忧伤,她说话时也总会思考是否得宜。
“是我思虑不周,苏郎将勿怪。这把剑很好很漂亮,我也很喜欢。”李长宁不再提给钱之事了,拿着剑又兴致勃勃地挥舞两下。
“不,郡主本是一片好心,是苏某方才敏感了,言词跋扈,郡主见谅。”苏彦伯微微而笑。
李长宁心里唏嘘,便笑容满面地收下了苏彦伯的剑,做了个手势:“菜都快凉了,我们快坐下吃菜吧。”
苏彦伯还一直没有动筷子,他只觉得郡主请他来风雅阁用午膳,不太合适。
“苏郎将帮了我好两回,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随意吃啊。来,碰了这杯酒,这儿只有你我二人,我们只是朋友。”李长宁端起酒杯向苏彦伯示礼。
“郡主不胜酒力,少喝酒。”苏彦伯柔声道,他平日里严格自律,亦是滴酒不沾的。
“没关系,我们就喝一杯。”李长宁并未把计划告诉苏彦伯,因苏彦伯为人正直,不善说谎。
苏彦伯也就端起了面前的酒杯,与李长宁碰杯而饮。
“这酒啊,名曰‘月圆酒’,家人故友共聚时,都会喝这种酒。”李长宁向苏彦伯介绍道。
“月圆酒。”苏彦伯嘴角微扬而冷凝,他孤身一人在外,不愿记得过去,从未喝过此酒。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李长宁从容淡然地站起身作势要去开门,苏彦伯先站了起来:“可是郡主的朋友吗?”
苏彦伯开门后,见是一位蓝袍贵气的男子,那蓝袍男子朝里面望了望:“哦,不好意思,在下走错房间了。”
蓝袍男子急匆匆地走开了,苏彦伯眉宇间拧起异色,他关上了门看向李长宁。
“我没有约别的朋友,可能的确是他走错了吧。来,苏郎将,我们继续吃饭。”李长宁微笑道。鱼儿,应该是上钩了吧。
苏彦伯目光异闪,忙道:“哦,郡主见谅,苏某忽然想到有要事在身,不能陪郡主用膳了。”
☆、第四十一章
“苏郎将, 等等……”李长宁抬头望向苏彦伯, 脸上洋溢起甜甜的笑,“酒菜既已备好, 用完饭菜再走吧。”
外面的风透过窗户呼啸吹进来,苏彦伯侧头看过去,清清楚楚看得见李长宁那张清丽绝俗的容颜:“好吧。”
李长宁右手握紧小拳头捂在嘴边咳嗽了两声:“咳咳,天气变凉了,有点冷。”
是啊, 一天比一天冷了,苏彦伯见李长宁衣衫单薄,便解开身上的披风袍子,走向李长宁,温柔为她披上:“郡主记得添衣。”
她的身子微微僵了下,心中荡起一阵暖意,若是苏彦伯没有不愿记得的过去,那他一定不会是个冰冷的人。
“苏郎将, 有一事我现在不能如实告知,但是……我所做的是为了你我好,若有隐瞒之处,请苏郎将勿怪。”李长宁的明眸变得深邃极了。
“无论郡主做什么,苏彦伯必当竭尽所能。”苏彦伯的语气是温和淡然的,他想,大概自己明白李长宁的用意了,所以将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守了好几日, 武延秀总算是得到证实,李长宁与苏彦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私会,被人撞破后,苏彦伯又面色匆匆地离开。若果没有做亏心事,苏彦伯何须走得那么急?
“延秀哥哥,如此证据确凿,我们就能好好整治李长宁,叫她不但名誉尽毁,且永远失去圣上的喜欢。”武瑶儿欢喜雀跃,迫不及待逮着李长宁出丑。
“别急,这件事还得让陛下知道。”武延秀心里有所盘算,打算把武瑶儿推出去当剑使,“你我先去拜访张昌宗,请他帮忙出面待在圣上耳边游说。”
还是武延秀思虑谨慎,武瑶儿连连点头:“对啊,圣上不见得信你我,但是一定会信张昌宗!可是哥哥怎么料定他会帮我们呢?”
“张昌宗会帮我们的,放心。”武延秀在屋子里徘徊了两圈,又想了想道,“待李长宁下次出宫时,我掌握消息后,我们立即禀报圣上,请圣上亲自裁决。”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武延秀自以为布下了个完美的罗网,他想着速战速决,把眼中钉肉中刺就此拔掉。
李长宁以父亲李显的名义,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去梁王府,约见武三思明日申时于风雅阁酒楼见面,有私事相商,秘密会谈。李长宁在信中字句间,暗示武三思,是有关李、武两家联姻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