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苏芩冷笑一声,“想当主子?好啊,我成全你。”
说完,苏芩突然抬脚,狠狠的往陆新葵身上踹过去。
绿芜和红拂赶紧伸手,分别捂住苏蒲和苏浦泽的眼睛。
陆新葵怀里抱着凌哥儿,着急忙慌的往后退,却不想苏芩根本就不是想踢她。
“啪啪”两声,苏芩又扇了陆新葵两巴掌。
“啊!”陆新葵尖叫出声。
苏芩看着披头散发的陆新葵,握着钝痛麻木的手掌,恨恨咬牙道:“但凡噗噗出了一点子事,那就不是这两巴掌能解决的了。”
说完,苏芩转身就走,根本就不想多留。
凌哥儿被吓到,哭嚎的厉害,陆新葵撞到身后的梅花树,不仅肩胛处疼的厉害,脸上也火辣辣的疼。
“苏三!我不会饶了你的!”
……
耳房内,烧着加了凝神香的炭盆,苏芩坐在炕旁,伸手抚了抚苏蒲的小脸。
苏蒲哭闹半日,吃了药,终于睡过去。
“姑娘,大夫说虽如今看来只是些皮外伤,但保不定日后……”红拂抹着眼泪珠子,压着声音道:“是奴婢不好,若是奴婢早些发现……”
“不关你的事。”苏芩替苏蒲掖好被褥,怔怔看了一会子噗噗那被尖锐指甲划开的细嫩肌肤,暗攥拳道:“泽哥儿呢?”
“在外头坐着呢。”
苏芩起身,走到外头。
中庭内溯雪漫天,寒风冷冽,苏浦泽小小的身子坐在美人靠上,低着头,看不见脸。
“泽哥儿,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处?”苏芩将臂弯上挂着的小披风给苏浦泽披在身上,然后又让红拂去取了个小手炉来给他塞到怀里。
“三姐姐。”苏浦泽抬头,眼睛红红的,“那人,为何欺负我们?”
苏芩提裙坐到苏浦泽身边,伸出素手,接住外头落下的飞雪。细薄雪花落在指尖,微凉刺骨,带着凌冽严寒。
“因为,我们不够强。”
“怎样,才算强呢?”苏浦泽闷闷道:“只要变强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吗?”
“对。”苏芩掐住苏浦泽的小脸,使劲揉了揉,揉散那一脸愁眉苦脸,道:“要像你师傅一样强,这样,才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只有我们欺负别人的份。”顿了顿,苏芩又道:“泽哥儿,你会怨我吗?”
苏浦泽会做小皇帝的伴读,其中也有苏芩的助力。
苏浦泽眨了眨眼,被苏芩挤成一团的小胖脸使劲摇了摇头,“不怨三姐姐,三姐姐是为泽哥儿好。”
苏浦泽年纪尚小,却已明事理。从他决定拜陆霁斐为师的那刻起,就已经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房廊处,积雪横飞,红纱笼灯缀着溯雪,随冷风摇曳。男人穿绯袍,束玉冠,身披插金消绣月白鹤氅,裹挟着清冷气势,慢步而来。
苏芩与苏浦泽怔怔抬眸,盯着男人看。
玉面星目,鼻如悬胆,鬓若刀裁。眉尾上扬,显出一股凌厉气势,不怒而威。溯风卷过,房廊外的那株红梅歪斜着被吹落几许花瓣,贴到男人的鹤氅上。
男人提着手里的一只绣花鞋,挑起眼尾,看向苏芩。
作者有话要说: 为社会人陆疯狗疯狂打电话
第57章
那只绣鞋, 是苏芩落在梅园里的那只,所以这厮应当是已经听到风声了, 毕竟陆府就这么大,没有什么事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耳房内, 苏芩坐在炕上,闷着小嗓子道:“这事你别管。”
陆霁斐站在木施前,解开身上的鹤氅, 挂到木施上, 然后转入屏风后净手洗面,收拾完整后这才回过身来, 坐到炕上。
红拂捧着漆盘, 端来一盏香茶。
陆霁斐接过,慢条斯理的吃一口,浑身寒意褪去。
他敛眉,声音清冷道:“噗噗怎么样了?”
“被吓到了,绿芜说方才睡觉的时候直做噩梦, 又哭又喊的……”苏芩绞着一双素手, 说到这里, “噼里啪啦”的掉下两滴泪来。
陆霁斐侧眸, 看人一眼,沉哑半刻, 然后道:“嗯,我不管。”
苏芩抹了抹眼泪珠子,双眸红通通的看向陆霁斐。“我听说宫里头有个御医十分擅治疤痕, 调制的药膏也非常好用,你让他给噗噗来看看吧?苏蒲虽还小,可若是留了疤,日后可怎么办。”
说到这里,苏芩又梗了喉咙,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那陆新葵瞧着可不是无心的。
听红拂说,这陆新葵见过噗噗和苏浦泽几次,却还做出这样的事来,真真是欺人太甚!真当她苏府的人是好欺负的吗?
……
掌灯时分,陆霁斐正在书房内批奏折,苏芩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置着一只梅花式洋漆小几,上头一只青印花瓷粉盒,白瓷胎,馒头形,圆圆饱饱的盒盖上印有牡丹花卉图样。
绿芜捧着漆盒进来,里头是一个瓷盅。
“姑娘。”绿芜将瓷盅取出来,置到洋漆小几上。
苏芩将其打开,瓷盅内是奶白色的温奶。
“姑娘。”红拂捧了漆盘来,里头是研碎的紫茉莉花种和拧成汁的胭脂水,还有各式用来调和的香料。
苏芩往胭脂水里加了温奶,晃匀称,再撒进研碎的紫茉莉花种和各式香料,递还给红拂。“去,将这制成胭脂膏子。”
“哎。”红拂虽疑惑,但还是领命去了。
“姑娘,您这是?”绿芜疑惑道。
“没什么。”苏芩敛眉,执起瓷勺,舀了一勺温奶入口,然后吩咐道:“去户牖处守着,有人来了便说一声,就算是大爷也一样。”
“是。”绿芜躬身去了。
耳房内陷入沉静。苏芩起身,从小衣内取出那份名单,然后用指尖上沾着的胭脂水,一笔又一笔的将名单上头的人划掉。
这次贪污案,除却姚定科,还有一些被牵连的朝中大臣。苏芩将其从名单上一一剔除,然后看着依旧密密麻麻的名单,心口突然一阵急跳。
这名单上头写着的,不会都是那些依附于郴王的朝臣吧?
苏芩瞪着一双眼,暗暗攥紧手里的名单。
郴王先前欲招安祖父,祖父顾忌苏府一家老小安危,不应也不推,但苏派一行人却大多投入郴王门下,连夏达都不例外。
祖父的年纪虽然大了,但人却不糊涂。
所以这份名单,难不成真是郴王手底下的暗桩?苏芩分明在上头看到几个实属陆霁斐手下的人。
苏芩想起那郴王先前想方百计的问自个儿讨要东西,甚至不惜偷溜进自己的闺房行窃,原来竟是因着这份东西!
如果这份名单落到陆霁斐手里,那郴王……简直不堪一击。
“大爷,姑娘正歇着呢。”
户牖处,传来绿芜的声音。
苏芩一个凛神,赶紧胡乱将名单塞进小衣内。果然,绿芜拦不住人,苏芩刚刚塞好,陆霁斐那厮便打开帘子走了进来。
苏芩伸手抚了一把头发,偏着头坐在炕上,身上一件藕荷色的掐腰细薄小袄,蜷缩着腿儿,露出脚踝处的金链子。
陆霁斐褪下身上鹤氅,坐到炕上。
苏芩继续抚着头发,没有说话。
男人看人一眼,突然伸手触到她的脚。
陆霁斐刚刚从外头回来,手上带着雪花湿气,凉的厉害,苏芩被冻的一个机灵,赶紧将自个儿的脚往里头缩了缩。
男人惯是个心思灵敏的,自然看出苏芩的不自然。他挑眉,笑道:“姀姀这是有事瞒着我呢。”
苏芩心虚的转了转眼珠子,梗着小脖子,“怎么,你这样霸道,还不许人家有些小秘密了?”
小姑娘似乎真是因为心虚的厉害,所以小嗓子颤巍巍的带着糯意。
陆霁斐低笑一声,捻着指尖道:“既然如此,那本官的小秘密,也就不能告诉姀姀了。”
“你有事瞒着我?”苏芩怒瞪向陆霁斐,刚想动,想起藏在小衣内的名单,便止住了动作,只哼唧道:“谁愿意知道谁知道去,我才不想呢。”
说完,苏芩止住自己的好奇心,埋头就往被褥里头钻,然后伸直腿儿,往陆霁斐的身上踢了一脚。
“你怎么又没换衣服就上炕了?冷冰冰的冻死了。”
男人眉眼柔和下来,起身打开衣柜,将自个儿那些被苏芩的衣裙挤到边边角角的可怜衣袍取出来,挂到木施上,吩咐绿芜将其熨了。
绿芜抱着衣物去了,苏芩捏着小嗓子道:“这种事往常不是蒹葭做的吗?”
男人一边解开腰带,一边道:“若是姀姀觉得绿芜做的不好,换回蒹葭也是可以的。”
“哼。”苏芩自然明白陆霁斐是在揶揄她,当即便不应声,转移话题道:“那姚定科,是不是郴王的人?”
若姚定科真是郴王的人,那这份名单,应当就是郴王暗桩的全部势力了。
“嗯。”男人将褪下来的腰带挂到木施上,漫不经心的应一句。
“哦。”苏芩蜷缩在被褥里,声音闷闷的道:“那,你,你受贿吗?”
按照姚定科贪污了这么多银子来看,他作为郴王的人,一定会上贡给上级银两,而这上级,除了郴王还有谁?所以郴王是受贿的。
陆霁斐没有说话,只是转身,从木制的洗漱架上拿起一个青花瓷盒,里头装着苏芩用来净面的东西。
“这东西统共用了十八种花,集诸香而制成,研磨千遍方可密贮。”说完,陆霁斐又从苏芩的妆奁盒子里取出螺子黛,吟道:“浅螺黛,淡燕脂,闲妆取次宜。此螺子黛出自波斯国,每颗值十金。姀姀这处……有三颗,那就是三十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打断陆霁斐的话,苏芩将脸埋进被褥里,面色涨红。
她知道陆霁斐的意思。
苏芩捂住自个儿的小衣,没有做声。
这些东西是她往常用惯的。苏府基底颇厚,因此即便苏龚每月月例不多,但苏芩的用物却一向是极好的。
来到陆府后,苏芩发现陆霁斐用的都是些粗糙物,甚至连澡豆都不用。苏芩嫌弃之余,便自个儿掏鼓些皂角、头油之类的东西,这厮就开始用她的。
苏芩用的花草料子都是顶好的,花费自然不俗,但好在府内管家极好说话,基本是苏芩要什么便给什么。
陆府家底并非如苏府那般丰厚,陆霁斐的月例自然禁不住苏芩像往常那般花费,所以她花的那些钱,其实皆有些来路不正……这样想来,苏芩突然觉得陆霁斐似乎有些穷,怪不得那几日赈灾时陆府上下皆食的白粥。
那头,男人将东西放回去,换上亵衣亵裤,掀开被褥坐进去,然后道:“这钱我不收,也是入了旁人的口袋,还不若我收了,做些钱生钱的事。”
“钱生钱?”苏芩奇怪道。
“姀姀以为,你的那些花费是从何处来的?”
“难道不是……”你受贿来的?小姑娘睁着一双大眼睛,里头的情绪能看的一清二楚。
陆霁斐低笑一双,“自然不是。这世上最容易赚钱的事,还是行商。”
苏芩恍然大悟,原来这厮不仅做着朝廷内的首辅大臣,私底下还经营着商铺。
男人推开洋漆炕桌,搭着大长腿将被褥往自己身上盖,盖到一半,突然叹息一声。
苏芩神经正紧张着,被这厮一叹,一个机灵,立时瞪圆了一双眼,“你做什么叹气?”
“方才府中管家来寻我,说府内中馈已不足,需削减,方能度日。”
苏芩立时起身,顺着一头青丝,紧紧裹着被褥,“你刚才不是还说自个儿行商吗?”
陆霁斐撑着下颚看向苏芩,笑道:“姀姀以为如今国库还剩下多少银子?广西的赈灾粮款可都是我捞的腰包。”
“那,那今次这么多官员被抄家,你……”苏芩绞着一双小嫩手,用香肩撞了撞陆霁斐,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意思不言而喻。
反正不拿的话都进了旁人的腰包,还不如将自个儿的腰包先填满再说。
“姀姀是什么意思?我可不懂。”男人耷下眼皮,掩下眸中笑意。
苏芩急道:“你明明懂的。”
“哦~”陆霁斐摆出一副“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姀姀是让我去贪污受贿呀。”
苏芩面红耳臊的捂住了脸,觉得“贪污受贿”这四个字听起来真是太难听了。
其实她总是想着,如果祖父能有陆霁斐一半的无耻圆滑,是不是就能做更多的事,帮更多的人?
有时候,我们所认为的大奸大恶,其实里头包着的是珍珠白玉。而外头镶金砌玉的,里头却是包着颗黑心。
“你,你干什么?”苏芩胸前一热,她下意识惊叫一声,一把拍开陆霁斐伸过来的手,使劲攥紧自己的小衣,神色紧张的盯着人看。
陆霁斐摸了摸被苏芩拍开的手,指尖滑腻腻的带着香,他无辜道:“深更半夜的,姀姀认为我要干什么?”自然是要做该做的事了。
男人的视线落到苏芩身上,顺着那张瓷白小脸下滑,路过纤细粉颈,看到那两瓣被小衣带子勒着的纤细锁骨,就似蝴蝶的满翼。他知道,这地方不仅好看,吃上去,味道也是极好的。
苏芩想起那被自个儿藏在小衣内的名单,坚决不让人碰。
“姀姀若是不让我碰,用这处也是可以的。”男人压着苏芩,不依不饶,伸手点住那樱桃小口,细细的摩挲。
苏芩不懂陆霁斐的意思,大眼睛水雾雾的透着纯稚。
陆霁斐拉起小姑娘的手,往下放。
苏芩被唬了一跳,心口急速跳动起来,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完全,“你,你,你……”
“别怕。”男人俯身,轻亲了一口苏芩戴着珍珠耳珰的小耳朵,压低声音道:“只要姀姀稍稍的碰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