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记——杀猪刀的温柔
时间:2018-08-23 08:39:31

  他走的这一天,德王枕着王妃的腿,玩着她的手,跟王妃叹道:“他要是被收买了,那大侄子可就老厉害了!”
  “找个人看看,他的舌头是新伤还是旧痕,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宋小五说着,低头看他,格外认真地道:“康康,你说我是不是犯了太把自己当回事,小看了别人的错?”
  她怎么就觉得,这次他们夫妇被皇帝玩弄于掌心了。
  宋小五察觉到她犯了一个愚蠢至极、她重复了再三还是犯了的巨大错误——她端得太高了,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认知当中,但世间的事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尤其月圆则亏,水满则溢;自满则败,自矜则愚。这两年她的气势太盛,已经盖过了小鬼,而把德王府抬起来的宗室认的是小鬼,而不是她。
  宋小五想着,眼睛突地冷了下来,寒如冰雪。
  “嗝……”跟往常一样认真看着王妃的德王冷不丁被她吓得,一口气没上来,打了个长嗝。
 
 
第172章 
  德王无声地翘起了嘴,垂着眼看着王妃的手道:“不算小看。”
  大侄子毕竟是一个皇帝,怕就怕……
  “怕就怕,杨标凭白被勾起往事,难免要有所伤心。”德王把王妃的手放到眼睛上,笑容有说不不清的唏嘘感叹。
  杨标老了,老公公为他周召康出生入死,生死与共至今还以老朽之身守着晏城,德王不想伤他的心。
  “嗯……”宋小五神色冷漠地漫应了一声,末了垂眼看着德王道:“到时候看杨标想怎么办了,这事我们依他。”
  德王在她手下闭着眼笑了起来,他笑出了声,跟德王妃道:“王妃,你好大方。”
  宋小五不大方,但她的心偏着他,也就换来了他的全心全意的感情和不遗余力的支持。
  感情的事,计算不清又计算得清,计算不清的是你不知道你喜欢中意的会是谁;计算得清的是一旦你有了选择,从来没有不需要回应回报的爱意。
  德王的话让宋小五低头在他嘴角亲了一下,没作回响,她起身时德王的吻追了过来,加深了两人之间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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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今年的生辰果然是大办,皇帝因此提前了一月给皇后颁了加封的圣旨,这是皇后当位不到二十年间受的第二次大告天下其贤德淑良的圣旨,乃大燕开国以来除了开国李皇后第二位受圣誉最多的皇后。
  民间到处传闻帝后两人恩爱非常,尤其这一年民间光景在慢慢恢复,到处皆受了朝廷免苛税和扶持的恩德,对帝后两人歌功颂德的事屡有传来,还有为此大作戏文到处传唱的民间艺人和戏班。
  皇后大寿,不仅是各地官员纷纷派人上京恭贺,民间还有人自发地做了万寿图和祈福伞等物送往燕都。
  燕帝在朝廷听了这些民心,龙心大悦,精神一时之间也振奋了起来,朝廷因他的和颜悦色也平静详和了许多,朝中各部繁忙,宫中热闹,这俨然看来一派万众一心、欣欣向荣之景。
  宋韧在进入内阁后,他的得意弟子,原户部主事被提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现户部尚书应杰又是他宋家的姻亲,是以宋韧进入内阁被架空权力他也呆得住,于朝廷各派来说,宋大人也得到了他最好的归宿,总不能他一个人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
  现在朝廷各部都忙,燕帝为示重视宋大人,给他派了一个统管接待皇后寿辰各国来使的事情,这本来是礼部和周家宗室亲王管的事,但燕帝道宋大人德高望重,足以担当接待各国来使的重任,就由宋大人统管此事了。
  这事情说起来好听,但实则就是打发宋大人的,宋大人现今碰不到有关于真正下决策的议会,这接待来使他也没觉得憋屈,反而亲历亲为,来一个见一个,来两个见两个,来人说人话,来鬼说鬼话,这让他跟来的三路人交谈甚深,在人的嘴里套出了不少话来,至少把人家国家里种栽地方最大的农作物都套了出来,还把人家拿来当吃的各种吃食都换来当种子,其中就有一种跟大燕相比样子要大一倍的落花生,还有一种能种在土里一年能种两季亩产量非常高的地瓜,和一种桔红色的胡萝卜种子。
  是金子在哪儿都发光,宋大人就是有本事在任何处境里都能尽可能地找到他的价值所在,德王妃身为其女儿也受益非浅,坐在德王府也收到了宋大人给她送过来的种子。
  老爹很棒,可惜为避闲他现在很少来德王府,要不他来一次,皇帝就得给他找琐事让他忙得连家都回不来了,宋小五便给宋爹写了一封老爹很棒,望再接再厉再攀高峰的信去赞美他,宋韧回家看到,哭笑不得,跟夫人道:“这哪是当女儿的?”
  有这么跟老爹说话的吗?
  丈夫老被女儿哄得心花怒放,这次也一样,父女俩是一见面老闲闲淡淡地让人看不出感情深浅,也就一直跟他们处着的家里人能清楚明白其中的意味,张氏见丈夫就差要笑得合不拢嘴,还要笑骂女儿两句,也是白了他一眼,道:“她要是说你多管闲事,你就高兴了?”
  “夫人此言差矣。”宋韧笑着频频摇头,转而又对自己的口是心非失笑不已。
  当年他也没现在这无论战多少,哪怕战输也要站着输、笑着输的气魄,无非是当初女儿笑话他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概,却无不服再战的勇气担当,他才一次次挺直了腰杆一路战到了如今。
  他有支撑他的人,无论是夫人还是女儿,都是不管他如何都会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她们是他的瑰宝,如果光吸他一个人,他走不到今天。
  “诶,我是不懂你们想什么,不管你们了。”张氏为他们操尽了心,但宋家走到今天这步,就已不是她操心能解决得了问题的事了,但她想得开,不是她能解决的,那她就尽量多看少说,做自己能做也能做好的事情,多做事少添乱,这也是她不勉强儿子儿媳妇们必须跟他们两口子一起过日子的原因,她也没有为此有遗憾之处。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过好了自己跟宋大人的日子,就是给儿孙们添福给自己增寿了。
  “多谢夫人成全!”宋大人连忙给夫人作揖。
  张氏笑叹了口气,由着他作怪。
  宋家现下已不住在一块,应芙这厢也是没有婆母在身侧,来见她的人只需她颔首点头即可,她自德王府回来本想清静几天,过几天跟大郎谈谈,但大郎一直都忙,很少归家,她着人去问,都道大郎是歇在官衙,她找了人去探,都道他没跟他的同僚一样去喝花酒,也没有养外室歇在外面。
  但他就是不着家,连着几日总算回来了一天,应芙抹开脸小心讨他欢喜,但因隔日他又离家歇在了官衙不回,在次日他回来的时候,放低了身段讨好他的应芙终是没忍住脾气,跟他大吵了一架大哭出声,她这次因难掩多日的委屈,又吼又叫地失了大家闺秀的气度,其歇斯底里把宋大郎惊得错愣不已,但因皇后寿辰在即,宋大郎身为朝廷重臣,加之其父尽半的人手都交到了他的手上,底下事众多,是以本来回来只是吃顿饭的他饭没吃着,听妻子哭闹了半会,就饿着肚子跟来请的随从匆匆出门办事去了。
  应芙难以置信,红着眼眶哆嗦着嘴唇看着他离去,最后把舌头咬出了腥味,才把嘴里欲出的狠话强忍了下来。
  她本想带着孩子回娘家去,可是行李收拾到一半,她抱了换好了衣裳的双胞胎,带着他们去找了祖母,跪在了宋张氏面前狠狠磕了个头,放弃了所有自尊与婆婆痛哭道:“娘,我与大郎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求你救救我罢!”
 
 
第173章 
  “唉!”宋张氏早年远离了苛刻的婆母,小夫妻离开家族生活艰难,但她的丈夫是个她辛苦为抚育儿子黑了眼睛都会红眼睛的男子,她受过温情,便心地仁慈宽和,见一言一行都自成规矩的儿媳痛哭流涕,她心里着实不好受,慌忙上前亲自扶了儿媳妇起来,与她道:“你又何必?你又何……苦来哉。”
  逞强不逞强,张氏说不出中个对错,但儿媳早年不与他们住在一块,归了家来才见她的主心骨尤强,可一家子都是狠人横人,她斗得过谁?张氏也望她狠她强,可儿媳到底不是大郎,更不是她那个跟丈夫把一家子拉拔到现在的小五啊。
  人的地位,是跟她的所出对应的,小五在宋家的地位,皆是她一步步隐忍厮杀得来,女儿如今成了德王妃,能与帝王谈条件,皆是她图谋所得,长媳又是凭何觉得她能凌架于之上?这些道理说出来,张氏知道长媳听不进去,还会恨她,遂一直都是只能怆惶地静待其后儿女未来,如今长媳来恳求,她听出了长媳话中的惶惑害怕,拥了长媳入怀中,止住了眼泪拍着她的背道:“儿,大郎不是坏人。”
  他们宋家,出不了坏男人,有宋大人在,家风一直正着呢,儿媳别怕。
  若说知道女人的莫过于女人,婆母这话一出,应芙的心安定了一半,看婆母舍下她又连忙去宽慰儿子,看着惊慌莫名被她吓到的儿子们,应芙羞愧了起来,当下也顾不得跟婆母诉衷肠,还是儿子紧要,忙安慰起了他们。
  张氏心善,当下宽慰孙儿和儿媳要紧,一路笑颜温言,好歹是安慰住了人心,这头她抽空也吩咐了身边的人去女儿那边说话,言语中也有让小五劝劝她长兄的意思。
  大郎从小自有自己的主意,这世上要有能真正劝得住他,能让他把话听得耳的人,只有一心为他的父亲,与公正明白待他的妹妹了。
  宋小五得了母亲身边人慌忙赶过来传来的话,当下沉思了下,就叫人去请大郎来王府一趟。
  她是个泾渭分明的人,她对父母和对兄弟的态度有所区别,对母亲,还有借了母亲便宜的父亲,她多有容忍,但对几个明为她兄长实为也弟弟徒弟的哥哥们,她的理智其实一直远远占于感情之上,换句话来说,就是父母犯错,天大的错她也会替他们扛那个他们犯下的错劈下的雷,但兄长们远没有这个资格,她教了他们,他们要是还是犯错,天打雷劈她静静看着的情况居多,但现在母亲的心在他们心上,宋小五为了母亲也只眼耐着性子当眼下的兄长是残缺之人,避免母亲伤心他家破离散,把长兄过来叫来跟他谈心。
  宋小五不是跟兄长们会说心事的人,她嫁出去后,宋大郎与妹妹也就只有交谈之间的那些感情,这其中的感情还是因宋小五对他们无私心,对他们的指点皆是因他们的才能和相对应的局势而起,妹妹对他们只有指点之意,从无让他们与她站在一起的意思。
  她更说过如果有一天局势所在,只在当下于国于形势有益,他们大可站在她的对立面,而她绝无任怨怼之情的话。她太理智,把天下与私欲分得太清清,宋鸿湛作为长兄,反倒更怜恤她,宋家如今的一切,即使是父亲,从一开始,父亲说的是——当年你妹妹说有朝一日你们即使和我分道扬镳,谁也不能否认我们曾是一家人。
  妹妹相比男人更冷酷,但宋鸿湛受了她的好,尤其妹妹那些年对他的那些从不需要回馈的好叠加起来,让他对他妹妹的软心,甚过于许多人。
  于是,妹妹叫他当夜来德王府用个晚膳,宋鸿湛公务繁忙,还是硬在公务忙完之后,在近亥时即将宵禁后来了德王府。
  他到时,德王府也正处于休更时,德王妃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德王与他麾下众将可不是这禀性,德王正跟他的师爷能将在宴席的末尾,这厢只有德王妃宋小五在王府的前门正门迎了她的长兄宋鸿湛。
  宋大郎一入王府正入落地就道:“为兄也可与偏门入。”
  就是自家人说点闲话,用不着正门。
  天子脚下,除了皇宫为最尊,就是德王府,德王府一举一动都有万万千千双眼睛盯着。
  “还不到你从偏门入的时候。”宋小五这夜是自己走到大门前迎人的,她没坐轿子来,也没有让大郎跟她坐轿子去后面说话闲谈的时候。
  自家人相处,有自家人相处的待遇。
  她对大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心思——尽人事,听天命。
  她有待他们的心意心思,他们理会不理会,由他们自个儿。
  只是宋大人的基因太强大,宋家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心思更玲珑,没一个废物,宋小五对他们慷慨,他们对她更慷慨。
  “呵。”妹妹的话让这宋大郎呵笑了一声。
  他如今官名双至,当不上他父亲的影响力,但在朝廷的位置上,如今实握权力的宋大郎已不是当初的一县之官可比拟,官威更不是同时而语了。
  他如今一声呵笑,嘲讽意味无数,宋小五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与他笑笑道;“吃点东西再说。”
  他们去了后院到了安福殿,宋鸿湛吃了顿夜宵才等到妹夫回,结果妹妹说的话全与妹夫无关,都是他们自家的事。
  宋小五在说完父母百年后她那个几个哥哥们的前程后,偏头看着他的脸道:“那时候,我有我的私心,爹娘也不在了,你说的心中当中最重要的是谁?”
  是谁?无非儿女,无非是与他百年的妻子。
  宋大郎聪明绝顶,现眼下的他已是而立之年,绝非当年弱冠之年的自己可比,当下他闻言闭眼,哼笑出声。
  “我看重不看重你,也是与你咫尺百里,”宋小五见从小就比谁都豁得出去的大郎对往后还是不屑一顾,她诚实道:“你死后为你披麻戴孝的是你儿子,为你痛哭流涕的是至爱你的人,谁是值得,谁是不值得,我望你心中有取舍。”
  更残酷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要是哪年他死,哭的是当天为他哭相伴的妻子,而不是她这个远在千里的妹妹。
  人的心,哪有那么纯粹?
  最纯粹的人心,只有最爱他的那个人知道。
  宋小五不是最爱大郎,二郎,三郎,四郎的那个人。她如今最爱的无非就是那个有着无数缺点但也她无怨无悔的德王,她都有此私心,怎么可能让她的兄弟,与她再世为人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弟分不清人生当中所遇的人的轻重。
  宋小五的话让宋大郎沉默了下来,当妹妹让他把碗中的饭吃完后,他把手杯的酒瓶拎起,一口喝干,脑袋有些昏沉了,他道:“小五,我跟你嫂子求过饶。”
  不是没认过输,只是她不服。
  “多认几次也无妨,你妹夫在我面前不堪的时候也有很多。”
  大郎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宋小五以前喜欢她那嫂子,现在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到底是没以前那么喜欢了,一个女人喜欢折腾可以说是不认命——但对于宋小五这一个被她折腾的对象来说,能坚守理智判断她的前因后果而不是憎厌她就已经是维持理智的结果了,“她要的,无非是跟她跟你和你们孩儿的长长久久。没有你,后代跟她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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