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你和袁家伟离婚,你爸正直了一辈子,为了你跟学校跟同事们打招呼。原来闹来闹去,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你又找个建筑工,你让你爸的脸往哪儿放?老杜,你别跟她说了,这孩子实在太让人伤心了,我就当没生过她……”
吴秀梅的歇斯底里,最终变成了伤心的喃喃自语,杜荣叹了一口气,说:“希望未来你不会后悔这个决定。”然后就挂了电话。
杜俏早就是泪如雨下,她不知道说什么,似乎什么都说不清楚。
这就是一条天涧,是沟渠,没办法越过去,怎么都越不过去,她只能沉默,把一切都交给时间。
“怎么了?”秦磊走了过来。
她低头抹了抹眼泪,摇头:“没什么。”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抱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
*
从这天开始,秦磊就再也不当杜俏提杜家那边的事了。
包括朱宁娜那边,也因韬子的通气,不再去提。
与此同时,秦磊却忙了起来,每天都会出去,行色匆匆。后来杜俏才知道,原来秦磊打算开个小型的建筑公司,既接工程又做家装的那种。
他在工地上干了这几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做这个。就是做工程起步很难,现在快年底了也没什么工程可接,才会带着做下家装。
大量的棚户和旧城区拆迁,也造成了家装市场很火爆。各种大大小小的家装公司数不胜数,而现在最紧缺的不是材料,而是各种人工。
秦磊唯一的优势就是认识很多工人,搞建筑的这一块儿工人们都是通的,有的是先做建筑工,后来改了去做家装。还有的例如泥工木工电工这一类,都是什么地方有活儿接什么地方,做工地虽然辛苦,但一个工地跟下来要比家装赚得多很多,而且家装也不是天天有活儿。
还有材料市场那边,秦磊虽有几个熟人,但也仅仅能让他知道市场价和行价的区别,剩下的都需要他自己去跑。他前期就在跑这个路子,现在家装市场很多价钱都是透明的,做家装唯一能赚钱的地方,就是在市场价下拿到最优惠的行价,从中间赚差价。
至于你问干家装没有设计师怎么做?家装的灵魂之处就在于设计师的好坏。
其实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有很多种,如果走中低档的消费层次,设计师随便请两个就好了,一般都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工资不高,还能帮忙积累经验。
现在家装市场的流行和趋势,都是扎堆一窝蜂。流行欧式时,全国各地大小城市都装欧式,材料和家具市场欧式的东西全部脱销。流行美式的时候,又是美式风格大行其道。
反正近几年流行来来去去就是那几种,顶多就是细节上的区别,有太多的成熟案例可以参考和借鉴,所以只要能做好细节,有没有资历其实并不重要。
当然也可以找工作室,由工作室的设计师给出客户满意的方案,付给他们费用就好了。
还有一种就是挂靠在大的装修公司下,由装修公司接客户订单,并出好设计方案和图纸,再外包给工程队。这种工程队一般都是某个包工头带领,由他从装修公司接下外包,剩下的工程全部由他监督负责,直到客户满意为止。
秦磊目前做的就是第三种,这种最省事省力省心,虽不可避免会让装修公司从头上刮一层油,但现在这个社会就是这样,谁有本事找来生意,谁就是王道,不服气你可以自己去开装修公司,自己找客源拉客户,什么都是相对的,没有不劳而获。
而接下外包的包工头,一般俗称监理,其实是最辛苦,也是最难做的。
装修公司从客户的装修款先提一部分走,剩下的钱才是给他的。他需要用这一部分钱装出客户满意的效果和材质,还需要负责各个项目的衔接和工人工资及各种材料费用,最后剩下的才是他所得。
肉眼可见秦磊瘦了,杜俏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任他出去跑。
每天很早就出门,晚上很晚才回来,婚姻就是这种柴米油盐的琐碎,怎么可能像偶像剧里那种,霸道总裁什么都不用干,只用和女主谈恋爱就好?
学校那里暂时杜俏不打算回去,那一份工资等于没了,她只能和琴行的老板说,可以帮她多接一些课程,反正她现在身体状态还不错,多接一些课,也能多赚一些钱。
……
下雪了。
a市下雪的时候并不多,每年也就那么几场雪。今年的第一场雪出奇的大,连着下了三天,每天广播和新闻里都有雪天防路滑的提示。
秦磊靠在走廊里抽烟,听着教室里传来的琴声,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下来了,充满了宁和。
“杜老师,再见。”
“杜老师,明天见啊。”
“明天见。”
听见教室门被打开的声音,秦磊忙把烟给掐熄了,站直了腰。
一位家长拉着女儿从他面前走过去,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目光好奇地看着秦磊。秦磊对她笑了笑,才看向杜俏。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室内气温太低,已经停工了,今天去工地看了看,也没什么事,就过来接你下班。”
“那你等等,我去拿包。”
杜俏去拿了包,又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才和秦磊一起走出琴行。
一出门,就感觉一阵寒风袭来。
幸亏杜俏穿得挺厚,一件咖啡色长及小腿的羽绒服,将她包得严严实实。戴着卡其色的帽子和围巾,只露出一张白皙细嫩的小脸,全副武装。
相对秦磊就穿得比较单薄了,蓝黑色牛仔裤配圆领毛衫,外面是件黑色的羽绒服。没戴围巾帽子不说,羽绒服拉链也没拉,好像不冷似的,反正杜俏看着就替他冷,说了他几次,他都不怎么愿意听,只说不冷。
“罗基给我打电话,说罗安妮结婚,希望我到时候能去。”
杜俏很快就明白过来了,罗安妮有结婚对象,这个对象就是袁家伟了。秦磊顾忌她的心情,没提袁家伟,就只说了罗安妮。
“那你去吗?没说让我也去吧!”她想起上次去罗家有点不太开心的记忆。
“没说。我本来打算拒绝,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
罗基在a市是做房地产行业的,房地产和建筑行业挂钩,现在做什么事不需要人脉,哪怕去混个脸熟,说不定以后也能帮到自己。
“什么时候?那我就不去了,在家里吧。”
“这周末。”
……
杜俏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谁知第二天方玲玉竟然给她打了个电话。
那次在罗家,方玲玉和她相谈甚欢,两人交换了电话。
事后,杜俏也想不起跟她联系什么的,哪知方玲玉却通过她的手机号加上了她的微信,她出于礼貌给予通过了,后来没事的时候,方玲玉总会和她聊上一句两句,两人也算一直没断联系。
不过聊天的内容却只限园艺美容之类的事,却没想到这次方玲玉竟然会主动邀请她去参加罗安妮的婚礼。
“小杜,不怕你笑话,我也没有娘家人,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安妮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真怕她当场给我难堪,所以想请你到时候陪我一下。”
第56章
56
听着对面的话, 杜俏诧异地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小三跟她前夫结婚, 让她去参加婚礼,这方玲玉到底是怎么想的?
“方阿姨,这种场合我还是不去了吧。”
“怎么了小杜?我听安妮爸爸说,到时候秦磊会去, 你不来吗?”
这方玲玉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杜俏抿了抿嘴,说:“方阿姨, 我怀孕了,外面下雪,我最近都不怎么出门。”
“怀孕了?”对面的方玲玉似乎十分诧异, 过了会儿才问:“小杜,你和秦磊结婚了?”
“是的,方阿姨。”
“那真是恭喜你们了。哎,你说你怎么也没说一声, 应该去道个喜才对。”
“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又尬聊了几句, 不过方玲玉总算不提让杜俏去的事了,挂上电话后, 杜俏松了口气。
另一边, 方玲玉挂了电话后,脸才沉了下来。
“怎么了?给谁打电话?”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罗基。
方玲玉的肩膀僵硬了一下, 转过头笑着说:“是杜俏, 她怀孕了。”
“怀孕了?”别说,罗基也非常诧异:“孩子是秦磊的?他们结婚了?”
方玲玉站了起来,把罗基迎坐下:“结婚了,就是谁也没说,我还在埋怨她结婚怎么不说一声。”
罗基有点怅然,有点感叹,还有些失笑:“秦磊这孩子,瞒得可真紧。”
方玲玉偷瞧了他一眼,说:“我估计是不是杜俏家里不同意,我记得她是个大学老师,爸妈都是教授,家里条件很好的。”
“她家里瞧不起秦磊?”
这还用说吗?
方玲玉没说话,罗基皱起眉,也没有说话。
*
晚上秦磊回来,杜俏给他烧了水泡脚。
橡木的泡脚桶,里面放了生姜和一些干的玫瑰花瓣,她正想弯腰下去试一试水温,被他拉住了。
他趿拉着拖鞋,裤腿挽在膝盖上,把木桶端了出去。
之后,她坐在床上,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两人一起泡脚。
秦磊的脚大,放进木桶就占去了一大半,杜俏只能把脚放在他脚上,不过踩在他脚上,倒是挺舒服的。
她跟他说起今天方玲玉给她打电话的事,顺便没忘吐槽两句。以前她可不会这样,也不会背后议论别人,现在跟秦磊待在一起久了,估计也受到一些感染。
“你说她是怎么想的?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是不是上次你去罗家,表现得太无所谓,所以她也觉得这事没什么?”秦磊猜测。
听了秦磊这话,杜俏没忍住摸了摸脸。
那种情况她不表现的无所谓,难道要哭着喊着对袁家伟和罗安妮不依不饶?这不是有所谓没所谓的问题,而是怎么说呢……反正杜俏一直觉得人前还是不要太失态,免得让自己太狼狈。
见她困扰的样子,秦磊失笑说:“我逗你玩的,你还真当真了?反正这女人你少理她,我是不信哪个当后妈的被便宜女儿这么对待,心里能没什么想法的。”
泡得也差不多了,他弯腰搓脚。
先搓杜俏的,把杜俏搓得痒痒,只往后缩。等杜俏洗完,擦干,直接上床,他才随便给自己搓了搓,就把脚盆的水端去浴室倒了。
杜俏怕冷,她现在是个孕妇又不能吹空调,太干,所以床上是铺了电热毯的。有时候秦磊回来晚了,她就会提前把电热毯打开预热,这样睡觉的时候被窝是暖的。
暖暖的被窝,进去后就把人熏得暖洋洋的。杜俏刚舒展了身体,后面就多了个肉墙。
杜俏每每都会觉得他怎么长这么壮,但又喜欢这种壮。壮点儿好,她平时压在他身上,靠在他身上,腿架在他身上,反正就是个很好的肉垫子。
她转了个身,习惯性把腿放在他身上,秦磊顺势把那条骨肉均匀的腿扒拉到手中,捏着她的小腿肚。
“就是那里,好舒服,再稍微重点。”
杜俏半眯着眼,秦磊瞅着她那舒服的小样儿,问:“要不要再往上点?”
“行,大腿也有点酸。”
大掌一路攀爬,杜俏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隔着被子按住他的手。
“按错地方了。”
“意外,意外。”
又退回去,揉捏着满手滑腻的腿肉,从下往上捏,力道轻重正好。杜俏昏昏欲睡,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突然眯成一条缝的眼儿再度睁圆。
“你……”
“已经满三个月了。”
“那也……”
他的声音就在耳朵边,还有阵阵热气:“我轻一点儿。”
*
一大早,杜俏睡得迷迷糊糊,听见秦磊在接电话。
“……那好吧。”
“谁呀?”
秦磊把电话挂了,扔在床头柜上。
“罗基。他估计从方玲玉那儿知道我结婚的事,说了些埋怨我怎么不说一声的话,让这次过去把你也带去。”
杜俏的瞌睡顿时醒了,她觉得有点怪怪的:“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秦磊苦笑。
他也不知道,其实他也挺诧异罗基的态度。本来就没见过几次面,甚至以前还有过矛盾,可罗基却先是让罗安妮给他和杜俏道歉,再是这次邀请他去参加婚礼。
难道说罗基当年真和他舅舅关系很好,好到这么照顾故人的外甥?
只能是这么个解释,以罗基今时今日的地位,如果是想对付他,根本不用花太大的力气。阴谋只会有所图,才是阴谋,他身上也没什么让对方可以图的。
“那我也去啊?我不想去。”
“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既然是罗基出面邀请,方玲玉应该不敢干什么。”
其实方玲玉会干什么,甚至居心不良,到目前为止都只是猜测,只是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不像表面那样,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能离远点就离远点。可如果实在避不开,其实也没什么。
……
到了当天,秦磊和杜俏提前就去了婚礼现场。
婚礼在本市一家最大的五星级酒店,罗家似乎把整个场地都包了。一进大门,就看见一排礼台整整齐齐摆在右侧,每张礼台后面都坐了个穿着旗袍的女孩,旁边则站了两排西装革履的男人。
小马领着头,一看见秦磊就迎了上来。
“磊哥,来了?”
两人寒暄着,杜俏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红包去了礼台前。
秦磊不太懂a市这边随礼的规矩,她就按着她爸妈平时随礼的金额往上加了一点。现在看来这红包恐怕还包少了,不过杜俏也没打算再加,这种不近不远中间还搀和了这么多事的关系,也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