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跟着商户小姐到了京都,犯了些小事叫人撵了出来,刚巧碰上长公主殿下,殿下见她可怜便将其留在府中,这一年半载的在公主府上办事儿,甚少踏出公主府的大门,何时何地缘何故偷姑娘你的荷包呢?”
她话说的清楚明白,魏夫人拧着眉下意识就要反驳,魏四姑娘却是先一步开口,“玉冬姑娘这番话好生耳熟,荆州、赏灯、失散、商户……和方才莲漪说的话相差无几。”
老夫人和魏国公脸色微变,长公主府可不会无缘无故送个人过来,再加上玉冬嘴里的这段话,虽未明说,他们二人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玉冬在魏家诸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儿,“明人不说暗话,今日前来正是为了六姑娘魏莲舒之事。”她轻踱了两步,颇有气势,“前几日奴婢无意间发现了立夏手里头绣着六月莲花的荷包,那丝线是极为珍贵的孔雀翎丝,荷包缎子也是贡缎,贡缎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玉冬将立夏往前推了推,“奴婢随口问了一句,立夏说这是她自小便带在身上的,想是小的时候爹娘留下来的。奴婢转报给了殿下,殿下吩咐了人探查,没想到查到了魏国公府,这立夏没想到是竟是魏公和夫人的孩子,府上昔年遗失的六姑娘魏、莲、舒。”
“你胡说八道!”莲漪抬起头,痛心道:“那荷包分明是我的东西,立夏,我待你如亲姐妹一般,与你是无话不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如果不是昨日我先一步遇见夫人,你这是要顶我的身份,夺了我的爹娘?你好狠的心呐!”
这演技着实厉害,玉冬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她啪啪鼓个掌,不过……你会演,我也会演,大家一起来,全看谁演的厉害说的开了。
玉冬偏了偏头,“立夏,你可认识她?”
立夏低垂着眸子,想着上头吩咐的话,她原本还觉得不妥,可现下莲漪的所作所为真真是叫她不齿,遂微微颔首回道:“莲漪姐姐在荆州的时候也是跟我一起伺候小姐的,后来小姐到京都,没叫她一起跟着,也就再没联系过了,时隔两年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
莲漪痛心疾首,“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你就是暗香身边的小丫鬟,我们二人分明几日前还在玉春楼见过。”神他么在荆州伺候小姐,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根本就没去过荆州,她说的那些话魏夫人查不出来,全是赵重原叫人在后头帮她买通了人编造出来的。
立夏委屈地看向玉冬,“玉冬姐姐,你可得帮我说句公道话,这一年多我可是一直待在公主府的,玉春楼是什么地方?我虽为奴为婢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那样的污糟地儿万万是不可能去的。”
玉冬,“正是这个理儿,长公主府阖府上下一百来口人,两百多只眼睛可是日日都瞧见了立夏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魏国公头大的不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说是我女儿,你也说是我女儿,我只丢了一个姑娘,可跑不出两个来!”
魏四姑娘又开口道:“我看这个叫立夏的要像些,你看那眼尾上翘着真是越看越像大伯母。”
魏四姑娘总是能轻巧地抓住华点,一句话叫诸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在了立夏身上,别说,还真是越看越像。立夏的相貌不拔尖,正是合了魏家人的样貌。
魏夫人有些犹豫了,莲漪心头一跳,挽着她的胳膊,柔声委屈道:“娘……”
“莲漪姑娘还是别乱叫的好。”魏四姑娘嘁了一声,“是不是娘现在还不知道呢。”
真是多事!莲漪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把魏四姑娘的皮给扒了,她满肚子的气无处泄,尽数化作了眼泪,盈满眼眶顺着白皙的面颊滑落,“原以为找到了家人,却没想到无端来了这一出叫我里外不是人,早知如此,昨日便不该到佛前一拜。”
她哭的美感十足,魏家女人倒还好,男人们难免怜惜,魏家三郎道:“莲漪姑娘,你先别哭,此事尚未有定论。”
莲漪哭哭嘤嘤的不回话,玉冬暗中冷笑一声,上前道:“既然如此,便叫玉春楼的人,还有立夏伺候过的那位嫁到京都来的商户家小姐来问上一问便知,真相如何自有论道。”
莲漪点头道好,其他人也没有意见,魏国公立马便使了人去。
玉冬说了半天口干舌燥,坐在位置上喝了半碗茶,莲漪仍旧立在魏夫人旁边,眸中暗含冷光,料想赵重原昨日已经帮她处理好,将人买通了,叫人过来正和她意,她莲漪可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国公府的人快马加鞭,很快就把玉春楼的老鸨和暗香还有其他几个稍有名声的花娘带了过来,另一边的人手将那位商户小姐也请了过来。
魏国公坐在上头问话,下面的人跪地垂头一一回答。
老鸨:“玉春楼从没有一个叫立夏的丫头,倒是有个叫立春的。”
暗香:“妾身边原来伺候的叫立春,前几日叫个盛州人赎身了,这位立夏姑娘,妾不识得。”
其他花娘也连连道不认得立夏,她们玉春楼只有个立春。
暗香更是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道:“莲漪妹妹,这点儿事一查就知道了,你做什么骗人呢?”
莲漪气的脸红脖子粗,只把希望放在那位商户小姐身上,谁曾想那商户小姐也睁着眼睛说瞎话!
商户小姐:“莲漪和立夏都在民妇身边伺候过的,莲漪性子不安分,民妇出嫁的时候爹爹便只叫我带了立夏一人,后来出了些事儿,婆婆非要赶了立夏出去,这才没了消息。”
她又道:“这些事儿民妇婆家也是知道。”
问完了人,莲漪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赵重原个没用的东西,这点儿事都办不好,算计不成还反过来叫别人算计了!
魏国公气的当场砸了杯盏,指着气得脸色发白的莲漪怒声道:“好你个贱婢,居然敢做出这等事来,顶了我闺女身份不算,还敢反过来诬陷,简直混账!来人来人!”
“拖出去乱棍打死!”贱籍女子没有人权,死了也就死了,魏国公正是怒气冲天的时候,手一拍案便想着要她的命。
饶是莲漪心理素质再高,到这个时候也怕了,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哭诉道:“国公爷,她们都在胡说八道,她们这是串通起来要害我。”
“长公主也是要害你?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颜面?要你生要你死不过殿下一句话的事。”玉冬冷嗤一声,魏家诸人也认同地点了点头。
可不是吗,就算长公主因为她莲漪和前驸马有纠缠的事儿心中记恨,别说要她的命,就是周继言也不够看,仪华长公主那可是十四岁就敢手刃朝臣的女人,算计你……你一个青楼妓子,多大的脸呢。
“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打死!”
两个小厮将挣扎着的莲漪架起了身来,拖着人就要往外走,她蹬着腿相当狼狈,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出了这个大门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迫不得已只能捅出了她和赵重原的关系,“你们放开我,我是九王爷的女人,你们敢动我,王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九王爷到底是王爷,权势不大,这名头还是管用的,架着人小厮瞬间顿住了脚步,望向上首的魏国公。
莲漪继续吼道:“你们若是不信,大可叫了王爷过来!”
魏国公脸色变来变去,还是玉冬上前道:“魏公不妨听奴婢一言,这莲漪罪不至死,你叫人留了一两口气也就是了,只要这命还在人没死,理儿都在你这边,就是王爷知晓了也无话可说无理可辩。”
玉冬轻笑,殿下料事如神,这莲漪果真将她和九王爷的事儿捅出来了。
“就如玉冬姑娘所言。”魏国公狠着脸,“狠狠地给我打,留着她一两口气再丢回玉春楼去。”
莲漪被拖出按在宽板凳,一棍子接着一棍子打的她是两眼发昏,只觉得身上骨肉都要碎了,惨叫声连连不断。
玉冬走的时候靠近去瞧了一眼,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莲漪姑娘好算计,可惜天理昭昭乾坤朗朗,假的就是假的,任你有万般本事,也成不了真。姑娘的戏演的好,你觉着我们这一大群人今天陪你演的这出又如何呢?”
莲漪被打的吐出一口血来,心中暗恨不已,赵仪华!肯定是赵仪华!
该死,她一定要她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莲漪在想什么玉冬猜到了一二,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回府复命,真是心比天高,可惜现实会教她知道命比纸薄。
第123章 公主(九)
莲漪被打的只剩几口气, 魏国公府的人见差不多了就按照上头的吩咐把她丢回了玉春楼, 路上也没避着别的人,从魏国公府到玉春楼有不短的路程, 晃了一大圈,不到半天, ‘玉春楼莲漪在魏国公府挨板子’的事儿便传的人尽皆知。
老鸨和暗香诸人先莲漪一步回到玉春楼, 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魏国公府的人把莲漪送回来。
好在玉春楼白日没什么客人,那一滩血污才没吓着人,老鸨叫人把莲漪搬到了楼上去, 她也跟着上去在莲漪的房间里转了转, 翻出了不少银钱,拿着就要往外走。
莲漪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急忙拦住她, “你这是干什么?这都是姐姐的东西。”
老鸨摁着她肩头猛地把人推开,啐了一口,“伤成这样看大夫不要钱,吃喝拉撒不要钱呐?一两个月好不了还得我养着她?一边儿去!”
老鸨把莲漪最近这些日子攒的银钱尽数搜罗了去, 好在她想这人以后还得接客,还是请了个大夫好生照料着。
自此,莲漪开始了长达几十天卧床养伤的日子。
玉冬还在楚意跟前说着魏国公府正堂发生的事儿, 她捂着嘴笑道:“殿下是没看见, 那女人气的都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了。”
楚意见她笑个不停, 问道:“你怎么这么开心呢?”
玉冬轻哼了一声,噘着嘴道:“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今日这番实在是出气, 这心里头的畅快便有些憋不住了嘛。”
玉芽伸着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
玉冬退下歇息去了,玉芽立在案边整理着宫里送来的奏章,不一会儿外头便有人传报说贺小公子来了。
楚意放下毛笔,“玉芽你退下吧,叫贺离一个人进来。”
“是。”玉芽曲了曲腿转身离开,很快珠帘之后就出现了贺离的影子,他今日穿着雪缎裁成的里袍,外头罩着雕绣花边的月白色大氅,黑顺的长发散在后头,上束着玉簪。
仙神界的人都喜欢白色和月白色,素雅高洁总是很能称他们自以为的仙气,楚意抿着唇一笑,“你这身儿挺好。”
贺离走至她身后,手撑在椅背上,“我也这么觉的。”这一身儿是最合他脸的,相当的显气质。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楚意合上奏折,起身坐到里间的圆桌旁,倒了半杯茶水小口小口地饮着,“今天晚上宫中有宴,你随我一道去吧。”
“什么宴?”贺离坐在她旁边撑着头颇为好奇地问道。
“贵太妃寿辰,皇家自己的小宴而已。”她低垂着眸子饮茶,贺离便瞧着她,看着看着竟是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想起昨晚黑发铺在锦被上,汗水从额角滑落没入其中之时那眉梢眼角的动人风情,他心头一动,不慌不忙地把手收了回来,“那我先回千景院去了。”
楚意抓住他的手,“你回千景院去也没什么事,如果想出去的话就出去吧,晚上记得早点儿回来就成。”
贺离笑着道好,出了正院儿门想着确实在府中闷了许久便和辛都一起上街去了。
午时将近,贺离径直往留香酒楼去,没曾想正赶上里头在办诗会。留香酒楼在京都数一数二,公子小姐们都喜欢往这儿来,贺离扫过几眼就找到了一堆熟人。
贺离不比他哥贺大公子会读书,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身边的朋友也多是些不好诗书的,至于这诗会嘛纯粹是跑过来凑个热闹。
最先看见贺离的是魏家三郎,他今天早上在家里看了一出认亲大戏,火急火燎地就跑出来跟大家伙儿分享,“贺离你来的正好,我正说到关键时候呢,你也来听听。”
贺离找了个空位坐下,就听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言语中难免提及长公主府,说一次众人的目光就往贺离身上靠一次。
辛都被看的汗毛倒竖,贺离似无所觉依旧玩儿着手中扇子。
魏家三郎说到最后叹了一声气,“这莲漪胆子也太大了,她图个什么呀。”
“图个权势图个名声呗。”有人答道:“原以为是个悦目佳人,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真叫人不齿。”
魏家三郎灌了一杯冷茶,“还有呢,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整天端的个什么似的,结果呢,和周继言那事儿就不说了,没想到九王爷也是她的入幕之宾,听那口气关系亲着呢。”
“这叫九王妃知道了那还得了?”九王妃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泼辣,王府里就只有两个贵太妃赐下来的侍妾,她娘家势大,父兄都在镇守边关,自己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强势的很,府中大小事上赵重原是一点儿都不敢跟她杠的。
一屋子人你说点儿八卦我扯点儿瞎话,热闹的很。魏家三郎说完了莲漪的事,自觉完成拆穿那女人真面目的重任后坐在圆凳上取了一块糕点,戳了戳贺离的胳膊,“你最近怎么样啊?”
魏家三郎这话刚问出口,屋内的视线又再一次聚集在了贺离身上,贺离手转着折扇,闲闲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你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嘛,长公主府啊。”魏家三郎好奇道:“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的?”
贺离挑了挑眉,折扇抵着下巴,“吃吃喝喝呗,还能怎么样。”
魏家三郎道:“你气色看起来倒还好,只是我听大伯说长公主府里可不止一个。”
贺离答道:“十八个。”
魏家三郎的眼神瞬间变了,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这可怎么得了!你还是找贺大人想想办法把你捞出来吧。”太可怜了,他这兄弟真是太可怜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还得行妇人争宠邀媚之事,这怎么受得了啊!
贺离斜睨了他一眼,“我在公主府过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