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号病床,去缴费。”
陈夏应了声,附身在她唇瓣上落下一吻,那里柔软的像一块棉花糖,给她掖好被子,掀开帘子走了。
陈夏原路返回,门口被雷虎拦下,雷虎神色凝重,“刚刚检查结果出来了,那畜生下颌骨断了,脸上皮肤撕裂三厘米,现在需要做手术。”
陈夏仿佛在听雷虎说中午吃什么一样反应平淡,他不置可否的哦了声,“那就治,别让他死了。”
雷虎叹了口气,“两个手术,面部修复和颌骨修复。”
陈夏摸了摸裤兜,发现没带烟,他随意问,“多少钱?”
“下颌骨要加钢板,两个手术最起码要十万块,医生那边在等缴费,不然手术做不了。”
陈夏愣了愣,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单子,没动。
雷虎低低骂了句操,一边掏手机一边说,“没关系,我那还有你借给我的六万块,我找人给我凑。”
陈夏抓了抓头发,说好。
雷虎的钱全砸在店里了,问朋友七七八八凑了点,陈夏身上有两万块,加起来也就八万,陈夏又问朋友借了点,勉强凑够十万,这边交了钱,医生才准备开始手术。
走廊外,陈夏问雷虎要烟,雷虎给他,“你别在这抽。”
陈夏正想去洗手间,这时急诊科外浩浩荡荡进来了一群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目光在陈夏身上停了一刻,拦下一个护士,“你好,请问韩燕在哪儿?”
陈夏站起身,这人他在韩燕的校门口见过几面,他出声,“韩燕在观察室,已经没事了。”
韩闯的视线看过来,“你是……”
陈夏喉结动了动,“她朋友。”
也有一大群人问杜英杰在哪儿,现在什么情况,韩母也来了,肩上的披风歪斜,面露焦急,“燕子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陈夏看着韩母,给她指了观察室的位置,“她在睡,已经没事了。”
韩母舒缓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个人会成这样?”
陈夏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几个月前杜英杰对韩燕下药的事悉数告知韩母。
韩母晃了晃身体,雷虎及时过来扶住她,“阿姨你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杜英杰的家长反映最强烈,杜母摇着头说自己的儿子绝对不可能是这种人,一边又找着让杜英杰进手术室的始作俑者。
警察闻声而来,沟通几番,陈夏动了手,带走他是必然,杜母见此场景放话一定不会放过他,“你最好祈祷我的儿子没有事,不然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韩母拦住杜母,“现在是你的儿子下药害我的女儿!你究竟懂不懂事情轻重?”
“我不懂轻重?我只知道我儿子差点没命!”
雷虎看不下去,“阿姨,这里是医院,请您安静别吵行吗?你儿子现在是属于强女干未遂,追究起来,坐牢最起码三年到十年,如果不是陈夏中途阻拦,现在能把牢底坐穿的事您始作俑者的儿子不是别人,现在您能冷静点了吗?”
杜英杰的伤不算严重,手术成功后便能恢复,整形科医生给他缝合了脸上的伤口,用了最好的药,应该不会留疤。
韩燕醒来时韩母和韩闯就在身边,她脱口第一句就是在找陈夏,“他去哪儿了?”
韩闯给她倒水喝,望了她一眼,回,“在警局接受调查。”
“会出事吗?”韩燕说。
韩闯摇头,“杜英杰下颌骨断了,做手术接上了,脸上毁容,这应该算故意伤害,我也不清楚会出什么事。”
韩燕的眼角落了眼泪,“是我自己蠢,明明知道杜英杰他不怀好意还巴巴的跟上去,现在害了陈夏。”
韩闯摸摸她的头安慰说没事,“他要真进去了我也能想办法把人捞出来,这个你放心,如果杜家真追究起来,杜英杰犯的事是强女干未遂罪,如果判刑,可比陈夏这个罪名严重多了。”
韩母在一旁流泪叹息,“这件事你早该告诉我的,我一直以为那孩子对你挺好的。”
韩燕苦笑,“你跟杜伯伯家关系好,我怕说了让你徒增烦恼,再说我平时跟他接触并不多,没想到这次会这么突然。”
韩母抹眼泪,“那个叫陈夏的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韩母说道哽咽,韩燕抱着母亲说自己没事。
杜英杰醒来后看到自己的脸和下巴,发了很大的脾气,最终撕裂伤口,被医生按住。
尽管杜英杰对警察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但昨晚包房里的人很多,随便拉出来两个都可以坐实了他的行为。
因为杜英杰是独生子,杜家人并不想把这件事闹大,尽管杜英杰身体上吃了亏,他们还是有息事宁人的想法。
韩母这边其实是想追究杜英杰的罪行,但如果不放过杜英杰,就等于是不放过陈夏,韩燕阻止了她。
最终陈夏以轻度犯罪行政拘留15日作为处罚,留案底,进了拘留所。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十二月上旬。
第46章
天又冷了, 学校广播里播放着陈楚生的《一个人的冬天》。
尾声广播员不忘加上一句这首歌是土木工程学院的张某某同学点播的, 直言这个冬天燥冷寂寞,在校园里公开找女朋友。
韩燕把脖子缩进高领衫里,余生说怎么还不下雪,“去年我记得十一月就一句下雪了吧?”
北城的天空不比其他城市, 这里的天是灰的,没完没了的刮着寒风,但久久不见下雪。
韩燕呼了一口气, 白气从嘴里冒出来, 在空气中打个圈,迅速消散,她问,“今天几号?”
“5号了吧?”余生看她一眼,又说, “金浩还跟我保证说8号一定会下雪呢。”
韩燕噗呲一声笑了, “他看天气预报了吧?”
余生摇头,“20天前告诉我的,你见过提前20天的天气预报吗?我是没见过。”
韩燕给她科普,“我见过最长预报未来40天的,但是准确率很低。”
韩燕:“天越来越冷了, 最近天气不好,下雪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余生跟她并排走着,“艾,今天……你不准备去接陈夏?”
韩燕垂眸一笑, “你记错了,他明天才出来。”
余生愣了愣,啊了一声,小声喃喃,“是我记错了?”
两人不是一个专业,和余生分别,韩燕给同班同桌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不去上课了,韩燕抱着书往校门口走。
停车场离门口有点远,韩燕推开车门跟着雷虎往拘留所的方向走,周围冷冷清清的。
雷虎问她冷吗,韩燕摇摇头,说马上十点了。
果然,十点一到,拘留所的那扇三米高的大铁门的小门被打开,韩燕望着那人,手紧张的握着小拳。
工作人员跟陈夏交代几句就放了行,雷虎迎上去抬手锤他胸口,语气轻松愉快,“几天不见你怎么还胖了?”
陈夏笑骂扯淡,“一个馒头一碗菜,换你你能胖我叫你爹。”
“艾!乖儿子!”雷虎见他心情不错,逗了起来。
陈夏目光阴恻恻的看了他一眼,转而望向韩燕,语气冷静的不像话,“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韩燕低着头,没吭声。
他胡子没刮,头发也长了,变丑了呢。
哎~
陈夏问雷虎的车在哪儿,两人朝着停车场走去,雷虎见韩燕久久没跟上来,转过头叫她。
韩燕应了声,从背后看他俩的背影,如果雷虎是女的,怎么看都觉得像情侣,她顶多算个打酱油的。
韩燕甩甩脑袋,大步追了上去。
他走的很快,等她追上,他已经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韩燕脚步顿了一下,慢腾腾的拉开后座车门坐了上去。
雷虎在导航上找附近的饭馆,被陈夏阻止说自己需要回家一趟。
雷虎:“吃个饭的功夫,什么事这么急?”
陈夏拉上安全带,“开你的,晚上去你店里吃点就行。”
雷虎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反对,问韩燕这会不饿吧,韩燕立刻摇头说早上吃过了。
雷虎把陈夏放在后街街口,陈夏推门下车,雷虎扭过头正要问韩燕是不是要回学校,只见韩燕推门下车朝着陈夏追了上去。
雷虎为自己心酸,心想哪天要顶了店员的班,亲自去北城大学送外卖,说不定也能像陈夏一样勾搭个娇妹。
他正做着白日梦,前进D档错换成了倒车R挡,车子哐当一声,撞到了什么硬物。
雷虎立即解开安全带下车瞧。
看到金媛媛的时候他人实则愣了愣,这人跟放屁似得在脑子里过一遍就能忘,再见面却历历在目,脑子里清清楚楚记得。
雷虎胳膊上的伤刚好,没太大动作,单臂搭在车门上,嘴角一斜,“呦,冬天黄花菜都冻歇菜了,这天怎么还有碰瓷儿的呢?”
金媛媛瘫坐在地上,仰着脖子看着雷虎,骂了句傻逼,“我不是碰瓷儿的!”说话时舌头有些打结,不是醉了就是喝大了。
雷虎嗤笑,“那你蹲我车后面是取暖呢?”
金媛媛听他的声音嫌烦,手指放唇边,“嘘……吵死了!”
雷虎看了眼表,“天不早了,要不要我给你打电话报警啊?”
金媛媛猛地摇头,双手从地上一撑,人从地上站了起来,名贵衣服上蹭染了灰尘,她一只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
雷虎觉得好笑,金媛媛贴了上来,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单臂紧紧扣着,“呦,小妹妹,你贴我这么紧想要干嘛啊?”
金媛媛把手上的灰尘往雷虎的领子上蹭,那男人前一秒的笑脸跟变魔术似得变得阴沉难看。
还没等他发作,金媛媛挺了挺胸,脖子上的项链闪耀,她扬声,“老娘有钱,碰瓷儿?谁稀罕你的破钱!”
雷虎冷笑,松开她,“那行,大小姐您离远点,别让我这破车蹭到你。”他一把推开她,谁料她反应快,一把扯住他的袖口,嘴巴朝他脸上贴了上去。
牙齿磕到他的下巴,痛的金媛媛眼睛直冒泪水,高跟鞋甩了一只,她刚没站稳。
雷虎下巴被她尖锐的虎牙磕的不轻,他倒吸冷气,雷虎扶着她的手臂,指引着搭在自己的肩上,低头去寻她的唇,“记好了,接吻,爷就教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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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街冬天没夏天热闹,外面摆摊的寥寥无几,有人看就见陈夏,就寒暄几句,说有些日子没见到他,问他是不是又回老家了。
陈夏含糊说是,一直往前走。
韩燕就跟在他身后四五米的距离,他不跟她讲话,韩燕寸步不离的跟着。
陈夏知道身后有人,没有回头。
陈夏租的房子还在后街的出租屋里,但不是原来那一间,很小,十多平米,周围都住着人,两边是隔断墙,隔音不太好,稍微说话声大点,就能听个完全,但位置坐北朝南,天气好的时候房间里暖暖的,勉强说的过去。
陈夏摸出钥匙开门,进门的时候没关门,他从衣柜里翻出衣服裤子,去架子上拿了洗浴用品,出来时撞到站在他门口的韩燕。
陈夏看她低眉顺眼,也不看自己,觉得好笑,隔壁的门被打开,有人望了过来,陈夏低着声音让她进屋等他。
隔壁邻居也是个帅小伙,问陈夏最近大半月去哪儿了,刚租的房子没住几天就不见人影,陈夏笑着说回了趟老家。
“刚进屋的那是你女朋友?”
陈夏头朝着门口说了句不是,然后去了公共浴室。
韩燕站在房间里扣指甲。
嘁,本来就是不是,谁稀罕。
房间椅子上堆着衣服裤子,韩燕没地坐,索性坐在了堆着书和被子的床上。
床板不软,有点硬,环境很不好,她从来不知道北城还有这样的出租屋能住人,虽然这里有隔断墙,但并不膈应,她坐在床板上就能听见吱吱呀呀的声音,房间小的可怜。
韩燕这次看到的不是《高等数学》,而是本《计算机应用基础》。
韩燕想了半天,在手机上查,终于明白这人是在准备自考本科的功课,这让韩燕十分吃惊。
陈夏洗完澡回来的时候那女人腿上放了本书,她弯着腰握着一支黑笔在书上写写画画,还时不时在书上折下三角,做个页码记号。
陈夏的头发上还滴着水,看到床上的书和没叠的被子,有些懊恼,刚刚他心里居然还幻想着她会帮他叠个被子收拾一下房间。
陈夏冷啧一声,把毛巾扔架子上,果然不能对小公主有太大的期待,还得宠。
陈夏一进来,韩燕就没再弄手里的东西了,把书放在一边,见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们去理发店剪头发吧。”
她话音刚落,陈夏立刻往挂在墙上巴掌大的小镜子上看。
他的头发长了,碎发都碰到了耳朵。
拘留所里不用剃光头,自然也不会免费给人剪头,陈夏直起腰说等着,出了门。
隔壁有动静,有人敲门,紧接着又传来陈夏的声音,似乎在跟隔壁邻居说话,交谈几句,陈夏回来,推门而入,把手里的东西塞她怀里,“过来,帮我剃头。”
韩燕愣了愣,快速脱口,“我不会……”
陈夏把毛巾围在脖子上,搬了小板凳坐在地中间,低下头,看也不看她,“你顺着头皮直接推就行。”
韩燕捏着电推,踌躇,“我们还是去理发店剪吧。”
“剪个头30,我这头不值这个价,没事,你放胆子推,我相信你。”
一句我相信你,让韩燕舒服极了,她盯着那顶黑发,打开了电推。
嗡嗡嗡的机器声传来,电推大概有些年头了,抓在手里震的手麻。
一推子下去,他头顶少了一溜头发,跟分界线似得,分成一左一右两边。
韩燕噗呲一声笑了,竟觉得好玩,手起刀落间,他头顶的头发不一会就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