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在暗中观察白言蹊动静的小李公公心中纳闷,想不通白言蹊为何突然就转了性,只能揣着一肚子疑惑将自己看到的东西一五一十转告给皇帝唐正德。
唐正德听得瞪眼,“什么?!!她在太医院的日子过得那么滋润?你当初是怎么传达消息的?朕不是说让她协助太医院赶紧想出治愈痤疮之症的法子吗?怎的她会这么悠闲?莫不是已经找到治愈痤疮之症的法子了?快快去将人传来御书房!”
第60章
彼时的白言蹊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 她正苦思冥想着出题呢,有很多题目是相当熟悉的,信手拈来即可, 但是也有一些题目需要考量,甚至还有不少题目她已经忘记解法,需要一边出题一边计算答案,因为毛笔的缘故, 字写的很大,浪费了很多纸不说, 怪占地方的。
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白言蹊无比苦恼,“如果有硬笔该多好,不仅写着省事, 还不这么浪费纸张。用毛笔写东西也太浪费纸张了,之前斥责国子监算科堂的监生浪费纸张,可我现在不也在浪费纸张么?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钢笔啊钢笔,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来着?”
白言蹊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钢笔的构造,一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渐渐想起前世幼时从一本科普书上看到的内容。
“鹅毛笔!”
找到鹅毛尾羽上最坚硬的那几支羽毛, 然后经过脱脂和硬化处理之后, 将鹅毛的羽尾处削尖便可以制造出一直最简单的硬笔!虽然鹅毛笔的书写舒适度没办法和前世用过的钢笔、圆珠笔、中性笔等相提并论, 但是比毛笔不知要方便多少倍。
小李公公刚走到白言蹊的屋子前, 还未敲门就听到了白言蹊那咋咋呼呼的声音, 吓得全身一个哆嗦, 差点将手中端着的拂尘掉到地上。
“白博士,陛下召您去御书房面圣,您赶紧准备准备吧,咱家在门外等您。”小李公公心有余悸地端好手中的拂尘,正色道。
前一秒还沉溺在欢欣喜悦中的白言蹊被小李公公这娘气十足的嗓门一喊,瞬间从天堂掉到地狱。
面圣啊……这怕是会要了她的半条命。
可是皇命难违,就算她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那也得咬着牙,硬着头皮硬上。
白言蹊一想到自己要去面圣,赶紧对着铜镜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确认自己还能笑出来后,悲悲戚戚地对着门外喊道:“公公稍等……”
门外的小李公公满心疑惑,“这是怎么了?咱家听着这声音怎么有些抖呢?”
……
御书房中。
皇帝唐正德提着朱砂笔伏在桌案前对着一份奏折圈圈点点,见小李公公将白言蹊领了进来,吩咐给白言蹊赐座之后就一言不发了,自顾自地同桌案上的奏折较劲。
白言蹊战战兢兢地坐在凳子上,此刻的她切身体会到了‘如坐针毡’是这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她被御书房中压抑的气氛不自觉压弯了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坐立难安。
皇帝唐正德斜眼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白言蹊,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因为力气太大的缘故,他手边摞着的那一摞奏折全都受到牵连,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白言蹊看着面前发生的动静,一直都揪在嗓子眼的心就快要跳出胸口,弃她而独自飞升了。
看唐正德的脸色似乎是要训人,站在一边等候吩咐的小李公公颇有眼色的走了过去,默不作声地收拾掉地上的奏折。
唐正德好气又好笑地开口,“白博士,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我听别人说起你时,都说你比那御膳房里的小龙虾还要张牙舞爪,怎的一到了朕面前就变成鹌鹑了?朕有那么可怕吗?”
已经被帝威吓得双眼发黑,脑子短路的白言蹊连连点头,应答如流,“嗯,挺可怕的。”
唐正德无语凝噎,气道:“朕又不吃人?你怕什么?你前天在国子监中的所作所为朕都已经知道了,谢祭酒在奏折中将你好生褒奖了一通,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白言蹊弱弱地抬起头,双眼放光,“我想回徽州……”
皇帝唐正德满头黑线,胸口梗着一口怨气,气得想要挠墙,“究竟是京城不如徽州还是朕的皇宫让你住着不舒服了?你怎的就这么想回徽州去?朕可是听说你在太医院内吃吃睡睡都挺惬意的嘛,怎么,是御膳房做的吃食不合你的口味?要不我让人去莫诉府中将负责采买的下人都唤到宫里来,专门负责为你采买吃食零嘴儿之事?”
白言蹊坚定道:“陛下隆恩,微臣不敢受,微臣想要回徽州!”
此刻的唐正德已经不仅仅想挠墙了,他突然有种迁都的冲动,那冬旱夏涝的徽州究竟有什么好?怎么能把白言蹊迷得五迷三道,莫不是那徽州给白言蹊下了什么蛊,或者是徽州有白言蹊的老相好?
“白博士,若是京城或者皇宫有什么不好的,你直接同朕说便是,朕定然帮你处理妥当。只是回徽州一事,你暂且就不要想了,不可能的。最快也得明年三月,这段时间你就一直都住在宫里吧。有什么需要你找曹公公就行,找小李子也行,让他们俩帮你跑腿儿,定然委屈不了。”
白言蹊的脸色如丧考妣,比当初刚穿越过来时还要绝望,双嘴一扁,委屈巴巴地就落下泪来。
金豆子、银豆子……噼里啪啦地往下落,仿佛是开闸泄洪般,大珠小珠落玉盘。偏生白言蹊心中害怕自己的眼泪会惹得皇帝不喜,硬生生瞪着眼眶想要将眼泪憋回去,那表情怎是‘狰狞’二字可以描述清楚的?
皇帝唐正德生平最头痛的就是看到女人当着他的面掉眼泪,这是他的软肋。当他的软肋被后宫里的某一位佳丽知道后,画风就彻底变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眼线交杂的后宫更是如此。
‘陛下畏惧美人泪’这个秘密在后宫里不胫而走,三千佳丽中竟然流行起了‘哭哭啼啼风’,那些个佳人每次见到皇帝唐正德就开始抹着眼泪诉衷肠,生生将雨露均沾的他说的内疚不已,恨不得甩两个耳刮子在自己脸上……见一个佳丽这样哭还好,他还有心情好声好语地哄着,可是走到哪儿哭到哪儿就让人不爽了。
今天翻了李贵妃的牌子,李贵妃看着他哭了一整宿,生生将他的好心情哭没了,明天翻了万贵妃的牌子,万贵妃更是一见到他的面就开始号丧一般哭诉,差点将他吓出毛病来……一连好多天如同逃难般在声声哭啼中捱过来之后,皇帝唐正德的头都大了,宁可留宿御书房也不愿意去后宫里找那些佳人共度良宵美景。
让唐正德生气的远不止如此,不知是何人将后宫里悄然兴起的‘妖风’吹到了朝堂之上,那些个老官也开始学起了后宫佳丽的做派,每说三句就要抹一把泪,大家都是高高兴兴地来上朝,然后红着眼眶抽抽搭搭地下朝,唐正德心情能好才怪!
终于有一天,唐正德不想再忍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对着一个以泪相要挟他的三朝元老咆哮,“朕还没有驾崩呢!你们天天当着朕的面哭哭啼啼,究竟是何居心?若是日后有谁在朝堂上哭哭啼啼,朕就将谁就地免职,送去京中的戏班子唱戏去!”
三朝元老吓得打了半个月的嗝儿。
训完朝堂之上哭哭啼啼的文武百官,唐正德无比头疼地回到后宫,本想找一个佳人吐吐心中的烦恼,可是想来想去,识大体的佳人没有几个,只能去找因为太过端庄正气而被他忽略在脑后许久的正宫皇后。
正宫皇后身为后宫之主,受到的恩宠按道理应该是最多的,却因为年纪稍长,比不过那些刚刚进宫的狐媚子,已经被唐正德冷落许久了,整日都相思入愁肠,一听下人说陛下今晚留宿在哪个宫里了,她便悲从心来,盯着皇帝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喝闷酒。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①。
……
皇后整日茶饭不思的饮酒,宫里的人都以为她疯了,实则只有贴身伺候的大宫女知道,皇后昼夜不分的饮酒,只是想要在梦里看上皇帝唐正德一眼,仅此而已。
听下人说唐正德已经很久没有临幸妃子贵人,皇后心中总算舒坦了一些,可是又不免有些担心,那可是她的天啊,现如今连美人都不碰了,莫不是身体有了什么毛病?
不行不行,龙体要紧!皇后一咬牙,吩咐贴身宫女准备了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大补汤给唐正德送到了御书房,这可差点害惨了独宿御书房的唐正德。
唐正德在早朝中怼了满朝文武一通,心情无比畅快,一路脚步生风地来到皇后的寝宫,见到了形销骨立,如同风中瑟瑟发抖的梅花树一般的皇后。
唐正德心中惊诧,呀!这是怎么了?怎么也就个把月不见,皇后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唐正德看着曾经情根深种的爱妻,皱着眉头,声音中满是怜惜,“朕的心肝儿,你这是怎么了?”
有很多时候,平实无华的问候比海誓山盟更能撩拨人心。
快把眼泪流干的皇后听到唐正德的这番话后,心尖儿一颤,原以为已经干涸的泪腺瞬间焕发了生机,泪泉汹涌,哀哀戚戚地唤了一声‘陛下’,眼泪仿佛泄洪一般汹涌流出,看得唐正德一个头两个大。
皇后此番流泪并非是因为听了宫中的传言而假情假意地掉眼泪,她完全就是思念入骨的本能反应,泪雨滂沱,那空洞的眼神看得皇帝唐正德头如斗大,更要命的是他的心居然被皇后这暴雨梨花般的哭泣引得一阵绞痛。
皇帝唐正德沉声道:“皇后,想必朕畏惧美人泪的说法你也听说了,你又何必为难朕呢?朕刚刚才在早朝中说过,若是文武百官敢在朝堂中落泪,那全都革职查办,可现在朕觉得还不够,后宫也该整治整治,日后若是后宫里哪个人当着朕的面哭,就去将那人关进冷宫吧!这件事朕就交于你来办了……”
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瞪着无辜的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再眨巴眨巴……眼泪哟,你可赶紧回去,若是你害得本宫进了冷宫,本宫就自戳双目你信不信?
第61章
皇帝与皇后双剑合璧,一个整顿朝堂, 一个整顿后宫, 通过杀鸡儆猴之术, 总算在半月之内将这股子哭哭啼啼的歪风邪气镇压下来。
谁知今日,白言蹊居然当着皇帝唐正德的面又双叒叕哭了!
皇帝唐正德心中那被泪水涟涟折磨出来的恐惧瞬间死灰复燃,他捏着奏折的手有点抖,可是一想到白言蹊并非故意当着他的面哭, 唐正德只能将心中的不适强制压下,声音柔和了不少, 就像是当初哄那第一个发现他畏惧美人泪的贵妃一样哄白言蹊。
“白爱卿, 你若是心中有什么话想说,直接同朕说便是,朕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皇帝唐正德放下手中的奏折,挑起眼睛,问出心中的疑惑,“不过朕还真想知道, 你究竟有什么顾虑?朕又不是阎王爷。”
白言蹊:“……因为我怕死啊!”
皇帝唐正德心好累,他被百官畏惧根本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生杀大权握在手中,一言可断人生死, 若是别人不怕,那才有问题, 估计还得怀疑一下是不是帝威不足了。
可是他真的那么可怕么?他自认为自己长得还算英俊, 也不常常板着一张脸吓唬人, 就连杀头的事情都很少做……那么问题来了,在外面无法无天的白言蹊为什么这般怕他?
就是单纯因为怕死么?
眼看白言蹊眼里的泪水要落未落,摇摇晃晃地看着格外惹人怜爱,唐正德咬牙同身旁的内监道:“你去将朕的那些免死金牌都拿出百十来块,全都赏给白爱卿,给她吃颗定心丸。”
内监明显愣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坏掉了!天子金口玉言,赐下一块免死金牌都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荣恩,怎的到了白言蹊这里,皇帝一下子就赏赐了百十来块?一块就足以了啊!
“陛下……取百十来块?”内监犹犹豫豫地问,他内心思忖着自己要不要去太医院求一贴让人耳聪目明的药,不然像他这种整日都在皇帝面前伺候的人,若是耳朵不好使,稍微犯点蠢事人头就保不住了。
唐正德也有些气恼,他都多长时间没有发过免死金牌了?好像曾经给立过大功的功臣发过一块,后来那功臣家的后人不争气,仗着免死金牌的庇护整日在外作妖,他便寻了一个借口将免死金牌作废了,请宫里的金匠将那块免死金牌熔了,铸成一个硕大的金扳指和两条小拇指粗细的金链子重新赏了回去。
赏赐出去的免死金牌再收回来有点过意不去,但是变个花样让它失去作用还是可以的。
若是日后有人拿着这件事做文章,他根本用不着有任何的顾虑,反正送出去的金子又没有收回来,你们还要朕怎样?要怪只能怪那家子孙不争气,不然还能怪谁?要不就是你们嫌弃御赐之物?
除非嫌命太长活腻歪了的人才敢说自己嫌弃御赐之物。
“百十来块就百十来块吧,反正搁在那里这么多年都没用过了,赐给白爱卿,给她长长胆气也好。”唐正德无奈扶额,心中隐隐约约有些后悔,他方才不应该一时头脑发热就允出这么多免死金牌的,万一这白言蹊仗着免死金牌就无法无天,那该怎么办?
可是说出去的话等同于泼出去的水,像他这种金口玉言的人,说出去的话那等于泼出去的强效浆糊,直接粘地上了,想收都收不回来,只能急中生智,临场补救,“不过免死金牌并非尚方宝剑,若是白爱卿你做了什么危害大乾的事情,这免死金牌能帮你免去死罪不假,但是活罪却难逃。白爱卿你要知道,有一句话叫生不如死。”
白言蹊被唐正德的这话说的毛骨悚然,可是转念一想,她可是地地道道的良民,怎么可能做危害大乾王朝的事情?她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推行算学,那完全就是为了应对神经病系统给她设下的门槛条件——努力提升自己的知名度!
仔细想想,她穿越到这个地方之后,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高调,可是不高调不行啊……这都是被神经病系统逼的!
再者,在白言蹊看来,她并不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虽然她的所作所为将算学的难度陡然拔高,此举有拔苗助长的假象,但是这一举措在前世却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前世闭关锁国多少年,在外面的世界已经用上电灯的时候,国内还是点着油灯蜡烛,若不是伟人高瞻远瞩,看到了‘教育要从娃娃抓起,’然后大手一挥,强制将各种知识塞给了小学生中学生,前世的发展指不定多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