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嫂又是个爱干净的,得空就拿着抹布里里外外地擦拭,因此盈芳家的蚊虫相比别人家要少得多。
可只要有一只,皮肤嫩嫩的宝贝们就要遭殃。
所以盛夏天蚊帐还是得挂。
眼下还没挂蚊帐,盈芳就把男人攒着的子弹壳,用红线绕了几圈,遮掉了壳表的毛糙,做了个喜庆的风铃,挂在床顶。
有风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响声,没风也能给仰面躺床上挥胳膊、蹬腿的三胞胎制造点乐趣。
床上七七八八的玩具一多,孩子们睡饱喝足就会很乖地躺床上自娱自乐。抬头是缠着红线的悦耳风铃,伸伸胳膊就能够到可爱的布偶。
三个小家伙只要醒着,就会咿呀个不停,不厌其烦地能玩上小半天。
这不午饭后逗他们玩了会儿,然后就把他们放在床上练翻身。累了就仰天躺床上,瞪着脚丫看风铃,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地嚷些大人们听不懂的话,有时候还给你飙个高音。
盈芳坐在娃们一翻身就能看到她的对面大床沿,不时留意着三个娃的动静,嘴里柔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偶尔给他们哼上一段东方红。
不管娃们听不听得懂,但知道母亲在身旁陪着他们,能自得其乐地玩上很久。
盈芳手里还抽空纳着鞋面。
天气热起来,孩子们已经能自如翻身,接下来就是爬,再然后就学步了。
现在一双棉线勾的袜子还能应付,等开始学走路,就得穿鞋了。要不然小脚丫容易受伤。
好在学步期穿的鞋不需要纳结实的鞋垫,剪几块布头叠一起车起来就行。关键是鞋面——窄了脚丫不舒服,胖了则容易脱落。
盈芳拿软皮尺给三个孩子一一量过,然后记到小本子上,注明日期,做鞋的时候看日期适当放大点尺寸。
不止鞋,给孩子们做小衣裳也一样,每次纳新鞋、缝新衣,都会把尺寸记下来。一方面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另一方面能侧面了解孩子们的发育情况。
娘四个温馨互动了两个多钟头。看到闺女打了个秀气的哈欠,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搁下手头的活,起来兑了温水,冲了一瓶奶粉,这次轮到阳阳大宝贝喝奶粉,暖暖丫头和晏晏小宝贝喝母乳。
盈芳抱起闺女,没等她撩开衣襟,小丫头就已自动自发地拱进她怀里,寻到奶源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一边抬起大腿让闺女靠着喝奶,一边托着大宝贝喂奶粉。
好在五个月下来,三胞胎似乎习惯了。
大宝贝舌尖一触到奶嘴儿,就知道是什么,双手自发地捧住对他来说尚显沉甸甸的奶瓶,吧嗒吧嗒吮吸起来。
喂饱闺女接着喂小儿子。
三个娃都喂完睡熟,盈芳已经累出一身香汗。
农历四月下旬,阳历近六月了,太阳猛的话,气温窜上三十度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向家的屋子进深长,屋里头还是蛮凉快的,尤其是安静地睡着以后,不盖条薄被、毯子很容易着凉。可同样的,这样的温度,稍微动一下也容易出汗。
盈芳兑了盆温水,蹲在后半间擦了个身,换上干净的衬衫、长裤,见孩子们睡得香,打算去河埠头把脏衣服以及孩子们的尿布兜搓洗了。
院子里传来她娘开怀的笑声:“哎哟!收获不小呀!这下有肉吃了!”
盈芳一手端着洗衣盆、一手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妈,是不是爸他们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这不一身汗,到河里洗澡去了。”看到闺女出来,姜心柔兴奋地指着屋檐角的一堆野味说,“你看,你爸和小李收获不小吧?五只山鸡、三只兔子,兔子我掂了掂,每只都有毛六斤重咧,够咱们吃好一阵子的了。哎呀我去烧锅水,今晚索性做个烧鸡咋样?就整只炖,淋上酱油、香油,鸡肚子里填上香菇、葱白,光是想着我都要流口水了……”
姜心柔快步朝灶房走,边走边喊:“福嫂!福嫂咱们今晚做烧鸡,我先烧水,一会儿咱俩把鸡剖了。”
福嫂应了一声,顺便纳闷地说:“昨儿我明明新拿了一盒火柴出来,因旧盒子里的还有两三根,我就把新的搁在佛龛里,要用了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谁看见了?”
姜心柔和盈芳都说没看见。
“会不会是记岔了?拿出来又拿进去了?要不等下再找吧,赶着用就先拆盒新的。”姜心柔提议说。
“那也只好这样了。”
福嫂新拿了一盒火柴出来,麻利得杀鸡脖、放血。等热水烧开,褪鸡毛。
心里反复想着难不成真记岔了?想着火柴用完了要拿盒新的出来放在佛龛前其实还没拿?唉,年纪大咯,记性没以前好了……
盈芳等她爹和小李洗完澡上岸,蹲在河埠头把衣裳、尿布浆洗干净,晾上三脚架后,也来到灶房帮忙打下手。
“你来干啥,快回房看孩子。这会儿是睡着了,可万一醒了呢?会翻身会爬了,没人看着可不放心。”姜心柔不让闺女沾手,愣是把她赶回了屋。
盈芳无奈啊,自从生了娃,家里都不让她干活了。可想想她娘的话不是没道理,先前江口埠就有个新媳妇,因铁放心睡着的娃在屋后捯饬菜地,结果娃醒了扶着床头站起来,又不会走路,结果倒栽葱一样地摔下了床,脑门肿起老大一个包,哭了好几天不说,县医院大夫还让他们注意孩子的发育,估摸是怕摔傻了。
于是搬了把小椅子,面朝南坐在房门处,这样眼角余光始终能关注到小床上的三胞胎,醒了立马就能发现;膝盖上搁着针线包,边做鞋面边听堂屋里歇着喝茶的亲爹说今儿上山的见闻。
萧三爷生怕家里人担心,没说走到了深林腹地,只说往林子里稍走了一些路。因重点放在那片奇怪的林子,盈芳倒也没察觉她爹话语里的前后矛盾。
“爸,这么说你们明天还要去?”
“去啊!”萧三爷喝了口老张大夫调配的白狗肠凉茶,舒坦地靠在椅背上说,“我和小李发现了一片林子,总感觉透着点古怪,明儿多备点干粮,打算好好探探。”
盈芳听他这么说,叮咛道:“那爸你们可要当心点,遇到危险立马撤,千万别犯险。”
盈芳以为她爹是嫌家里待着无聊,出去溜达吧,最近农忙,村里人都忙着下地,和她爹交情的叔叔伯伯也都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她爹背着手到处溜达岂不是拉仇恨?
难得想到一条换口粮的出路,如此上心那就让他去尝试一下吧。横竖有小金呢。雁栖山上能有什么猛兽凶得过小金的?
于是,盈芳又找小金叮嘱了一番,意即让它多照应着点,别让他们受伤了。
小金能说啥?干脆把那片林子里活动的动物,统统驱赶到了深山坳,把那片林子腾了出来,给两个蒙在鼓里的大老爷们当探险乐园。
次日,萧三爷和小李又出发了。
这回做足了更加周全的准备,不仅背了麻绳、箩筐,筐里还装着镰刀、短锄、铁钩。上面覆着一个干净的布袋,里头是福嫂给他们准备的干粮和水囊。
第576章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干粮主要是野菜饭团。
这时节野菜繁衍茂盛。隔壁邻居将老屋卖给他们后,屋前屋后的菜地基本摘干净了,因屋子要修缮,就没及时撒菜种,荒了几天,再回过头去打理,发现发了不少野菜,荠菜、灰菜、马兰头都有。
萧三爷嫌包子、面饼不顶饿,让福嫂蒸了锅掺陈米的糯米饭,野菜煮熟捏干剁碎,和切丁、炝锅的腊肉一起裹了十几个野菜饭团,给家里一人留了一个,剩下的都被他打包带身上了。
因不确定当天能不能赶回来,这次的干粮备了两天的量。
但老爷子仍旧让他们尽量当天回。实在赶不回来,叮嘱他们在太阳落山前务必找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晚上睡树杈,树底下撒点孙女婿捣鼓的辟邪粉。
所谓的辟邪粉,其实就是狼粪、虎粪晒干之后的混合物。
山里最具威慑力的目前所知就这两样凶兽。向刚让金牙从母族掏了些狼王的粪便回来。虎粪则是胖橘猫一脸高深莫测地扔给他的——才不说是它自个儿拉的。普通老虎,有它玉纹墨爪虎厉害?
别说,这两种粪混在一起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起码到目前为止,群英寨不曾受到过山里野兽的袭击。
哦,那次罕见的野猪大战除外。
事后和媳妇儿一说,小俩口皆怀疑是小金搞的鬼,怕他们没肉吃,特地撵来的。哭笑不得了一通,便不再放心上了。
萧三爷和小李准备妥当,告别家人,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今儿出发的早,赶在书记捧着他那个堪比心肝宝贝的扩音喇叭、挨家挨户吆喝社员出工前,就绕过村落上山了。免得碰上村民尴尬——别家壮劳力都在地里死命挣工分,这两人倒好,优哉哉地上山玩。妥妥滴拉仇恨么!
“乖囡喜欢吃这玩意儿,反正还早,我挖点回去。”看到带着晨露的冰草,女儿控的萧三爷,忍不住蹲下身挖了几丛。
哟!站着看不到,蹲下来发现冰草丛深处还藏着老大一簇山莓。
这东西搁以前他连认都不认识。来了宁和、看到村里孩子总爱摘这个当零嘴,方知是种野果,无毒可以吃。
想着时令水果难得,摘回去给媳妇、闺女润润口也好啊,于是又扩大了采摘范围。
小李看他这样,嘴角抽搐了一下,也蹲下身来帮忙。
初夏的山里,野菜、野果发得遍地都是。两个大老爷们摘起小又嫩的山莓,显得有些笨手笨脚,速度自然提不上来。
关键是,把视线里的山莓、冰草都撸没了,才想起:他们还打算在山里宿一晚呢,这会儿摘了,明天拿回家还能吃吗?
可摘都摘了,还能接回去?显然不能!
于是两人也不管了,大不了这些他们自个吃,明儿回来再找些给家里带的。
耽搁了半个多钟头,赶到昨天那片林子时,已经近晌午了。
林子里依然一片寂静,和来时经过的竹林、灌丛,完全两个世界,两人愈发肯定有古怪。
三两口解决福嫂一大早起来蒸的雪菜蘑菇山鸡肉馅的大包子,握着镰刀、短锄,敲敲打打地展开“奇异山林”一日探。
小金盘踞在林中最高的树梢尖,一阵山风吹过,随着树梢一颠一颠的。
说实话它好奇死了。这两个人类,到底想在这片林子里找啥?
不就一片顶顶普通的树林么?要说猎物,为了照顾他们,都被它赶至深山坳了。这里恐怕连条毛毛虫都不定找得到。
唔,也不能说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距他们右前方五丈远,有一株三十年份野山参,守护它成长的蛇小弟恋恋不舍地搬家去深山坳了。倒是便宜了这两个人类!
再往左走十丈,攀过一块两米高的大青石,有一棵逢春枯木,树干侧面寄生着一朵六十年份的紫灵芝。守护它的毒蟾蜍也一步三回头地蹦往深山坳安家落户了。
要它说,这么点年份的药材顶啥子用哦,可架不住那妮子喜欢。
所以金大王好心给他们指了个方向——原本遮着野山参的杂草、灌丛不知何故歪倒一边,露出人参迎风摇曳的鲜嫩叶片和红艳艳的小朱果。
萧三爷愣了片刻,随即喊:“小李,你来看,这是不是人参?”
他在部队时,曾见军医显摆过连叶子、带红果的新鲜人参,印象中似乎就是长这样的。
小李走近看了看,不是很确定,提议:“要不挖出来看看?”
“对对!挖出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萧三爷手里正握着一柄小锄头,当即刨松周边的土,像拔萝卜似地把这株疑似人参的绿植,从地里轻拽了出来。
“嘿!还真是!”看清植物根部,萧三爷兴奋地仰天大笑,“没打到猎,却挖到一株野山参,怎么说都是咱们赚了!”
“就是不知道是几年的,算了,先收起来再说。来来来,小李,你找那边草丛,我找这边,看看还有没有人参。跑这么远不弄点东西回去,心不甘啊。”
萧三爷欣赏够了人生挖到的第一支人参,喜滋滋地装进箩筐,和小李分起工。
想当然地以为,既然能找到一株,应该还能找到第二株、第三株。
隐在暗处的小金见状翻了个白眼。
愚蠢的人类!
不知道人参的生长是有地盘性的么。年份越长、地盘越广。想它还是玉冠金蛟时,独占的那棵千年人参,可是汲取了方圆百里的土壤养分。其余只够一些普通的花花草草生长了。
换支三十年的也一样,只不过地盘小了,最多扩张数里地。当然了,五年内的小参还是有可能找到的。
果然,萧三爷两人分头寻找后,三十年份的人参是别想了,但三五年的小人参,居然被他们挖到了七八株。
浅年份的人参制药、泡酒或许没那么好的成效,但可以用炖鸡汤、煲药膳啊。比起一般性补品好多了。
挖着挖着,不期然地发现了那棵逢春的枯木,以及寄生在枯木干上的漂亮紫灵芝。
好在萧三爷虽然对药材不熟稔,但在京都时,逢年过节有部下给老爷子送补品,里头偶尔会出现这类高档货。
老爷子私底下会偷偷塞给他一些,让他拿回家给他媳妇补身体,盼着能再有个孩子,好弥补失女之痛。
又怕他粗枝大叶的浪费灵芝药效,特地让熟识的军医,给他写了份使用说明。
因此,对于灵芝,萧三爷自认还算比较了解。
像手里这朵紫灵芝,绝壁是灵芝中的圣品。
“亏得咱们又来一趟,要不然,这么好的东西就擦肩而过了。”萧三爷捧着紫灵芝大发感慨。计划的野味没打到,倒是收获了意外的人参、灵芝,也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可这么好的东西,卖了岂不是太可惜?”
“那就不卖,给首长补身体。”小李想了想说,“公家单位不收这些,收购站那边的药材价格压得很低,不划算。”
“也是。就算要卖,也挑那些常见的。”萧三爷拍板,片刻又萎靡,“可咱们不认识常见草药啊。算了算了,还是打猎吧。”
珍贵的灵芝和人参装入箩筐,继续扫荡这片在他们看来极为诡异又处处充满福气的林子。
意外捡了两样罕见的天材地宝,两人迫不及待地想和家人分享,因此没等太阳落山,就决定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