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也可以?萧三爷蓦地瞪大眼。
小丫头恍悟地点点头。
如此生物类的问题,就这么被她爹糊弄过去了。
大伙儿忍着笑,一人给三胞胎夹了筷菜,“多吃点多吃点!”多吃才能少讲话。
暖暖碗里的菜堆的最多,因为她吃得慢。
一根筋的阳阳一心扑在吃上,小脸几乎整个埋碗里了,一个劲地说“好吃”、“还要!”
晏晏看看哥哥、又看看姐姐,扫了眼福嫂刚端上来的青椒墨鱼卷,小手一指,脆生生地道:“姥爷,我想吃墨鱼。”
小祖宗哎!给你给你都给你!只要别再提和墨鱼相关的字了。
萧三爷飞快地把墨鱼盘放到小外孙跟前,知道这小子心眼多,悄声和他打商量:“乖乖的啊,想吃啥和姥爷说,姥爷给你夹。不用说得太大声,悄悄说就行,姥爷耳朵好着咧……”
“姥爷你不是醉了么?”晏晏笑眯眯地问。
萧三爷老脸一红:“醉了醉了,哎哟我看来得去床上躺会儿了……”
“姥爷你惦记两天的‘福寿全’来了!”
“在哪在哪?”前一秒还在装醉的萧三爷立马生龙活虎。
“嘻嘻嘻……”
“好哇你个坏小子!敢耍你姥爷我!”
“哈哈哈哈……”大伙儿看乐了。
“福寿全”还有另一个称呼,那就是“佛跳墙”。不过这年头佛字忌讳,大伙儿心知肚明地改叫福寿全。
寓意也好,福寿双全。
不过正宗的福跳墙,是由鸡、鸭、羊肉、猪肚、鸽蛋及海产品等二三十种原、辅料煨制而成的。盈芳家食材再丰富,也筹不齐这么多,因此算是改良版的。
五斤装的酒坛子里,放入了鸡、鸡、野猪肚、鸟蛋、海参、墨鱼、瑶柱、花菇、松茸、竹荪等十几样泡发后单独烹成的佳肴,再加入大骨头和鸡骨架吊成的高汤以及夏老送老爷子喝的花雕,从昨晚开始文火焖炖。
这会儿拿出来,恰是味道最醇厚的时候。
美食当前,大伙儿不再唠闲嗑,招呼福嫂赶紧坐下,你一碗我一碗地瓜分汤汁浓郁的福寿全。
盈芳和向刚也给孩子们盛了一碗,拌上白米饭,让他们自个拿着木柄汤勺吃。
萧三爷也不装醉了,跟着大快朵颐起来。
……
大年除夕团圆日,阔别多日的小夫妻,少不了恩爱一番。
盈芳被男人搂在怀里,许是喝了酒,吻得乱没章法。但不可否认,两人的欲火都被挑起来了。
盈芳想到还没和三胞胎道晚安,推了推男人:“要不你先躺会儿,我去看看孩子们。搬去西厢后,我答应他们每天睡前都给他们讲个故事……”
向家的西厢房是三胞胎三周岁那年盖起来的,小床的长宽不适合他们了,于是,挑了个农事相对不那么忙的黄道吉日,找热心村民帮忙,破土动工。将紧邻西屋的那块空地利用起来,镶砌了两间睡房。
砖瓦是摇橹船直接从省城砖瓦厂运来的,价格要比县里买便宜。椽木、窗框、家具所需的木料,是过去几年,萧三爷和小李进山打猎,陆陆续续砍回来的。
称不上什么好料,就普通的杉木、榆木。他们倒是想从美丽山谷砍几棵金贵的楠木出来,可惜崖缝太窄,有那心没那力。
材料齐乎,人手也足,不到半个月就把屋子砌起来了。
不过因为是厢房,面积要比正房小一些。
考虑到三个娃还小,分房睡也只是想让他们睡舒坦些罢了。
因此,把他们三个都安排在一间屋子里,兄弟两个的床一左一右面对面。暖暖丫头则和他们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中间还拉了道布帘子。再大些,晚上睡觉就把帘子拉起来。
等到上四五年级,就让兄弟俩搬到隔壁另一屋去睡。这间就给暖暖。
这间屋子现在摆了三张床,以及床头放放水杯、杂物的矮柜。别的家具,譬如衣柜、写字桌啥的,都摆在隔壁。
萧三爷见不得外孙们的睡房如此简陋,于是托村里懂木工活的社员,自己也没闲着,敲敲打打,相继给三胞又做了一套圆桌圆凳、一组多宝格状的书柜出来。圆桌圆凳摆在三张床中间,供孩子们休息、吃点心。书柜立在进门靠墙。眼下还小,书柜上摆着的不是子弹壳做的车船、飞机,就是碎布头缝的布偶、娃娃。等大了,就是满满当当的书了。
盈芳和她娘则喜欢软装布置,攒足了碎花布条,给两间屋子各车了一套同花色的门窗帘子。
磨得圆润光洁的清漆桌面上,摆了一套藤条编的果盘,装些孩子们喜欢的瓜果、点心。四条圆凳套上了铺了薄棉的椅垫。
两个手掌宽的窗台、空荡荡的写字台桌面上,摆了几个收购站淘来的旧瓷瓶。
这个倒真不是古董,就近十几、二十年间,居民们用旧了的瓷器。因生活困难,卖给了收购站。
盈芳每次去县城,只要时间允许,总会上那儿瞅瞅看看,有合适家用的就花点小钱买回来。
小瓷瓶也就插花合适。
开春了插梅花、桃花,入夏了插石榴花、荷花,秋天来了漫山遍野采野菊,冬日降临一枝腊梅胜无数。
三个小家伙见全家都在捣鼓他们的新睡房,渐渐地不再排斥独立睡,不能和爹妈一个屋睡的郁闷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开始跟着大家,像小鸟雀叼各种新奇小玩意儿回巢似的,往睡房拖各种小玩意儿。
有一次跟着盈芳去收购站,盈芳还没开始挑,三个小家伙倒好,埋头在那堆旧货品里扒拉他们喜欢的东西了。
原以为会有一段时间不适应,没想到适应能力之良好反过来让大人们颇感不适应。
为此,盈芳着实有半个月没睡踏实,每到半夜醒来,都会披着衣裳去小家伙的房间瞅瞅他们踢没踢被子、掉没掉下床。结果出乎她意外的好。
除了每晚睡前,都要听她讲一个故事,完了乖乖钻进被窝,一夜睡到天亮。
今天没给他们讲故事,盈芳心里不踏实。
向刚原本是真想拉着媳妇儿来一场说飞就飞的颠鸾倒凤,完了再去堂屋守岁。听媳妇儿这一说,不由得想三胞胎会不会眼巴巴地等着他们娘去给他们讲故事。
“走,我陪你一块儿去。”
小俩口披了件大衣,出了房门。
堂屋里炭盆燃得旺旺的。老爷子撑不到半夜,早早就去睡了。
萧三爷大概是想给闺女、女婿腾空间,送老爷子去隔壁,顺便在那儿逗留会儿。
福嫂则在灶房包明天吃的饺子,顺便看着灶膛的火。锅里烧着热水,可不能熄了。
西厢房盖起来之后,西屋南窗前的屋檐又往外添了两尺,和西厢房连起来,有点像古代庭院里的抄手游廊。这么一设计,堂屋到西厢即便雨雪天气也不会淋湿衣裳。
因过年,廊下隔一段距离就挂着一盏大红灯笼,灯笼里燃着蜡烛,不用油灯照样亮堂得很。
才出堂屋,就见姜心柔轻轻带上厢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回来,看到他俩,食指竖在唇间无声“嘘”了一下,指指堂屋。
进了堂屋说道:“大冷天的,你们还出来干啥?我已经把他们哄熟了。”
“他们没让我给他们讲故事啊?”盈芳问。
孩子大了不要娘的怪异感从心底钻出来,让她一时间有些不适应。
“故事我也会讲啊,又不是就你会。”姜心柔睨了闺女一眼,见后者郁闷的表情,扑哧笑道,“好了好了,宝贝蛋们倒是想让你讲,我和他们说,今天你忙了一天很累了,让他们不要打扰你,有什么等明天早上拜年时再说。然后我就给他们讲了个年的故事。”
“这故事我给他们讲过。”盈芳道。两年前的除夕就讲过了。
“所以到后来,变成他们给我讲了,讲完劝我回来睡觉。”姜心柔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宝贝蛋真的大了呢,会体贴人了。说外头冷,怕我冻着,让我赶紧回来。我是出来又悄摸摸地进去,等他们睡着捂好被子才又出来的。”
向刚拥着媳妇儿回到东屋,笑着问:“这下放心了。”
盈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清什么滋味:“感觉孩子们大了,不需要我了。”
“傻话。”向刚捏捏她鼻子,“妈不是说了么?孩子们懂事了,学会体贴了。你该高兴才对。”
随即将人压到床上:“媳妇儿,现在需要你的是我。”
“贫嘴。”盈芳轻掐了他一把。惹来他愉悦的低笑。
不一会儿,结实的架子床,在黑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床尾挂着的香囊穗子也跟着摇晃起来,时而轻缓、时而剧烈。
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情事,盈芳累得浑身上下提不起一丝劲儿。
真不能让男人旱太久啊。旱久了再遇到汩汩而流的蜜泉,简直跟永动机似的,差点把她的腰折断。
“守岁守不动了。”盈芳累得手指头都麻了。懒懒地趴在被窝里咕哝。
“那就别起来了,一会儿我让妈和福嫂也回房睡。守夜有我和爸就够了。”向刚给媳妇捋了捋汗湿的头发,柔声说。
盈芳哼唧了一声:“这会儿还早,让我打个盹,到十一点了你喊我。”
“嗯。”向刚摩挲着她光滑的脸颊,满足地欣赏了会儿媳妇儿姣好的睡颜,这才起身,去外头帮福嫂准备明儿中午宴请客人的食材。
第642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几年春节都是这样的:初一中午他们请盈芳的师傅一家过来吃饭。
初二中午,他们去盈芳师傅家吃饭。盈芳师傅家就当她娘家走动。
这已经成了两家的习惯。今年也不例外。
早几年,舒老太还会刻意等在路口啐上几句难听话,前年舒建强的二婚媳妇怀上却在三个月的时候因为舒老太没及时捻干湿哒哒的地导致滑了一跤而小产后,她就没那工夫了——差点被舒建强赶出门,哪里还有挑衅别人的力气。
舒建强那二婚媳妇也是倒霉,前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却被她婆婆害的小产。去年下半年又怀上了,可书记去县里开会回来说,全国各地在推广那什么计划生育。
其实这个消息前年五六月份就有人在传了,说是省城那边已经由干部以身作则,开始实行一个家庭最多生两娃的计划生育了。
一时间,很多人惊疑不定。有些很笃定的开始偷偷酝酿,赶在计划生育下到县城以及农村之前,赶紧再生他个一胎两胎出来,给大孩子添个弟弟妹妹。但也有不相信的,说讹传、造谣!国家哪会管小俩口生几个。这不瞎扯么!
直到去年十月份,县城召集基层干部开大会,说上头派计划生育指导小组来县里视察,宁和县争取不落人后地开始实施这项政策。大家才真的意识到,这不是瞎扯,是真的!
不过那时候还只是针对城里户口。乡下因为考虑到劳动力问题,并没这个要求。
那阵子,农村户口的小老百姓多激动啊。原本讨城里老婆简直异想天开,说出去会被人耻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个政策一出,城里姑娘乐意下嫁乡下穷小伙子的事例反而成了美谈。
只是好景不长,乡下老百姓还没嘚瑟几天,又有文件下来了,说计划生育这项政策,是要推及全国的。不会因为城市、农村的区别存在差异。并鼓励各地农村在具体政策没下来之前,主动积极地配合上级部门落实该项政策。完成的好的,将会成为全国农村的典范并颁予物质精神双重奖励。
这么一来,各级县政府能坐视不管各自辖区的公社吗?谁都想当这个典范不是?反正全面落实也是迟早的事,就积极地在各自辖区推广开了——
一家最多只能生两个孩子,还提倡独生子女,要是生了一个孩子不打算再要,县里还给奖励。
书记意识到县级干部的想法,劝老舒家把这个孩子打掉得了。
然而舒建强那二婚媳妇死活不肯。
舒建强有两个孩子没错,但都不是她的呀。她的亲生孩子还在她肚子里等着出来呢。坚持不肯打掉。谁劝她跟谁急。
这么一来,书记也很无奈啊。他又不能故意去摔那个孕妇。想着上头说是说严格遵守、违者必究,可要是真生下来了总不能再把孩子塞回去吧?
谁料这事儿上头查的真当严,尤其是红头文件才下发那一阵,几乎天天都有县革委的人来村里挨家挨户地走访、指导。
发现舒建强家有违规现象,立马把孕妇拖去县医院,管她七个月还是八个月,愣是给强制引产了。完了还罚了十块钱。
舒建强的二婚媳妇哭得死去活来,也因此恨上了舒老太。要不是她,前年就能有小孩儿了,何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舒建强也因此和他老娘起了嫌隙。
你说你一老太婆,安安分分在家带带孙子烧烧饭不好吗?非要和儿媳妇争宠。
争宠也就罢了,千不该万不该在儿媳妇怀孕的时候,让烧个饭,像灶房起火;让搞个卫生,把家里弄得像水淹龙王庙似的。
泥地遇上水能不滑吗?别说孕妇,正常人也免不了滑几个小跤。
舒老太却不认为自己有错,相反还觉得委屈,抹着眼泪哭唧唧:“儿啊!娘又不是故意的。俺这把年纪,让俺角角落落打扫,累极了老眼昏花没把水渍捻干,这也不是俺愿意的啊。你咋能把事情都推在俺头上呢。引产的事更怪不到俺头上来了。这国家也真的,小俩口生几个娃也要管……”
舒建强一听浑身一凛,捂住他娘的嘴往屋里推:“娘你不想活了别拉着俺们啊。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以前听见隔壁邻居骂他娘没脑子、蠢到家,他还会不服气地怼回去。如今看来,他娘还真是没脑子。有脑子的人会说这话吗?
哪天家里要是被抄那绝对是他娘惹出来的。
舒建强越想越嫌这死老太婆,加上他媳妇儿引产后身子骨弱,小脸惨白地靠床上动辄就跟林黛玉似地抹眼泪,心疼得无以复加,干脆找书记主持分家算了。
三间正房外加一间柴房,分了两家。
舒老太和舒彩云为一家,得一间正房、一间柴房;他和二婚头媳妇儿还有舒宝贵为一家,得两间正房。
不过老舒家毕竟就他一个儿子了,即便屋子分开住,平日里各吃各、各管各,但逢年过节该有的孝敬不能少。这舒建强也答应了,反正一切嚼用就照村里其他人家来,只要别再和老太婆一个屋住就好。看到她那张菊花老脸就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