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份还没有泄露,我要在宫外做些事。兵部的吴尚书可能是镇国公的人,我想将他拉拢过来。”
唐征叹口气道:“如果今晚的事他也参与了,我会处置他,你不必去拉拢了。”
“如果吴尚书是镇国公的人,这次事情镇国公一定会帮他洗刷掉嫌疑,父皇恐怕还办不了吴尚书,女儿还是想在宫外继续努力,我会时常抽时间回来看望父亲、母亲和大姐的。”
接着冯辟疆被召进殿来,唐月辉将飞鸿军交给了他。
唐月柔这才知道,大姐大概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她怕白白惹大姐伤心,所以去看她时不敢哭,回来的路上却眼泪流个不停。
冯辟疆看她又出神了,就轻声说道:“夏天夜短,你快点睡吧,我在门外守着。”
唐月柔心中忐忑,两世的变故总是出现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不舍地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这样才能安心一些。
冯辟疆知道她还在害怕,就温柔地劝道:“那我不去外面,就在屏风外守着。”
她开始犹豫男女共处一室是否妥当。
这一犹豫,冯辟疆急了,干脆抱着她躺下,说道:“我陪你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外面!”
唐月柔睁大了眼睛看他,没想到他却若无其事地闭上眼,一只手在自己背后轻轻拍着。
明华和秀华正准备退到外间去。
“你们别出去。”她出声挽留两人。
冯辟疆闭着眼发话了,嗓音低沉:“怎么,你想让她们看我们睡觉?”他有意把最后两个字说得特别轻,像是在暗示什么一般。
“不、不是……”
“快睡,要不然我一直陪你到天亮,被传出去就不好了。”
唐月柔忙闭上眼睛,好一会儿都睡不着,睁开眼时见冯辟疆默默地看着自己。
她又脸红了,不好意思地推开他,说道:“你离远点,太热。”
冯辟疆想起在镇西大营,夏天夜晚一睁眼就看见阿师那和菩提摩的满脸胡子,他们总嫌自己体热,自己就一脚踹开他们,说道:“嫌热就去外面睡!”
他们就会来拉自己:“你才该去外面散散火!”
三个人就打成一团,一直打到帐篷外面去,最后一起面朝夜空睡到天亮。
现在面对着唐月柔娇俏委屈的脸,他耐着性子,起身去拿了把团扇,躺下给她缓缓扇起来。
唐月柔看他拿惯了武器的手拿着把丝绢扇子,不由想笑。
“我这样像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像女人我也喜欢。”她红着脸轻声说。
冯辟疆一边扇扇子,一边闭上眼正色道:“我知道,只要是看见我的女人都会喜欢上我,你也不例外。”
唐月柔被逗笑,他总有几句话就让自己忘记心中不悦的本事。“我这些天没有去琼林阁,明天要去那边看一看,你可别跟着我,要不然被别的女人看上就不好了。”
“我就要去!”冯辟疆孩子似地停了手上的动作,像是在威胁她。
“哎,好热,扇子给我。”唐月柔急得要去抢扇子,无奈冯辟疆胳膊长,她够不着。
“明天让我送你去店铺!”
“好好好!”唐月柔忙不迭答应,看冯辟疆笑开了,她加一句,“冯将军是幼稚鬼!”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消除了心中的苦闷,慢慢睡去了。直到天明醒来时,她看见冯辟疆还和衣躺在身边,手上一直慢慢摇着扇子,她心中一热,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亲,就连忙起身跑开了。
冯辟疆在她靠过来时就醒了,看她亲了自己又跑走,笑着嘀咕一句“你也是幼稚鬼”,就起身洗漱。
清晨的钟鼓声响起,大家用完了早膳,就牵出马匹准备去东市。
唐月柔戴着幂篱,递给冯辟疆一块布巾,让他蒙上脸。
冯辟疆看了一眼正在蒙脸的阿莲和娇娇,她俩牙齿破,为了增加威严,所以要用布巾蒙住脸。让自己蒙脸,难道是因为长太帅,伽罗不放心?
唐月柔看他在傻笑,说道:“蒙上脸会显得很厉害,寻常人就不敢来找事了。”
“嗯。”他应了一声,就蒙上脸,这样也好,免得又让街上的女人发疯。
唐月柔想的却不是这个,她担心的是冯辟疆与自己一起在街上抛头露面,日后两人的事情被传开,说不定父皇和母后会将自己赐婚给他。两位驸马的事令她心有余悸,她不想他步上两人的后尘,自己与他这样相处,就已经很好了。
正准备出发,阿师那追了出来,说也想去东市,说完他扭扭捏捏地看着阿依木。
阿依木假装看不见,躲到了唐月柔身后。
菩提摩也想跟着。
唐月柔就给阿莲和娇娇放了假,否则自己带着十个人招摇过市,太引人注目了。
钟鼓声还在层层叠叠响着,整个帝都开始沸腾忙碌起来。
众人上了街,有不少人猜出幂篱后是唐月柔,都向她投来目光。
冯辟疆向他们一瞪,他们就匆匆低下头去。
来到琼林阁,吴夫人早就在店内边喝茶边等着了,今天除了带来几名侍女,身边还坐着个高壮的年轻人,他作胡人打扮,正在把玩拇指上的玉扳指,显得很不耐烦。
唐月柔心知不妙,自己想通过吴夫人接近吴尚书,可没想到吴夫人把儿子给带了来!她转身就想回去,却被吴夫人叫住了。
“云姑娘,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了你半个月!”吴夫人说着,上前来热络地挽起她的胳膊,与她一齐进了店铺。
冯辟疆一眼就看出这对母子的来意,心里不痛快起来,咳嗽一声,示意两位兄弟找个机会赶人。
两人与他颇有默契,挤眉弄眼地回应他明白了。
吴夫人拉着唐月柔嘘寒问暖,唐月柔哪能说自己是因为唐月辉的事才没来店铺,只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就搪塞过去了。说了半晌,就是不肯摘下幂篱。
“云姑娘,这里没有外人,就不用这么拘束了,天这么热,戴着幂篱多闷啊,快摘下来吧。”吴夫人一心想让儿子看看她的真容,连自己都喜欢的女人,血气方刚的小年轻没道理不喜欢!她伸手就想去摘。
冯辟疆上前一步,将她拦住了,生硬地问道:“你们是来看人还是来买东西的?要是来看人,我们就不伺候了!”
唐月柔焦急地看他一眼,自己虽然不想招惹吴悉多,但也不能触怒吴夫人啊!
就连忙说道:“夫人,我这位护卫说话直来直去,平时经常冲撞人,您不要见怪。我这些天染了病,脸上有些破相,怕吓着夫人,所以才不敢摘下幂篱。夫人如果有什么需要,和店伙计说一声,我会想办法办到的。今天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请夫人见谅。”
吴夫人哪里舍得放唐月柔走,也无暇生冯辟疆的气,心里一急,就说道:“云姑娘病了这么多天,不如去我们府上,我们找大夫给你看看吧?”
吴悉多见母亲被人奚落,还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人家,心里不顺畅,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说道:“什么丑八怪在这里装神弄鬼!母亲,我先走了,以后别带我来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浪费我的时间!”左右自己名声不好,说起话来就格外不客气。
他起身就要离开。
“你说谁是乱七八糟的人!”冯辟疆火冒三丈,狠狠踩在吴悉多脚尖上。
让你个混球说话没遮拦!老子踩烂你的脚!看你们以后还敢来!
吴悉多痛得怒吼一声,胖拳就要挥出,被冯辟疆截住了。
唐月柔大惊失色,连忙拉开冯辟疆,左右开弓安抚起吴家母子来,又让阿依木和秀华带冯辟疆下去,给他解释两人的身份。
阿依木死死抓着冯辟疆,抓不住,她忙让阿师那和菩提摩来帮忙,将他拉住了,才轻声说:“这两人就是兵部尚书的夫人和儿子,我们不能惹怒他们!一直以来伽罗姐姐都和吴夫人虚与、虚与那个什么蛇,我们讨好他们都来不及!”阿依木的中原话说得乱糟糟的。
秀华在一旁提醒:“是虚与委蛇,那个字念‘仪’。”
冯辟疆听懂了,原来吴家不是第一次来纠缠了!兵部尚书的家人?呵呵,承宁公主府出事那晚,要说兵部尚书没有暗中帮忙,要说兵部不是镇国公的人,他是不信的!可惜找不到证据!
那就在这里把那尚书的儿子打一顿,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活该找打!
而伽罗居然要讨好这种人!他想起在云中城时,她也是那样对富商们笑着,小心翼翼地应付他们!
这些龌龊的人,连让伽罗看一眼都不配!
吴夫人正在和儿子拉扯,唐月柔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让他们离开还是留下好。
冯辟疆却赶了过来,向着吴悉多肩上打去。
铁拳虎虎生风,将唐月柔的幂篱吹了起来。
吴悉多先是看见一双柔软修长的素手伸出来要阻拦冯辟疆,接着看见了她的脸,一时间惊为天人,过目不忘。就让冯辟疆一拳打了上来。
“辟疆,不要这样!”唐月柔将他拉住远远退开,压低声音说道,“你把他们打跑了,小心他们和镇国公勾结,来暗算咱们!我是想把他们拉拢过来,归在你的手下,以后你要怎么整治他们都行!”
冯辟疆这才冷静下来,虽然心中不齿与镇国公同谋的人,但他深知没有永远的敌人,如果兵部能倒戈,倒也是件好事!
而自己方才生气,更大的原因在于他们母子俩来相看伽罗,伽罗却不能坦言拒绝,还要与他们费心斡旋,自己又是心疼她,又是嫉妒那混球!
他平息了心中怒火,对还在发怔的吴悉多洪声说道:“今天是我心情不好打了你,和我主人无关,你要寻仇,来找我就是了,别找我家主人!”
这一口一个“主人”,让唐月柔和仆婢们暗暗发笑——他是在自降身份,偷偷向唐月柔赔不是呢!
吴悉多说道:“打得好!要不是你这一拳,我也看不见……哎,别动手!”
看见对方又按捺不住拳头,他拉上母亲一溜烟,不,一阵龙卷风般跑了出去。
吴夫人觉得今天闹够了,儿子看见了云姑娘的脸,再留下去怕又要打起来,给云姑娘留不好的印象,干脆就随着儿子出了门,乐呵呵道:“老娘我也觉得这武士教训你教训得好!你整天不务正业,就该让人好好打一顿,把脑子打清醒了!”
“我的亲娘哎!我差点被那人一拳打死!不过,以后儿子的婚姻大事就落在母亲身上了,请母亲多多费心!”说完,捂着肩膀跑开了。
“你去干什么!有了中意的姑娘还不知道上进,整天跑出去吃得跟猪一样!云姑娘能看上你才有鬼了!”吴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颜面也不顾了,当街就骂了起来。
儿子是看上人家了,可人家未必看得上儿子!真愁啊!
“我去打马球,减肥!”
吴夫人这才消了气,当初儿子瘦的时候,比魏家世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听说世子也对云姑娘有意,自家儿子可真该好好努力了!不过镇国公一家抠门是出了名的,自家薪俸不如他家,可好歹所有银钱由自己支配,在娶媳妇这件事上,绝对比魏家宽裕许多!
她心情大好,一口气将孙子的名字、孙子满月酒、甚至孙媳妇的样子都想好了,一边盘算,一边步伐轻快地往家里赶。
身后的侍女默默仰天长叹——八字还没一撇,夫人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琼林阁中,唐月柔和冯辟疆气鼓鼓地对视着,唐月柔气他打跑了吴家母子,冯辟疆气她生自己的气。
阿师那在一边大笑:“阿达西今天气味好大!”
菩提摩故意问道:“什么气味?”
“酸味!”
冯辟疆打断了两人一唱一和,吼道:“老子没气味!你们闭嘴,熏死老子了!”
两人不肯停,继续取笑他:“用中原话说,是醋缸子打翻了!”
“老子不是醋缸!老子是在打那个、咳咳!”他差点把“逆贼同党”脱口而出,幸好悬崖勒马,及时咽了回去,改口道,“打不要脸皮的人!”
阿依木看不下去了,敲了敲阿师那的脑袋,说道:“过来帮忙干活啦!”
两人才消停下去,乖乖跟着小姑娘走了。
唐月柔终于盯得眼睛发酸,瘪瘪嘴不去理他,揉揉眼睛。
冯辟疆心软下来,说道:“伽罗,不要再和那些人打交道了,你想做什么,我帮你。回家去吧,以后我养你,嗯?”
“辟疆……”她感动得拉住他的手。
他温柔地握住她作为回应。
“我们要对抗镇国公啊。”她轻声说道,“光你一个人不行,我想帮点忙。”
冯辟疆差点气倒:“这不是你的本分,你和皇家也没有关系,你何必要这样!”
唐月柔沉默片刻,欲言又止。在他来到帝都前,她本想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对他隐瞒越久,或许他会越难以接受。可是出了赵常那件事,她退缩了,不敢以公主的身份面对他,也不想让他成为下一位驸马。
最后,她只能若无其事地笑笑,说道:“大概商人天生爱结交富贵之人吧……”
冯辟疆知道她在撒谎,却还是被她气到,她那样说,就表示日后还会与吴尚书家来往,自己怎么能不气!
正好魏仪听说琼林阁有人打架,就赶了过来。冯辟疆还没升迁,他的处罚也还没宣布,他时不时会来监督金吾卫。
冯辟疆看见魏仪,此刻的愤怒将隐藏许久的仇恨点起,他一拳打了出去!
唐月柔看着两人飞转腾挪,打得精彩,这回没有去阻拦,也没人能阻拦得住,就让辟疆发泄他对魏家的愤恨吧。
作者有话要说: 呃,小吵怡情哈~不影响两人关系。
下一章搬家、装修新房子,甜甜蜜蜜,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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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魏仪:嘶——好大的醋味!要把我的牙都酸掉了!
冯辟疆:老子没有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