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辟疆低下头轻声说道:“你行商应付的是商人,我打仗对付的却是千军万马,你斗不过我的,认输吧!”
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嘴里带着葡萄酒香,有力的臂膀抱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官员们马上看见了屏风前的两人,惊得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裴云看那舞女身形玲珑修长,和冯辟疆一对比就显得格外娇弱,忽然想起方才关于圆房的疑惑,忙低头咳了几声。
韩江却想:到底是从镇西大营来的,与胡姬相好都不带隐瞒的!
有官员喝醉了,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怎、怎、怎么回事?一杯酒的工夫,冯将军居然和一个舞、舞女……”
“冯将军,你还没成婚就……这样有伤风化啊!”
“呵呵!”冯辟疆看见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心情无比舒畅!
你们继续猜,继续说,说到我的伽罗忍不住扯下面纱吧!
唐月柔却恍惚间想起那个梦,想起上一世的魏仪,和这一世的另两位驸马,坚决不想两人的事在这时公开。就垂下眼帘,防止自己被人认出来。
被冯辟疆挡住的右手朝阿依木挥了挥,阿依木不明所以,将匕首递了上去。
唐月柔把匕首连着鞘抵在他腰上,低声请求道:“别把我说出去。今天这样就够了,以后没人会再给你说亲,我也会和吴夫人说清楚我的情况,吴悉多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冯辟疆看着她笑笑,眼里染上了醉意,他忽然往前倒去。
唐月柔连忙扔了匕首去扶他,亏得菩提摩眼疾手快把匕首接住了,没让宾客们看见。
他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这是威胁我还是求我?”
“算我求你,好不好?”眼看冯辟疆随时有扯掉自己面纱的可能,唐月柔快哭出来了。
虽然他要把自己推出来,是为了阻止外面的流言,可是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没到时候。
冯辟疆看见她的泪,心一软,抱住她在席子上坐了,低声说:“知道了,别哭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吴悉多好奇地发问:“这是冯将军的……呃?”
他心情大好,这威震西疆的大将军都和舞女撕扯,那自己以前那些放浪事迹就算不得什么了,可能云姑娘就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了!
众官员也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他的回复。
阿依木、阿师那和菩提摩也满心期待,想听他说出她的名字。
唐月柔怕他出尔反尔,可怜兮兮地在他胳膊上靠了靠作为请求,横竖自己蒙得这么严实,谁也认不出自己!
冯辟疆就笑笑,把大掌盖在她白皙纤细的手上,对众官员说道:“你们装什么糊涂,这还不明白吗?”
“哦,呵呵……”大家暧昧而尴尬地笑笑,就打消了给他说亲的念头。
鼓乐又响了起来,阿依木上堂来跳舞助兴,不一会儿阿师那等亲兵持兵器起舞,慷慨激昂。
官员们领略了镇西将士的风采,都忘了方才的事,大快朵颐起来。
唐月柔看着大鱼大肉,饿得不行,起身想要离开,去内宅吃些东西。
冯辟疆揽住她的腰,说道:“坐下,我喂你。”
唐月柔为难道:“众目睽睽之下……不太好吧……”就努力去掰他的手,想要逃走。
他铁臂一沉,让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用筷子夹起一片鸽子肉,说道:“怕什么?你蒙着脸,谁能认出你?”
“我是怕对你不好……”
“老子当上三品将军,靠的是战功,又不是品行!管他们说什么!你再想跑我就扯了你的面纱。”说着,他把她往自己这边拉过来。
唐月柔只得小心翼翼地掀起面纱,吃了进去。
阿依木等人在一旁看得差点笑喷。阿师那捧了一个托盘过来,让她趁现在先吃些东西,等会儿说不定还要跳舞。
冯辟疆不顾官员们的目光,一口一口喂着唐月柔,还时不时低声对她说道:“这才是好孩子,乖。”
唐月柔又好气又好笑,瞪着他喂自己吃完了半盏鸽子汤。
好不容易宴饮结束,冯辟疆抱着她起身,让众人去后花园游玩。
唐月柔暗喜,心想自己可以趁机回去休息了。
然而腰上的手臂一紧,她忽然想起内宅那扇连着自家宅院的门。
那扇门要是被这些官员看见了,日后自己家就会被人盯上,自己和他的事情暴露,就是迟早的事!
是搬家那天自己疏忽,没想到这个问题,可是要搬走已是不可能,原来的旧宅已经让孟大伯和小猴儿他们住了进去!
冯辟疆请众人去后花园游玩,正是出于这个目的。让他们看见那扇门怎么了?他们猜出伽罗和自己的关系怎么了?那是他们猜出来的,不是自己说的嘛!
于是他将她箍得更紧,不给她逃跑的机会。
唐月柔被他抱着出了堂屋。
明华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公主被冯辟疆公开抱在怀里。
她忙给他们使眼色,他们一脸疑惑。她一个劲眨起了眼睛,他们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哄而散,往内宅跑去。
唐月柔不知道他们明白了没有,吊着一颗心,大家终于进了内宅。
内宅里女客们听见动静,纷纷回避。
冯辟疆开心地指点着右侧的景致,当快走到那扇门边时,他的笑容僵住了——这小妖精也是个难对付的,居然能隔空指挥仆人,用假山把门给遮住了!
自己还能怎么办?毫无征兆地派人把假山移开,故意给他们看这里有扇门吗?
会被他们以为自己脑子有问题的啊!
唐月柔看着他哭笑不得的表情,悄悄用手指在他肚子上挠了挠,自己在面纱下笑得不行。
“你等着,我都记着,以后成婚了我……”他低声说道。
“你要怎么样?”唐月柔迎上他的目光,笑嘻嘻道,“我好害怕哦,那我更不敢嫁给大将军了!”
冯辟疆被她气笑,终于将她放开,说道:“好了我认输,我带他们去后园逛逛,你想跟着就跟着,不想跟着就去睡会儿吧。”
冯辟疆服了软,唐月柔反倒有些不舍了,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啊摇,说道:“那我跟着,上次没有好好逛花园。”
一番斗智下来,两人终于牵起手,带着宾客往后花园去了。
仆人们早在花园里搭了帐子,备下瓜果冰饮,供游乐的马匹和船只也已经备好,让客人们尽兴。
然而官员们一边游玩,一边瞥见这年轻的主人一直拉着那舞女的手,两人不时互相喂葡萄吃。
刚才那为国为民慷慨陈词的将领,原来是个玩物丧志的?
他们在心里暗暗感慨,直到宴会结束也没能看见舞女的脸。
各自回家后,妻女们纷纷问他们冯辟疆为人如何,他们闭口不言那件事。
舞女嘛,怎么也成不了正妻,还是不宣扬出去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下章辟疆哥哥一定帮女主打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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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裴云:啧,那舞女看着好弱,要不要提醒一下大将军,让他悠着点,要不然要出人命的……
韩江:笨!不出点事,他能被调走吗?你被他折磨上瘾了?
裴云:那舞女好歹是一条人命啊!
韩江:神策军那么多条人命啊!
第63章 公主
在一夜之间, 帝都的香料首饰、布料鞋履突然价格猛涨,上等货都被大户人家抢购一空。
嗅觉灵敏的商人们知道, 一定是帝都又出了位风华绝代的才俊,惹得名门贵女争奇斗艳。
魏仪革职在家,着手帮镇国公谋事, 既然皇宫里对魏家已经有所戒备,他们就要在帝都以外布局, 鲸吞蚕食,不怕唐征不乱了阵脚!
到时候乾坤颠覆, 冯辟疆算得了什么?等他尸骨无存,那个心尖上的人就不得不在自己怀里委曲求全了!
这天他听见了外面关于冯辟疆的传言, 连府上女仆都千方百计想要出去, 和冯辟疆来个偶遇,他的脸黑了下来。
“魏坚。”他放下手头的事,叫来了随从, “派人去西市找胡商,从他们手里采购最稀有的香料和布匹,放出消息说冯辟疆喜欢胡姬, 我们再把货高价抛售出去。”
魏坚唯唯称是。
“记住, 别一次售出, 要分批售卖, 每次都涨些价钱。”
魏坚点头退下了。
没想到世子对那女商人动了心,他自己在暗地里也开始经商起来,但也怪不得他, 实在是国公太抠门了!世子能想出这个办法来赚取大量钱财,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魏仪独自留在书房内,缓缓展开唐月柔的画像。
已经有许多天没见她了,他偷偷去她家附近看过,却发现人去楼空,不久宅院里就搬进了一群孤儿和一个老人,派人去向他们打探,他们只说不认识叫云伽罗的人。
她是在有意躲他?
他只能静下心,蛰伏起来。
如今的默不作声,是为了日后的一鸣惊人。
他要让她知道,自己才是她更好的归宿!
镇国公稳步跨了进来,魏仪连忙背对着他收起画像。
镇国公问道:“那些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魏仪一如往日般恭敬回答:“万事俱备,只等父亲发出号令,他们就会行动,夺取皇权,指日可待!”
镇国公冷冷看他:“这是大事,不能马虎。你还是太急躁了,为了那个女人?”
魏仪面不改色,沉静地否认了。
镇国公哪里看不出来儿子的心思,强忍住怒火,负手离去了。
要不是那女人刻意躲避魏仪,他一定会派人将她杀了!
还有那冯辟疆,听说是从冯昊手下出来的,冯昊是冯元旧部……
他皱皱眉,这两人都被捧到了天上,在他看来却格外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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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府上,吴悉多罕见地拉着吴显咬耳朵:“父亲,你不觉得冯辟疆说的话很有道理吗?我们是大祁的臣子,怎么能跟着镇国公造反?要是失败了,我们俩要杀头的啊!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吴显被儿子的亲密举动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推开他瞪他一眼:“你就这么点出息!我们是为了推翻庸君,拥立镇国公,这是在为大祁百姓谋福!”
“陛下只是年纪大了,你敢说他治国不努力吗,他对臣下不好吗?还拥立镇国公?呵呵,镇国公年纪比陛下还大,他还能英明几年?!镇国公薨了以后呢?魏仪继位?他、他他……”吴悉多想起魏仪也爱恋云伽罗,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
吴夫人正好进来,和儿子心有灵犀,也帮着骂起了镇国公一家。
吴显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妇人之见!”
吴夫人屏退了仆婢们,整了整衣服头饰,带着少女般娇俏的笑,拉了吴尚书的手说道:“夫君,你说你这些年不就是为了我们母子吗?我们都不喜欢镇国公一家,你干嘛巴巴地凑上去?当今陛下治国,百姓们日子都还过得去,我们也过得有滋有味的,你要是闹事被抓去砍头,我也就不活了!”
吴显脸色一变,嘴上骂妻儿:“你们就是嫌贫爱富,庸俗不堪!”心里却开始怀疑起这些年暗中支持镇国公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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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唐月柔忙着安置孟大伯、检查买卖上的事,忙完了才有时间进宫去看父母和长姐。
赵娴发着高热,迷迷糊糊不断地喊:“父亲杀弟弟,母亲杀父亲,父亲是逆贼……”
唐月柔看着只比自己小四岁的赵娴,心痛不已。自己明明知道镇国公会谋反,却还是没能阻止他伤害自己的亲人,镇国公的势力着实可怕。
唐月辉站在殿门口,背对着她们,忽然沉声发问:“冯辟疆把飞鸿军练得怎么样了?”
唐月柔看着长姐绷得笔直的背影,就收起悲痛,说道:“他每天都严格训练她们,北衙十军的训练也很紧凑。我现在担心的是,镇国公还暗藏着别的势力。”
唐月辉点点头:“我会让父亲和母亲派人去查。月柔,你就留在宫中陪陪娴儿吧。”
唐月柔亲自绞了布巾,轻轻擦拭着赵娴的额头。
“月柔小姨?你来带我走吗?母亲,我要走了……”赵娴无力地抓住了唐月柔的手。
唐月辉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脸上面无血色。她扶着女儿坐起来,亲自喂她喝药。她的心不在儿女而在朝堂,十多年来都没有好好照顾过儿女,所以药喂得并不顺利,心里却刀割一般地疼。
唐月柔接过药碗,细心地给赵娴喂着药,上一世在镇国公家过得清苦,有时候身边侍女生病了,其他人忙着干杂活,她少不得要亲自给病人喂药。
她轻声安慰赵娴:“娴儿,小姨没有死,小姨来看你,你快些好起来。”
赵娴喝完药昏昏沉沉睡着了。
唐月辉静静看着女儿不说话。
唐月柔坐了会儿,就起身要出宫。
唐月辉说道:“月柔,等我们行动那天,你进宫里来躲着,刀枪无眼,我怕伤着你。”
唐月柔透过大姐苍凉的语气,看见了她心中的滔天怒浪,仿佛能想象日后对抗镇国公时的恶战。
不禁又想起上一世的祸乱,她竭力让自己回过神来,说:“不,我要看着魏家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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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月牙从贵女们口中得知了冯辟疆的住处,就偷偷带上侍女、武士,骑着马来这一带溜达。
却不想撞见了唐月柔从宫里回来。
她见唐月柔住在冯辟疆隔壁,又骑着玉离春,气不打一处来,就让武士们上前去抢马。
阿莲和娇娇打退了武士。
唐月柔不去理会她,下马正要进门。
唐月牙也下了马,一边骂武士没用,一边冲过来指着唐月柔就骂:“这马是宫里的,哪里是你这个贱民能骑的?”
唐月柔这才想起唐月牙认得这匹马,父皇将它赐给自己时,她就闹了好多天,最后她只能作罢,不知道从哪里弄了那么丑的一匹马来骑,还故意叫它“小柔”来侮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