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终,少年也没有履行他的承诺。
苏千澈放下手,垂下眸,曾经以为再寻常不过的小事,到现在,却再也体会不到那份小事中隐藏着的温暖。
一阵悠扬的琴声传入耳畔,像是山涧清冽流动的泉。
苏千澈循声走过去,很快在一座小院里看到坐在菩提树下抚琴的男子,少年黑眸瞬间眯起来,眸底忽而闪过的光,耀眼夺目。
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衣,如云絮般的飘逸,一头青丝未束未系,全部披散在脑后,皮肤莹白如玉,仿若透明,五官每一寸每一点都昭示着绝对的完美。
男子凤眸黑而深,仿佛隐藏着万里乾坤,却又似什么都没有,他低垂着头抚琴,长长的睫毛微卷,在眼底洒下浅浅的暗影。
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不可触碰,不可捉摸,仿佛只是多看一眼,对他都是一种亵渎。
苏千澈眸光微深,眼前的男子不染纤尘,完美的容貌亦无丝毫情绪,仿佛真是不问世事的仙。
没想到这世间,竟还有能与司影媲美的美男子。
他,是谁?
苏千澈很快便抛开了这个问题,背靠在树上闭着眼听着悠扬的琴音。
两人仅隔了几米远,却谁都没有说话,男子也似未曾察觉有人闯入,依旧专心抚琴。
琴声若水,缓缓抚平内心的躁动,苏千澈微扬起头,思绪放空,耳畔只剩下动听的音符。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渐渐停止,背倚大树的少年却仍旧未睁眼,阳光透过树叶落下细小的光斑,照在少年身上,柔和了少年的五官。
缓缓地,苏千澈菱唇轻轻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却彰显着她难得的好心情。
再睁眼时,抚琴的男子已经不见,苏千澈垂了垂眸,能遇到便是缘,她要不要去与美男交流交流?
轻轻摩挲着下颚,苏千澈想了想,还是罢了,那个男人,比司影还仙,司影至少还有一丝人气,而他却似乎只剩仙气。
刚从小院里走出来,苏千澈便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蓝衣男子长身玉立,黑曜石般的双眸温润如玉,微风拂过男子发丝,衣袍微微荡起,让他显得越发飘逸。
“苏小姐,果真是你。”晏景修温声与她打招呼,并邀请她到身边的石桌边坐下。
苏千澈走过去,依言坐下,看着男子温润的眸,问:“晏大夫何出此言?”
“刚才晏某看到一道身影站在树下,那身影酷似苏小姐,只是晏某与寺中僧人打招呼的片刻,苏小姐便不见了踪影。”晏景修声音温和地说道。
他身上有种淡淡清雅的味道,与寺庙里的梵香极其相似,似乎与佛家有极深的渊源。
苏千澈眼睫微垂,刚才,是在她出神的时候?
“我一时兴起来到此处,没想到竟能遇到晏大夫,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苏千澈懒懒笑道。
“能在此处遇到苏小姐,晏某也是颇感惊讶。”晏景修温声道。
这时,一个僧人从两人身旁走过,晏景修叫住那人,让他端一壶茶,再拿三个茶杯来,僧人看了苏千澈一眼,很快便应了。
苏千澈微微挑眉,像现在这种忙碌的时候,僧人一般是不会为客人奉茶的,可晏景修一句话,僧人便二话不说去备茶,莫非他与这寺里的僧人很熟?
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晏景修轻道:“苏小姐可还记得,晏某曾说过,我与天音寺住持有些交情,每年采茶讲学之时,晏某都会来天音寺一趟。”
经他一提醒,苏千澈便想起来,曾经在晏景修房间里喝过一种与众不同的茶,他说是天音寺佛茶,此刻看来,他确实与普惠大师交情匪浅。
只是,晏景修一介大夫,怎会和天音寺主持有深厚交情?
“传言普惠大师是世外高僧,晏大夫是如何与他认识的?”苏千澈眨了眨眼,一副好奇的模样。
晏景修微垂下眸,温润的眸光闪了闪,眸底划过不知名情绪,不过片刻,他便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温声道:“师父退隐江湖那一年,晏某曾四处游历,偶遇同样在外游历的普惠大师,一番闲谈之后,竟觉志趣颇为相投,便成了忘年之交。”
“不久之后普惠大师便回了天音寺,晏某也随之来到此处,在寺里静心。半年之后,晏某离开天音寺,从那以后,晏某便每年来此两次。”
“没想到晏大夫对佛法有如此深刻的理解,难怪晏大夫如此菩萨心肠。”苏千澈轻笑道。
晏景修亦弯了弯唇角道:“苏小姐过奖。”
两人闲谈的片刻,僧人很快便奉了茶来,让两人慢用之后,便又匆匆走了。
晏景修倒了两杯茶,把其中一杯推到苏千澈面前,茶香氤氲,茶色清透,是不可多得的好茶。
苏千澈端起茶杯,轻嗅一口气,随后放在唇边缓缓抿了一口。
入口甘甜,唇齿留香。
“托晏大夫的福,否则我这一辈子可能都喝不到如此好的茶。”苏千澈说着又喝了一口。
“借花献佛而已。”晏景修亦喝了一口。
“这是,为柳师妹准备的茶杯吧。”苏千澈看着桌上另一个空杯道。
晏景修温润的眸光变了变,眸底有些无奈,“师妹与晏某一起前来,说是要沐浴普惠大师的佛光,好收收顽劣的性子。”
“哈哈。”苏千澈笑起来,“柳师妹性子直率,倒是个可爱的人儿。”
晏景修微微摇头,“师妹行事冲动,凡事不考虑后果,若不能手心,很容易酿成大错。”
“师兄,你又在说我坏话!”娇俏的声音传来,一身白衣的柳意从院门口走进来,走到晏景修身边坐下,眸光看着与晏景修坐在一起的陌生少年,问:“师兄……他是谁啊?”
晏景修眸光看向苏千澈,似是在问要不要告诉柳意她的身份。
苏千澈掀了掀眼睫,半阖的眸慵懒地看着柳意,清了清嗓子,用原本的女声缓缓道:“师妹,你连澈哥哥都不认识了?”
柳意瞬间瞪大了眼,指着苏千澈道:“你……你是苏小七?!”
“都说了,别叫我苏小七,要叫澈哥哥。”苏千澈轻笑道。
柳意翻个白眼,“你分明是女人,为何喜欢扮成男人,还要让人叫你澈哥哥。”
“用男人的身份,自然是行事方便,至于澈哥哥嘛,纯属个人爱好。”苏千澈嘴角微勾,似有若无的笑。
“不对啊,苏小七你怎么会在这里?!”柳意似是才反应过来,顿时站起身把晏景修拦在身后,挡住少年的目光,“难道你知道师兄在这里,所以才特意跑来的?”
苏千澈眼睫微挑,看着女子护食一样的动作,眼底带着些许促狭,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我说,是呢?”
“啊,苏小七你竟然真的觊觎师兄,不行,师兄是我的,你不准抢!”柳意顿时急了,睁大眼瞪着神色慵懒的少年。
晏景修眸光微闪,温声道:“师妹,不要无理,苏小姐是逗你的。”
“不,我是很认真的。”苏千澈很认真地说道,“师妹,你说晏大夫是你的,晏大夫可有承认过?没有吧,所以在那之前,我们都有公平追求的权利。”
“咳咳。”刚喝了一口水的晏景修似是被呛到,轻声咳嗽起来,他玉般白皙的脸颊染上了薄薄红晕,不知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什么。
“你……你……”柳意说不过苏千澈,顿时更加着急,忽地她似是想起什么,对苏千澈质问道:“你都有璃王殿下了,为何还要和我抢师兄!”
苏千澈晃了晃茶杯,轻笑道:“莫说我与璃王殿下没有什么关系,即便是有,也不影响我喜欢晏大夫啊,美男嘛,自然是越多越好。”
晏景修咳嗽得更凶了。
“你……你不知羞!”柳意气得脸色通红,一边骂苏千澈一边不忘给晏景修顺气,“师兄你没事吧,来喝口茶。”
“我……没事。”晏景修喝了一口茶,颊上飘红,眸光有些游移,不去看面前笑得痞气十足的少年。
苏千澈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却被柳意狠狠瞪了一眼,瞪过之后,柳意便又给晏景修顺气。
指尖摩挲着茶杯杯身,苏千澈红唇微勾,笑道:“晏大夫莫不是害羞了?”
“你还好意思说!”柳意再次瞪她一眼,柳眉倒竖,气得呼哧呼哧地喘气。
“苏小姐,不要打趣晏某了。”晏景修白玉般的脸颊上一丝微薄的红云,久久不散。
“哎,这年头,说个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苏千澈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还说!”柳意气呼呼地瞪她。
“好,不说了。”苏千澈淡淡勾唇,轻晃茶杯:“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苏风言夫妇?”
柳意看一眼晏景修,又转头看向苏千澈:“苏风言夫妇,你的父母?”
苏千澈点头,缓缓道:“听说他们在我三岁时,也就是十一年前,去药王谷寻神医治病,却是一去不回,十一年来,没有丝毫音讯,甚至连是否有寻到柳神医都不知晓。”
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苏千澈了解到这具身体的父母并不是寻常人,为何会一失踪便是十一年,毫无音讯?
晏景修轻轻摇头:“晏某六年前才来到师傅身边,之前的事,晏某并不清楚。”
柳意也道:“那时候我也才四岁而已,不知道他们是否去过药王谷。”
说罢她又撇了撇嘴有些别扭地安慰苏千澈道:“虽然他们失踪了许久,可是也没有找到尸体,所以,他们极有可能还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你也别太伤心了。”
“伤心?”苏千澈笑了笑,不置可否,“我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他们抛弃我的那一刻,我便当他们不存在。”
晏景修黑曜石般的眸底闪过一道暗光,他看了苏千澈片刻,很快收回目光,默然不语。
“他们肯定不是故意抛弃你的,他们肯定也有苦衷!”柳意见少年笑得落寞的模样,便不由自主地说道。
苏千澈手撑着下巴,笑看着柳意:“柳师妹,我可是你的情敌,你不是应该趁机打击我,为何还安慰我?”
“情敌?哼,师兄是我的!”柳意仰头轻哼一声,刚才的怒气不知为何早已烟消云散。
“若是晏某见到师父,便帮你问问令尊令堂的消息。”晏景修摸了摸鼻尖,轻声道。
“那就多谢晏大夫了。”苏千澈没甚诚意地说道。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苏煊铭和十一便找来了。
柳意看到二人,走到苏千澈身边咬牙说道:“苏小七,你身边都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了,为何还要觊觎我的师兄?”
她的声音虽低,可苏煊铭和十一是什么人,轻易便听到了她的话。
苏煊铭面色微僵,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眸中也无丝毫异常。
十一却是眸光微暗,心里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