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事比孩子还重要?”
赚钱自然没有人重要,但现在的情况也没到非抉择出一样吧?
苏疏樾摇了摇头:“你管太多了。”
看着苏疏樾的背影,赵宜惜无奈地朝宋管家道:“新时代的女性与我们这些‘旧人’的观念不同,我不明白有什么事比家庭还重要,而且今天早上用早点,我觉得成厉哥没见到二夫人,也有些失望。”
一觉睡到中午,跟自己的男人赌气,不伺候自家男人,还不管自己在病中的亲弟,一心往外面跑。
赵宜惜也读书,在亳州也参加上流社会办的洋舞会,但苏疏樾的行为在她看来依然是出格。
她大约就是仗着在盛州的名声,忘了自己女人的责任。
赵宜惜轻叹了口气:“宋管家,我可以去看看昌俊吗?”
苏疏樾不在,宋管家当然不敢得罪赵宜惜,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我们家姨太太平日里不是这样,待人很客气的,她是最近事忙,所以脾气才有些不一样。”
“我懂。”赵宜惜温婉地笑了笑,“我跟她不一样,她做得到的事我都做不到,所以她脾气大些,看不上我也是应该。”
“话也不是那么说。”赵宜惜的态度太温和,话里一点酸意都没有,就像是陈述事实,宋管家都不知道该不该辩解。
“听说她会外语,还会洋人的乐器,还会写文章,还有一个剧院……她那么忙,平日里都顾不上家里吧?”
赵宜惜声音不大,就像是自言自语,说完抿唇笑了笑,“我过来也不能白住,她顾不上的我来就好了。”
第93章 电影
苏疏樾这边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要被抢走了,出了家门还未到大剧院,车就被塞在了半道。
“怎么了?”
苏疏樾往前头望了眼:“又有学生抗议?”
这条主路人流量大又四通八达的,去哪里都方便,不好的地方就是动不动就容易塞车。
“好像不是学生。”
司机头伸出窗外,重重的按了几下喇叭,见人群没散开,打算绕路。
苏疏樾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车还没拐弯便看到了急急忙忙王岱岳,笑了笑,果真还真是似曾相识。
叫了停车,苏疏樾朝车外招了招手。
“王律师在这里做什么?”
大冬天的呼气就是白雾,王岱岳却跑的满头是汗,怀里夹了个公事包,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起来有几分邋遢。
“工会不是给你准备的有车?怎么非要用双脚走路。”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了,王岱岳听到熟悉的声音,见着车窗后头苏疏樾那张精致的脸,张嘴就叹了口气。
苏疏樾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最近她应该没做什么叫人叹气的事吧。
“苏先生别误会,我叹气不是冲着你,是最近事情太多太忙,见到先生一如往常,就忍不住想诉苦求助。”
平日里见不到苏疏樾,想找她帮忙,但是见到她漂亮的面孔,与世无争的悠闲神态,又想跟她说些轻松的事,好叫她一直舒适下去。
说是诉苦求助,但王岱岳走到车边却道:“先生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怎么就不休息几天,这是要去大剧院吧?”
“正打算过去,但是不急,王律师去哪?我送你一程。”
“不了,约定的时间有些急,等到有空我再去拜访苏先生。”
两人匆匆别过,到了大剧院,苏疏樾见到黎宽直接问道:“最近城里又有什么事了?我路上碰到王律师,他见着我就叹气。”
苏疏樾脱了呢绒大衣,坐在沙发上摘手套。
“岱岳啊,他最近是真的忙。”
最近就没有几个闲人。苏疏樾在家里面避风头,把大剧院全权交给了黎宽,连电影设备那些也交给他对接,虽然赵秘书也在旁帮忙,他也累的够呛。
他本来就是个读书人,弄得都是文人的玩意,如今半商不商,偏偏他还乐此不疲。
在柜里取了茶叶给苏疏樾倒了杯热茶:“大老板是想先听剧院的事,还是岱岳那边的问题?”
看这架势都得听,苏疏樾睨了他一眼:“说吧,王律师那边是不是工会出了问题。”
黎宽点头:“之前那些在盛州建厂的洋人不是施压让政府解散工盟,被霍将军揍了一顿消停了,工会的上层费力周旋本以为没事了,章秋鹤死了又捅了大篓子。”
“他们是想辞工还是关厂?”
苏疏樾哼笑地道,这两种都不可能,洋人说他们多委屈,能有多委屈。华夏工人低薪,地又便宜,连税收都低的不成样子,他们在盛州简直是躺着赚钱,要是舍得关厂就怪了。
“这两样他们都做了。”黎宽面色凝重,“这事太大,报纸被压着不让写,你今天来走得应该不是银岭路,哪儿被失业的工人围得水泄不通。”
苏疏樾愣了下,那么大的事她竟然没听人跟她说。
“那些商人可能是怕霍将军当上了督军,他们不好过,所以就用这种办法施压。上层打架,下层遭殃,再加上梧州又乱了起来,有些百姓往盛州跑,盛州街头都不如以前平静。”
而且又到了冬季,苏疏樾想想就知道现在的状况很差。
“说完了岱岳忙的事,现在来说说大剧院,朝阳有一半的成员按着你的嘱咐,去了各省跟民间戏剧团交流学习,剩下的成员隔天排戏,虽然还有晨光和其他的剧团入驻了大剧院,增加了不少排期,依然是场场爆满,不少人埋怨买不到票。”
黎宽才喘了一口气继续:“知道我们要做电影,就是说了这次不需要入股,都有人赶着给我们送钱,退了就继续送,说是支持华夏文化发展人人有责。”
苏疏樾看着黎宽,黎宽更无辜地看着苏疏樾。
“现实就是这样,吃不上饭的工人流离失所,但还有一大票人手里有闲钱没处花。”
听着,苏疏樾觉得怪不得王岱岳朝她叹气了,要是她也想叹气。
“把会计叫过来,看看能帮王律师什么忙,别叫他见着我就叹气,至少露个笑脸。”
“苏学姐,你要揽事?”黎宽一急就爱跟着杨茜他们一样叫苏疏樾学姐。
“工人的事有政府,还有工会的人会处理,我跟你说这件事,并不是让你出头的意思。”
霍成厉打算娶苏疏樾为妻已经不是秘密,苏疏樾现在虽然不算是完全代表了霍成厉,但她的一举一动在旁边看起来就是霍成厉的意思。
黎宽不想让苏疏樾插手,就是怕她顾此失彼,发生家庭矛盾。
他担心的事,苏疏樾不用多想,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黎宽不知道,她现在不止不打算讨好霍成厉,还恨不得他脾气再发大点。
所以不想也不打算揣摩他的心思。
“你觉得我出点钱,就会坏了他的大计?如果他那么不堪一击,还想当什么督军。”
苏疏樾说的那么明白,黎宽表情尴尬:“可能霍将军另有计划,你们说不定可以先商量商量。”
“你什么时候变成他的簇拥者了?”苏疏樾挑眉把手套带回了手上,起身出了办公室,“赵秘书,麻烦帮我办件事。”
看着苏疏樾背影,黎宽锤了锤头,连忙跟了上去,他还真成了事多的三姑六婆,大老板下达的命令不听,尽去操心老板的私事。
在会计室清点收入,比苏疏樾预估的高一些,但也不算是高太多。让她惊讶的是另外一笔“支持电影发展”的收入。
“他们的闲钱还真是不少。”
苏疏樾不缺钱,但看到这笔意外之财,眼里都忍不住流露惊讶。
在现代倒是有导演剧本没定演员没选,就有大老板急着预定投资,她这边更厉害,他们连赚钱都不打算赚,就是单纯给她送钱。
“童先生的剧本写得怎么样?”
苏疏樾本以为童冠霖只能写社会,没想到他爱情戏也挺拿手,跟他聊了聊,看过他写的几个故事,就让他写电影剧本。
“初稿好了,就等着你过来看,或者我们送到公馆。”
“听你语气,剧本很惊人?”苏疏樾调侃了黎宽声。
见苏疏樾玩笑的眼神,黎宽心里松了口气,他这老板气来的快,走得也快,不记仇的性格让人觉得轻松。
“你看了也会觉得惊人,估计能赚盛州大票夫人小姐的眼泪了。”
“不止是盛州,话剧有表演形式的限制,如果只打算赚一个城市的钱,拍电影可不是什么好的赚钱方法。”
黎宽怔了怔,苏疏樾的意思他半懂不懂,但却不妨碍他热血沸腾。
“大老板,你每次带着笑跟我讲道理,我都恨不得多洗几次耳朵,怕自己漏听了几个字,错过了足以让我懊悔终身的大变革、大发展。”
黎宽这话虽然有夸张逗趣的成分,但却得到了一片应和。
“跟着苏学姐,就好像处处都是奇迹。”
“我不奇迹,也不是朝阳剧团要向着的‘光’,你们少捧着我,这几天我都会过来,剧本雏形有了,就该是演员选角。你们应该也看过几部外国电影,电影跟戏剧的表演方式不一样,你们快点上道,我还想开几个电影场,做出个响当当的牌子。”
“如果我们也能建厂,就可以招聘工人,那些洋人关厂就关厂了。”
“就是,说不定我们的电影还能送到国外播出,赚他们的钱。”
“……”
苏疏樾只是随口开了张空头支票,团员们倒是讨论完善了起来。
见状,苏疏樾不插话,只是含笑看着。
或许她没有跟霍成厉说的那么不在乎盛州的这一切,不过……苏疏樾眼波流转,手指搭在老榆木桌上,看着冬季照在她手上的稀薄阳光。
……还是想走。
惦记着苏昌俊的身体,苏疏樾没有多留,定下了下次来剧院的时间,就先走了一步。
这次司机学聪明了绕路,但大概是苏疏樾倒霉,车速顺畅没多久就开始拥堵了起来。
苏疏樾看着前面的人山人海,想了想前面路口的政府大门:“去看看有什么事?”
“好嘞,姨太太稍等。”
前座的警卫保镖不动,司机把车靠边,下车打探消息。
问了路边的人,司机犹豫了下又往人海里面挤了挤,过了几分钟才返回来,表情有些激动:“是将军在政府门前安抚工人,在发表讲话。”
“发表讲话?”苏疏樾重复了遍,怪不得她那么惊讶,因为这实在不像是霍成厉做的事。
说不像是他做的事也不对。
他本来做事对待公众跟对待家里就不同,她见过他在公馆冷着脸一言不发一整天,也见过他跟军官碰杯喝酒豪爽大笑。
但终归是好奇他是如何表现出亲民的模样,苏疏樾想了想,拿了丝巾遮了遮脸,就下了车。
人群越到里面越挤,不过苏疏樾身边有警卫开道,走得倒是轻松。
还没走到围栏处,苏疏樾就听到了大喇叭的声音。
声音不是霍成厉的。
警卫跟维护治安的军人交涉了几句,苏疏樾终于站在了能看到霍成厉的地方。
霍成厉大大方方的站在半人高的石台上,穿着赤黑整齐的军装,胸口的勋章时不时泛过流光。
凛冽的寒风在他的气势下都成为了陪衬。
他旁边站的副官是她不常见的一位,带着金丝眼镜,拿着喇叭,说话带着点盛州口音。
“……盛州军队不会抛下任何一位百姓,有军区在,盛州不会乱,工厂会开工,在此之前军区会提供你们提供粮食,提供生活必需……”
第94章 哑巴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我们说就该解散工会,之前原本好好的,突然出现了什么工人联合会才让一切都不对劲!”
“还有那些流民,就该拒之门外,让他们进了盛州,谁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乱子来!”
说话的这人本来是想趁乱把这段话吼出来,但谁想到一群百姓聚集在这里,根本就不吵闹,乖得就像是学生听老师讲课。
眼见霍成厉的下属要把百姓都安抚住了,干脆不管不顾梗着脖子在一片安静下唱反调。
不过他也达成了他的目的,人群窸窸窣窣讨论起他说的这话。
善心是自己富足的时候,才会施舍给别人。
工人的问题可以拖几天,但是那些外省来的,又凭什么占用他们的资源。
苏疏樾扫了眼乱糟糟的人群,视线又转向了霍成厉。
他从副官手上接过了喇叭,目光扫过台下,抬手把喇叭放在唇边:“有我霍成厉一天,盛州就乱不了。”
喇叭的质量一般,说起话来还有滋滋的电流,但霍成厉的嗓音就像是拥有穿透的能力,掷地有声的话,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因为他的这声简短的总结性承诺,周围奇异的又安静了下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有些上位者需要一张巧言如簧的嘴,而有些光是站在高处发言,就能让人产生信任感。
至于找茬那人早就被警卫捂住嘴巴,带到了警察局调查。
“姨太太,要不要去跟将军说一声?”
苏疏樾摇头,她过来本来就只是随意看看:“将军有正事就不打搅他了。”
最后看了眼台上肩背笔直的霍成厉,苏疏樾刚想要走,霍成厉像是察觉了她的目光,朝她方向看了眼。
距离离得远,人又多,苏疏樾不确定霍成厉有没有看到她,脚步顿了下,还是返回了车上。
“姨太太。”
苏疏樾回霍公馆,就见到脸皱成一团的春雀,把身上的大衣递给了她:“怎么又来大门口吹着冷风接我,难不成又有什么王小姐,钱小姐带着孩子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