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青抬眼,陆淼淼直接进入主题,道:“先生已知公子心意,也请我代为转达谢意,只是这见面,就不必了。”谢长青剑眉微皱,亦正色道:“为何?我只是仰慕先生,并未有其他意思,能见先生一面,心愿便了。”
陆淼淼:“公子的心意先生明白,只是先生身体有恙,实在不想见外人。”
谢长青急道:“先生身体不好?怎样不好?我认识很多的大夫,先生若有需要,谢某自当全力相帮。”
认识很多大夫?
陆淼淼眸色一转想到了云橙,自己现在还算有钱,只是苦于找不到名医,根本没有路子,这倒是可以拜托谢长青,不过这事稍后再想,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委婉道:“谢公子是否觉得,这字迹,有些不符猜想?”
谢长青确实觉得奇怪。
这内容和成仙连得上,亦是那个神奇的修仙的世界,是大梦先生的思路没错,但这字迹,只能勉强算得上工整,没有笔力更无半分形意,谢长青也是个直爽性子,直言道:“正是这字不对呢。”
“夫人莫不是随便让个七八岁的孩童抄了来诳我的吧?”
陆淼淼:你才七八岁呢,你全家都七八岁!
“呵。”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陆淼淼迅速扭头看向纪宁,他仍低头看书,神色安静,专注的模样好不认真。
陆淼淼:……
深呼吸了一口气,默默念了几句清心咒,看向谢长青,为难道:“公子有所不知,先生先前受了一些伤,右手已经使不上力,而且,双腿也不能行走了……”
“所以,先生是真的不愿见外人,公子不要再强求了。”
先生,先生都不能行走了?谢长青大惊,然后便是恍然,怪不得不愿见人呢,成仙名气这样盛,无数个假冒的大梦先生都出来了,偏生真人一点风头都不现,就觉奇怪,原来竟是受伤后不能行走了……
谢长青想明白了,放下书稿,竟是弯身长揖到底。
“长青不知这事,先前数次让先生困恼,还请夫人转达,长青确实不知竟是这等情况。”
“也请夫人转达,先生已比太多人出色,实在无需自认无颜。”
看着谢长青这个正正经经的赔礼,陆淼淼思想有些复杂,对谢长青的印象,是一个有礼貌的公子哥儿,再有礼貌,他也是富家公子,富家公子到底有自己的脾气,怕惹恼了他,不得已编了这样一个谎言。
谁知他信以为真竟会这样。
倒有些惭愧了。
退后一步不肯受他的礼,亦是弯身福了一礼。
“公子意思,一定会转达给先生的。”
抱歉啦。
…………
送走了谢长青,还有一位祖宗呢!
陆淼淼抿了抿唇,做了好几次心理建设才扭头看向纪宁,然后便是一滞,不知何时,他已没有看书,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手肘抵在云木的园桌上,衣袖下滑露出腕间的一串佛珠,掌心撑着下巴,目光定定看着自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看着他黝黑似海的双眸,明明很平静,但自己就是觉得他在笑。
他在笑什么?
刚才那个故事多悲惨!
你看我,我看你。
陆淼淼不敢开口。
是真的不知道要送这位什么,当初说要“大礼”,那个“大礼”是送给后面男朋友嗒,当初以为可以把他拿下,可现在根本没戏,原稿已经送了,还能送什么?
谁知纪宁先动了,坐直身子,突然道:“手如何了?”
陆淼淼下意识道:“有点酸。”
用了大兄弟送的药,确实比自己在药铺买的药膏好多了,第一次敷就觉手腕一阵清爽,那些隐隐有些疲乏无力的感觉消除了很多。但今日虽没写字,但一直收钱递书,手腕一直在用,酸痛感又来了。
纪宁起身,看向店中,这店铺修整了大半,木味很浓,云木圆桌上已摆了一盆半人高的吊兰,枝叶青翠繁盛,纪宁走向吊兰后面的竹椅,指了指一个位置。
“坐。”
陆淼淼虽不解,但依言坐了过去。
繁盛的吊兰将陆淼淼娇小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鼻尖盈满了吊兰的清香,纪宁在陆淼淼对面坐下,道:“右手伸出来。”
伸手?
陆淼淼皱眉看着纪宁,纪宁平静回望,对视了半响,还是陆淼淼先败下阵来,迟疑的将右手放在桌上,黑漆圆桌上,衣袖微褪,露出来的手腕异常白嫩。
纪宁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眼神,从袖里掏出一个陆淼淼很眼熟的瓶子,不是那个白玉芝兰膏吗?纪宁将白润的药液倒在掌心,抬眼看着陆淼淼。
“失礼了。”
唔?
纪宁的掌心直接覆上了陆淼淼的手腕。
陆淼淼心里一个机灵,手下意识的一缩却没有抽出分毫,手被纪宁握得严严实实,既无半分禁锢但也抽不出来。陆淼淼屏住呼吸,定定的看着纪宁的手,他左手握着自己的手,右手以掌心为轴,正在帮自己按摩。
大手修长,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掌心似有薄茧,摩擦的时候,觉得有些粗。
明明自己抹药膏的时候,是清清凉凉的,可现在他来,只觉手腕和他掌心接触的那片皮肤,很热,非常热。
咽了咽口水,视线顺着他的手看向了他手腕上的佛珠,顿了顿,又顺着衣袖往上,是劲瘦的胸膛,平直的肩,轮廓漂亮的下巴,微抿的薄唇,挺拔的鼻梁,最后停在了了他微敛认真的眼。
他的睫毛好长,根根分明,又黑又长,睫尾微翘轻勾。眼睫忽而一颤,纪宁毫无预兆的抬眼,双眸直直地对上了陆淼淼。
陆淼淼在那双漂亮的黝黑眼睛里,看到了满脸绯红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章的时候,一直感觉不太对,写完后才发现哪里不对,原来我一直在单曲循环沧海一声笑...
阿,明天可能非常晚,也可能不更,因为明天我们公司年会,然后今天总监还说了,他会自掏腰包请我们唱歌。唱歌肯定很晚啦,我尽量,只要我没醉,我一定码字啦,但是若醉了,就真没办法啦。
第45章
直接就上手了, 古代人,也, 也这么开放的吗?
纪宁看着陆淼淼, 似看到了她眼里的疑惑, 横眉微挑, 无声询问, 怎么了?眉色清正眼眸依旧温润如玉。
陆淼淼眯了眯眼。
明明被调1戏的是自己,怎么他这样淡定?
心思一不对, 脸上的绯红潮水褪去,身子微微前倾, 声音微哑:“先生知道孟浪二字如何写吗?”纪宁不躲不避, 看着陆淼淼根根分明的长睫, 竟是弯唇一笑,亦低道:“夫人与我已互诉衷肠, 情到浓处, 有些行为, 不是正该吗?”
谁跟你互诉衷肠了!
陆淼淼一下子收回了手,动了动已不再泛酸的手腕。
脑子里想的是到底要怎么感谢眼前这位祖宗。
小哥哥变成了大兄弟, 第一朵桃花就这么夭折了,还没伤心够大兄弟好像换了一个人?心思飞转,确实还没有想好对策。纪宁也不催,将药瓶收好, 又从袖间掏出了一方天青手帕出来,细细将掌心残留的药膏擦去了。
做完也不看陆淼淼, 而是抬眸看向了店外。
“要下雨了。”
陆淼淼抬头,然后探身向外看去,不知何时,天色竟已雾朦起来,街边树叶飒飒,秋雨将至。现虽还未彻底入秋,秋雨已下过几场了。
“也快到午膳的时辰了,纪某可以邀请夫人一起午膳吗?”
陆淼淼回头就听到了这句话,定定看了纪宁一眼,点头。
纪宁起身,道:“要去接云橙吗?”也知道云橙最近都和顾砚秋在镖局玩,陆淼淼摇头,云橙和顾砚秋在镖局玩的很高兴,“她午饭都在镖局吃的。”纪宁点头,和陆淼淼一起走出了店铺。
隔壁知安书铺门前依旧火热,书客排起了长龙,王又全李秋秋一个卖书一个收钱,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陆淼淼看着他们店前的长龙,小骄傲的挺了挺胸,我的书!临近门口的两个男人还在交谈,声音有些大。
“诶,你说那大梦先生真的好龙阳吗?”
“肯定是阿,好看的男人才给,不是龙阳是什么?”
“嘿嘿,那你说他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陆淼淼:……
你才龙阳呢,你爸爸我是女的!正想骂回去,惊觉大兄弟还在旁边。
“走吧走吧,好饿呀。”
纪宁笑看着陆淼淼落荒而逃的小碎步,抿唇笑了笑,迈开腿跟了上去。
纪家在芙蓉城自然也是有酒楼的,位置还很好,就在方家酒楼对面,陆淼淼停下脚步看向了对面的方家酒楼,方家不愧是芙蓉城的第一商家,朱红酒楼富贵逼人,八门全开,虽还未至中午最热闹的时候,店中已有不少客人。
陆淼淼想起了一事。
给方家的方子,当时并没有收钱,因为那时候想着,暂时还不缺钱,但云橙的病还不知道怎么医,方家是商人,门路广,是想让他们给云橙找个好大夫,是这个主意,所以没有收钱。但是,这时间也过去挺久了,方家再没有上门。
眯了眯眼,觉得有些不对劲。
方家不像短视的人家阿,而且,还有周婶婶在呢,就这么装作忘了这件事?
“怎么了?”
纪宁顺着陆淼淼的动作也看向了对面的方家酒楼,陆淼淼回神。
“没事。”
过两天再过来看看。
和纪宁一起踏进了纪家酒楼,陆淼淼本以为一来就会有掌柜的高规格待遇呢,谁知只一个小二迎了上来,客气询问,礼貌是礼貌,但并没有见到主家的热情,陆淼淼看向纪宁,少爷微服私访?
两人进了二楼厢房,厢房布置的很是雅致,竹青围屏,窗台上几株幽兰,屋中似有檀香,寻着味道寻过去,案上香炉香烟正邈邈。纪宁让陆淼淼入座,然后道:“我出去一下。”
陆淼淼秒懂,完全不在意。
少爷要去巡查了,这事自己熟,总公司的那几个大佬就爱到基层来突击检查。
纪宁把小二也带走了,陆淼淼一个人坐在包厢里,热茶已上,白瓷小杯里橙红的茶汤清澈见底,将茶杯握在手心,微烫的触感紧贴掌心,也不喝,就握在手里,抿了抿唇,烟波大眼满是纠结。
要送大兄弟什么呀?
这大兄弟,生活清淡又规律,又对他不熟,也不知他是什么喜好。若是现代还好,没有什么事是一个红包不能解决的,不行再来一个红包就是了。可这是古代,他还是个读书人,直接给银子,会不会反而把人给得罪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三声轻响。
陆淼淼回神,扬声:“进来。”
纪宁从门外进来,手里端了一个食盘,上面放了一件粉彩的酒壶,陆淼淼定眼看去,上面竟是墨彩的蔷薇,纪宁将酒壶放在陆淼淼面前,陆淼淼凑近看更觉漂亮,壶身流畅,漂亮的弧线微带金光。
又是一声轻响,再看竟是同套的小杯,杯身亦是蔷薇。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蔷薇的?
纪宁入座,“今年初开的秋菊酿的菊酒,尝尝。”
陆淼淼依言倒酒,橙黄色的酒从粉白的壶口流出,倒了半杯端起在鼻尖轻嗅,淡淡菊香萦绕,尝试性的抿了一口,眼睛一亮。初菊虽好,但菊花本能入药轻微带涩,本以为这酒的口感是差强人意,谁知这菊中的涩竟被完全去除了,只留下菊香酒意。
“好喝。”
陆淼淼赞了一声,将酒一饮而尽,意犹未尽的又倒了满杯才算尽兴,饮完发现面前只有一个酒杯,对面的纪宁安坐,道:“先生不喝吗?味道很不错。”
纪宁抬手自己斟了一杯热茶,手腕上的佛珠再现陆淼淼眼前,看着那串佛珠,陆淼淼颦眉,怎么突然还带起佛珠了?纪宁抿了一口热茶,淡淡道:“这是给小姑娘喝的。”
小姑娘……
老夫的少女心,一下子炸了。
陆淼淼默默深呼吸了好几次,把躁动的少女心给压了回去,低头,默默喝酒,连续喝了几杯才停下,这菊花酒酒意很浅,在陆淼淼这里和饮料差不多,但连续灌了几杯,脑海微浮,情绪添了肆意。
将酒杯放下,抬头定定看着纪宁,忽然一笑,清脆道:“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看着陆淼淼似乎浸了水的眸子,带着即将作怪的兴奋。纪宁顿了顿,薄唇微抿似有隐约笑意,身子往后一靠,懒散又矜贵。
“洗耳恭听。”
“我小的时候,特别羡慕我的邻居,他们家虽然只是小富有余,但夫妻和睦一直夫唱妇随,从我懂事起,每每日落十分就能看到女主人站在路口,等着她做工回来的夫君。”
“她的夫君也很疼爱她,从我懂事起,我常常能看到她戴着新珠花,穿着新裙子,有一次我在门外还无意间听到她带着喜气的嗔怪,说都老夫老妻了,常常买这些做什么,浪费钱。”
“又听得她夫君说,知你喜欢这些,你戴着好看,花再多的钱都是值得的。”
“那时候我就在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也要找一位这样的好郎君。”
说到这里,陆淼淼神情一顿,声音忽而就从婉约转向了冷漠。
“可是好景不长,又过了几年,那个女主人突然就得了一场急病去了,我到现在仍然记得那个男人在灵堂前的撕心裂肺几度昏厥的模样。可在他妻子去世后的两个月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拉拉扯扯。”
视线对上纪宁的双眸。
“在他妻子去世后的两个月,我在他脸上又看到了浓情蜜意,是对另外一个女人。”
“纪先生,我不是男人,我不懂。”
“深爱的妻子才去世两个月,仅仅两个月,曾经的一切就可以完全的抛到脑后吗?”
顿了顿 ,唇角微带笑意,似有轻嘲,看着纪宁的眼,低低道:“这样的男人,值得托付终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