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就阿谀谄媚,要么就敬而远之,抱定了惹不起我躲得起的心态。
每每看着欢声笑语的教室里,只他一出现就立马如同按了暂停键一般。静到鸦雀无声都不足以形容时,韩大胜的心情就各种复杂。
想着倾心相交,处三两个不看重家世出身,只单纯被他韩大胜这个人的人品心性吸引的朋友。
又怕这真诚简单之下,还是精心设计的骗局。
久而久之的,原本挺开朗乐观的小伙子愣是给扭曲成了冰冷叛逆模样。
直到那个不畏惧他的冷眼,也对他的身份没有半点儿肖想的方媛成了他的同桌。再然后她未婚夫孟天跟着转学,跟他第一次起了冲突……
虽然直到现在,他也横竖看不上那个孟天。
但……
难得有一个不畏惧他的家世,没把他当成将军之子。脾气上来了,抡起拳头就揍,专门打脸的真诚人呢!
韩大胜还真是不愿意自家老头子再度插手,把事情给闹大了。
那什么,自己不喜欢孟天。
可以回去苦练拳脚,凭实力把丫摁倒在地上狠狠磨擦对不对?
靠老子威严实力来撑自己场子的,那算什么英雄好汉呢!
把儿子当心尖子似的养活着,结果却被小白眼狼当仇敌似的防备什么的。
韩抗倭扶了扶额,心里也是万分的憋屈。
更憋屈的是:生怕儿子误解他用意,又单方面对他冷战三十天什么的,他还得苦逼兮兮地做出解释。
哎哟喂!
这大庭广众的,他的老脸!
当然这个老脸什么的再重要,也重要不过亲儿砸。
烦恼纠结了都没有半分钟的功夫,他就赶紧的慈父脸讪笑开腔儿:“那什么,儿子你这可是误会老爹我了。”
韩大胜冷哼,无限鄙夷地给了他个‘还狡辩?你没有让人盯着我,关于我的消息你都哪儿来的’的眼神。
呃……
韩抗倭语塞,讪讪地摸着鼻子。那个,好像,大概,八成,自己曾经特别郑重地答应过儿子,给他完全的自由、不再轻易干涉他的学生生活。
包括,但不仅限于往他身边放耳报神、传声筒等内容。
好好的跟老友叙叙旧,吃个饭的事儿,结果却搞的状况频出,差点儿上演伦理大戏。
搞成这样,方传嗣也是无限懵逼了。
眼看着八卦的、好奇的目光纷纷向他们这边儿看过来,过往人群都很有些个要驻足观看的意思了。
方传嗣也就顾不得自己这会儿跟老朋友这个宝贝儿子才第一次见面,实在不大适合交浅言深的顾忌。
谁让威风凛凛,在敌军面前都从来怵过的韩老哥,到了自己那独苗苗跟前就各种怂饼了呢?
“咳咳,大侄子。我跟你爸交情莫逆,一直以兄弟相称。
今儿就厚颜,叫你一声大侄子。”方传嗣笑着打了个哈哈,见韩大胜微微点头,算是认下了自己这个大叔之后。
他又特别自然地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直说两家的渊源啊、缘分的,都正经深厚着。
当叔的也对大侄子一见如故,心生亲切。
不如进屋去,边喝边聊边絮叨。
当然说这个话的时候,方传嗣也没忘了隐晦地提醒韩大胜注意下周边越来越多的吃瓜群众。
虽不忿老头子手伸得太长,严重妨碍了他交友自由等等。
但对于苦巴苦业,又当爹又当妈好容易才把他拉扯成人的老头子,韩大胜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爱戴的。
见自己小小别扭的一下子,就险险把老头子给坑成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什么的。
小伙子脸上就是一烫,心中愧疚满满。
特别从善如流地,就随着方传嗣等人一起进了韩抗倭早就定好的单间里。
那乖巧顺从的态度,看得韩抗倭一愣,继而狠狠地抬手揉了揉眼睛。
☆、383.用心良苦
妈耶!
这……
这他还真是没有看错呐!
他家那个从来顺毛驴,倔起来简直六亲不认,天皇老子来了都不好使的熊孩子居然……
居然还有这么听人劝的一天?
简直太颠覆了有没有?!
韩抗倭震惊脸,忍不住悄悄给他方老弟点赞的同时又悄悄对他拱了拱手。
兄弟!
既然你对做思想工作这么得心应手的话,那就赶紧多费费心。好好开导开导咱们家你大侄子,叫这个孩子开朗乐观点儿、也叫咱们父子关系和谐点儿呗?
呃!
方传嗣嘴角微抽,好吧。
果然这牛牵到京城也还是牛!
甭管到什么时候、什么地位,他韩老哥也还是改不了这个大刺刺,打蛇随棍上的无赖劲儿。
不过,方传嗣勾唇,笑得特别无奈:他当年最稀罕的,可不就是老哥哥这丝毫不跟他见外的真诚劲儿?
可……
在做思想工作这方面,他真的是……
不怎么擅长呢!
倒是当了几年教师,等走的时候都被学生们洒泪相送的宓宓对此很驾轻就熟的样子。
方传嗣歪头,给了郑宓个还请太座大人搭救的搞怪眼神。
惹得差点儿笑场的郑宓怒目,很想狠狠地掐丫一把。
不过气归气,到底多年恩爱夫妻。
郑宓怎么也干不出来袖手旁观,瞅着丈夫水深火热的事情。
再者来之前,她也是没少听丈夫讲起过他那位忘年交又当爹有当妈,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难辛酸。
满满同情钦佩之下,她也很积极地想为他们的父子关系和谐尽一份绵薄之力。
存着这样的心思,再看看进了包间后还一脸低气压,好像谁借了他谷子还了高粱的韩大胜时。
郑宓就微微一叹,笑得特别温婉慈和地开了口:“老话儿说疏不间亲,有些话呢,其实本没有我们这些个外人置喙的余地。
但我家你叔和你父亲交好多年,情同兄弟。那婶子我,自然也就当你是自家子侄一样,也就忍不住要劝一劝你了。
还是那么句话,我们初初见面,之前没有什么相处对彼此呢,也谈不上有什么深刻的了解。
很多事,我这个没调查过的,自然也就没有发言权。
就觉得有缘分成为父子不容易,尤其像你们这样相互依靠,是彼此最大牵挂的。
凡事多静心想一想,多为对方考虑一下。
互相理解了,这很多事儿就自然而然都不是事儿了对不对?”
韩大胜嘴角轻哂,很想不以为然脸回她句是个屁是!
知道自己没有置喙的余地还瞎嘚啵,简直就自找的不招人待见。
可……
一看着她那跟方媛有六七分相似的长相,再看看她那眉眼之间满满温柔、仿佛全心全意为他考虑的神色。
韩大胜就觉得自己这嗓子眼像是被塞了团鸡毛一样,又痒又噎的无限难受,偏偏还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的功夫才略委屈地哼了一声:“那婶子,你,你都不知道老头子有多……
哎!
那简直就是厕所里面撑杆跳——过分!
我这都十八岁成人的男子汉了,又不是那没断奶的小娃娃。哪儿用得着说再派人密切注意,恨不得贴身保护就怕我遇到什么危险呀?”
咳咳,这个……
好像是有点过哈!
方传嗣都直接冷眸,给了老友个硕大的白眼。就想捩着他的脖领子,问问丫到底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养鸟。
关爱孩子是好事儿,但咱们得适度。
不然的话,过犹不及还是小事儿,万一搞不好来个适得其反的效果才是真的要命。
说起这个韩抗倭也是无限委屈:“那,那我不也是关心你么?
你妈临走之前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含泪求我一定多多尽心,晚几年续弦。
好好歹歹的,把你这个她用命换来的,咱们家千顷地里的唯一一根独苗苗给照管好了。
我这原都已经认命,接受自己将成为个绝户头子的事实时来了你这么个胖小子。
本就喜出望外,再加上你妈的遗命。
可不就更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一差二错的么?”
话说到这儿,韩抗倭的眼圈儿都有些个泛红,声音都微微哽咽了。
见素来流血不流泪的老头子居然露出了这么脆弱的一面,韩大胜一愣。
继而满满无措地掏出了块帕子:“哎,你这老头子,有事儿说事儿,你哭得是什么呀?
别以为这么卖卖惨,就能抵消你在我身边安排人,试图掌握我一举一动的过错!”
小伙子狠狠皱眉,故作凶悍模样。
拿着帕子给老父亲擦眼的手却稳稳的,动作小心又轻柔。生怕幅度过大,把人给弄疼了一样。
慢吞吞的让韩抗倭都忍不住伸手抢了他的手绢,自己往脸上胡乱抹了两把:“行了,行了。我个糙老爷们儿家家的,哪儿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
韩大胜嘴角一抽,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拿手帕给这别扭老头擦脸的行为。
狠狠心装成视而不见的样子,看他还能这么快就以过错方的身份端起大家长的谱儿不?
眼看着小伙子又要炸庙的架势,方传嗣就特别无奈地瞅了眼他那不知道见好就收的老友:“韩老哥你这可就矫情了哈!
怎么的,以为摆出这么副不耐烦地嘴脸,我们就看不出你得意洋洋的真面目了?”
“就是!”向来爸爸最佳捧哏的方媛轻笑:“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韩伯伯你这绝对是乐在其中!”
“妹妹,韩伯伯这个就是口嫌体正直了吧?”方正也跟着捂嘴,声音中满满的调侃。
老友都领着一双儿女组团给自己搭梯子,再不顺势下来韩抗倭自己都要怀疑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
赶紧哈哈一笑,说了句我都做得这么隐秘了,怎么还被你们给发现了的话。
随后就把自家儿子好顿大夸特夸,又特别郑重地道了歉。
并解释他这只单纯地想要了解下唯一的宝贝儿子的动向,真没有什么监视甚至控制的意思。
看儿子还连连摇头说不信,韩抗倭就不禁瞪眼:“嘿,这年月说实话还没人信了!
你小子也不想想,我要是真你说的那些个心思。
就凭孟天这小子三番五次把你打成乌眼青一条,我能这么听之任之地没插手半下,更没试图找过他不自在?”
☆、384.另类劝解
嘿!
这个例子举的。
孟天同学都要忍不住冷哼了好么?
好像他的不自在,是随便哪个张三李四都可以找似的!
只通过外在的身份衡量一个人……
啧啧,真是将军也难免眼拙啊!
孟天心里无尽腹诽,脸上却云淡风轻,丝毫不为所动,就好像韩抗倭嘴里那个孟天不是他一样。
倒是韩大胜狠狠拧眉,神色之间满满的不赞同:“打不过是我自己技不如人,回去好好磨练。
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把自己丢掉的场子给原样找回来也就是了。
哪儿,哪儿还需要外援呐!
亲爹哎,算我这当儿子的求求您。
别叫我再被同学们敬而远之的同时,在加上份儿嘲讽了行不?”
韩抗倭很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也是后悔自己当年行事不当。
非但没有如预期中般一样,给儿子构建个和谐、美好又无忧无虑的童年。
反倒叫那些个阿谀谄媚之辈看到了希望,让一些个真正善良美好的孩子们因为种种顾忌,彻底对他的大胜采取了敬而远之的策略。
看着老友那都要称得上如丧考妣的脸色,方传嗣不禁满眼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钱难买早知道,你也不想的不是么?”
“是,我……
我是真没琢磨着,真没琢磨着能搞成这个样子!”韩抗倭挫败脸,无限后悔的模样。
“大胜可是我儿子,亲儿子!
老子戎马一生,就得了这么一滴骨血。
平日里都恨不得当成眼珠子疼,哪能舍得他真的有个一差二错呢?
可……”
可谁能想着,好心办坏事。
把儿子坑的最惨的,恰恰就是他这个亲爹呢?
种种细心安排惟愿儿子平安喜乐,结果不但适得其反。
还叫儿子对他这个当老爹的隐隐多了几分排斥,父子关系1度紧张什么的。
那简直,就是韩抗倭心里经年未愈的伤。
想想就巨痛无比,碰碰就血流成河。
铮铮铁骨,在千军万马的敌军面前也未曾退缩过半步的老英雄呢!
结果却被这么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倒霉儿子给弄得身心疲惫,各种小心翼翼。
孟天不忿脸,忍不住皱眉冷哼:“棍棒底下出孝子,这都是老祖宗流传千年的真理。
既然和平解决不了问题的话,伯父不妨试试。
没准反其道而行,遵循一下古人的金玉良言,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呃……
韩抗倭震惊脸,忍不住伸手挖了挖耳朵:那个……
刚刚他是出现了幻听吧?
是吧,是吧!
不然不傻不捏的,小伙子怎么会说出那么几句特别……出人意表的话呢?
然而,他这边刚刚艰难地说服了自己,那边就碰的一声。
再抬头,他的宝贝儿子已经霍然起身,一拳拍在了桌子上。
气咻咻满满质问地看着孟天:“姓孟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特么的……
特么的,挑拨离间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你当我是死的啊?”
孟天冷笑,闲闲地双手插肩。
实力演绎了一把什么叫做言语如刀:“挑拨离间?
呵呵!
韩同学,你还真的看得起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