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刚睡着, 你就回来了。上午的时候, 二舅母和月表妹过来, 我陪着说了好一会的话。”新荷的眼睛眯着,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四叔：“有一件稀奇的事, 你听不听？”
小妻子眼巴巴等他的回复, 实在太可爱了。顾望舒把她抱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微笑道：“听。”
“……二舅母向我打听了扬哥儿。”新荷怕四叔不明白，又解释道：“就是二叔的长子。还问他有没有婚配？然后又夸了雨表妹一番……你说，她在打什么心思啊？”
顾望舒见她盯着自己，极其认真的, 便想了一会, 猜道：“莫非是为了表妹的婚事？”
新荷兴奋了：“我感觉也是。要是扬哥儿能娶到雨表妹……”她顿了顿, 说道：“二婶母肯定很高兴。”
两人说着话，云朵和碧水一起，端着大红的红漆木盘进来了。她俩低着头, 把鸭汤粳米粥、煎饺、蒸蛋羹放到小几上。屈身行礼后退下了。
“好了，不说了，先吃点东西。”顾望舒起身，竟抱着她往长塌的方向走去。
新荷小脸一红，“四叔。”这样子会不会太亲密了，让丫头看见了不大好吧……
“怕什么？”顾望舒心知她的想法、嘴角微微翘起，“今儿，由我来服侍你……”
新荷语噻：“……”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调.戏了。
在顾望舒的威.逼利.诱下，新荷吃的肚儿圆圆。她在西次间溜达了好一会儿，才躺到拔步床上睡觉。
和往常一样，天还没亮，顾望舒就去了衙门。
路上，江慎和他说话：“二爷，北郊园林的事情查清楚了，确定是赵渊所为。不过他们的动作也很快……事发到现在，已经迅速处理干净了……”
“那只狼呢？”顾望舒连眼皮都没抬。
江慎一怔，回道：“属下派人养着呢。”
“好好养着，不能出一点差错。”顾望舒看他一眼，说道：“我留着它，是能派上大用场的。”
“是，属下遵命。”江慎拱手行礼。
一大早是有太阳的，到了半晌午，天色却阴沉下来。屋里很闷，要下雨的样子。
新荷坐在庑廊下，给腹中的孩子做小衣。
郭嚒嚒从角门方向过来了，见到她屈身行礼，笑道：“老太太让请您过去，说是娘家侄孙女要过来，大家一起见见面、热闹热闹。”
“侄孙女？”新荷没听说过，便问了一句。
“……是老太太娘家侄子的孙女。”
新荷答应一声，让郭嚒嚒提前先走，她换件衣服就过去。
此时的「静安堂」热闹非凡，三个儿媳妇和一众孙女们都到了。乌乌泱泱地，或站或坐，挤满了一大屋子的人。
小丫头见新荷过来，通禀一声，挑帘子退到一旁。
“外祖母，我可是来晚了？”新荷笑着进了正厅。
叶老太太见她身子笨重，让丫头搬了带软垫的圈椅过来，笑道：“哪里就晚了，客人还没到呢……是你来早了。”
大家都笑起来。
丫头们给各位主子呈了茶。
“给二表嫂请安。”叶辰雨大大方方地走到新荷面前，她有点害羞却丝毫不扭捏。
新荷想起昨天林氏说的话，便仔细打量了叶辰雨。只见她梳着垂挂髻，戴白玉嵌宝金钗。身穿枣色梅花纹长比甲，素色及胸襦裙，身量纤纤，面似桃花。是很出众的闺阁小姐。
叶辰雨心里也隐隐明白二表嫂的意思，脸色就红了。
“雨姐儿闲了去我那里坐坐，我一个人也无聊的很。”新荷笑着拉了她的手。
叶辰雨点头应是。
林氏抿一口茶，和三弟妹田氏说话。她余光里看到女孩儿去找外甥媳妇，脸上溢出了笑容。虽说那新明扬家世不好，但架不住有一位当阁老的姐夫啊……再说，女孩儿也喜欢他。
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他？她也不大清楚。问女孩儿，也没什么头绪。
这时候，外头有小丫头通禀，说是表小姐过来了。
随后便走进一位少女，穿着浅水绿绣竹叶纹褙子，月白色百褶裙。头发绾成随常云髻，簪了墨玉钗。眉心处还点了红色梅花花钿。肌肤如雪，惊人的漂亮。看到叶老太太，疾走几步，跪下行礼：“给姑婆请安。”
“好孩子，快起来……”叶老太太的眼圈有些红。她活了这么大岁数，有今天没明天的，没成想还能再见到娘家人。
“你祖父的身体怎么样？”叶老太太拉着女孩儿的手问道。
“家里的一切都很好，您放心。”
两人说了好一阵子话，叶老太太才给她一一介绍。这女孩儿叫梁婉瑜，是保定府人氏。此番来到京都，是应了祖父祖母的意思来拜望姑婆。
介绍到新荷时，叶老太太笑道：“这是你顾表哥家的，你称呼她二表嫂。”
梁婉瑜早就注意到姑婆的旁边坐了位孕妇，姿容不算上佳，胜在眉目淡然，看着很亲切温和。年纪似乎比她还要小。临出门时，祖父特意交待了，说姑婆家出了位很厉害的人物，是原来表姑的儿子——顾望舒，如今的内阁阁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她说话、做事要格外小心些。
“……给二表嫂请安。”梁婉瑜微笑着屈身。
新荷笑着拦了，客气地夸她几句。
叶老太太本姓梁，原籍保定府高田人。嫁到镇国将军府后，几经搬迁，落户在京都。日子久了，本家熟悉的人死的死、老的老，能见面的已经没剩几位了。
梁婉瑜的父亲是叶老太太的嫡亲侄子，关系最是亲厚。所以，叶老太太见到有侄子三分眉眼的梁婉瑜也很疼爱。
梁家是保定府有名的言情书网，家教也好，梁婉瑜行事做派很稳重妥帖、她长得又漂亮、自然也招人喜欢。
叶家几位年纪相仿的姑娘们，一会便和她相熟了，几人坐在一处说说笑笑，也热闹。
叶老太太很欣慰，她还以为侄孙女过来一个陌生的地界会不自在呢……她的孙女们个个都是懂事的，知道如何谦让着客人。
再说一会话，叶老太太就吩咐蒋氏，让她在府内选一处地方安置梁婉瑜，车马劳顿的，请侄孙女先去歇息。
蒋氏笑着允了。
时辰也不早了，众人起身告辞，留下梁婉瑜和叶老太太叙旧。
新荷从「静安堂」出来，并没有回顾宅去。天气难得凉爽，她便想着到处走走。叶府的花园建的很漂亮，还有一个大大的莲池，这会子必定开满了荷花，不知道是怎样的美景呢……想着心里就痒痒的。
她领着碧水、碧蓝穿过回廊，又沿着甬路走了一段时间，莲池便出现在眼前……
一望无际，碧叶蓝天。一株株粉色、白色、米黄色的荷花盛开着、亭亭玉立，姿态各异。还有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微风吹来，细茎摇摆不定，盈盈欲坠。
“……真是美不胜收。”新荷感慨了一句，沿着大理石修筑的梁桥往莲池中央的八角亭走去，这四周设置了高高的护栏，安全倒是没什么问题。
“夫人，您小心些。”碧水和碧蓝一左一右地走在她身侧，生怕出什么意外。
八角亭里有石桌石凳，空气中传来淡雅的荷花清香。
新荷从袖口处拿出帕子，垫在石凳上。她有点累，就坐下歇会。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有熟悉的男声传来：“叶老三，你家的莲池真大。”郑砚笑道。这句诗是他昨晚新学的，也不知道应不应景，总之自我感觉良好。
新荷意外地回头，看到三个男人迈上梁桥，往八角亭这里来了。为首的是长宁侯世子郑砚、跟在后面的一个是叶辰宇，另外的一个她不认识……
躲避是来不及了，也没处躲。新荷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张望着瞧风景。直到三人进来亭子，她才起身行礼：“见过郑世子。”
郑砚闻言一愣，抬头才发现是她，随意拱手，笑道：“小嫂子客气了……你也是过来观赏荷花的？”
新荷微微一笑，点点头。
叶辰宇上前行礼，又介绍穿宝蓝色纻丝直裰的青年，“这是冯玉麟，雪姐儿的夫君。”
冯玉麟早听说过顾阁老，此时便拱手行礼：“见过二表嫂。”
新荷也行了同辈礼，起身告辞。这么几个外男在，她不适合再待在八角亭了。
“……你们小心伺候着。”叶辰宇见新荷要走，转身嘱咐碧水、碧蓝。
两个大丫头屈身应是。
郑砚望着主仆三人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顾二最近忙的很，我有一次有事情进宫去找他……看他的午膳就摆在一旁，都顾不得吃。案桌上摞起来的折子半人多高。”
“在其位，谋其职。”冯玉麟接了句。
第136章
叶辰宇目视着远方, 没吭声。
郑砚斜坐在石桌上, 沉默了一会, 扭头去看叶辰宇：“叶老三……我听说，你和赵渊的关系不错？”
“听说？你听谁说的？”叶辰宇回头和他对视。
郑砚打着哈哈，笑道：“干嘛这么认真？你回答一下, 我当闲话听听。”
叶辰宇在亭子里转了两圈, 开口：“我认识赵渊是通过新明宣……新家和赵家的关系算得上是世交吧。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读书甚至住宿也都在一处。他们俩的关系才真的好……”他想了一会, 又说：“赵渊这个人怎么说呢？他心地挺好的, 只是最近变化的有点大……”
“变得阴沉了。”叶辰宇见郑砚一直盯着他, 尝试着措辞：“……他以前很仗义的, 也爽朗爱笑。”
冯玉麟对他们所说的赵渊很陌生，也没有插话。
“……这个人的城府很深。”郑砚开口道：“上次顾二在北郊园林受伤……估计是他安排的。”
“是他？”叶辰宇皱紧眉头,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也派人去查了, 不过没什么结果而已。
冯玉麟听他们谈起顾望舒受伤……这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父亲在朝为官，他也有所耳闻。抬头看了郑砚一眼，说道：“据说顾阁老之前在新府居住过，要按三哥的说法, 赵渊和顾阁老的关系应该也不错吧……”
“他们俩之间, 恩怨很深。二表嫂原来是定给……”叶辰宇话说一半, 闭嘴了。涉及到别人的隐私，他不愿意拿出来交谈。
“哎，叶老三, 你们这里的池塘有大鲤鱼……”郑砚不知何时走到了亭沿旁，正探头往水里瞧。
冯玉麟还疑惑三哥怎么不说了，这会倒被郑砚吸引了。他往郑砚的方向走去，也想看看哪里有大鲤鱼。
“那是我祖母喂养的，你们可千万别打什么主意。”叶辰宇无奈地摇头，本来气氛还严肃庄重……被郑世子一带整个就偏了。
堂堂的长宁侯世子，别的没有，偏对这些吃喝玩乐极端的有兴趣，还花样百出……他有一次去长宁侯府找郑砚喝酒，竟然见他拿着一本白居易诗文集教一只鹦鹉背《长恨歌》。叶辰宇当时就想把诗文集夺过来摔在他脸上，他自己背不下来也就算了，还腆着脸去教鹦鹉背。
“小气鬼。”郑砚笑骂了一句，头也没回，兴致勃勃地拉着冯玉麟的衣袖指给他看。
天色慢慢的昏黑起来，成片的乌云堆积如山，感觉天都变低了。温度彻底降下来，紧接着几个响雷，下起了雨。
三人见雨渐渐下大了，便迅速离开莲池，往叶辰宇的住处去。
此时此刻。
新荷正坐在茉莉长塌上，望着廊檐下积聚的小水洼发呆。她刚才去了云玲、云朵的住处，两个大丫头正在绣嫁衣，大红色的，喜庆极了。心里有些不好受，是她们俩伴随着她度过了幼时，又看着她嫁人。论起来，够情深意重了。
新荷起身，去妆台匣子里拿了两对赤金红宝镯、两对花开富贵开口银镯、两对赤金镶珍珠的头面。
“去把云玲、云朵叫过来吧。”她低声和碧蓝说话。
碧蓝答应一声，屈身出去了。
片刻后，几个丫头鱼贯而入，纷纷屈身行礼。
新荷摆手让她们都起来，亲手把首饰一样样装到锦盒里，分别递给云朵、云玲。
两人唬的不敢接，直接跪下了，说道：“夫人，太贵重了，使不得。”
“如何会使不得？你们俩是我的贴身大丫头，多贵重的都安心用。”新荷把锦盒直接放到两人的怀里，示意慧敏、碧水扶她们起来，轻柔地开口：“……在婆家时，金手镯什么的就戴着，这样子人家也不敢看低你们。”说话间，又让碧水拿出两个藏蓝色绣吉祥纹的荷包给她们：“里面各有一百两纹银，就算是给你们的压箱钱了……”
云朵、云玲的眼圈红了，跪下磕头：“谢谢夫人。”虽说是给她们长脸面，但夫人给的礼钱也太重了。一百两纹银在乡下、是顶富裕的人家不吃不喝十多年的积蓄，更别提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了。
“好了，起来说会话吧，总是下跪也不怕累着……”新荷的鼻尖酸楚，让小丫头给两人搬了杌子。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时辰过的很快。
等外面的雨停了，新荷才让云玲、云朵回去……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让她们好好歇歇多闲适两天，想忙些什么就忙些什么。平常的请安问候也一概免了。
屋里顶事的丫头原本就不多，云朵、云玲一嫁人，就更少了。新荷想了想，让人把周嚒嚒叫了过来，商量着把碧水、慧敏升为一等丫头，碧蓝和慧文仍旧是二等丫头不变。又从家生的奴婢里挑选了一个，面向很忠厚老实，做事又麻利、勤快的，名字叫三丫。模样还算清秀。新荷给她改了名字，叫慧如。先让周嚒嚒带她一阵子，规矩都学的差不多了，再让她近身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