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彰被气的胃疼,很好,他的确干不过管平波!光脸皮扒下来都可以搁九边当长城使了,服气!
管平波摆摆手:“祖宗,我的嗓子是真的好疼,你引的我说那么多话,更疼了,没见我都快出不了声了么?给我个台阶下,不然要我怎么办呢?”
孔彰道:“我没兴趣做皇后,就这样吧。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管平波道:“孩子算谁的?你不做皇后,别人做皇后,孩子管别人叫爹?你乐意我没意见。”
孔彰疲倦的道:“平波,相识一场,留些余地好么?”
管平波道:“我没有不留余地。我不想逼你,我就在宫里,你想怎样都可以,选择权在你手里。我骗了你,你掐了我,扯平。”
孔彰看了看管平波生生被掐到青紫的脖子,居然没有真的同他置气。不论作为皇帝,还是作为女人,都心胸宽广的令人震撼了。或者说,是对他宽容的几乎没有底线了。沉重的情谊压在肩头,孔彰的心倏地一软,抬手虚握住管平波的脖子,带着茧子的拇指抚过她伤的最深之处:“是我不好,对不起。”
管平波浑身鸡皮疙瘩齐齐站立,声音都开始发抖:“别碰我脖子,我怕……”
孔彰忙缩手。
管平波平复了情绪,推了推孔彰:“去吧,拿枕巾把膝盖裹上。”
孔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裳,替管平波披上,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他真的很喜欢管平波,但或许缘分就止于此了吧。穿好衣裳,走到门口,就听管平波沙哑的嗓音喝道:“站住!”
回头时,见到管平波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孔彰再次道了个歉,走到门外,跪在了雪地中。
斐光济见了孔彰的身影,精神紧绷到了极致。管平波方才出声了,他们要不要动手?雪雁却顾不得那么许多,径直冲进殿内。待见管平波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拿梳子跟头发较劲,心下一松,哇的大哭起来。跟在后头的李玉娇被惊的魂飞魄散,直到看到抱着雪雁的管平波无奈的表情,才用手扶住墙壁,大口的喘着气,抱怨道:“雪雁你……”
斐光济紧随其后,在屋外急切的问道:“圣上没事吧?”
管平波微笑着摇摇头,对李玉娇做口型道:“吵架而已。”
李玉娇对斐光济道:“圣上没事,你处理善后事宜吧。”顿了顿,又嘱咐道,“多派些人手来守卫。顺便往外头告诉被拦住的白莲紫鹃他们,叫他们散了吧。”
斐光济应了声,愤怒的瞪了孔彰一眼,快步出去善后。
李玉娇听着斐光济脚步走远,才踉跄的行到管平波跟前,双膝一软,跌在柔软厚重的地毯上。哽咽道:“师父……”
管平波揉揉李玉娇的头,用行动安抚着。
李玉娇颤声道:“你就打算轻轻放过孔将军?”
管平波哂笑,李玉娇太聪明,光看到孔彰跪在外面,就知道她没准备计较。
雪雁恨声道:“他行刺你都能放过,别人怎么想?”
管平波低声道:“别人?别人有他好看么?”
雪雁瞪着管平波:“昏君!”
管平波轻笑:“他当时那样恨,都没舍得下手杀了我。真心难得,尤其是我当了皇帝后,会越来越难得。你们也好,他也罢,做错了事,只要没有产生不可挽回的后果,我都愿意原谅。”
李玉娇冷冷的道:“说人话!”
管平波摸摸鼻子:“手底下会指挥骑兵作战的都是他的人……我穷……”
李玉娇没好气的道:“你训不出来么?”
管平波郁闷的道:“训的出来啊,我都豁出去色诱才把人降服住了,然后宰了,我不是白给人睡了嘛。”
雪雁指着管平波,半晌说不出话来。色……色诱!?很好,孔彰,你死定了!
管平波补充了句:“嗯,他技术不错,很好的消遣,我喜欢。”
雪雁:“……”
管平波没说出口的是,她对姜戎,并不是赶出去就算完了的。传统华夏,只有汉地十八郡。她不可能放弃西北广袤的土地与矿藏。孔彰作为将来团结姜戎民众的牌坊,好容易养到了今日,如若轻易杀了,姜戎必定认为她乃卸磨杀驴,更难取得信任了,那不是给将来找事么?
李玉娇强忍住以下犯上的冲动,怒的起身掀帘子走人。路过孔彰时,终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道:“回头我送你条鞭子。”
孔彰顶着半边肿着的脸,疑惑的看着李玉娇。
李玉娇凉凉的道:“我们巴州的老倌都欠收拾,不用客气。”
孔彰:“……”
第298章 称谓7月18日第一更
第95章 称谓
偌大的浴池, 泡的管平波身心俱爽。做皇帝确实享受,想当年在刘家坳时,冬日里舍不得柴禾, 只能忍着不洗澡, 身上的馊味怎么都挥之不去。三两根黄毛结了块,送上花轿的那天, 被奶奶和伯母按在河里, 粗暴的洗刷, 感觉自己像个牲口。不, 还不如牲口。乡间的牲口, 可比女娃值钱。
孔彰问,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选择一条崎岖的路。管平波扶在池边,笑的不能自抑。孔彰没有真正尝过绝望到麻木的滋味,没有真正承受过贱如蝼蚁的屈辱。不自由毋宁死,可在这个时代,想获得自由与尊严,只有这条唯一的路。孔彰的幼年美好的宛如幻梦, 像前世的自己, 单纯且耿直。是刘家坳的残酷, 把她逼出了满腹阴谋算计。所以她才会觉得孔彰的灵魂, 珍贵的像剔透的琉璃。因为她永远怀念过去心无旁骛的自己。
走出浴池,一块大手巾立刻落在了肩上。雪雁利落的替管平波擦着水珠,一如多年前做贴身丫头的模样。管平波只得道:“我有宫女。”
雪雁把湿了的大手巾搭在木架上, 顺手拿起干爽的衣服,伺候她穿着。管平波无奈的换上衣裳,又被雪雁推到了梳妆台前,替她擦起了头发。
管平波看着镜中的雪雁,笑道:“张力行可真有福。可惜不惜福。”
雪雁垂下眼:“你头发多久没打理了?”
管平波道:“不记得了。以后叫宫女记着便是。”
雪雁道:“姑娘病着,你就放了羊。”
管平波道:“顾不上。将来就好了。”
“将来你还要北伐,”雪雁道,“女皇不好做,将来你会比做女将军的时候更苦。”
管平波嗤笑:“世间从没有上位者更苦的。厉害的女人过不好,不过是愚妇们为了粉饰自己的无能说的话。我当小老婆比人家大老婆都嚣张,你看真正吃亏的是哪个?傻丫头,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没有半点长进?”
雪雁沉默,良久,她岔开话题道:“我不喜欢孔将军。”
管平波漫不经心的道:“嗯,他也不喜欢你。”
雪雁眼底涌上泪意:“他远逊于谭大哥。”
管平波揉着额头道:“我今天不舒服,你别戳我心窝行么?”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不喜欢谭大哥。”
管平波叹道:“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跟小女人歪缠真痛苦,又不是谁好她就必得喜欢谁的。再则谭元洲贴心,并不因喜欢她,而是因他心中有大志向。所谓志同道合者,便是如此了。
雪雁追问道:“如果,如果,谭大哥活着,你会选谁。”
管平波痛苦的道:“还用选么?当然是你的谭大哥了。”
雪雁怔了怔,就看见镜中的管平波,满脸怅然的道:“你们几个,想要什么,我什么时候不给呢?”
雪雁的眼眶霎时红了。
“不就是想要我么?”管平波低声道,“有什么为难的?”帝王对宫妃的宠爱,从来是镜花水月,换言之,帝王的爱情,仿佛一碗面上撒的胡椒粉。有更好,没有亦无所谓。既然只是胡椒面,权当哄好兄弟开心了。
雪雁忍不住道:“你一点都不在乎么?”
“在乎什么?”
“跟谁上床。”
管平波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当女皇了。”
“嗯?”
“当了女皇,谁跟我上床,都只能迁就我,所以我为什么在乎?”管平波道,“雪雁,你不要总是从弱者的角度考虑问题。你是虎贲军的元老,把男人当玩物都没人管你。我不喜欢践踏人格,但不得不说,我们的确有践踏他人的资格。”
雪雁忽然落下泪来:“我不想把人当玩物,我也不想位高权重,我想在你身边,无忧无虑的做个丫头。”
管平波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为了个男人,何必呢?”
雪雁手中的梳子啪的落地,泣不成声。
管平波弯腰捡起梳子,三两下把头发拧干挽起,站起来拍拍雪雁的肩:“你长大了,不是孩子了。”
雪雁大哭:“我不,我就要做孩子。你方才说,什么都能给我们,你不能骗我!”
管平波郁闷的抱怨道:“后宫人多是非多,你们这是要逼死我的节操啊。”
雪雁哭声越发大了,管平波只得答应:“好了好了,我欠你们的。你爱咋咋地吧,但是你的位置被人顶了,再想要回来可就不能了。先回去想两天,再进来跟我说你的决定。”
雪雁哭着应了。
管平波心累的把雪雁撵出宫,披着件斗篷走到了院中。东耳殿内外守卫增了三倍,齐刷刷的盯着跪在院子正中的孔彰。不知何时下起的大雪,把他裹成了个雪人。管平波慢慢走近,亲卫们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斐光济恨不能一刀劈死孔彰,一了百了,不明白他们英明神武的上将军,怎么就被美色冲昏了头。
“你倒会捡地方。”管平波的声音在孔彰的头顶响起,“你姐姐最爱红梅。我在雪天救起她,她在红梅下为我死。”顿了顿,管平波才接着道,“你是她仅存于世的亲人,看在她的份上,饶你一回。若有下回,你会发现,死是奢望。”
被冰雪埋了个把时辰,便是孔彰足够耐寒,也极不舒服。一个时辰,足以让他冷静,让他想清局势和前路。不提政治倾向,单说普普通通的人生,他似乎都没得选。他喜欢孩子,可是除了管平波,真的不敢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他是将领,将来要出征北方收复河山。前路艰险,不知会遇到什么。所以,不论与谁生的孩子,都会是质子。尤其在他刺杀过管平波后,她会比以往更不信任自己。想要修复这份信任,需要很多年,可他与他的孩子,未必等的了那么多年。而管平波生下的孩子,哪怕二人将来反目成仇,她也会养的很好,一如甘临。作为男人,当然希望子孙满堂。哪怕不跟他姓,亦是血脉的延续。想到此处,不由苦笑,怎么在不知不觉间走到了绝路?果然活该被人当傻子玩。
管平波嗓子越发哑了,叹了口气:“起来吧,再跪下去,你姐姐半夜里要来寻我的不是了。我惧内。”
孔彰稳稳的站起身,在管平波耳边道:“姐姐未必愿做你演戏的招牌。”
管平波道:“你那傻姐姐,什么都愿为我做,包括死。”说着,有些低落的想:我管平波何德何能,让那么多人甘愿生死相随。
孔彰笑了笑,拱手道:“我去换个衣裳。”
管平波点点头,目送孔彰退出了东耳殿。她站在梅花树下,不知为何,想起了诸多往事。寒风打着卷,呼啸而过,红梅枝条上的白雪簌簌下落。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觉得自己大概跟冬天犯冲,尤其是过年前后。陆观颐死在小年夜,谭元洲死在除夕,张四妹、曾云儿、祝芝蓉亦死在寒冬腊月里。连潘志文和杨欣,都是在正月里叛逃。大概在此匮乏的时代,冬天总代表生命的终结吧。
咽喉痛不可触,管平波不自觉的念起了谭元洲,念起了死去的众多战友,更念起了前世的零零总总。雪雁那傻丫头,真的以为她有的选么?生命无常,很多时候不过是强颜欢笑。笑多了,真当自己没心没肺,好过些罢了。不然能怎样呢?
管平波被四周担忧的眼神盯的浑身不自在,终是折回了屋内,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何忠厚捧了一叠厚厚的奏章进来,不用看,都知道那帮人在吵什么。管平波懒洋洋的问:“大年三十了,年号还没吵出来呐?”
何忠厚郁闷的道:“圣上,您知道今儿过年啊?”
管平波道:“我没心情过。”
何忠厚没敢提逝者已斯的话,他不知道今天还是谭元洲的忌日,每到除夕,管平波心情都算不上好。只是将军该干的事就得干,不得不打起精神,与人嬉笑怒骂。今年无需她出马,大家伙自己就能兴头到天明,恰好能让她偷得浮生半日闲,好生静静,顺便想想未来。
管平波不肯看奏章,何忠厚只得捡要紧的念了几篇,又道:“老奴眼花了,怕读不好,过了年再补些新人进来吧。宫里的太监可都有了年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