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您快去看看公主吧,她……她好像也染病了。”一个军医官跌跌撞撞进来,颤抖道。
纯钧一怒之下,左右各一脚,踢翻了两个人。他三步并两步,从城墙上跑下来,直奔美多的营帐。
刚刚挑开风帘,就闻到一股肌肤腐烂的恶臭。他用衣袖掩住口鼻,看着医官为美多清理着手臂上的溃烂伤口。
“军医统领隆克奇呢?”他厉声问道。
“王……王爷,隆克奇不见了。自从昨日他最后一次给军士们开了防疫药方,便失踪了,会不会被赤焰光军的暗探给杀害了?属下马上派人去寻!”战战兢兢的副将跪在地上,颤声道。
纯钧突然恍然大悟,他倒吸一口冷气,倒退了几步,嗫喏道:“不用了。找到了,恐怕也是尸首了。公主的病,可有医治之法?”
“王爷,恕属下无能,这种怪病凶猛。很多军士染病后,发病迅速,都是从四肢溃烂开始蔓延,待那黑斑长到胸口,人就没救了。属下正和其他医官,研制治疗瘟疫的方法,稍待几日,或许……或许……”医官放下给美多擦伤口的药巾,也跪倒了,脸色惊白道。
但他话音未落,人头已经落地。
美多勉强站起身来,咬咬牙又一刀砍断了自己小臂。
她一边忍痛,一边狠声诅骂道:“去死吧,无用之人,就不该活在世上。来人啊,给本宫包扎伤口。这样,总无碍了吧!本宫就不相信,幺离凰能有回天之术,可以救得了三万病患。等着吧,三日之后,赤焰光军就是死军,大燕军营就是死地一片。哈哈……”
大燕军营,赤霄的营帐之中,众将已将幺离凰围在其中,举起酒杯,庆贺不已。
“确实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凰后实在厉害,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让纯钧放了三万俘虏。只是属下想不通,凰后到底如何成计的呢?”焰二抓抓头皮,困惑道。
幺离凰笑而不语,流千树站在一旁,思考了一会,突然灵光一现,他金色眼眸闪现着得意光亮:“小爷知道。”
“千树将军说说看,寡人也有不解之处。”赤霄揽住幺离凰的肩头,笑吟吟道。
“凰后请白泽降雨,雨中确实放入了药物。还有河流、野生的植物和小兽,甚至让血雕洒落的药包……”流千树娓娓道来:“不过,这些恐怕并非制造疫毒的药物,而是防疫之药。”
众人愣住,面面相觑。幺离凰长眉一展,鼓励道:“然后呢……”
“纯钧与美多心怀叵测,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他们猜测凰后擅毒,会趁机设下陷阱。便会切断一些可能被下毒的渠道。还会特意安排医官,熬制防疫药物。但其实他们没想到,凰后传播的药粉其实是防疫药,那些难民出现红疹应该是正常的药物反应,代表着防疫成功!”
流千树凝视着幺离凰的眼睛,微笑道:“只是,凰后如何为黑羽军下了毒,我倒还没有猜到。”
“本宫并没有刻意毒害他们。说起来也凑巧。当日本宫与元宝在赤目山寻找绝情果。本宫发现了一种细黑蚊,这种小虫子若叮咬了人体,用药不慎就会令病情恶化,看起来很像瘟疫。这种蚊子在雨后就会迅速繁殖……你们明白了吗?”幺离凰牙尖冷白,眼神狡黠。
“原来姐姐捉了小蚊子,元宝竟然不知道。”元宝雀跃着,欢叫着:“这小蚊子好厉害,听说把美多吓得一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臂,这样说,白砍了呗。简直大快人心。”
“本宫确实没有收买吐波的医官统领,但他医术有限,没有发现其中奥妙,防疫之药一般多是清热解毒之物,殊不知在细黑蚊叮咬之后,如此用药只会加速病情。并非本宫算计纯钧。而是他和美多,杯弓蛇影,自寻死路。人的心若是病了,才是绝症。染病的士兵本可以医治,但他们投鼠忌器,将病人砍杀深埋,自作孽不可活。”幺离凰浅浅一笑,怡然自得。
不多时,纯钧也知道了这些消息。但他已经将患病的军士,斩杀深埋了上万人。因此,又有不少兵士因为心存畏惧,趁夜逃脱。这一次,大燕不费一兵一卒,便轻而易举解救了三万俘虏,更扫除了黑羽军几万兵力。吐波大军,深受重创。
纯钧闻听消息,竟然被气得当场吐血。哆哆嗦嗦的手指,一时说不出话来。
美多捂住断臂的伤口,只觉锥心疼痛。她咬牙切齿道:“告诉北云,不惜一切代价,截杀小皇子湛泸。本宫要让幺离凰痛哭流涕,跪倒在本宫脚下求饶。方才以解本宫的断臂之痛!”
吐波军营一片乌云环绕,大燕的赤焰光军却在举杯庆祝。至于大常的暗军营,依旧沉默在宁静中。
白泽与哥舒寒站在半山腰上,看着燕军营里星星点点的篝火,各有心事。
“如今,她已光彩照人,不再受制于人……”白泽轻笑淡言:“她和赤霄在一起,遇到了更好的自己。这一点,你不如他。本座凭心而论。”
“如今,本王也能助她一臂之力!再者,赤霄不懂她,流千树不过一知半解,而本王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这丫头的伎俩。才会安排血雕营和先生助阵。她心里,明白,我们才是天作之合。”哥舒寒淡淡道,遂黑重瞳,安静无澜。
“她是你教出来的,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们彼此了解,因为骨子里是相同的人。但……两条蛇终归无法相互取暖,因为它们血都很冷。”
白泽的微笑不吝残忍和冷漠:“俘虏已经全部救出,本座功德圆满。你们的事,本座不会再插手。但……十三,破镜重圆,裂痕常在,照出来的人,也会伤痕累累……值得吗?或许,相忘于江湖,彼此还心存善念,对你们,对苍生都有益无害。”
“那你为何还要将朵朵,一直留在身边?”哥舒寒冷冰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白泽。”
“哎……”白泽无奈的笑了:“情关难过……所以,我没有阻拦你。梼杌,你和凤凰无法聚首,逆天而行,会粉身碎骨。”
“本王不惧!”哥舒寒低垂眼眸,笃定道:“莫寒爱十七,愿为她死而后已,哪怕再一次魂飞魄散。”
“如果死的……是她呢?”白泽清冷浅笑。
“我不死,她不亡。十七不会死!若……你一语成谶。我就先杀了你,再去冥殿寻十七,终归不再分离。”哥舒寒切齿道。遂黑重瞳隐现重重戾气杀意,冰凉入骨,美艳冥王的霸气,一波一波蔓延开来。
白泽幽幽叹息,摇摇头道:“冤孽啊……我放弃说服你。但,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再一次魂飞湮灭了……”
上一世,终归是我和獬豸,对你们不起。所以,才会步步为营,想保你们此生平安啊。白泽在心底默念道。
“启明星!”白泽看着墨染的夜空中,最璀璨的那一颗星,心生莫测情愫,他喃喃道:“星象诡异,也许我们所有人,再一次脱轨了。”
正文卷 440.隐瞒
焰二将飞鸽传书的消息,悄悄呈报给赤霄。
两个人都面色阴沉,焰二更焦灼不安,他不停的搓着手,嘴里小声叨咕着:“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赤霄沉吟片刻,低声问:“这消息,凰后可知情?”
焰二坚定的摇摇头:“弈乾宫内乱,火暴长老将国夫人和小皇子拼死送出了宫。渊亲王从封地及时赶到,救了重伤的火长老。常皇夜斩汐也派了最近的守军,助力平叛。但……国夫人和小皇子,目前为止,还尚未有消息。这份军情实在牵扯太大,属下没敢报知凰后,第一时间就来禀告皇上。请陛下定夺,如何……”
“母子连心,凰后若知道了,恐怕会不顾一切,离开军营去寻找小皇子。这便会中了纯钧与美多的毒计,趁此牵制凰后,从而消减赤焰光军的兵力,再来搏命一击。”赤霄沉声道:“寡人甚至担心,凰后能不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小皇子是她……第一个孩子。寡人担心,她情急之下,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皇上的毒伤未愈,若凰后再离开军营,恐怕于我方大大不利。可不告诉凰后,万一小皇子有什么闪失……渊亲王亲自搜遍弈乾宫,甚至汴京城,也没有找到国夫人和小皇子下落。如此情势,实在棘手。”焰二惶惶不安。
“若纯钧与美多得手,恐怕已经用小皇子来威胁大燕。”赤霄静下心来,缓缓道:“兰见会馆,搜了吗?温亭羽还在汴京,光熙商会的势力强大,连常皇夜斩汐都派人助力平叛。温亭羽怎么可能不出现呢?唯一的可能就是,国夫人向温亭羽求救,若有他和光熙商会保护小皇子,必能化险为夷。如今内乱未定,以温亭羽谨慎小心的性格,不会轻易让窈娘和小皇子露面。寡人判断,目前小骨头是安全的。”
“属下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焰二兴奋得眼睛发亮:“那属下即刻回书渊亲王,尽快打探温亭羽下落。既然如此,这消息是不是就能告诉凰后了?”
“不可。”赤霄果断摇头:“不要低估了一个母亲的舔犊之情。凰后知道了,并不会如寡人一般,能够理智的判断情势。即便她留在右江,恐怕心里也会备受煎熬。这段时间,她照顾寡人,还代寡人上阵出征,身心俱疲。寡人担心,她会一下子崩溃下来。若……让寡人在凰后和小皇子之间权衡利弊,寡人虽然煎熬万分,但万万不能不考虑凰后周全。”
“但愿,凰后日后知道了,也能体谅陛下的一片苦心。”焰二低下头,艰难道。
“火长老的伤,严重吗?”赤霄望着帐外的树林,一片郁郁葱葱,绿得近乎墨青,映得他眸色也一片寒凉与忧郁。
“右臂被斩断,失血过多,功力怕是自此废了,幸好性命无忧。”焰二回答,不由叹息。
“命御医官好生医治火爷爷,用最好的药。令渊虹彻查弈乾宫,清理叛党,一经查获,就地诛杀,绝不姑息。焰二,急调赤焰军精锐,顺着汴京到右江的路标,一路搜索,看看能不能找到小皇子下落,但千万不要惊动百姓。凰后那边,暂且不要禀报。两军马上就要进入决战,军心不可有丝毫动摇。”赤霄犹豫了几个呼吸,他低声笃定道。遂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皇上,属下还是担心,若凰后知晓,恐怕会影响帝后琴瑟和谐……”焰二深深一惊,忍不住提醒。
“寡人是大燕的皇帝,凰后是大燕的国母。此战关系着几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你让寡人为了一己之私枉顾那些人命吗?湛泸也是慕容皇族的男儿,他亦肩负保家卫国的重任,他是寡人的儿子,便没有更多的选择。寡人相信,有温亭羽和光熙商会的佑护,他会平安无虞。尽快结束战斗,将吐波大军一网打尽,才能增加小皇子平安归来的稳妥。万一,寡人说的是万一,那便是天命。寡人欠了这孩子的,来世再还。凰后会伤心……但时间会医治心痛……我们还会有皇子的。”赤霄艰难道,他刻意挺直腰背,赤红背影犹如一座大山,巍然屹立。
一炷香的时间后,暗军的暗探已将秘密情报,呈送到了哥舒寒的营帐之中。
哥舒寒微微一笑,重瞳凛然:“赤霄,你这么想赢这场仗吗?连儿子都可以牺牲不顾……”
“换了你,你会为了救一个孩子,牺牲几十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吗?”白泽撇撇嘴角,饶有兴致。
“不会。”哥舒寒长眉一扬,斩钉截铁:“得不偿失,赔本买卖,本王又不傻。”
白泽摇摇头,哥舒寒却唇角染笑,带出一抹清冷的霸气,继续道:“但若是十七的孩子,本王不在乎是否会辜负天下人,那孩子必须救。阿九,别蹲在外面骂娘了,赶紧滚进来,你有事要做了。”
白泽愕然,遂而别有兴致的大笑着:“十三,那孩子,是你的吧?”
哥舒寒回头,似笑非笑:“本王也希望,可惜不是……”
“那你就是个疯子,简直不顾一切。”白泽咂嘴,揶揄的拍掌喝彩:“赤霄要赢得天下,你却盯着他的女人。格局之上,已经输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