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卿目光移开片刻,平复了呼吸后视线又落回了贺兰春的身上,笑赞道:“这件大红色大袖衫穿在你身上极好。”他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贺兰春知她是揣摩透了季卿的心思,自他进京后便不曾踏足魏王府,今日魏王过寿他偏又携了她同往,可见是有给魏王颜色看看的意思,故而便人选了艳色的服饰。
“这哪里是大红色,分明是玫瑰茜红。”贺兰春笑嗔道,又吩咐人传膳。
季卿哪里懂得这些,在他看来什么海棠红,嫣红,绯红的,不过都是红色罢了,也就春娘这样的小女娘才讲究这么多。
两人用过午膳,又歇了片刻方才动身去了魏王府,魏王府内的下人早早得了信便回内院传话,魏王自持身份,自不肯出面相迎,便打发了儿子去迎。
魏王世子素来忌惮季卿这个妹夫,自是不会摆了架子,早一刻便等在了外头,待瞧见了马车远远行驶,不由挑眉,与同胞兄弟魏三郎道:“今儿倒是稀奇,他竟坐了马车来。”
行伍出身的人平日里都习惯以马代步,季卿更是如此,也不怪魏王世子颇为惊讶。
魏王世子见季卿下了车便迎了上去,不想季卿竟转了身,探了手去,从车中牵出一美娇娘,魏王世子与魏三郎顿时一怔,目光难掩惊艳之色,带季卿不悦的目光扫过来,才回了神,下一瞬脸色便掩不住的难看。
“景略,不知这位是?”魏王世子口中亲热的唤着季卿的表字,目光忍不住在贺兰春的身上的打了个转,他也算是阅女无数,这般绝色却是未曾遇过。
季卿淡淡一笑,道:“舅兄未听魏氏说过?这是我府中侧妃,贺兰氏。”
贺兰春微微福了一礼,那曼妙的腰肢如杨柳一般,叫魏王世子实在舍不得移开眼去。
魏三郎微微皱眉,闻得这姓氏叫他心中一凛,下意识便想到曾让人闻之色变的那位女帝贺兰氏,只是不知这位贺兰侧妃是不是出于她那一支,他暗暗扯了长兄的衣摆一下,又与季卿互相见了礼,笑道:“景略,且我去喝上几杯薄酒。”
季卿却是看向了贺兰春,魏三郎倒比他长兄伶俐,忙吩咐道:“去寻了三姑奶奶来。”
魏氏正与魏王妃等人说话,魏王大寿府里出嫁的女娘无一不回府祝寿,她两位姐姐已与她多年未见,只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她却有些心不在意,回娘家这两日她已知事情真伪,心中虽恨,可魏王府到底是她的娘家,她又能如何呢!
魏氏听下人来请,说是中山王到,面上便带出了笑意,若是他今日还不曾登门,她当真是一点脸面都没有了,只是等下人把话说完,她笑意便僵在脸上。
魏王妃眉梢轻挑,如何不知季卿是有意打魏王府的脸,她倒极沉得住气,淡淡一笑,问魏氏道:“那是你府里新进门的侧妃吧!既随你一道来了京,怎不带来给我瞧瞧。”这话便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
魏氏顶着四周异样的目光,笑道:“王爷这两日身子骨不大舒坦,我便留了她在旁服侍。”
这话魏氏说的颇妙,叫魏王妃露出了笑来,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听说年纪尚小,你既是做主母的,便该关照一些才是,她既来了府中,便召了她过来瞧瞧吧!”
魏氏应了一声,借着魏王妃给出的台阶出去领人。
魏氏饶是见惯了贺兰春的美貌,今日见她盛装而来也不由满目惊艳,下一瞬指尖便掐进了掌心,季卿今日实在是太过不给她留情面了,可她又能怨谁,若非父王先行事不妥,她也不至招来今日之辱。
“随我来吧!”魏氏淡声说道,走在了前头。
贺兰春笑盈盈的跟了上去,她倒无所畏惧,魏王府的人便是想要为难她,也不过是说几句酸言酸语罢了。
魏王妃见了贺兰春淡漠的笑意便将在了脸上,她曾与昭帝有过几面之缘,虽那时昭帝年事已高,可却保养得当,依稀能瞧出昔日的容色,而这位跟在女儿身后的侧妃竟生得颇有几分昭帝的影子,让她如何不感到震惊。
坐在魏王妃下首的是她的长女魏元娘,她瞧着贺兰春便蹙起了娥眉,锋锐的目光从她欺霜赛雪般的肌肤,容色惊人的妖媚面容,曼妙婉柔的腰肢,挺翘的臀一一掠过,又见她举手抬足间姿态妩媚风流,眸中便闪过一抹冷意,总算明白了她那位性情冷淡的妹夫为何会携了这女娘同来,这样的尤物惯来便是勾魂夺魄的,男人哪能逃得过她的手掌心。
“妾身贺兰氏见过魏王妃。”贺兰春上前问安,绽出绚烂明媚的笑。
魏王妃目光微转,眼底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随即笑着让她起了身,又赐了座,和气的实叫房中作陪的人感到意外。
“贺兰氏?到不知你祖上是出自哪一支。”魏王妃淡声问道。
贺兰春红唇轻弯,笑吟吟的回道:“祖上乃下邳人士,曾迁居京都,如今暂居洛邑。”
魏王妃眸光一闪,因这话倒明确了贺兰春的出身,与她所想倒是相同,也难怪季卿会看重他这位侧妃,竟与昭帝出自同一支。
“你父亲可是贺兰元?说起来我曾与你母亲容氏有过一面之缘,不想你既与我家丹娘有缘。”魏王妃淡声说道,前一句虽是问句,然后话却语态肯定。
贺兰春眸光幽幽,娇容虽带笑意,眼中却闪过意外之色,她未曾料到仅凭一句话这位魏王妃竟能说出自己的出身,看来母亲的话说的不错,这位魏王妃实非寻常妇人可比。
贺兰春笑应一声,目光却落在了坐在魏王妃身侧的魏氏身上,又不着痕迹的掠过,她此时倒有几分庆幸,魏氏性情与其生母并不如何相似,否则中山王府有这样一位王妃,倒真如龙潭虎穴一般了。
☆、第50章 第 50 章
魏王府寿宴是晚上才开宴,提前过魏王府的大多都是亲眷,高门大户出来断然几个是拎不清的,对中山王携美同来一事心中都各有看法,只是并无人敢插嘴,魏王府不好得罪,可中山王府也不是吃素的,中山王既带了这位贺兰氏来京,可见她在府中很是得宠,若无必要又何必凭白将人得罪了去。
魏元娘却没有旁人想的那般多,她夫家是魏王麾下副将,一家子都以魏王府马首是瞻,对于中山王府自无所求也无所惧,况且她自持身份,又哪里会将一个侧妃放在眼中。
魏元娘翘了翘嘴角,与魏氏道:“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说你的不是,中山王怜惜你舍不得叫你在一旁服侍,你多带些人进京便是了,怎还将妾侍带在身边,细说起来也是有名有份的侧妃,你倒会糟践人,叫她做下人的活,可见真真是叫中山王宠坏了。”她说话间睨了贺兰春一眼,言语中更是将她贬如奴仆,好似她此番来京全然是因为魏氏需要她服侍季卿一般。
贺兰春勾了勾红唇,听出她话中意有所指,顿时眼波流盼,露出妩媚的笑来,只是隐隐透着讥讽的味道。
魏元娘有意找茬,当即便问道:“你笑什么呢?”
贺兰春略略侧了下脸,却不回她这话,叫魏元娘娥眉一拧,声音沉了下来:“贺兰侧妃,我在问你话呢!”
贺兰春这才一笑,作出惊讶之态:“原来朱夫人是同我说话?”她红唇轻挑:“我还当朱夫人是在同旁人说话呢!”
魏元娘美目中闪过一抹怒火,咬牙笑道:“我自是在与贺兰侧妃你说话了,刚刚贺兰侧妃笑什么?莫不是觉得我说的话可笑?”
贺兰春淡淡笑道:“倒不是觉得可笑,不过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魏元娘挑了挑眉:“意外?这话听的我倒是糊涂了。”
贺兰春轻声道:“曾闻家母提起过魏王妃,说王妃娘娘为人端肃,教养子女极为有方,原见王妃时觉得家母所言不虚,今日一见朱夫人……”贺兰春掩口轻笑:“倒叫我想起了一句谚语来,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魏元娘面色当即一变,她如何不知贺兰氏是拿话来讥讽她,正要开口怒斥,便听妹妹魏姮开口道:“贺兰侧妃倒是生了一张巧嘴,能言善辩的很。”
贺兰春红唇一翘:“沈夫人说笑了,什么巧嘴不巧嘴的,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魏元娘大怒,话尚未出口便叫魏王妃打断:“好了,中山王府内宅之事你妹妹心中有数,要你多嘴什么。”
魏元娘一怔,未曾想魏王妃竟会这般说,反倒是魏姮眸光一转,笑道:“母妃说的是呢!大姐,丹娘心中有数呢!贺兰侧妃如何行事有丹娘教导,咱们操心什么呢!”
魏姮虽与魏氏性情不投,却也不大瞧得起贺兰春,不过是一个侧室,竟也敢来魏王府招摇,若不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指不定如何猖狂。
“丹娘,我说的可对?”魏姮看向了魏氏。
魏氏淡淡一笑,自不肯叫魏姮借力打力,让外人瞧了笑话,她掩下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口中去是不紧不慢的道:“二姐这性子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贺兰侧妃年纪尚小,莫说是我家王爷,便是我也疼她的紧,哪里舍得拘了她的性子。”她一双眼瞟向了贺兰春,眸光颇为锐利,带有警告之意。
贺兰春翘了翘唇角,端起小几上的盖碗轻轻呷了一口,行动有一种扶风弱柳般的曼妙。
魏王妃心中一叹,为女儿忧心,从刚刚贺兰氏点出了两个女儿夫家姓氏,便知她绝不是一个糊涂的,可叹她那两个女儿竟不曾察觉贺兰氏的缜密心思,当真是白长了贺兰氏十来岁。
她看了魏氏一眼,心中掠过了几分欣慰,她所生的两子三女中好在还有个出挑的,结出的辣子多了总算是有个辣的,这样想着,魏王妃便露出一抹笑来。
魏氏不明所以,见母亲对她展颜一笑,便也回以微微一笑,奉了一盏茶过去。
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外面有人来请女眷入席,魏王妃搭着魏氏的手起了身,众人忙也起身跟在了她身后,贺兰春因无人理会,便走在了末尾,直到来到大堂,她被人引到了季卿身畔,堂内宾客这才惊觉尚有一美貌佳人。
“这便是你新纳的侧妃?”魏王沉声开了口,一双眼落在了贺兰春的身上,惊艳中带有打量的意味。
依礼贺兰春应起身问安,只是季卿一双手看似随意的置在她的腿上,力道却压的她起不得身,她领会了季卿的深意,便冲魏王颔首一笑,也不着痕迹的将人打量了一番。
坐在上首的魏王看上去不过知命之年罢了,生的面阔耳大,鼻直口方,一双眼格外的锐利,锋芒逼人,因气势摄人,叫人并不敢直视。
魏王瞧了贺兰春半响,大笑出声,笑声震耳:“景略好艳福,有此绝色佳人在畔当真是艳福不浅。”
他话音一落,大堂内便有一瞬间的安静,几乎可闻得针落地之声,不少人更是屏住呼吸,视线隐隐落在季卿身上。
季卿削薄的唇勾了勾,广袖一拂便侧卧在了席上,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半响,含笑望了贺兰春一眼,道:“魏王所言不错,贺兰氏确实美貌无双,乃是我心头好。”
魏王面上虽笑,可眼底却冷了三分,自季卿入席后,并无以女婿相称,反倒直呼他封号,如今更是抬举了一个妾侍坐在他身畔,反倒冷落了丹娘,可见是打定了与他翻脸的主意,想到此处,魏王的眸子便微微一眯,杀气在眼底一闪而过。
季卿唇角边的笑意却加深,长臂一展将贺兰春揽在怀中,贺兰春顺势一倒,含笑望了过去,倒是做足了宠妾的姿态。
季卿眼中笑意真切了一些,执起酒杯便要喂贺兰春酒喝,贺兰春倒未曾想他会表现的这般亲昵,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眉目渐染妩媚娇柔,红唇微张,衔住了杯沿。
魏三郎见状忍不住皱眉,季卿实在太过猖狂,当着魏王满府的面都如此给丹娘没脸,可见他实不将魏王府放在心上,想到他此番变化从何而来,魏三郎心中一沉,与中山王府结亲本是凝结两府之力对抗梁王,如今却是结成了仇,可恨父王听信了谗言终是铸成了大错。
季卿这般作态,实魏氏难堪,她略低着头,端着酒杯的手青筋毕露,魏王妃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大有安慰之意。
魏氏勉强一笑,目光却有迷茫,面对这样的局面她竟不知该怨怪谁才好,是该怨季卿不给她这个正妻脸面,还是还怪父王背信的行为导致她为弃子,魏氏不由苦笑,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也会沦落至此。
魏王见季卿姿态闲适,目光有了莫测的变化,锋利的眸子射出一抹狠戾之色,心中已存了杀意,他知他若为皇季卿便是绊脚石,此子绝不可留,可想到七娘腹中骨肉无故滑落,他心中不由一叹,时不待他,若此时除掉季卿梁王必反,他怕是要为别人做嫁衣了。
魏王想叫季卿与梁王相争,他来个渔翁得利,只是如今他已大有与季卿撕破脸的意思,到不知该如何转圜这僵持的局面。
季卿却是不将魏王的杀意放在心上,他既敢进京便做好了万全之策,他只怕魏王这些年的养尊处优只将养了他的野心,却将他的胆子消磨的一丝不剩。
“说起来你与丹娘也成亲多年,可怜丹娘无福,已未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以至你膝下荒凉。”魏王叹声说道,若非女儿迟迟未能生出孕有魏季两家血脉的嫡子,他也不会生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
季卿闻言薄唇噙了一抹玩味的笑,看向了魏王。
魏王则淡淡一笑,合掌轻抚,没多时便有两美貌女娘从外进来,魏氏当即面色一变,已明白了魏王的用意,眼中顿时难掩愤恨之意,若说早先她并不介意择两个庶妹进府为她产下一子,可如今,她已看明自己有可能沦为魏王府弃子,又怎肯叫魏氏女再入府分夺魏王府对她的支持。
魏氏刚要开口,魏王妃便捏住了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魏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几近不可置信的望着魏王妃,魏王妃却一派气定神闲,对那两个庶女多看一眼也不曾有,只是心中暗恼,魏王此举并不曾与她商量过。
这两女却也算生的美貌非常,然在贺兰春容色惊人,且珠玉在前,不免将她二人衬得全无几分颜色,便是这两女也颇有些自惭形秽之感,一福身后便垂了下头。
☆、第51章 第 51 章
魏王送女为妾,不管是为了缓和与季卿的关系也好,还是另有盘算也罢,季卿对此都并无兴趣知晓,若季卿是贪色之人尚罢,自是欣然接纳这两个美人,偏偏他身怀宝珠,又怎可能瞧得上鱼眼珠子。
贺兰春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两女,唇角勾了勾,含笑望了季卿一眼,目光带有打趣的意味。
季卿捏了捏她的手,又端起酒杯送至她唇边,贺兰春衔着杯沿轻轻呷了一口,她肤色白皙如皓雪,酒气晕染香颊,飞上一抹红霞,可谓容光艳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