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悠凑到他身边,套在他耳朵上,小小声说道:“你不是要跟你那个堂弟争家产吗?”
鹿悠突然觉得她这么说话貌似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好像她很看重他们成家的家产似的。
可是成弈并没有避讳这个问题,他直截了当说道:“并不是争,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
鹿悠来了兴趣,她坐在行李箱上,双手撑着箱子,好奇宝宝一般洗耳恭听。
成弈觉得,将来他俩真在一块,那这就算是夫妻共同财产,尽管股份是在他手里,但是他确实也有义务跟她交代清楚。
所以晚说不如早说。
成弈:“众所周知,我爷爷手里有亿成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现在成越他们家想五五开,一家百分之三十。”
鹿悠不懂:“难道不就是应该这样吗?”
成弈:“亿成最开始算是我爷爷奶奶共同创办的,当时是我奶奶拿嫁妆充的资金。我奶奶去世以后,她的那份自然算在我爷爷头上。所以——”
鹿悠不知道原来这股份里面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接过话茬,说道:“所以你奶奶至少应该占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成越他爸并非你奶奶所生,他们想要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简直是企图鸠占鹊巢!”
成弈:“看来你还不算笨。就算我爷爷把他那份平分给两家,我这边也得有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就算这么些年过去股份被稀释了些,那也不可能低于百分之四十。”
鹿悠:“不过你奶奶都去世那么久了,你爷爷现在的夫人难道对公司一点投入都没有吗?”
上上辈之间的爱恨纠葛,就连成弈也说不太清楚,不过他知道一件事:“成越他奶奶当年是我奶奶的陪嫁丫头,算是跟我奶奶一块长大,后来又陪我奶奶嫁过来的。所以公司的股份她是没有份的。”
鹿悠的眼睛瞪大了,不愧是大门大户,从上上辈开始剧情就这么狗血。成弈奶奶去世之后,她的陪嫁丫头倒是上位成了正房夫人,也不知道成老爷子是怎么想的,还是有些别的隐情。
可是这件事情说起来是这个理,成越他们家自然不认。在他们看来,沈淑绮死了以后,那股份从法律意义上来说就是成老爷子的。
况且,成越的奶奶谭清娥陪了成老爷子几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几十年的夫妻情分,难道还抵不过他与沈淑绮那匆匆几年的姻缘?
成老爷子有两个儿子,怎么着都该一碗水端平了,股份一家一半,否则就是偏心。
这也是成弈父母担心的地方。万一成老爷子真老糊涂了被成越一家牵着鼻子走,那他们可是吃了大亏。亿成的股份,百分之一就是多少个亿,哪能便宜成越他们家。
听完这段故事,鹿悠恨不能替成弈摇旗呐喊,让他去干掉那个企图侵吞他奶奶财产的成越一家。
“是可忍孰不可忍。”鹿悠握紧拳头:“要是我跟你结婚以后年纪轻轻香消玉殒了你把我的钱分给你跟别的女人的儿子,我肯定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成弈皱皱眉:“第一次听见有人咒自己年纪轻轻就死了……”
鹿悠害臊,刚刚一时气愤,她竟然口不择言了,“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成弈:“不过你说你要跟我结婚?”
鹿悠自觉失言,立刻捂上嘴巴,“……我可没说要跟你结婚。”
成弈:“我都听见了。”
鹿悠羞得从箱子上跳了下来,灰溜溜地拉着箱子就跑出门了。
可是走出门才想起来,好像她还得让某人开车送到公司去……
成弈望着鹿悠落荒而逃的背影,抿唇轻笑。
鹿悠到公司后,看见门口停了辆旅游巴士。她看到叶安琪趴在窗户口跟她招手,于是她拎着箱子上了车。
“鹿悠快过来,我特地给你占了个前面的位置。”叶安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这种大巴车要是坐在后面特别晃,容易晕车的。”
“谢谢。”鹿悠坐下来后,从行李箱里摸了袋泡芙出来,“来,一起吃吧。”
B市三面环山,他们要去的地方,距离市中心一百多公里,据说是B市第一高峰,名叫灵山,海拔两千多米。
大巴车从城市公路开上了九曲回环的山路以后,颠簸得不行。鹿悠本来就是容易晕车晕船的体质,而她又没有备晕车药,所以很快就自食恶果。
她跟蔫兔儿似的靠在椅背上,感觉今天的早饭和昨天的晚饭正在胃里翻江倒海,她默默祈祷千万别再拐弯了——然后就一个九十度大直角拐弯,鹿悠差点吐出来。
叶安琪看着鹿悠脸色苍白的模样,很是担心:“你没事吧?”
鹿悠想哭:“有事。”
叶安琪连忙从包里拿了个装面包的塑料袋出来,递给她,“你兜着点,万一吐了,别把衣服弄脏了。”
有了塑料袋之后鹿悠不再惴惴不安,她手里拿了袋子,在下一个拐弯过去之后, “哗——”地一口吐了出来。
也许是起了一个不太好的带头示范作用,在鹿悠吐了以后,车里陆陆续续也有女同事吐了出来,最惨的是余萌萌,直接吐到地上。
车里顿时飘散着一股令人掩鼻的气息。
鹿悠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想着什么劳什子的农家乐,早知道会这样她宁可倒贴钱也不会过来。
然后鹿悠不知道的是,这趟令她“终身难忘”的旅行,才刚刚拉开帷幕。
因为很多人喊着受不了,大巴车找了个地方停下来。
鹿悠下车以后又吐了,这下胃里算是空空如也,估计再上车也只是恶心,吐都吐不出来,只能干呕。
吐完以后,鹿悠漱了漱口,找了个石头坐下来。
她发现了第二个问题,这山上可真冷啊,她不禁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因为是短途旅行,她只带了换洗内衣裤,并没有带多余的衣物。
就连冯筱也按着肚子坐在石头上,冲宋宪光发火:“谁让你找的这破地方?舒舒服服找个温泉酒店泡泡澡多好,非要来爬山,大过年的把大家折腾成这样?”
宋宪光看着一车人都一副中了毒的样子,也自知理亏,只得说道:“本来我只是想着爬山比较能锻炼人的意志……”
冯筱冲他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换了个方向坐着。
鹿悠叹口气,拿出手机,山上信号不太好,微信界面转了好半天才刷新出来。
【成弈:到了吗?】
【成弈:怎么不说话?】
一看是半小时前发来的。
【鹿悠:还没到呢,估计还有段路。】
【成弈:那么远?】
【鹿悠:别提了TOT我快死了。】
【成弈:怎么了?】
【鹿悠:我已经把今早的早饭和昨晚的晚饭都吐了,努力努力估计能把昨天的午饭也吐出来。】
【成弈:……】
随后他发来个两只小猫抱一抱的表情包。
鹿悠“噗嗤”笑了出来,这个表情包是她以前发过的,没想到成弈居然保存了。
第35章
休息得差不多了, 司机吆喝大家上车。
【鹿悠:我上车了,不跟你聊了。】
【成弈:去吧。】
在山路上又颠簸了一个小时,大巴车终于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灵山山腰的一处农家乐的院子里。
这个地方海拔将近两千米,站在院子里可以远远看到灵山高耸入云的山峰。山上雾气稀薄, 冬日的阳光就这么直喇喇地照在头顶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着阳光的毒辣, 而身体却又冷得不行, 说话喘气都呵着白雾。
接下来分配晚上住的房间, 男同事自觉承包了三人间,将二人间留给女同事, 鹿悠跟叶安琪住一个两人间。
两人顺着走廊一路走来, 看到每个房间居然还有名字,“草原青青”、“小马哒哒”、“红花朵朵”……鹿悠无语,她们的房间“白云飘飘”在走廊尽头。
用钥匙把门打开,果然只是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单间。印花窗帘、白色被褥、水磨石地板, 还有一台老旧的箱式电视机。
叶安琪把电视机打开,果不其然只能看到“雪花片片”。
鹿悠到洗手间一瞧, 老式太阳能淋浴头、发黄的瓷砖、少了盖的马桶、滴着水的水龙头……鹿悠琢磨着这房间一晚上值不值五十块钱。
很快陈嘉叶在群里通知大家集合吃饭。
到了餐厅,三个大圆桌上清汤寡水的,八菜一汤找不出一个肉沫来。这让鹿悠不禁想起以前报过的廉价旅行团, 一顿餐费一人十元标准——老实说十元钱去学校食堂吃得都比这丰盛。
鹿悠在路上吐过,加上这些日子胃口又被成弈家的私厨养刁了许多, 她饥肠辘辘地对着这一桌子饭菜,竟然一点食欲都没有。
好不容易吃两口米饭,还是夹生的——鹿悠只好揪着半个馒头凑合应付了这顿饭。
回房间后, 叶安琪给她拿了个苹果,鹿悠洗了之后直接连皮啃了。她躺在木板床上,盯着起了皮的天花板,完全开心不起来。
这宋宪光天天吹公司不差钱,结果组织旅游就来这么个破地儿——果然说得再好听也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用,鹿悠算是彻底看清了老板的本质。
“你说老板这是抠门还是故意坑我们?”鹿悠郁闷道。
“谁知道。”叶安琪说道:“你说要坑我们,他不是把自己也坑进来了?就这食宿水平他怎么能忍得了的……”
下午同事喊着去骑马,鹿悠懒得动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推辞了。
晚上叶安琪回来,说骑马的时候看到有村民在山上打野味,几个同事嚷嚷着要自己掏钱买来吃,问鹿悠要不要一起,有山鸡和野兔。
饿了一下午的鹿悠光是听到这两个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拼命点头。晚餐多了两道野味,鹿悠总算有了些胃口。
晚上吃完饭,公司组织去KTV唱歌。真没想到,这么个破地方还有KTV娱乐。鹿悠寻思着既然出来了,那集体活动还是该参加的,于是就跟了过去。
几个爱玩的同事霸着麦,冯筱过来找她们几个打牌,一边打牌一边骂宋宪光找的这破地方,还说等年后她出钱带大家去好玩的地方作为补偿。
要不是老板娘跟大家穿的一条裤子,鹿悠真是对公司失望到极点了——而现在,公司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又有了一丁点儿回温。
农村不比城市,晚上九十点钟就一片黑灯瞎火了。鹿悠不唱歌,打牌也一直输,她觉得没什么意思,打算回屋睡觉。她们几个一道回去,冯筱跟宋宪光住在“草原青青”,宋宪光跟别的几个同事继续在KTV玩,冯筱自己先回屋休息了。
夜幕降临,农家乐简陋的条件原形毕露。白天好在有太阳,气温虽然不高,但也不至于冷成什么样。可是冬天,海拔两千米,房间没暖气……这三条加起来就意味着这将是个彻骨寒冷的夜晚。
“为什么没有暖气?”鹿悠把自己裹成小粽子,之前她还奇怪为什么这每张床上要放两床厚被子,现在她终于懂了——就算有十床被子也捂不出一点暖意来。
“这山上暖气通不进来啊。”叶安琪说道,“也没热水,不能洗澡。晚上要喝水还得出去打。所以早点睡吧,明天回去就没事了。”
鹿悠本就体寒,她手脚冷得跟冰块一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止不住寒气的入侵,都快冻得没有知觉了。
她把床头充电的手机拿过来,惊讶地发现手机因为充电微微发热。她如获至宝一般把手机放在掌心搓来搓去,“我第一次由衷地希望我买的是充电五分钟发热一小时的某牌手机。”
叶安琪关了灯,也钻进了被窝里,“你也不怕手机爆炸了。”
正这么说着,鹿悠的手机一震。
【成弈:今天玩得怎么样?】
【鹿悠:我怕我明天都没有命回去了。】
【成弈:?】
【鹿悠:山上没有暖气,我快冻成棒棒冰了。能不能活得过今晚都不好说。】
说实在的,幻想过无数种死法,都没想过二十一世纪会被冻死在这冰窖一般的被窝里。
【成弈:……】
【鹿悠:我严重怀疑这次旅行人均费用不超过二百块。】
【成弈:你去的什么地方?】
【鹿悠: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就知道这地方叫灵山。别看名字还可以,谁喊你来这里玩都别来,绝对是要谋财害命。】
鹿悠的手指敲在屏幕上都是麻的。
【成弈:其他人也冷吗?】
鹿悠从被窝里伸出半个头,问道:“安琪你冷不冷?”
“冷死了。”叶安琪声音都打着颤儿。
【鹿悠:大家都冷。】
【成弈:那就早点睡,睡着了就没感觉了。】
纵使成弈有能耐,在这深更半夜,他也不可能把自己从这鸟不拉屎的山村里救出来吧……鹿悠这么想着,闭上眼睛。
可是,并不是闭上眼睛就意味着这一切的噩梦结束了。鹿悠被冻得根本睡不着,漫漫长夜,她困到极致却难以入眠。
以为过去很久了,可偷偷看眼时间,却才不到十一点——
“安琪,你睡着了吗?”鹿悠小声问道。
“没有。”
果然。
鹿悠:“我好冷啊。”
叶安琪:“我也是。”
鹿悠:“不如咱俩一块睡吧,盖四床被子说不定会好点……”
叶安琪:“好主意。”
于是叶安琪摸着黑从床上爬下来,把沉甸甸冷冰冰的被子抱到鹿悠床上,然后钻进了鹿悠的被窝。
鹿悠的小身板被这四床被子压得快喘不过气来,而叶安琪进来的时候又把她攒了好久的热气全给漏出去了……